第47章 (1)
李玉琪目睹這一雙玉人扭糖似地纏在一起,互相打趣。
想想這都是屬于他的“嬌妻”之列,不由大悅,将方才憂心之事,抛上九霄雲外去了!
飯後,藍玉瓊告訴兩人,鐵面道婆已囑他們明日上路,讓巨鶴白兒送三人渡過瓊州海峽,立即飛回替鐵面道婆傳送信柬。
故此,三人必須另做打算。
李玉琪倒不怕走路,若他一人,施展大挪移遁法,亦可媲美巨鶴之飛行。
但如今三人同行,既不能舍兩女不顧,又心急去金陵會見趙氏姐妹,詢問殺親毀家的仇人,早日報了親仇。
再說,他初出江湖,路徑不熟,若迷了路,哪一日才能抵達金陵也不知道。藍玉瓊見他沉默不言,便道:“師父此舉,一來因須與東海方壺神尼取得聯系,二者也在令我們沿途探聽群魔蠢動的消息,所以,我認為,橫跨西江之後,可乘湘船,直下洞庭,這一路順流而下,十分快捷,不消二月,必可到達。另一方面,玉弟你可遣雪兒,先回金陵傳信,請諸位姐姐一同來洞庭附近會合,此處距離江南賊巢幕阜甚近,若有行動,豈不是一舉數得嗎?”
李玉琪一想,這話果有道理,又談了片刻,立即回房寫好一封書信,準備明晨讓雪兒送回!
一宿無話,翌日,三人拜別了鐵面道婆,約好将來道婆若是下山,可往洞庭一帶相尋,便自乘鶴飛下五指山峰,向大陸飛去。
在路上,李玉琪對雪兒說明要它先回金陵,将書信捆在雪兒的鋼爪之上。
那雪兒認準方向,道:“再見。”徑自率先飛去!
當日中午,巨鶴白兒将三人送入廣東境內,徑也飛回!
三人一商議,與其跨越勾漏山,倒不如乘坐沿海船只,入粵江,轉西江,再由桂林入湘便當。
李玉琪、葛玉環對這一帶的路境不熟,均以藍玉瓊馬首是瞻,再說這一帶的方言特別,他倆更是一句不通!
故此,便由藍玉瓊作主交涉,在雷州先休息一陣,搭上一艘大型海船,徑向粵江進發。
李玉琪與葛玉環都是第一次乘坐海船,自然感覺萬分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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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那船只,龐大無比,主桅粗有兩人合抱,高聳數丈,船分上下,足有十多個單間。
他三人租下兩個單間,藍玉瓊兩人合住一室,李玉琪則自居一房。
船汗出海,三人站在艙板上,瞻望水手操作,與海天景色,直至日暮,方才各自回房!
船行三日,将抵粵江口,李玉琪三人,正在艙中閑聊時,突然聽得船面上傳來一陣吵鬧!
出來一看,甲板上,只有船老板一人,他十分焦急地指着水手,自艙內搬出一堆白花花的銀兩,堆放在船頭之上。
李玉琪三人十分納悶,不知他的用意何在,正想動問,船老板一見三人,頓時面呈異色道:“少爺,你快同兩位姑娘藏起來吧,否則等會讓他們看見,又要活捉了去!”
藍玉瓊三人一頭露水,不知“他們”是誰,方欲問個仔細,船老板擡頭一瞥,急急道:
“來啦!來啦!三位快進去吧!”
說着,也不管三人聽是不聽,一頭竄進艙裏,自去藏身去了。
李玉琪三人本立在艙門邊上,故此看不見後面,聞聲回頭,頓時瞥見天空中,飛掠來一只巨枭。
那巨枭大如巨鵬,兩翼一橫張,寬約兩丈,鐵椽灰翎,禿頂金目,形态異常的兇猛!
李玉琪方一入目,便覺得有些眼熟,方待思索在何處見過,那枭已夾着一陣勁風,降落在船頭之上。
巨枭落地,枭背上飛縱下兩人,俯身便要拾取銀子!
