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友記

“怎麽能這麽說呢?”謝南揚眉,“這叫益智大腦,運用得當,還可以打個幌子進課堂呢。”

“這麽神奇?”顧北北在這上面屬于門外漢,只能聽個熱鬧。

謝南聽到她這句話立刻由剛才的閑散狀态坐直,“那當然了,不然你以為學習機真的是用來學習的?多少人用它們上課正當玩游戲了?”

顧北北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叫謝南覺得這漫長黑夜也不算難熬,本來看東西有些昏昏欲睡,這會兒也清醒了幾分,“以後東西肯定都朝全息發展,到時候如果把所有壓力都轉移到硬件上不現實,有多少人能負擔的起硬件價格?所以需要把計算能力都轉移到服務器上,不需要用很長時間下載客戶端,而是觸摸便能進入。”

“哦~”還是沒聽懂,不過可以裝懂,顧北北看謝南講到興奮的地方,有些不忍心打斷他。

“我想以後往這上面發展,等進了大學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于自由支配。做出一番成績,就可以……”謝南說到這裏戛然而止。

“就可以什麽?”顧北北語氣促狹,眼角帶着笑意。

“可以擺脫我爸。”謝南長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來,“我爸和你媽,還年輕,以後肯定會有自己的孩子,然後把關愛傾注給他喜歡的人。我沒想要他的東西,我想以前他沒給我多少關心,以後也不需要了。畢竟欠的越多,說話就越難。再說,我真擔心他哪天為了他的生意,把我給賣了。”

他說到這裏,苦笑一聲。

“怎麽會?”這點顧北北倒是沒有在意,“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他的野心在膨脹,畢竟事業版圖處于擴張的上升期。”謝南娓娓道來,“他處于黃金年齡,自然不可能滿足于現在的水平,人都想着往上走,站在原地就已經是退步了。我來之前他跟政府基本不接觸,後來潘……潘賽安父親出事那時候我覺得有點不對,他大概已經站隊了。”

顧北北神色嚴肅起來,“所以才會知道潘叔叔會出事,是因為他們沒有站在同一戰壕裏?”

謝南艱難的點頭,“我以前恨他,到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點怕他,後來想明白了。”

顧北北有點明白這一年為什麽謝南和謝陽極少有沖突,因為謝南已經不再去忤逆謝陽,而是在那時候就試圖走另一條路,避開謝陽可能帶來的影響。

這樣才能将損害降到最低。

顧北北對于這個家庭的觀察并不多,她不得不承認她只将這裏當做了暫時停駐的港灣,将來有一天她總會離開,所以才不會多投視線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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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方面來說,她和當年的母親并沒有什麽兩樣。

“加油。”除此之外顧北北并不知道該說什麽。

然而對謝南來說,這就足夠了,他腦子這時候又轉過來彎,想起剛才在大廳都能聽到顧北北的那聲“不”,有些好奇,“你剛才做了什麽夢?我在外邊都能聽到聲音。當然你不方便說的話就不說好了,”

“夢見敗訴了。”顧北北肩膀有點塌,也許深夜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披着铠甲的戰士都能有軟弱的一面,“老實說,我真的有些擔心。”

“為什麽要擔心?”謝南不解,“難道證據不足?但即便如此你也站在絕對屹立不倒的地方,你在擔心什麽,北北?”

“我剛剛了解到消息,居鹹進了作協,又被評為十佳優秀青年。”顧北北輕聲道,“這裏面牽扯多少?所謂的真相真的有人想要它出現嗎?有句話叫做‘當正義實現時,就是對政府的褒獎’,如果勝訴本身就讓政府扮演了卑劣角色,那這份真相,真的有希望成為站在陽光下的真相嗎?”

“你為什麽要憂慮這麽多給自己增加壓力?”這會兒輪到謝南給顧北北開導,他發現有時候想得多的人反而會進入死角,明明那麽有勇氣的一個人,到了在乎的事情上仍舊瞻前顧後,思慮過深,導致向前的時候背負太多,步履蹒跚,“法律是至高無上的,真相就該是真相,不會被任何東西掩埋。”

這話聽起來頗為理想主義,然而此時此刻,做任何退讓都沒有意義,只會讓本來不占理的一方更加窮兇極惡而已。擊劍或鬥牛時,如若一方露出了退意,必定沒有好下場,前者落敗,後者喪命。

“狹路相逢勇者勝。”謝南道。

“我明白了,剛才我鑽牛角尖了。”顧北北松了一口氣,精神振作起來,“現在談那些東西太早,我只要全力以赴、不,是竭盡全力就好,剩下的,如若失敗,就繼續,如若成功,就将這結果燒給我父親看,該怕的,是那些做了虧心事的人!”

