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玄雲子自然曉得,這必是徒兒暗中搗鬼。
只是一者因這位師弟,自入玄門三十餘年,僅于年少時與自己結伴下山三次,而每一次均因性格過烈,生出事端。
如今他也已年過六旬,列入長老之位,自己雖是掌門,有權禁他下山,在情在理,卻不能駁他面子。
同時,玄雲子精通卦理,算出玄武師弟,此次下山,雖仍免不了惹事生非,但終結都均可逢兇化吉,安然歸來!
所以,玄雲子也不說破,便一口答應下來!
于是神算子玄武,趾高氣揚地攜了三個師侄下山,一路上武當三劍為投其師叔所好,也專門找些黴氣的小賊,給他試手!
他們一行四人,穿越大巴山脈,入川沿長江一路旱行,數月間打打走走,到這時也才到了這湘南岳陽!
在路上武當三劍加油添醋,将老子山落敗之事告訴于玄武,自承替武當派丢了大人!
玄武倔強好勝,聞言頓時大怒,聲言不但要找雲中紫鳳朱玉玲,并還要遠下魯東向北儒朱蘭亭興師問罪!
哪知事有湊巧,這日下午,玄武四人方到達岳陽,便在旅店門前,迎頭遇上了南北雙儒!
武當三劍終年走動江湖,雖未與雙儒發生交往,卻熟知他們二人生相打扮,這時再一聽兩人互相的稱呼,頓時大喜過望!
神算子玄武哪能将二人放在眼裏,聞言略一側目,立時便命三劍中的穿心劍史育過去知會二人,二更大南門外岳陽道觀相見!
穿心劍史青傲然傳話,也只是這一句,南北雙儒覺出情形不對,卻決料不及,名門正宗派的武當派,會找自己麻煩。
故而,兩人住定之後,稍事休息,便即依時前往。
及這岳陽道觀,只見那玄武道人,大咧咧毫不知禮,立即出言責備朱蘭亭教女不嚴之罪!
朱蘭亭早已聽愛女說過這事,聞言頓時會意,正想出言解釋,南儒金繼堯卻已挺身而出,與玄武動起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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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潛居武當,精研武學數十年,甚少與人真個動手,以命相搏,故此在對敵經驗上不免有點欠缺。
但因近日來屢次出手,勝券常操,自以為已然無敵。
哪知南儒金繼堯的太極綿掌,功深招純,經豐識廣,并不少有遜色,這已令他十分氣惱。
誰料斜刺裏驀地冒出個年青後生,輕輕一招,掌風如浪,剛柔合濟,山湧而至,逼得他連退三步,方始穩住勢了!
這麽一來,玄武心中不啻是火上加油,也未聽清趙玉琳說的是什麽,陡然大喝一聲,“呼呼”兩聲,搗出兩團驚風,直擊玉琳,緊跟着猱身外進,一招“砭海金鐘”,右拳猛往玉琳的胸口搗去!
趙玉琳心中暗笑,這老道怎會這般粗魯,腳下斜踏蓮花,身似游魚,閃身自拳風中滑向玄武背後!
玄武右拳出處,面前人影倏失,心中一凜,想也不想,一招“倒擊金鐘”,右掌一掄,自左肋後抽出。
趙玉琳卻還不還手,香肩不晃,身形霍移,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剎那間幻出數條人影,繞着玄武,兜起圈來了!
玄武覺得眼花缭亂,一時也分不清哪個影子是實,哪個是虛,他只有施展武當“九宮神拳”,一路緊掃,招招相連而出,但聞風聲如雷,拳影似山,卻一拳也打不到趙玉琳的身上!
一旁觀戰的玉瑛、玉玲、玉玑,不由得咯咯嬌笑,幾乎笑彎了腰!
那一邊武當三劍,一方面心驚對方身法玄奇,另一方面也深深覺得,師叔這一味地胡搗亂打,太以丢人!
南北雙儒,尤其是朱蘭亭,都以為十分不妥。
皆因玄武既位列武當長老,則無論如何不濟,像這般遭人戲耍,便全派都跟着大失面子!