李玉琪一瞥那兩人,心中頓時醒悟,這巨枭上的二人,正是那陰陽雙魔門下的弟子。
藍玉瓊雖不識二人來歷,卻猜知他們的來路不正,否則,船家怎會如此驚怕?乖乖地奉出銀兩呢?
故此,她鳳目一轉,道:“喂,你倆是幹什麽的?這銀子是有主之物,怎可随意亂拿?”
那兩人正是東海飛貍黃震宇、東海飛魚刑震霄,他等依仗着魔島陰陽雙魔,專門勒索海商商旅。
多年以來,凡是海上經商的船只,在他等的淫威之下,真可說談虎色變,故此自訂陋規,與雙魔弟子相約,只要是巨枭出現船上,立時由該船自動獻出紋銀五百兩,算作是買路之錢!
雙魔門下,雖覺這一點太少了,卻不但省力氣,而且還可以成為經常不斷的收入,故此,便也答應了下來!
這一次,東海飛貍黃震字與東海飛魚刑震霄,有事去中原,歸途瞥見海船,就順便下來取錢。
哪知半途殺出個程咬金,競追問他倆是幹什麽的?
他兩人本未注意艙面上有人,聞聲心中震怒,擡頭一瞧,正瞥見藍玉瓊嬌聲滴滴,英氣勃勃他說話。
刑震霄尖聲冷笑道:“好漂亮的妞兒,師兄……”
一句未畢,又看見李玉琪風度翩翩地用立一邊,心頭頓時又驚又恨,道:“好小子,原來你在這兒,可要到我‘和合長春島’去嗎?”
李玉琪見兩人面露怯色,顏色蒼老,知他們尚心怯前在安徽所吃的苦頭,莞爾一笑,道:“兩位別來無恙?區區有事瓊州,并非要去爾島,不過區區曾言,三年之中,若兩位的令師不履中土,區區必前往一訪就是!”
黃震宇思及過去所吃的苦頭,至今仍未全部複原,心頭既恨且怕,卻又無力報仇,只得發狠道:“小子休要賣狂,只要膽敢來和合長春島上,保管你有來無回!”
李玉琪卻不發怒,微微一笑,道:“何以見得?”
刑震霄怒罵道:“臭小子不信,盡管試試!”
葛玉環見他倆出口不幹不淨,十分生氣,便推了李玉琪一把,道:“玉哥哥,這兩人實在讨厭極了,開口小子,閉口小子,讓我去教訓教訓他們好嗎?”
黃震宇聞育,雖然沒把那纖弱的葛玉環放在眼中,卻知道若是自己贏了,李玉琪更得出手。
李玉琪的厲害,他們已充分領略過了,哪敢再來嘗試?俗語說:“光棍不吃眼前虧,卅六計,走為上策!”
故此,他不等李玉琪表示可否,立即尖聲叫道:“大爺今何有事,暫時放過爾等,下次再遇,前仇定必加倍奉還!”
說罷,對刑震霄施個眼色,道:“師弟,咱們走!”
雙雙跳上枭背,連銀子也不要了,立即沖霄而起!
葛玉環、藍玉瓊見二人膽怯之狀,忍不住同聲罵道:“好不要臉。”随後便”嗤”地嬌笑起來!
李玉琪心知他等心黑手辣,狡猾異常,怕他們再施狡計,故此目注兩人,一瞬不瞬!
果然,那枭在沖起數丈之時,黃震宇兩人齊齊揚手,卻不見有物!
李玉琪知有蹊跷,凝神運用“天通眼”力觀察,這一看,果見空中飄散下一片無色的粉末。
李玉琪過去得過教訓,深知這粉未必屬于迷魂香一類的東西,若是不察,嗅入鼻中,說不定又要鬧出笑話來!
故此,李玉琪不待那粉末落下,雙袖一揚,打出兩片無聲無息的勁風,頓時将粉末擊落海中。
只是他還不放心,連擊數袖後,又拉着藍玉瓊兩人,搶到上風,站了片刻,确認那粉未已被吹散,方才放心!
