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3)

而且最近他自己也諸事不順,覺得身體很重。晚上睡覺的時候總覺得有人和他躺在一起。看了醫生也沒有用,這才病急亂投醫了,已經嘗試了各種歪門邪道,大多數都是騙子,但土豪還是不死心,碰運氣地把姜平也請來了。

姜平看他是挺愁的,剛入秋的天氣,身體壯點的還在穿短袖呢,這家人已經把羽絨服穿上了,屋子裏的陰氣倒是不重,但從男人的面相來看,确實是有被不幹淨的東西纏上的跡象,可以推測那個髒東西,大概和這家人淵源很深。

“你害死過人嗎?直接的間接的不經意的,都算。”

“這……這沒有啊……我……我這人膽子很小的,怎、怎麽可能會害死人呢?”

“那好吧我換個問法,既然本來好好的,突然這樣,有沒有什麽發生轉變的契機呢?或者讓你願意嘗試請我們這些人的理由是什麽?”

“真要說的話,我們去那個據說鬧鬼的別墅看過房!大師,是不是就是那個別墅的問題,如果是的話,您可一定要想辦法幫幫我。”

哦豁,完蛋。

姜平在磨蹭了一天之後,還是窩在沙發上,把那個前幾天給自己打電話的號碼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委委屈屈地打了過去。

“不要不擦頭發就開始玩手機,會感冒的。”男人說。

姜平反應過來男人在看他的直播間,他的直播開得很随性,也不是很在乎有沒有內容,有空的時候就開一下,聽到這話也沒在意,四仰八叉地癱在沙發上問他:“約個地方見個面聊聊吧,我想了解一些關于你在那個別墅裏發生的事情,順便我也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到你的。”

“為什麽突然感興趣?”

“因為接了個單,可能和那裏有關,要恰飯的嘛。”

“呃——”男人像是忽然痛哼了一聲,呼吸也發沉。

“怎麽了?”

“沒事,可以,你什麽時候有空?你想在什麽地方見面?”

兩人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第二天一早在一個咖啡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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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鴻山這會也坐在沙發上,但不如平時坐的筆直,在看到姜平把直播間關掉之後,文鴻山也扣下了手機,集中精力抵禦腹中的疼痛。

前幾日只是微微鼓脹的腹部以驚人的速度在膨脹,這會不過五天的光景,竟是像懷孕了七八個月的孕婦似的。腹部的皮膚因為承受不住這種劇烈的變化,已經被撐出了白青的紋路,五髒六腑收到擠壓,劇烈的排異反應讓文鴻山這幾天幾乎是吃什麽吐什麽。

原主的衣服也幾乎穿不下了。

文鴻山還不知道這裏面是什麽,明天和姜平的見面或許能夠給他一個答案。

但比起劇烈的嘔吐帶來的不适,腰疼、胯骨疼、背疼是讓人更加難以忍受的,不管什麽姿勢骨頭都無時無刻不在疼痛,有時候躺在床上還會因為心悸而突然驚醒。

一夜斷斷續續地眯了一會,出門之前,文鴻山還是用厚實的寬布,把又長大了一些的肚子狠狠地擠壓起來,讓它看上去更加接近一個普通的啤酒肚,這才能勉強穿上衣服和褲子。

蹲下這個姿勢對于文鴻山來說吧變得格外地困難,穿鞋的時候肚子的怪物像是不滿于他的虐待,在本就狹小的腹腔裏拳打腳踢,文鴻山不得不扶着玄關的櫃子,撐着腰等待這陣疼痛和緩下去。

姜平和他見面的時候就看到了男人灰敗蒼白的臉色。

也不怪這個是個百萬主播,姜平覺得光是這張臉都夠人磕的了。

文鴻山坐下的時候,褲子緊緊地勒着鼓脹的腹部,腰背酸得受不了,姜平盯着他的肚子看了一會,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怕是招惹上鬼胎了。”

“嗯,确實很像懷孕的症狀。”文鴻山心裏也多少有猜測,畢竟那個物件本身也是從嬰兒房裏帶出來的,文鴻山鎮定地遠超姜平的想象,只能說不愧是恐怖向的主播。

姜平其實很怕鬼。

他有天賦,但怕鬼,他的師傅對他又愛又恨的,但各家近年來都日漸式微,人心敬畏不存,他們自然也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文鴻山簡明扼要地複述了一遍他在鬼屋裏的經歷,姜平思考了一會,又問:“你能看出那個女鬼是怎麽死的嗎?”

