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愛過也要舍得,鄒曉離開了,可是蘇揚的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跟杜若吃完午飯以後,蘇揚就回公司上班了。

剛到公司沒多久,蘇揚的手機就響了,看着屏幕上閃爍的那個名字,蘇揚心裏已經沒有一絲漣漪了,她只是懶得接,便掐斷了電話。不一會兒,手機再次響起,還是那個人打來的,蘇揚再次掐斷。

沒過多久,辦公桌上的內線座機響了起來,秘書說杜若找她,蘇揚心想中午才跟她見面分別,怎麽這會兒又打電話來了,難道還有什麽話沒說完麽。她沒有多想,讓秘書把電話轉接了進來。

“你怎麽不接夏晗的電話啊,他都打到我這裏來了。”杜若在電話裏說。

“不想接,跟他已經沒有什麽話可說了。”蘇揚懶懶地說。

“他問我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分手了,”杜若說,“你說他是怎麽知道的啊,他是不是對你還舊情不忘啊?”

蘇揚心裏突然覺得特別煩躁,不悅地說,“你別理他!”

杜若似乎明白了什麽,“我也沒說什麽,我只跟他說,這是你的私事,如果他想知道的話讓他自己親自問你。”說完,便道別挂了電話。

蘇揚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心情愈加煩悶,她把秘書喊進來,叫秘書推掉下午所有的工作,然後自己在辦公室裏把門鎖上,拉上窗簾,打開電腦開始看起動畫片《喜羊羊與灰太狼》。

一直看到下班時間,杜成毅打來電話說過來接她,已經到公司樓下了,蘇揚這才關掉電腦準備下班。杜成毅現在是她的男朋友,她要履行女朋友的義務去跟他約會,蘇揚不會去想她愛不愛杜成毅這個問題,她只知道自己需要一個男朋友來填補她現在的生活,歲月太漫長,生活太煎熬,她不能讓自己孤單地一個人獨行下去,畢竟她所有的勇氣和運氣都已經花光了。

蘇揚一走出公司大門就看到杜成毅手上拿着一捧玫瑰,站在自己的卡宴旁邊對着倒車鏡吊兒郎當地吹着口哨整理着自己的頭發,看到他這幅模樣,蘇揚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她輕輕地向他身後走去,想取笑他幾句。

“蘇揚!”身後突然有個聲音喊住她,蘇揚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望,根本用不着回頭,就憑這聲音,她不回頭也知道是夏晗。

杜成毅也聽到了這一喊叫聲,馬上回頭看,見是蘇揚和夏晗二人,便尴尬地笑了笑,甩了一下頭發說,“夏總,原來你跟蘇揚也認識啊。”

夏晗聽到杜成毅這樣親昵地直呼蘇揚的名字,心裏有些不痛快,只是面上不露聲色地說,“是啊,我們是多年的老同學了。”

“這麽巧啊,我跟她現在也是同學呢,算是新同學。”杜成毅沒有心機地哈哈大笑,“不過,我們還有另外一種關系,她現在還是我的女朋友。”

夏晗再淡定,在聽到杜成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還是變了,他轉而望着着蘇揚,似乎是在向她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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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蘇揚什麽都沒有說,直接走到杜成毅身邊牽起他的手撒嬌地說,“下次可不許買這麽俗氣的花了,我喜歡白色有香氣的花,誰要這種爛大街的玫瑰。”

“是是是,我錯了。”杜成毅賠着笑臉說,“下次不會出錯了。”

兩人在夏晗面前秀着甜蜜,完全把他當成空氣一般。

杜成毅好說歹說勸了半天,蘇揚才勉為其難地收下他的玫瑰,杜成毅這才注意到夏晗還在旁邊,便不好意思地說,“夏總,既然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如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夏總才沒有時間跟我們吃飯,”蘇揚仍是不冷不熱地笑着說,“人家要陪明星女朋友呢。”