藍玉瓊、葛玉環不知就理,見他沒頭腦的一番做作,連問何事,李玉琪講出原委,二女方始恍然!
半空中東海雙兇,瞥見三人無恙,知道李玉琪的功力太高,無奈只好直接飛回島去了!
船家在艙裏憋了半天,方敢出來!
哪知出來一瞧,白花花的銀子一兩不少,仍好端端地擺在船頭,心裏又是疑惑.又是喜歡!
猜不出那枭上強盜,怎的會發了善心?船達廣卅,時已入夜!
李玉琪三人看到碼頭上桅帆如林,燈火點點,好不熱鬧!
三人下船入市,但見碼頭上番夷甚多,一個個黃發白膚,碧眼高鼻,夜裏望見,幾疑之皆為鬼怪!
葛玉環首次瞥見,芳心怦怦,緊偎着李玉琪,只嚷道:“好怕。”
藍玉瓊見狀,便笑着對她解說,這些都是來朝納貢的夷人,長得雖有些特別,卻不敢在天朝惹事生非。
李玉琪暗中稱奇,同時他瞥見藍玉瓊的眸珠、膚色,多少與他們有些相像,便猜知她的母親,必也是他們一族的人!
不過,藍玉瓊自幼喪親,根本不知自己的母親姓什名誰,當着她的面,卻也不敢提起,免得惹她傷心!
故此,三人在街上稍加浏覽,便自落店。
次日,又包了一艘江船,循西江上溯,徑駛“黃格”、“平樂”,至桂林,再入湘江,便可直下洞庭!
這樣一來,所遇江船頗少,單桅獨槳,倒十分輕便!
不過,船艙只有兩間,一間是船家自居,前艙有一只特大的木床,才是供給客人住的!
本來,李玉琪不大滿意,但藍玉瓊認為,船小輕快,利于上行,若貪圖舒服,雇個大船,路上萬一不遇順風,豈不是慢如蝸牛?
李玉琪想想也對,便只好包租了下來!
只是,如今李玉琪靈智已複,雖覺得三人已在鐵面道婆的主持之下,訂過了親,但同床卻仍不方便!
故此,他不顧兩女的反對,徑自令船家,在未開船之前,為他買來一只小竹床,他獨自一人,便宿在那小竹床上。
這樣一來,葛玉環尤其是十分不樂。
她倒非是為了別事,只是她認為,過去李玉琪與她同床共枕,達數月之久,并未及亂。
如今,既訂了終身,為何還道學一番,避起這嫌疑來呢?這不是明擺着李玉琪心厭兩女,故意疏遠嗎?
不過,這番意思,她到底不便挑明,而只得一個人悶在心頭。事實上,李玉琪卻無讨厭兩女之心!
只是,他如今已經完全成熟了,終日面對着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自不免會時涉暇想!
雖然,兩女是他的未婚妻子,卻終還未行大禮。
何況,将來在趙氏姐妹面前,還得要費上一番唇舌解釋,是否能獲得原諒,尚在未定之數。
若目下便做下逾越之事,不便有失人格,更且對不住任何一人!周此之故,李玉琪不願與她們太過親熱。
藍玉瓊倒是十分樂觀,她知道只要師父應許出了頭,趙氏姐妹在她師父方壺神尼的勸命下,是不會太成問題的!
餘下的蘇玉玑、朱玉玲,她們本身便是個問題,雖然捷足先得,卻也不見得能阻撓別人!
在下山之前,藍玉瓊曾經得到過師父的保證,在他們下山之後,立遣巨鶴白兒東海傳書,向方壺神尼說明原委,請她立即傳谕趙氏姐妹,答應這事!
故此,她算計,在他們三人到達洞庭之時,可能巨鶴白兒已經完成了這項使命。
當它來找她會合之時,就可能會攜來方壺神尼給趙氏姐妹的書信,如此,她持書去見玉琳、玉瑛,還有什麽好争執的呢?
但,事情都能那麽順利嗎?
誰知道呢?