“她身上更多的像是自然腐敗潰爛,四肢健全,我沒有看到什麽什麽太明顯的傷口,噢,她不會說話。”

姜平還是想問,你到底為什麽這麽淡定啊。

“名字呢?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如果知道的話,姜平可以尋魂問事,再不濟還可以網絡人肉搜索嘛。

“不知道。”

文鴻山看到姜平臉上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撐了撐腰,有些費力地探身去拿放在旁邊的背包,掏出一打紙:“雖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這幾天也查了一點東西。”

姜平看着桌上那疊可能有大拇指高的紙,覺得這不是一點東西,是億點東西。

“那我……”

“就在這裏看吧。”男人打斷了他的話,帶着些命令式的語氣說。

“先說好啊,我可不一定能幫到你。”

文鴻山擡了擡眼皮。

“還有,我很窮的,你也不能對我獅子大開口。”姜平心虛。

“沒關系,無償的,你看吧。”文鴻山笑了笑,“你願意給我打電話,所以我才能坐在這裏和你說話,已經是我的運氣了。”

“你說的神神叨叨的一大堆話裏有一句我覺得是有道理的,生死有命。”

早起對于他現在身體來說來太吃力了。

肚子抽疼,腰背酸脹,連心髒跳動地也費勁,文鴻山坐在那裏聽着姜平翻頁的聲音,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整個人坐不住地要往一邊倒。

姜平擡頭看了他兩眼,最終默默地從座位的對面坐到了他同一排,輕輕地說:“鬼胎很□□力,你困也是很正常的,不嫌棄不舒服的話,你可以靠着我睡會。”

“那真是……”求之不得。

文鴻山笑了笑,沒有把話說完,靠在了姜平的肩膀上。

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盡管他真的一個人也沒關系,盡管他沒有覺得這是多值得哭天搶地的事情,但是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好像真的就會感覺好一點。

姜平懷孕的時候……大概也在渴求這些吧。

文鴻山昏沉間想。

☆、鬼屋篇

文鴻山睡着之後,姜平才偏頭看了他一眼,輕輕地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牽過手了。

姜平拿着手裏厚厚一疊的資料,怎麽說,對于文鴻山來說,這确實也不是什麽太過稀奇的事情,如果說他成為設計師是天賦加努力,那麽文鴻山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天才,他活的比誰都要費勁。

姜平和520也在腦內世界裏聊着天。

“這就是之前你們瞞着我做的事情麽?”

“也、也沒有瞞着你啦,我們系統是很正規噠,每次進來以後我都有問你說,你想不想去看看沒有喜歡上文總的世界是什麽樣的……”520心虛地說。

系統法則規定,必須征得當事人的同意才能開啓世界,之前把姜平平拉進來确實打了規則的擦邊球,這一次520又想騙姜平平進來的時候直接被姜平冷酷無情地揭穿了。

“不,我不同意。”

“诶……诶诶诶?”

“除非你讓我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我才會同意進去,不然我不會同意的。”

520又很害怕自己在文鴻山那裏失去使用價值,文鴻山就不供着自己的服務器了,只好委委屈屈地想辦法,這才抄了一個新的腳本,從而保留姜平的記憶讓他進來。

只是姜平又要求他要瞞着文鴻山。

太難了,520流了一把數據眼淚,作為系統他太難了。

不過姜平保留記憶進來是鑽了主程序的bug,所以對于ooc的判定很嚴格,如果ooc太嚴重的話會被主程序抓到的,所以姜平至今都很安分守己,比文鴻山好帶多了。

“臉色好難看。”姜平翻完了那些文件,文鴻山還是沒有醒。

“是嗎?”520對這個沒有太多概念,他只會監控身體數值。反正這幾天文鴻山的數值都是穩定地差。

“他很少睡這麽沉的。他每次都能一聽見鬧鐘就起。我的鬧鐘還經常被他按掉。”姜平語氣裏帶着一點埋怨。

不過520覺得這個埋怨怎麽聽怎麽奇奇怪怪的。

坐久了姜平肩膀有些發酸,沒忍住活動了一下。文鴻山猛的睜開眼睛,姜平連忙恢複面無表情并以快速把手抽了回去。

文鴻山看了一眼時間,他這一覺睡了快三個小時,已經快下午一點了。

“怎麽不叫我?看完了嗎?”