這麽一來,武當豈肯就此作罷?豈不又樹下不該樹立的敵人,朱蘭亭一念及此,頓時開聲阻止道:“兩位且停,請聽朱某一言如何?”
玉琳聞聲,脆聲應好,身形一轉,霍止于二丈開外。
玄武一路神拳快将使完,仍不能奈何人家,不由有些氣餒,這時一見趙玉琳退下,他雖未聽清朱蘭亭說的是什麽,卻也住下,回問道:“你說什麽?”
朱蘭亭微微一笑,緩步而出,溫言道:
“道長适才相責之言,以朱某想來,可能是事出誤會,再說朱某與道長,雖非同門,卻皆是武林一派,想今日魔焰日炙,方興未艾,我輩正應齊心合力,何必因些許誤會,而幹戈互見呢?”
玄武勃然怒嚷道:
“明明是你那丫頭仗着你傳下的幾手功夫,橫行無忌,不将我老道與武當放在眼裏,虧你會說事出誤會,哼,我不信!”
朱蘭亭聞言,暗中苦笑忖道:“這老道怎的這麽不講理,哎,真沒法子……”
朱玉玲聽見老道叫她丫頭,不由得十分生氣,又見他一付猛惡無賴之态,忍不住一掠上前。
朱蘭亭一瞥愛女,只見她薄怒染頰,就要發作,忙施眼色上住,對玄武朗笑一聲,道:
“武當名門正宗,素受武林尊崇,小女何能,敢如此目空四海?道長若是信不過朱某,小女在此,請道長自己問吧。”
玄武道人上下打量朱玉玲,纖弱玲珑,美似仙姬,一身紫羅衫裙,襯得她若似春閨少婦,哪像是叱咤風雲的武林俠女?
神算子心中疑惑,不信她竟能擊敗自己的三位師侄。
同時,他心裏對玉玲也不由産生喜歡,覺得像這般美人兒,絕不會如師侄所說的兇橫無孔!
因此,神算子神色漸趨緩和,溫聲問道:“姑娘便是雲中紫鳳嗎?那位呢?”
說着指指趙玉琳,他以為玉琳可能就是傳說紛紛的藍衫神龍。
朱玉玲聰慧絕頂,善于察顏觀色,一見神算子玄武盛氣漸平,便亦悅色相向,檢衽施禮,道:“晚輩正是朱玉玲,這也是東海方壺神尼前輩的弟子……”
方壺神尼之名一出,神算子玄武暗暗大驚失色,皆因神尼遠在三十餘年以前,便為同道所敬仰,譽之為三仙之一。
所具金剛禪功之高妙,天下無雙,便玄武之師,上屆武當掌門大誠真人,亦是自嘆弗如!
三十年前華山仙魔之戰,玄武之師,亦曾參加。
但會中三仙功高蓋世,群魔勢盛焰張,天誠真人有自知之明,他僅是旁觀,卻始終未曾動手。
該會結束之後,天誠真人心灰意冷,回歸武當,誓非練成絕學,不再山下,哪知天不假年,絕學未成,便即仙逝道山!
神算子玄武既為天誠真人的親傳弟子,自然聽其師說過當年的武林盛事!
但他以為武林三仙,如今不可能再存人世,孰料想竟在此地,猛不丁出來了個方壺神尼的親傳弟子。
這怎麽不令他心驚疑惑,面露驚容?只見他吶吶地問道:“神尼,神尼她老人家可好?”
趙玉琳翩然行近,笑道:“家師托福,至今健朗如昔,道長可是識得家師嗎?”
玄武方才已領教過玉琳的玄奇身法,此際瞥見他那神采翩然而臨的身形,不晃不搖,邁步間即是數丈,姿态自然潇灑。
雖然臉色似臘,身材較瘦,活似是個書生相公,卻仍自難掩舉動中那一股雍容華貴之氣!_
玄武不由大為佩服,聞言忙舉手還禮,道:“貧道哪有這種眼福,識得他老人家的仙顏?只不過貧道早年,聽先師一再提起神尼當今奇人,向往罷了!”