李玉琪既然解去了忘憂木之毒,也就恢複了記憶。
他回想半年來.過着渾然“忘我”的生活,竟然連同床共枕的妻子,自小相愛的情侶,盡皆視若陌路,他心中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優急。
皆因為,他如今已然清晰地記得,當日在金陵,趙氏姐妹與朱、蘇兩人的悲愁怨苦神情。
雖然,在當時她四人并未阻他瓊州之行,但是李玉琪卻已能體會得,她們是多麽的懸心和優急!
故而,他恨不得早日返回,讓她們了解,自己已康複如初。
尤其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便是要在趙氏姐妹口中,探問出殺父毀家的仇人,到底是誰?
但事實上,偏偏是事與願違,巨鶴白兒被鐵面道婆遣去東海,兩地相距萬裏之遙,自非數日所能到達。
再者,李玉琪想想,在金陵時,諸女對藍玉瓊兩人,表現的嫉妒與無可奈何的神色。
今若驟爾攜兩女同歸,雖不見得會引起出手相搏的熱戰,卻也可能會導致冷嘲熱譏的冷戰。
若果真這樣,反不如緩緩而進,讓巨鶴白兒,先将東海方壺神尼的書信送去,令四女有些心理上的準備好些。
故此,李玉琪雖不免恨不得早日抵達金陵,卻依然乘坐小江船上,上溯西江這且不表!
且說金陵四嬌,自李玉琪來而複去,各個是清瘦了不少。
皆因,她們都看見了李玉琪渾然忘身的形狀,皆都擔心着李玉琪此去瓊州,是否能如願解去忘憂木之毒,恢複記憶!
她四人全部了解,若不能解去忘憂木之毒,雖不見得會失去李玉琪,但若要獲得他的真心,卻必須重新下一番工夫不可!
這樣一來,四人終日愁顏相對,倒生了同病相憐之心。
早先,尤其是趙玉瑛對于朱、蘇兩人的些許不滿,以及朱、蘇兩人對趙氏姐妹的些許猜妒,都無形中消除殆盡。
須知,人處于患難之中,最容易了解與同情別人,她們四人同病相憐,因之自然而然的,合作無間了。
李玉琪走後的第二日,四人正坐在房中閑談時,突然間一聲獸嘯,自江邊隐隐地傳來!
趙玉瑛驟爾站起,秀眉一揚,道:“姐姐,你聽這不是‘黑子’的吼聲嗎?我去瞧瞧!”
蘇玉玑本性喜愛熱鬧,這些日來,一方面為着等候李玉琪的消息,另一方面因有身孕,一直不曾有機會找人鬥鬥。這刻見趙玉瑛這般說法,心中料想,八成有人見江邊的船只奇怪,貿然窺察,與守在船中的大黑猩猩,發生了沖突。
這機會豈能放過?連忙上前拉住趙玉瑛,嬌聲喚道:“瑛姐姐,我陪你去好嗎?”
趙玉琳當然也是聞聲知警的,同時,她還能更深一步地想到,黑子是遇到了勁敵,否則,怎會急嘯若電呢?
只是,她可不放心讓瑛妹妹單獨前往,皆因她性兒急躁刁蠻,只一去,十有人九非和人家打起來不可!
因此,趙玉琳站起嬌軀,道:“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趙玉瑛可不管她去不去,未待玉琳說完,嬌喚聲“好”,與蘇玉玑攜手兒,奪門而去。
趙玉琳微微點首,回頭對朱玉玲招招手兒,跟蹤奔向江邊!
江邊,在夕陽殘照之中,水勢洶湧,閃閃若千萬明鏡,歸舟點點,漁歌隐隐,巍然好一付壯麗暮景!
水灘上,那紅白各半的船弦旁邊,果然正有十幾位勁裝大漢,在圍攻着一頭大黑猩猩!