“對!”謝南和她擊掌,異口同聲道:“加油!”

想來半夜振奮并不是什麽好事,這種興奮維持到清晨終于落下去,卻也到了做事的時間,顧北北接到了來自聶律師的電話,跟她确認接下來的行程。

顧北北以“居鹹(真名劉懿)竊取顧钊書稿”為由,将居鹹告上了法庭。

這件事因為居鹹最近聲名鵲起而被推上風尖浪口,而顧北北還為出面,就已經收到了許多罵名,說她嘩衆取寵,并且受到了來自居鹹一方粉絲的攻擊,因為居鹹将她的律師函拍照發布到網上,指責她誣陷,并将不日酌情起訴顧北北以莫須有的罪名推到他頭上致使他名譽受損。

人民法院對當事人的起訴進行審查後,認為符合法律規定的起訴條件,予以接受并決定立案受理,将結果反饋給顧北北,并确定了開庭日期。

開庭日期在顧北北開學軍訓後。

在臨開學還有一周的時候,顧北北接到一個電話,“你是顧钊的女兒?”

顧北北沒有應聲,而是反問他:“你是從哪裏知道我電話的?”

那邊明顯頓了一下,等了一會兒才道:“這個你不用管。”

顧北北直接扣了他電話。

對方顯然沒想到顧北北會這麽耿直,過了一會兒又打電話過來,語氣明顯帶着不悅:“為什麽挂我電話?”

“你莫名其妙給我打電話,我為什麽不能挂?”顧北北直言不諱,“萬一是騙子或者吸費電話,難道我就這麽傻傻的等着別人诓我?”

“我是你父親的編輯,”過了一會兒補充道,“曾經的編輯。”

“名字。”顧北北語氣稍稍軟了一點。

“錢謙。”打電話的人咳嗽了兩聲,“這下你總算相信我了吧。”

顧北北聽過父親提起這個名字,相信了他一分,“錢老師。”

對方顯然被這個稱呼舒坦到了,不再提顧北北剛才近乎冒犯的行為,“我聽說你要告居鹹?”

“已經發了律師函了,法院也受理了。”顧北北簡單的給他說了點情況,卻也沒有透露其他信息,“過幾天就開庭。”

她不信任其他人。

“你父親呢,為什麽是你上訴?”那邊顯然有些疑惑,“這書也出來三年了。”

“他去世了,三年前。”顧北北說的很平靜,心髒的地方只感到空。得知死亡的瞬間無聲的悲傷将肺腑撕裂,而後狀似平靜後,只能将破破爛爛的心縫縫補補塞回胸膛,拉上想要對外傾訴的拉鏈,掩上衣襟,假裝自己好好的,然後繼續往前走。

了解自己的人統共不過三二個,失去一個後,再難尋覓第二個。

那是誰也補不了的空缺。

“……抱歉。”那邊愣了一下,沉默一陣之後話筒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顧北北回神過來,只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

是惋惜或者其他,不得而知。

“你父親是個很有才華的人。”他聲音低沉,“只是際遇不好,也是我們雜志社拖累了他。”

父親講義氣,年輕的時候給雜志供稿,那時候一腔熱血,辦了個雜志,寫出了好一番刀光劍影的人在江湖,而後電腦網絡興起,分流沖擊,實體難辦,武俠褪去熱度,江湖上沒了江湖的人,江湖也隐匿了江湖的傳說——雜志倒閉了,最後一筆稿費不夠發出來,只剩下幾百塊,約了那些作者,坐在一塊,吃了一頓大排檔,喝酒的錢不夠都是湊上去的,最後流了幾滴眼淚,将這一段往事掩埋。

那之後,父親也不再供稿,他不是個愛上網的人,連帶顧北北從小也遠離網絡,因為身體極少上學,在家裏跟着父親讀書,活似幾百年前上私塾。父親監管嚴厲,使得顧北北做任何事情效率極高,不敢分心。

那些保持下來的習慣,會一直帶到老去。

“哪有什麽拖累不拖累,爸爸講那些事情的時候,也很快活。”顧北北慢慢帶起氣氛,讓這一切顯得不那麽沉重,“他覺得那些生活有意思,碰到的是有意思的人,不白活,就是很好了。他并未覺得遺憾,所以您不必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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