趙玉琳見他前據後恭,微微一笑,方欲出言,霍聽松林中衣袂風動,不由住口,扭頭而視。
果然,她方一回頭,松林中頓時傳來一陣哈哈大笑,剎那間,林中鑽出個叫花子,正是那竹杖神乞餘大維!
竹杖神乞餘大維足跡遍歷大江南北,俠膽義腸,凡正道之士,多敬服于他的為人,也多半與他有一段交情。
武當目下的掌門玄雲子,就是與他交厚的一個,因此之故,他曾數度駕臨武當山與玄雲子盤桓。
也因此,而識得大部分的武當門人!
餘大維一入場中,且不理南北雙儒,徑自奔近神算子玄武,哈哈大笑道:“老雜毛,我算準是你在這裏惹事生非,果然不錯,但你曉得,我老花子已奉了你那老牛鼻子的将命,來拿你了嗎?”
玄武一見是老花子,頓時也哈哈大笑,道:“好個老叫花,你真是無孔不入,大半夜你不在破巢裏尋夢,卻跑出來是要偷哪家的雞啊?”
武當三劍一見餘大維,都不由暗自皺眉。
皆因這老花子言語無忌,慣于揭人短處,這事兒既讓他看在眼裏,将來保不住會在玄雲子面前,告他們一狀!
但皺眉直管皺眉,卻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前見禮!竹杖神乞餘大維一邊受禮,卻一邊又哈哈笑道:“罷了,三劍客,老花子可吃不消這一套,我看還是省省,等會向你們牛鼻子師父行吧!”
三劍客聞言心頭一跳,史青忍不住問道:“老前輩,家師他老人家也來了嗎?”
餘大維笑容驟收,“哼”道:“怎麽,你們來得,就不許你那老牛鼻子師父來嗎?”
武當三劍料不到他會玩這一手,直恨得牙癢,偏偏面上又不敢顯示,而只好躬身後退,連聲:“不敢!”
玄武也聽出老花子話中有因,便急促問道:“老叫花,你正經點行嗎?到底是怎麽回事,師兄他下山來作什麽?”
餘大維大笑道:“好好,我們說正經的,不過牛鼻子的事兒,等會再告訴你,容我老花子先給你老雜毛介紹各位高人!”
說着,向南北雙儒招招手,為衆人一一介紹,說到趙氏姐妹,因見兩人扮作男裝,便只說是方壺神尼的親傳高弟,趙氏昆仲!
說罷,餘大維不容別人開口,又道:“老雜毛,如今時已深夜,有什麽話明兒再說,你既然不讓我們進觀,那我們告辭,明兒岳陽樓再見如何?”
玄武經過餘大維的一陣哈哈,盛氣早已平息了,聞言老臉不由一紅,連忙請衆人入觀休息!
趙玉琳覺得深夜入觀,一者有些不便,二者時間太晚,玉玲、玉玑身懷有孕,也須要安眠,乃道:“三位伯伯請留下與道長談談,我們先回客棧好嗎?”
玄武不知她兩人實為女兒身,尚待挽留,朱蘭亭卻已然答應道:
“好吧!讓雪兒先領你們回城去吧。”
餘大維接口笑嚷,道:
“好,好,好,老雜毛快去弄些酒來,我老花子肚子又叫喚啦!”
說着,早已大踏步向觀中闖去!
玄武見狀,只好對趙玉琳四人客氣幾句,舉手肅客,将南北雙儒與粉面秀士王維武讓入觀裏!
趙氏姐妹與朱、蘇兩人,也轉身穿出松林。
朱玉玲不見雪兒,連喚數聲,仍然不見回音,正自奇特時,霍聞半空中傳來一聲清鳴!
四人擡頭一看,月光下但見一頭巨大的白鶴,翩然飛降!
她四人一見白鶴,以為是李玉琪來了,頓時芳心大悅,蘇玉玑更是忍不住,跳着腳嬌喚:“玉哥哥!”
眨眼間白鶴落在身前,四人伸頸一望,鶴背上除了靈鳥雪兒,哪有人影?這麽一來衆人大失所望,蘇玉玑嬌嗔罵道:“臭雪兒,叫了你半天也不答應,你搗什麽鬼?”