黑猩猩好生成猛!但見它身高八尺,頭若巨鬥,周身黑毛披拂,油光滑亮,兩條長臂,各長四尺。
此際,經它一施展開來,似戴似棒,若爪若掌,居然此攻彼守,前遮後攔,各有法度。
加以前處厲躍,迅如飛矢,十幾個各執兵刃的大漢,一時不但是無奈它何,甚至還不時被它攻打得退後不疊。
趙玉瑛與蘇玉玑攜手奔近,一見這等形勢,心中又氣又笑。
趙玉瑛低聲對蘇玉玑道:“玑妹妹,你不能動手,看我教訓教訓這一夥以多為勝的家夥!”
說着,香肩一晃,人若天邊疾掠紅雲,口中嬌叱一聲,道:“何來不要臉的東西,以多為勝,欺負我家黑子!”
語聲裏,腳下未停,形如彩雲過降,身影過處,“叭”“叭”連聲脆響,數聲怒吼。
那十數位彪形大漢,連來人身材、長相都未看清,就各個吃了一個大耳括子,被打得齒搖面腫,紛紛暴退。
蘇玉玑瞥見這東海方壺神尼之徒,功力果真不凡,身法輕功,迅捷無匹,舉手投足,翩翩然若風中紅蓮,美妙至極。
不由得大為敬佩,嬌聲喝彩,一時咯咯嬌笑,頓忘那隐憂重重,又恢複了多時未現的刁蠻小女之态!
趙玉瑛一圈兜将下來,給他們每人賞了一掌,興趣盎然,意猶未盡,方想每人再打一下。
猛見趙玉琳已然趕來,蹙眉搖手,制止道:“瑛妹,別調皮啦!回來!”
趙玉瑛不能不聽,嘟起鮮紅菱唇,身形閃處,停身在蘇玉玑的身旁,嬌顏如舊,不紅不喘,煞似一直未曾移動。
一付嬌滴滴,亦嗔亦嘻的樣兒,真個是人見人愛!
那十幾名勁裝大漢,又驚又愕,紛紛後退,一字排開,到這時,才算看清了這幾位美人。
猩猩“黑子”此際嘻着一張大嘴,站在對立的兩列之間,瞪着一雙銅鈴大眼,左顧右盼,巨爪擂胸,神态十分滑稽。
趙玉琳已看清對面共十三人,有着黑色勁裝,兵刃執在手中,橫肉憤起的臉上,各有一只紫紅的掌印,腫起老高,唇角溢血。
不由似嗔似怨地看了玉瑛一眼,而後方莺聲歷歷地道:“各位何故圍攻我家養的黑子啊?”
這語聲溫柔,聽在那十三人耳中,不由皆十分羞慚!
以自己這面十三人之多,竟會群起而攻一只畜生,且還無奈它何,這享若傳将出去,哪還有臉在江湖上做人?
其中二人,似是衆人之首,對望一眼,觸及頰上的紫紅指痕,左方的一個“嘩”然大叫,罵道:“臭丫頭,暗算傷人,算什麽英雄,快滾過來,讓我太行……“右邊的一個,一聞他要報名號,心中甚急,忙拉一把,仍聲道:“四弟且慢……”
這人确實聰明,皆因他審忖形勢,那少女雖說有些兒跡逅偷襲,但憑他十三人的一身功力,在江湖中也算是高手之流,卻竟都未能讓開一掌,豈非怪事?
若憑這身法,便是再打,也未必能夠讨得好去,何必再自找沒趣,硬要丢人顯眼呢?
趙玉瑛俏目若電,在幾人臉上轉了幾轉,覺得這說話二人,甚是臉熟,但卻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那人阻住“四弟”發話,右手倒提兵刃,微一拱手,道:“請問姑娘貴姓芳名,這大猩猩是姑娘家養的嗎?”
趙玉瑛可覺得這兩人面熟得很,正有尋思,聞言見人家問得和善,淡淡一笑,答道:
“我姓趙名玉瑛,這黑子正是養家,但不知衆位,因何與他打了起來?”
另外幾位漢子,見自己的首領竟然是一反常态,對人和顏相問,都不由詫異地望着他,猜不出他到底是何用心?