“哇塞,原來夏總的女朋友是女明星啊,真是令人豔羨!”杜成毅誇張地說。

“這麽羨慕,不如你也去娛樂圈找一個啊。”蘇揚諷刺地說。

“在我眼裏,再美的女明星都比不上你啊,你是沒有進入娛樂圈,你要是進了娛樂圈那就是天後級的,肯定火得一塌糊塗,把其它所有女明星都比下去!”杜成毅馬上拍馬道。

蘇揚冷冷哼了一聲。

夏晗自覺無趣至極,後退了幾步,定定地望着蘇揚,絕望地說了一句,“蘇揚,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了,祝你們幸福。”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蘇揚忽然松了口氣,整個人像放空的氣球,迅速癟了下去,臉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瞬間褪去,她忽然覺得好累,一個人默默上到杜成毅的車上。

杜成毅開着車,憋了很久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說,“你跟夏總過去也有過一腿?”

“你怎麽說話的?!”蘇揚生氣地說。

“你別生氣啊,我沒其它意思,就是好奇而已,你知道我這個人說話一向都是這麽賤的。”杜成毅賠笑着說。

“你如果懷疑或者介意的話,我們随時可以分手。”蘇揚冷冷地說。

“我怎麽會介意呢,”杜成毅無所謂地笑着說,“誰還沒點過去,不管你過去經歷如何,現在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我有信心當你感情世界的終結者,我才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

聽了杜成毅的話,蘇揚心裏有些難過地想,如果她能夠愛他,這段感情應該會有一個美滿的結局,平心而論,杜成毅這個人還算是一個不錯的對象。

蘇揚打開車窗,八月底的夜風,涼涼地吹在臉上,讓人的心底忽然沒來由的産生些許惆悵。這個夏天竟然這麽快過完了,9月份錦城大學又将迎來一批新的學生,再過些時,她的生日又要到了。

蘇揚正走神,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蘇州家裏打過來的。母親在電話裏說,有些想念她了,問她今年中秋的時候有沒有時間回家一趟。蘇揚有些內疚地答應了母親,如果中秋節有時間一定回家過節。

“今年中秋我陪你一起回家吧。”看着蘇揚挂了電話,杜成毅馬上對她說。

“不用。”蘇揚不假思索地拒絕了。

“你說你年紀了不小了,還不成家,你家裏人得多操心你的事兒啊,你要是忽然帶個女婿回去,你媽肯定會高興壞了。”杜成毅貧嘴道。

“你很煩啊給我閉嘴!”蘇揚教訓道。

杜成毅識相地沉默了。

中秋節很快來臨,蘇揚安排好公司的工作,給自己放了一個禮拜的假期,然後回蘇州了。

蘇揚回到家裏,發現母親似乎又蒼老消瘦了不少,她離開的這幾個月,母親一定天天都在擔心着她。韓媽和何叔早已經在家制作了不少她最愛吃的冰皮月餅,文初文末兩姐妹學校也放了三天假期,中秋那晚,一家人難得又團聚了,一起吃了豐盛的晚餐,又端了月餅糕點到院子裏賞月。

月光皎潔地撒在院子裏,庭前幾株高大的丹桂開得正豔,在月光下,那些細碎繁簇的花瓣仿佛鍍上了一層瑩光。蘇揚陪在母親身邊,吃了一個蛋黃蓮蓉餡的月餅,卻再也吃不下去。從前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吃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美食已經不熱衷了,這世間一切的美味再也不能吸引到她,每天都吃得很少,所有食物在她嘴裏都味同嚼蠟,只是為了裹腹不得不下咽而已。