靈鳥雪兒,咯咯作聲而笑,展翼飛落在玉瑛香肩之上,學着蘇玉玑的聲音,也叫道:
“玉哥哥,玉哥哥……”
蘇玉玑玉面一紅,揚掌作勢欲拍,雪兒一下又跳到玉琳的肩上,道:
“白兒是從東海來的,哪裏會有什麽玉哥哥呢?少奶奶見風是雨,想哥兒……”
玉玑氣得直跳,又要打它。
玉琳一聽雪兒言出有因,忙拉住蘇玉玑,對雪兒道:“它從東海來的?是我師父那裏嗎?”
雪兒脆聲應是,道:“它還為你帶來了信呢!”
衆人聞言低頭一看,果見鶴腿上各綁着一封信!玉瑛慌忙過去,巨鶴白兒得道千年,善解人意,見狀即把左腿伸了出來!
玉瑛連忙解下一看,只見封套上寫着:“琳兒、瑛兒親展”字樣,果然是師父的筆跡!
她方待去解另一封信,巨鶴白兒一跳避開,伸頸一陣低鳴,雪兒道:“它說那個是給你的,那是給它主人的啊!”
雪兒說畢,白兒長頸微點,霍地張翼,沖空而起,向南投去。
玉瑛執信,正要打開來看,玉琳止住道:“妹妹進城再看吧!雪兒你帶我們去找店房好嗎?”
雪兒應好,鼓翼而飛,在前領路,四人聯袂起步,不多時已臨城下!
此際城門已閉,四人越城而入,踏房越脊,快捷如風,片刻間落在一重院落之中了。
雪兒栖在院中一株桂花樹技之上,道:“這整個一進,已包下啦!那邊一排,四位少奶奶随便住吧。”
四人一看,設身處果是一所小獨院,院中平屋三合,每邊約有四間,中央是一塊花園草地,清幽可人。
此際,店中夥計多已入睡,玉琳四人便也不去驚動,好在房門都未落頓,便悄悄推門而入!
玉玲、玉玑有孕在身,不敢過份勞累,王琳、玉瑛同處一室,玉瑛從懷中取出信來,與玉琳同觀,只見上面寫道:
“琳、瑛兒知悉:
前接瓊州鐵面道婆道友遣鶴飛涵,言及爾等私情,盛譽李氏玉琪之不凡,欲以老尼為其二徒作一調人!
老尼世外之人,遁跡既久,道心靜如止水,本不欲為爾等事,多所煩心!
唯老尼與爾等多年相處,塊壘已成,時常令老尼縷懷懸念着,即是爾等之終身事也!
故自接鐵面飛書,躊躇者再,終以潛心之功,歷時三天,詳測未來!
數中所示,李氏玉琪誠屬奇人,福緣之深厚,無可抉比,而情感之糾結,亦非可避之!
若爾等雅能容人,凡事退思三省,順天而為,則家室之和美,不待言也!
至于江湖中事,以爾等及李氏之力,小心應付足可消祛魔焰,老尼久絕塵俗,亦不俗再作入世之言矣!
瑣瑣致囑,不覺有堕一劫,罪過!罪過!
師示年月日”
這封信,粗看字意含糊,玄機處處,實則玉琳、玉瑛心中雪亮,必是玉琪與鐵面道婆之徒,又發生了糾纏關系!
但兩人心中也十分不解,鐵面道婆何來兩個徒弟?除藍玉瓊外,到底還會有何人?
至于藍玉瓊,她倆是早已見過,她早已經就從她對李玉琪的态度上,看出她的存心。
藍玉瓊對李玉琪有醫病之恩,若她有意加入進來,倒也未可厚非,可是那另外一人,又是從何說起呢?
因此趙玉瑛十分氣惱,忍不住幽嘆道:“玉哥哥也太風流啦!這麽下去,以後的日子,可真不好過呢!”