那人并不管別人顏色,唇角流露出一絲獰笑,聲音卻仍然平和地道:“我等兄弟,路過此處,因見這船只擱置沙灘,十分奇怪,上前查看,不料竟遇着這猩猩盤踞艙中,不問皂白,見人就打,我兄弟迫不得已,故才想下手将它除去,今既曉得是姑娘之物,自然又當別論了。”
這番話入情入理,不由趙玉琳四人不信。
尤其是趙玉琳,更是歉然一笑,道:“這船亦是我姐妹的,黑子在此看守,不料竟冒犯諸位,引起誤會,我姐妹十分不安……”
那人不等趙玉琳說完,幹笑兩聲,接口道:“姑娘不必道歉,既然事出誤會,我兄弟也不便再說別的,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說罷,也不等趙玉琳回答,回身打個手勢,徑自沿江向下游奔去!
另外十二人,雖不明這人之意,卻又似不敢反對,各自忿忿瞪了趙玉瑛一眼,剎時沒入一座疏林之中。
朱玉玲、蘇玉玑都想不到這些人,竟然會這麽好說話,三言兩語,便即退去,不由十分驚異!
趙玉琳初次出山,更不了解這些人有何用心,芳心中确實歉疚,頗怨瑛妹妹不問是非,動手便打。
幸虧這幹人識得大體、不願計較,否則,雖屬誤會,也必然大打一場,因此,她不由白了趙玉瑛一眼。
哪知目光到處,趙玉瑛螓首低垂,怔怔出神。
趙玉琳一時以為她也同自已一般,心中歉疚,不好意思,便也不忍說她,轉對猩猩黑子道:“大黑子,以後可不準随便出手,要是誤傷了好人,怎麽辦啊!”
黑子聞言,“哇哇”作響,又跳又叫,似是表示懂得,又似是表示并非是它先動的手,而是人家先逗它的!
趙玉琳也不理它,微一擺手,低嘆一聲,道:“妹妹,回去吧。”
趙玉瑛突然“啊”的一聲,似方回過神來,只見她微皺雙眉,邊走邊問趙玉琳,道:
“琳姐,你覺不覺得,方才那兩人十分面熟啊?”
趙玉琳“噢”了一聲,卻沒有回答。
不一會兒,四人回到房中,方才落坐,忽見丫頭來請。
四人不知何事,忙随丫頭來至上房客廳。
她們四人尚未入室,猛然聞得室內傳出一陣哈哈的笑之聲,及一種十分耳熟的語聲,道:“你兩位酸秀才,可真個清閑,我老花子終日為李公子的下落,跑斷了腿,你們既然是先我而知,是成心想要我老花子的窮命嗎?”
不用看,聞聲知人,必是那竹杖神乞餘大維到了!
趙玉琳姐妹自然識不得神乞,但朱玉玲二人卻與他熟悉至極。故此,二人一見雙雙行禮問安,道:“伯伯你老可好?”
竹杖神乞餘大維風采依舊,滿身油污百補衫,鞋若鴛鴦,一黑一黃,白發披拂,踞坐中央,手舞足蹈,正在說得高興。
一見趙氏兩嬌,美似天姬臨凡,施施然入室,已驚大了眼。
及至朱、蘇兩人随後而進,安祥行禮問好,頓時又起眼來,裝模作樣地上下打量一番,“啧啧”笑道:“黃毛丫頭十八變,這話可一點不假,你沒見這兩位,前半年還蹦蹦跳跳的,數月不見,可真成了少奶奶啦!可喜可賀,酸秀才,我看你還不快請我老花子好好喝一頓嗎?”
朱、蘇兩人粉面微紅,心知他最喜歡開玩笑,認不得真,禮畢朱玉玲朱唇輕啓,道:
“伯伯,這二位姐姐,是東海神尼之徒,也便是玉瑛的兒時伴侶,結發未婚妻室趙……”
竹杖神乞餘大維聞言霍然立起,嘻笑盡收,抱拳拱手道:“幸會二位姑娘,神尼地老人家這一向可好?”