“文末,你去我房間把我那小電腦拿過來。”潘玉笙吩咐文末道。

母親說的小電腦,其實就是蘇揚給她買的平板,買回來以後很快教她玩會了,蘇揚不在家的時候,母親就經常在電腦上跟她視頻。文末很聽話地跑回屋裏,把她的平板拿了過來。

“今天難得一家人都在,我心情好想唱唱曲兒,你們都得認真聽,可不許嫌我聒噪。”母親像個想獻寶的小孩兒似的說。

“您唱的曲子那是殿堂級的天籁之音,誰敢嫌它聒噪啊,您等一下,我把手機錄音打開,我給你錄下來,以後幫你制作成碟子。”蘇揚很捧場地說着,一邊打開了手機裏的錄音軟件。

潘玉笙熟練地打開平板裏的伴奏,清亮的洞簫聲響起,她緩緩地亮出嗓子:“海天悠,問冰蟾何處湧;看玉杵秋空,憑誰竊藥把嫦娥奉;甚西風,吹夢無蹤,人去難逢;須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裏別是一般疼痛。”

蘇揚聽出是《牡丹亭》裏的《離魂》一出,講的是中秋之夜杜麗娘為陷情而死的情形,杜麗娘臨死之前憑欄望月,感嘆人去難逢,吩咐母親在她死後将她葬身于庭院梅花樹下。一直聽母親唱完“但願那月落重生燈再紅”,蘇揚帶頭鼓掌,然後才對母親說,“唱的是極好的,只是這樣美好的日子,唱《離魂》這一出未免顯得不太吉利。”

潘玉笙只是笑了笑,什麽都沒說。唱完曲子,又坐了一會兒,她覺得累了,蘇揚便推着輪椅送她回房休息了,韓媽媽一家也散了,各自回房歇下了。

蘇揚服侍母親睡着了,才悄悄退出房間,她毫無睡意,自己一個人走到一樓的臨水玻璃房,靠在貴妃榻上,望着湖面倒映的流光溢彩。有人在翠湖公園裏放煙火,五彩璀璨的火花照亮了整個夜空,連月光都黯然失色。隔了好一會兒,煙火才散盡,月光仍然是那樣不悲不喜地照耀人間衆生,那樣皎白明亮。

蘇揚突然想起一首詩,便起身坐到傍邊的書桌上,随手從筆架上取了一支毛筆,蘸好了墨汁在宣紙上寫了下來:光景旋消惆悵在,一生贏得是凄涼。

寫着寫着,大顆的淚珠濺落在紙上,她終究是沒忍住,無聲地抽泣起來。明明是二十幾歲青春正茂快意潇灑的年華,蘇揚卻覺得自己這一生,仿佛已經看到了盡頭。這樣的一個月圓之夜,思念變成了會呼吸的痛,潛伏在內心的傷口上,讓她痛得快要發瘋了。

她覺得自己需要一點酒精,便走到廚房,找到一壺黃酒,拿了一個青瓷的小杯子,重新靠在貴妃榻上,就着玻璃牆外的清風明月,一杯一杯小酌起來。直到一壺黃酒喝光了,蘇揚才覺得自己腦袋有些發沉,便躺在貴妃榻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蘇揚發現自己身上蓋着一件羊毛毯子,房間裏的酒壺和杯子都已經收拾過了。她伸了個懶腰下了榻,走到餐廳不好意思地跟母親打招呼,母親什麽都沒說,招呼她吃早餐。

吃完早餐,潘玉笙叫蘇揚陪她去趟醫院。

蘇揚吃驚又擔憂地問,“為什麽要去醫院,你身體不舒服嗎?”

潘玉笙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麽事,就是例行身體檢查而已。”

何叔把車子開了出來,韓媽把潘玉笙抱上車,又将輪椅折疊好放後備箱,然後跟着一起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停好車,何叔和韓媽拿出輪椅,把潘玉笙從車子接下來扶到輪椅上坐好,潘玉笙這才對女兒說,“等會兒無論醫生說什麽,你聽着就是了,千萬不要情緒激動。”

聽了母親的話,蘇揚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強烈的不詳預感,她還是忍不住問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你等會兒就知道了。”潘玉笙平靜地說。