趙玉琳微微一笑,安慰妹妹道:“此皆天意,怎能怪玉弟弟呢?不過據我猜想,玉弟為降之吉人,性情至厚,并非薄涼之輩,我姐妹與他同起同卧,情根深重,即使是情勢所迫,加上幾個姐妹,卻并不至影響我們的感情啊!”
趙玉瑛見琳姐偏袒玉琪,一時連她也氣上了,她施了個白眼,悶悶歪倒榻上,和衣睡去!
玉琳見狀,知她又使小孩性子,便不去理她,默默為玉瑛蓋上薄被,即亦解衣就寝!
次日一早,玉瑛氣仍未消,方才起床,便自跑去告訴蘇玉玑與朱玉玲兩人!
朱玉玲的反應,與玉琳差不許多,她只是困惑于鐵面道婆的另一位女徒是誰,卻并不十分氣憤李玉琪。
但蘇玉玑可真的氣憤不已,她忿忿地表示,只要等李玉琪回來,她非大興問罪之師不可!
趙玉琳見她們兩人悶悶不樂,便提議出去游湖。
玉玲心知其意,附和慫恿,正預備動行,竹杖神乞餘大維、南北雙儒帶着粉面秀士王維武,已自返回!
店中夥計,随在衆人之後,跟進來侍候,一見偏院內霍地多出來兩男兩女,不由大吃一驚。
只是,凡是開店的眼皮都雜,尤其岳陽一帶,見慣了各色各樣的草澤龍蛇,他一看這群人身上的衣着,便知必是江湖人物。
故而,店夥計心中叫怪,臉色卻一如往常,笑嘻嘻逢人請安問好,好象都與他有過交情一般!
竹杖神乞餘大維生性好酒,好玩笑,他到哪裏,哪裏便分外的熱鬧!
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只見他方才落坐,便即呼酒喚菜,忙得個店小二,腳底朝天!
玉琳等人關心晚間之事,也奇怪老花子何以來得這麽巧。玉瑛、玉玑心中有氣,默默陪坐一旁,都不開口。
倒是玉玲,首先問起此事。
竹枝神乞餘大維未言先打一陣哈哈,道:“好教侄女得知,我老花子抵達這岳陽城,已有數日,只因這裏距賊巢太近,難免魔子魔孫,在附近市有眼線,所以我老花子一變而成了夜游神,白天藏在花子巢裏,到夜裏才出來活動活動!”
這一番話,文不對題,卻說得煞有其事,玉瑛、玉玑眼見老花子指手劃腳,不禁為之莞爾!
南儒金繼堯看見他老羅嗦不着邊際的廢話,便代他将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竹杖神乞餘大維數日以來,他一直奔忙不休,他不僅傳谕門下,密切注意江湖黑道的行動,傳遞俠義柬、示警柬等等,且還親自奔跑,聯絡各大門派,以求精誠團結,群策群力地掃平魔劫。
武當派為當世一大派系,前文已經表過,絕藝雖然不見得能夠獨霸宇內,但人數卻是最多。
老花子與武當掌門玄雲子交厚已經有數十年之久,自然會跑上武當,去找那牛鼻子的。
在竹杖神乞餘大維抵達的前數天,武當山上,已然接到了他的示警柬,再經他與玄雲子對面一談,頓時得到了這位掌門的慨然合作。
他們二人秘密策劃,決定在這洞庭湖中,找一個對抗幕阜的基地。
這基地一者可用作聯絡中心,二者也可供給群俠雲集岳陽,攻擊幕阜的住宿集中之所。
皆因為天下的群雄,多半是散居在各處,平常不但聯絡艱難,更是不易聚集在一堂!
故此,凡事皆不易溝通意見,便也更難于齊心協力了!
但反之,倘若在這岳陽附近,設此一地,則凡是接到魔頭開府之會請柬的豪俠之士,若是趕來,不但可以居住,而且在未赴會之前,可以會議方式,通過對付群魔的萬全之策!
玄雲子與餘大維如此決定之後,便由餘大維期前趕來,尋找适合之地!