趙玉琳姐妹對這位神乞,心中頗常好笑,但此際見他霍然莊重起來,便各自萬福施禮,莺聲齊聲,道:“謝謝前輩的關心,家師托福,健朗如昔!”
說罷,與朱、蘇兩人齊向一旁陪坐的南北兩儒行禮拜見。
南儒金繼堯朗聲笑道:“四位賢侄女,快請坐下,我等家居一處,朝夕相見,這等俗禮,得免且免了吧!”
四人依言各自落坐。
竹杖神乞餘大維哈哈一笑,指着南北雙儒二人,罵道:“你們這一對酸物,真是可惡,怎的任什麽消息,也不告訴我老花子一聲,是成心要我老花子好看嗎?”
北儒朱蘭亭莞爾一笑,道:“老花子一來,吱吱喳喳,竟不容我兄弟開口說話,怎又怪責我兄弟有話不說呢?”
竹杖神乞餘大維小眼一睜,右手青竹杖“叭”的一下,打在那張楠木桌上,怒道:“俗語說:‘化子遇秀才,有理講不來’,還不快拿酒來,與我消氣,否則,我花子怒氣勃發,不管你有理沒理,非拆這房子不可!”
此語一出,四位嬌娘“嗤嗤”而笑,北儒搖搖頭,南儒莞爾,趕緊招呼丫環們,端酒上來!
一會兒功夫,酒萊齊上,花子上坐,六人相陪!老花子大碗飲酒,“咕咕咕”連盡三大碗,抹抹嘴,道:“酸秀才,快把李公子的行蹤,告訴我老花子呀!”
北儒朱蘭亭舉杯沾唇,道:“這事我也不大清楚……”又道:“還是讓玲兒說吧。”
竹杖神乞餘大維瞪他一眼,轉身朱玉玲嘻嘻一笑,道:“少奶奶你說吧,大姑爺如今他到哪裏去了?”
朱玉玲粉面一紅,其他三人卻都被他逗得一樂。
朱玉玲看了她爹爹一眼,知道這事兒推不掉.只得緩緩把李玉琪的來蹤去跡,及與玉琳姐姐相見等情,大略述出!
餘大維一面飲酒,一面靜聽,時而皺眉,時而咧嘴。
其他人見狀,想笑又不便出聲,更猜不出他何以對李玉琪這般關心,打聽得這般詳細!
朱玉玲一席話方說完,老花子一口氣灌下數十大碗,了無酒意,聽畢,哈哈長笑,道:
“群魔方動,群俠紛現,正是道魔相拼,誓不兩立之期,我老花子多日忙亂,如今看來,真是杞人憂天了!”
南北雙儒與朱、蘇兩人知他意之所指,趙玉琳姐妹初離東海,對中原魔頭蠢動之事,尚未了然,見狀不知老花子真意如何。
兩姐妹對望一眼,方待詢問。
只聽南儒金繼堯接口問道:“老花子,有什麽确實的消息嗎?”
竹杖神乞餘大維瞪了他一眼,道:“你當我老花子是白吃飯嗎?”
說罷,掃視全桌,“唉”聲一嘆,又道:“說來我老花子真的命苦,一生奔波江湖道中,幾曾享受過一日清福?數月來,你們這兩個酸物,湊在一起,不用問又是奕棋、吟詩、喝酒。”
北儒哈哈一笑,罵道:“說你叫花子羅嗦,你不承認,這刻問你正經事,而你卻偏會引出這多的騷言瘋語來。”
竹杖神乞餘大維哈哈一笑,道:“俗語說:‘拿人手軟,吃人口軟’,誰讓我老花子貪嘴來着,沒別的,只有說吧!”