韓媽推着輪椅一直上了九樓,蘇揚跟在身後像夢游一樣一腳深一腳淺恍惚地進了電梯,當她走出電梯,看到九樓走廊裏吊着的牌子上顯示的“腫瘤病區”四個字的時候,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她大概知道母親是怎麽回事了,可是她又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蘇揚意識混沌地跟着韓媽何叔走進了主任醫生的房間,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醫生坐在桌子後面,看到他們進來,醫生開口說道,“潘女士,你這次回來住院估計就不能再随便出去了,你的身體狀況已經很不樂觀了,随時都可能有危險的情況發生。”

“我知道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老是違反你們醫院規定擅自出院,給你們添麻煩了。”潘玉笙不好意思地道歉。

“我們醫院也是為你着想,你必須配合我們醫生的安排,才能達到最佳的治療效果。”醫生和顏悅色地說。

“我明白。”潘玉笙說。

“那你考慮好了嗎,決定動不動手術?你要決定動手術的話,必須把你直系親屬找來簽字,我之前也跟你解釋過,這個手術是有很大風險的。”醫生說。

蘇揚看了一眼醫生胸口佩戴的胸牌上的名字,忍着淚問道,“聶醫生,我母親的身體狀況到底怎麽樣了?”

聶醫生望着蘇揚,面色有些不太友好,“你就是病人的女兒?她生病這麽久,為什麽沒見你來過一次醫院?!”

眼淚大顆地掉下來,聶醫生的話深深刺激到了她,這幾年她除了每年春節,陪在母親身邊的日子實在太少了,母親生病了這麽久,她居然毫不知情。

“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一直刻意隐瞞。”母親替她解圍。

“這樣吧,你先回病房休息着,手術做不做,你們一家商量好了再告訴我決定。”聶醫生說。

韓媽和何叔推着母親去了病房,蘇揚絕望地跟在後面,到了病房,韓媽把母親扶到床上躺下,蘇揚看到病床旁邊的桌子上有母親以往的病歷和各種檢查的單子,她拿起認真看了起來。

蘇揚不是專業人士,可是簡單的腫瘤常識還是知道的,已經是三期了,原來母親的身體狀況已經差到這種地步了。放下病歷,蘇揚走出了病房,她躲到衛生間,恸哭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要塌了,從小到大,母親是她唯一的親人和依靠,母親的善良謙和隐忍堅強是她一直引以為傲的精神支柱,如果母親要離開了,她還能有什麽勇氣在這世上活下去。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命運要這樣捉弄她,她剛失去了摯愛,又要失去摯親了,她該怎麽辦呢,這冗長無味的人生,該如何走下去?

蘇揚從來都沒有如此絕望過,即使是在幼兒時的那場浩劫之際,她只是覺得痛苦萬分,并未有過如此徹骨的絕望。她哭得那樣撕心裂肺,整個空蕩蕩的衛生間都回蕩着她的哀戚,悲恸欲絕之時,她甚至哭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感覺呼吸都要停頓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眼淚都流幹了再也流不出一滴來,仿佛嗓子已經幹涸了,仿佛渾身上下再沒有一絲力氣可以哭了,蘇揚終于停止了哭泣,她扶着洗漱池站了起來,鞠了一捧清水洗把臉,然後去了聶醫生辦公室。

她在聶醫生對面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地說,“聶醫生,我求你,無論花多少代價,不管用什麽辦法,請你救救我母親。”

聶醫生嘆了口氣,“你們家屬的心理我能體諒,作為醫生救死扶傷是我們的本職,對任何一位病患,我們都會竭盡全力,只是有時候,在科學沒有到達的領域,我們也無能為力。”

“我求你了,聶醫生,”蘇揚紅着眼眶說,“我從小沒有父親,母親一手把我養大,我還沒來得及好好孝順她,我還沒有讓她看到我成家生子,我不能失去她,她要是離開了,我也沒辦法活下去了。”

聶醫生看到蘇揚這麽難過,心裏也覺得有些不忍,可是實在沒有辦法承諾什麽,只好耐着性子給她将這種病的各種治療手段和效果細心解釋了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 本人與本文關聯平行的另外一部作品已完結,鏈接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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