臨下山時,玄雲子想起神算子玄武下山之事,順便告知老花子,若要遇着,可代傳掌門之命,着玄武與武當三劍合力協助餘大維行事。
餘大維下山又跑了幾個地方,回轉金陵,通知南北雙儒,複又趕回岳陽,他之所以每晚夜游,便是為着此事。
昨夜,餘大維偶過岳陽觀前,因聞得打鬥掌聲,觸動好奇之念,哪知入林一瞧,卻意外發現,這雙方全是他要找的人。
故此,老花子顯身出去,勸住了玄武,入觀後,又複将武當掌門的旨意,傳達了一遍!
北儒朱蘭亭也乘機向玄武解釋,聲言過去玉玲之所以與武當三劍為敵,實因不知他們是武當門下之故!
這種理由,顯然十分勉強。
但一者由于老花子在坐,二者大敵當前,正道中人不宜再互相尋隙鬥毆,三者,有東海方壺神尼的弟子在內,玄武與三劍,自忖也絕非敵手。
故此,武當三劍心雖不憤,但表面上卻表示事既過去,不必再提!
最後,那玄武表示,既然掌門人有命,決定暫時在岳陽觀內住下,協助老花子,但對于地點,倒也說不出什麽适當的所在來!
趙玉琳聽到此處,凝目思索片刻,霍然道:“以侄女所知,洞庭湖中以君山最大,我等何不利用它一番呢?”
要知道君山孤懸湖中,若用作根據地,只要是派出眼線,了望守在四周,則不慮魚目混珠,被人替入,探去秘密!
哪知老花子卻嘆了口氣道:“這地點老花子也曾想過,只是如今君山已被黑道人物所據,其上不但建有莊院,卻還有君山三鬼,盤據其中,這三鬼均為鬼手抓魂的門下高下,不消說功大不錯,并且與幕阜總寨息息相通呢!”
玉瑛半天不言,此刻卻忍不住,道:“那不是更好嗎?咱們先除去這為首的三鬼,不是正好用得上他們所建築的房屋嗎?”
玉玑更是随聲附和,贊成先除掉為首的三人。朱蘭停心思細密,不慮勝先慮敗。聞言稍一沉吟,方道:“這事不妥,皆因這不僅形同打草驚蛇,還會引起婁立威的先期報複!我等雖說不見得怕他,但目下人手不濟,卻多半會吃虧的!”
竹杖神乞餘大維哈哈大笑,道:“酸酸秀才你也不要太長他人志氣,只要是李少俠到了,老花子我第一個就主張占據君山,皆因目下婁大寨主,連在李少俠手中損兵折将,已然怕上他了,只要李少俠坐鎮君山,老妖等是絕對不敢輕舉忘動的。”
南儒金繼堯也道:
“若要有這一帶建立基地,舍君山外,我等便能找着相宜地點,卻無力于短期內興建廳堂房舍,不過,目下先以岳陽觀為聯絡中心,等八月初九,再出其不意地一舉攻占君山,以安頓赴會群英,方為恰當。皆因,到那時,一者我輩人數已衆,二者會期将近,老怪等即使心存不甘,卻必會隐忍到會中再行發作!”
衆人聞言,均稱善贊同。
中午,朱玉玲禀明北儒,往游洞庭景色,朱蘭亭瞥見玉瑛、玉玑寡言鮮笑之狀,雖猜不透兩人的心事,卻贊成她們出去散散心!
玉琳、玉瑛仍是儒身裝扮,偕同玉玲、玉玑這兩位豔麗少婦,相伴而出,活像是兩對小夫妻,一路上引起路人側目,羨慕不已!
她們四人便在碼頭上雇了一艘寬敞游艇,去泛游洞庭,這一去竟有數日之久,暫且不表。
且說李玉琪,偕同藍玉瓊兩人,一路北上,途中倒未發生何事。
這日傍晚,三人抵達洞庭湖濱,李玉琪心急早達岳陽,用過晚飯,使即起身,欲乘月色施展輕功趕路!
玉瓊、玉環自然不便反對,三人循湖濱加急飛掠,不一會兒天色便自入夜。
李玉琪的神功絕世,耳靈目聰,方行間,忽然瞥見那天邊湖心中正盤飛着一只白鳥。
他一瞥之下,頓時大喜,忙運用“千裏傳音”之法,召喚雪兒,那白鳥霍地向這方飛投而來!