“先吃飯吧大主播。”姜平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文鴻山自己是沒有覺得餓,不僅不餓還想吐,這麽一說才被提醒到了飯點,準備起身和姜平去隔壁的餐館吃個飯。

文鴻山從坐着站起來的時候,腹中又是猛的一縮,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把整個腹腔都捏起來,文鴻山疼得直不起腰,差點把靠背的布都抓破。

姜平連忙扶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他他摸一把。

文鴻山點了點頭。

實際上肚子疼得根本不能碰,被束縛到極致的肚子硬的像塊石頭,稍微碰一下都受不了,但姜平手覆上去的時候,文鴻山也只是渾身輕輕顫了一下而已。

姜平心裏陡然一驚。不免着急,“你瘋了?這樣你還出來?這……先去我家吧……先說好啊,我頂多能緩解你的症狀,鬼胎這東西邪門的很,我也了解得不多。”

“嗯。”

姜平看着男人解開綁帶的時候,巨大的肚子跳出來,男人咬緊了嘴唇。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姜平沒有想到鬼胎長得這麽快,已經有他懷孕的時候七個月的大小了,按照這個速度怕是要不了幾天就要成熟了。

想起當時分娩時的疼痛,姜平臉色白了白,對520說:“退出吧,不要再繼續了,我接收的這個原身的記憶裏根本沒有怎麽處理鬼胎的記憶,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不要再繼續了,他已經很難受了。”

“抱歉,退出與否的主導權在練習生文鴻山手裏,如果您覺得不适的,系統建議您可以選擇屏蔽記憶,或者開啓智能馬賽克服務。”520被觸發了标準答複,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那你讓他怎麽辦?那你讓我怎麽辦?之前的每個世界都是這樣嗎?”姜平幾乎不敢看文鴻山的臉。

他很想扯着文鴻山的領子讓他現在立刻馬上就退出這個該死的游戲,什麽鬼屋什麽委托根本都不重要。但他被系統限制,什麽也說不出來。

“怎麽了?”文鴻山看着突然跪在地面上,把額頭抵在沙發邊緣的姜平,疑惑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餓了嗎?嗯?”

“沒事。”姜平只能強顏歡笑,“我去煮點面吧,你随意,可以去床上躺一下,書房裏的書你也可以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到你的。就當是報答你給我的資料。”

文鴻山點了點頭,緩過那一陣以後,他撐着腰走到姜平的書房裏,系統不希望他在系統裏死亡,所以肯定有什麽是破局的關鍵。

他抽了幾本可能和所謂的鬼胎有關的書,在書房的椅子上坐下來。

姜平上次直播的時候的聲稱練習畫符的紙還壓在桌子的邊緣。文鴻山盯着那堆鬼畫符一樣的東西看了一會,突然發現了一點端倪,那堆鬼畫符像是字形拆解了又重組,如果組合起來的話恰好是姜平休産假之前在負責的那個系列的名字。

很像在設計主題logo。

文鴻山略微起了那麽一點疑心,姜平端着面進來的時候,文鴻山狀似無意地問:“你這畫的是什麽?好像是一些字的一部分?”

“畫符畫累了,随便畫着玩。我也不知道我畫的是什麽。”姜平心裏咯噔一聲,但還是非常熟練地回答。

文鴻山姑且壓下了疑心,大概是潛意識裏就寫了那幾個字吧,果然姜平很喜歡設計呢。

姜平心想,幸好他把随手畫的文鴻山的花體字的紙壓在底下了不然就解釋不清楚了。

“先吃飯吧。”

“不用,你自己吃吧,我看一下這幾本書。”

520立刻監測到姜平平的情緒低落了一下,對文鴻山說:“可是人家已經做了你的份了诶。”