衆人“噗哧”、“哈哈”樂了一陣子,方聽餘大維痰咳一聲,道:“半年前魯中初次得知,群魔蠢動消息,酸秀才你與華老兒起草俠義貼,我老花子差遣徒子徒孫,遍傳武林,而你家姑老爺與兩位姑奶奶聯袂南下,一路上大發神威,将魔子魔孫,打了個雞飛狗跳,這兩年事兒,落在那鬼手抓魂婁立威耳中,起初他尚還不為意……”
衆人不言不食,都拉長了耳朵靜聽,老花子口中雖不斷戲耍之詞,态度卻正經了不少。
這時,他話到半截,拿起碗來,“咕咕”飲了兩大口酒,破袖一抹大嘴、虬髯,又道:
“哪知,婁大盟主連傳密令,赴兵調将,不但未摸着大姑老爺的一根汗毛,甚至還兵折将死,連姑老爺的落腳地方,都搞不清楚。”
老花子當真嗜酒如命,又盡一碗,方道:“這樣一來,婁大盟主方才毛了腳心。皆因姑老爺功力蓋世,所施的手法,盡皆是前所未睹的罕世絕學,以婁大盟主多年的調查所得,姑老爺絕非是當今武林任何一人所能調養得出的徒弟。”
老花子又飲下朱玉玲方為他斟滿的一大碗酒,接着又道:“這麽一來,大盟主細一思量,情知李大姑爺,若非是得了什麽上古絕學秘笈,便是承受了什麽隐世異人的調教傳授,知道若非是及早請出他師父及幾個老魔,來個先下手為強,說不定都會被李大姑爺各個擊破。”
“因此之故,婁大盟主立傳密令,一方面令所有手下各寨,停止買賣,暫時潛伏,一方面加緊與老怪、老魔聯絡,準備着再來個華山比武之會,邀請所有的黑白兩路的知名人士,到時候,設下層層埋伏之毒計,将異已一網打盡,永絕後患,酸秀才,你說這計有多惡毒!”
南北雙儒,雖說是老于江湖,曾經過大風大浪,但未料鬼手抓魂婁立威,會施出這招!
故而,他二人不由面目變色,齊聲驚問道:“老花子,果有此事?”
竹枝神乞餘大維仰天哈哈大笑,震動屋宇,半晌方道:“這可是玩笑的事?我老花子一生雖愛玩耍,卻從不撒謊騙人,酸秀才若是不信,最多不出半月,必有請貼上門!”
這下南北雙儒,不由得有點心慌,不過他等倒非為已身安一危,卻是為武林同道朋友擔心!
老花子似是看穿了兩人的心事,複又哈哈一笑,道:“這可不是我老花子故意吓人,大雪山雙頭老怪與勞山毒叟,還有海外陰陽雙魔已取得了密切聯系與合作,那四魔商定,決以四人名義,在幕阜山魔窟之中,于今年八月十五日以前,必須前往觀禮,若是不去,不出一月,全家必罹奇禍,酸秀才到時候你是去呢?還是不去?”
南北雙儒與四位嬌娘,不由都勃然動怒。
首先趙玉瑛霍然站起,嗔聲道:“真想不到中原武林,竟容那魔頭如此橫行,侄女倆離山之時,家師尚言及魔頭之勢,特授密學及制敵方法,現今中原武林既然已經束手,說不得侄女等只好當仁不讓了!”
這話雖然是正義之聲,卻也把中原道上的俠義之士,說成了一幹無能者,雙儒與老花子雖然不能怪她,但三張老臉,卻不由泛上羞紅!
趙玉琳早已聽出瑛妹話中有物,只是想令她收回,卻也來不及了。
無奈,只得也站起身來,歉然道:“瑛妹童稚之言,三位伯伯萬勿介意,不過,愚姐妹下山之際,家師倒确曾提及,過去與也老人家匹敵的四位老邪,家師正果在即,不能再履紅塵,改而對愚侄女稍加指點,若遇着老邪等的趨避之法,侄女等不才,卻有心追随諸位前輩名家之後,共謀祛魔之策!”
南北雙儒與竹杖神乞餘大維皆都是肝膽照人的豪邁之士。
适才趙玉瑛一番言詞,雖有些令人挂不住臉,但一者她是個晚輩,再者她所說的也都是實情,三人怎能怪她?
北儒朱蘭亭與二女關系,更深一層,不但未放在心上,反怕南儒與神乞心存蒂介。
他哈哈一笑,待玉琳嬌聲一落,立時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