轉瞬間,靈鳥“雪兒”飛臨近處,它一邊疾撲李玉琪,一邊脆聲叫遁:“呀,玉哥兒你來了嗎?可把四位少奶奶盼壞了呢!”
李玉琪舉臂接住雪兒。
左右與他把臂并行的玉瓊、玉環,猛然着眼前銀光一閃,脆聲入耳,李玉琪掌上突然多了只靈慧鳥兒,都不由吓了一跳。
李玉琪聽了雪兒之言,不由引起他的一縷情思,問道:“她們都還好吧?”
雪兒認得玉瓊、玉環,見三人把臂之狀,心下已料到了幾分,聞言先不答他,卻道:
“兩位姑娘好嗎?玉哥兒,我也該改口了吧?”
葛玉環早就喜愛這雪兒,靈慧可愛,此際見它娓娓人言,字正腔圓,清脆悅耳,忍不住伸手撫着它的雪翅,笑問它道:“改口叫什麽呀?”
雪兒對她眨眨眼,俏皮地學舌道:“改口叫少奶奶呀。”
葛玉環想不到它會如此,頓時紅漲雙頰,又喜又羞,李玉琪見它不答理自己,不由急道:“雪兒別頑啦!我問你,她們可好嗎?”
雪兒脆笑即止,笑聲一住,卻用幽怨之聲,道:
“唉,好什麽呢!你這人沒良心的,喜新厭舊,還不把人家氣死嗎!”
此言一出,玉瓊、玉環乃是當事局內之人,頓時羞泛玉頰,垂下螓首,李玉琪信以為真,心中一急,急問道:“真的嗎?”
雪兒一見,“咯咯”笑聲又作,火眼一轉,瞥見兩位姑娘的羞慚之态,複覺不忍,道:
“真也不是真,假也非假。不過,自玉琳少奶接獲東海老尼之書後,玉瑛、玉玑兩位,卻氣了幾天呢!”
李玉琪深知玉瑛、玉玑愛使小性,聞言心中稍寬,卻仍忍不住道:“琳姐與玲姐呢?”
雪兒道:“她兩位倒是沒有什麽表示,只是看見瑛、玑兩位少奶奶不快,便帶她們游湖去了!”
李玉琪這才放心,又問誰在岳陽,雪兒遂将所知,告訴李玉琪,李玉琪心中暗暗思忖,想定了行事步驟,便對雪兒道:“好,雪兒你先帶我們回客棧吧!”
雪兒應聲振翅而起,飛投岳陽,李玉琪霍運起大挪移遁法,托起二女,随後急,剎那間已然越城而至客棧!
此際天方二更,南北雙儒尚在對奕,聞雪兒撲翅之聲,朱蘭亭言道:
“是雪兒回來了嗎?玉玲她們呢?”
雪兒穿窗入房,叫道:
“玉哥兒來啦!”
雙儒聞聲驚起,擡頭處,果見門首靜立一男兩女,不是李玉琪是誰?
北儒朱蘭亭暗暗皺眉,這女婿真個風流成性,走動總是不離絕色美人相陪。
李玉琪當先入屋,緊走兩步,到了朱蘭亭面前,雙膝一屈,跪拜道:“小婿參見岳父大人!”
北儒朱蘭亭挺立受禮,口中卻道:“賢婿少禮,快來叩見過金家伯伯。”
原來在金陵時,李玉琪因喪失記憶,并未與南北雙儒會面,亦即是說,自他與朱玉玲成婚,未參見過泰山大人。
故此,朱蘭亭雖叫他“少禮”,李玉琪卻仍然大禮參拜,拜畢起身,又依言拜見南儒金繼堯。
金繼堯初睹李玉琪豐神玉貌,神光內瑩,寶像外宣,果然是傳言非虛,頓時心生尊重,忙即拉住,笑道:“賢侄快請不要如此,愚伯萬不敢當!”
李玉琪見他一臉真誠,便即依言一揖到地,立起身來,接着轉為玉瓊、玉環兩人介紹!
兩人知道朱蘭亭乃是玉玲之父,哪敢待慢,聞言便雙雙蓮步娜挪,盈盈下拜,報名拜見!
雙儒遜謝一番,請三人坐下。
李玉琪遂将別後一切,至瓊州醫病,及由鐵面道婆作主,為三人訂親之事,一一禀述。
兩個姑娘羞怯怯低垂粉頸,不敢擡頭,好不容易等玉琪大略說完,只聽朱蘭亭長嘆一聲,道:“賢婿福緣深厚,雖然是值得慶幸,但像這般豔遇處處,倒不見得便是家室之福,賢婿慧人,今後盼能自加檢點才是!”
李玉琪聞言悚然,躬身受教,唯唯應是。
南儒金繼堯瞥見李玉琪窘态畢顯,兩位姑娘站立不安,便代為解圍道:
“蘭亭兄,這話出自你口,雖說用心致善,卻仍不免落個偏袒女兒之名,李賢侄絕世豐神,罕世無匹,天下淑女,又豈肯輕易放過?不過話又說回來,李賢侄總只有一身一心,若真欲兼愛天上,卻也是萬不能夠,故此,以愚伯之見,凡事适可而止,古之名訓,盼賢侄三思之!”
李玉琪心中大呼冤枉,可是事實皆在,他也不能怪人家教訓他好色,因此,李玉琪只好垂頭唯唯以應。
朱蘭亭見愛婿這等形情,不忍再說重話,便道:“時已不早,賢侄與二位姑娘請到左側安頓去吧!”
李玉琪三人如釋重負,慌忙行禮退出,走到門外,都大大透了口氣。
玉環挽着玉瓊,看見玉琪額角有汗,芳心中又憐又羞,欲言又止,直到三人進入左側房中,方才無言地遞給他一方繡帕。
李玉琪信手一抹,又還給她,道:“瓊姐、環妹先請安息,我……我到湖上去看看,明天若不能回,請瓊姐代我向岳父禀告一聲。”
玉瓊、玉環知道他是去找趙氏姐妹與朱、蘇兩女,遂不便挽留,便齊聲應好,玉瓊道:
“弟弟先代我們向四位姐姐問候一聲吧!”
李玉琪迫不及待,應聲是,還未等玉瓊說完,早已經施展出大挪移遁法,向外面掠去了!
玉瓊、玉環見狀,她們的芳心中不知是酸是悲,兩人幽怨地對視一眼,都不禁為前途惶然!
李玉琪暗以傳音召喚雪兒領路,靈鳥雪兒振羽如矢,不多時已越過百裏湖面,而達湖心一艘畫舫之上。
李玉琪連忙跟蹤落下,只見他輕如風中枯葉,只覺艙中,傳出來玉玲的脆甜語音,問道:“是雪兒嗎?”
雪兒應聲入艙,叫道:“少奶奶,玉哥兒來啦!玉哥兒來啦!”
此言一出只聽艙中嬌呼之聲大作,随後玉玑問道:“玉哥哥在哪裏呀?”
李玉琪此際,心中甜如蜜糖,忍不住出聲答道:“我在此處!”
說着,一見艙中,玉玑、玉瑛嬌嗔滿面,淚痕縱橫,玉琳翩立榻前,淺笑盈盈,玉玲蓮步娜娜,迎上前來,不由一怔而驚,四人何以會有這麽多不同的表情,卻聽玉瑛幽怨叱道:
“你,你別進來,去……找……”
李玉琪暗叫:“糟糕!”
當真縮步不敢進艙。
玉琳見狀,輕輕喚聲瑛妹,不讓她再說,轉臉迎上,笑對李玉琪道:“玉弟弟怎麽來的,可痊愈了嗎?”
李玉琪瞥見琳姐姐溫言悅色,安祥端莊之态,依稀當年情景,不由心頭一酸,憶起過去種種,熱淚頓時落如驟雨,搶前一把抱住玉琳,顫聲叫道:“琳姐……”
便嗚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