“可是我反正也吃不下啊。”文鴻山冷酷無情。

520:嘤嘤嘤,帶不動,真的帶不動。

換成平時姜平大概也不會說什麽了,但大概是有點堵着氣,姜平直接探身把他面前那幾本書挪開,有些強勢地把面碗推到他面前,說:“你起碼吃一口再拒絕吧,你真的很讨厭诶。”

突然被姜平直白地說讨厭。文總鋼鐵般的心髒出現了裂痕。

“我吃不下。”文鴻山解釋,“抱歉,我怕吃了會吐出來。弄髒了還麻煩收拾,沒有別的意思。”

姜平快哭了。

文鴻山太犯規了,姜平心疼到自閉,在腦子裏把520辱罵了無數次。

520默默挨罵,并覺得很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找主程序去做個電子寵物安慰自己。

姜平只能自己恰完飯,振作精神打算快點幫文鴻山把這個世界的任務完成,讓他能夠趕緊離開這個糟糕的世界,但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工作狂人的文鴻山對待任務卻很懈怠,甚至只是坐在沙發上一臉慈愛地看着他。

“也就是說,你查了那個房子的産權人,那個房子是我的委托人名下的名字,而且是很久之前就買了,根本不是他說的一樣最近才去看的房。”

“嗯,他騙你。”

“也就是說,那個被困在房間裏的女鬼和我的委托人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然後你從一張微博的照片裏查到他們倆是夫妻關系?”

“曾經是。”

“也就是說,我的委托人可能害死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然後因為你碰了嬰兒房裏的東西,鬼胎找上了你,女鬼找上了他?”

“合理的推測,缺證據。”

“你為什麽一點都不着急呢?早點把這件事解決,你說不定也能從鬼胎手裏脫身。”姜平嘆氣。

遇到姜平了還有什麽好着急的呢?

要不是系統的防沉迷系統限制,文鴻山能在這裏面磨蹭到地老天荒。

畢竟誰不希望做美夢的時間長一點呢?

“我先直接去找委托人再聊聊吧。唉,他家裏人也是慘。連帶着被報複……你,就住在這裏也沒所謂,反正我也是一個人,如果你可以給我一點租金我會更滿意的。”

姜平把一個錦囊交給他。

“什麽東西?”文鴻山接過,又說:“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別去了,他們房子有陰氣,雖然不重,但對你現在身體也不好,你呆在我這裏鬼胎會稍微安分一點,畢竟這個老宅之前是我師傅修建的,風水什麽的都很講究的,這是個福符。多少也頂點用吧。”

文鴻山也沒有強求,姜平離開之後,他翻閱着書房裏的書籍。

姜平那天很晚才回來,文鴻山運氣不錯,在一個晦澀難懂的大部頭的附錄裏,翻出了破解鬼胎的方法。

[鬼胎,由嬰幼兒成人的執念幻化而來,七日成熟,在陰氣最重的時辰娩出,難以消滅,唯有紅龍可破,另,也可提前殺死鬼胎宿主,此時鬼胎尚未成熟,以大陣困之七個時辰,即可解怨怼,度亡魂。]

☆、鬼屋篇

聽見姜平回來的聲音,文鴻山啪地一下把那本大部頭合上了。

姜平手裏拎着外賣盒,也不和他打招呼,把熬得稀爛的粥盛到碗裏,拉了把椅子坐在文鴻山對面。

“怎麽樣?”文鴻山接過勺子吃着粥。

“和我裝傻充愣了半天,我後來直接拍證據他才說,不過他不承認是他害死了妻子,說他妻子是因為難産去世的,不過我看那個男的膽子也确實不大,可能是死後不尊敬死者,直接搬離了原本的家,亡妻心中有恨吧,我今晚準備一下,明天在舊宅和新家都布靈臺,看看能不能有什麽改善吧。你……怎麽樣?”姜平看着男人吞咽得有些勉強,不免心疼。

“還沒什麽收獲,不過我看到一個看不懂的詞,紅龍是什麽意思?”

“你這是把多老的偏門書翻出來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紅龍指的應該是經血吧?”

“大陣呢?”

“大陣是個泛稱,并不特指某種陣法,只是指威力比較大的陣法。”

姜平多聰明的人,文鴻山不會出于單純的好奇問這種問題,真要說問文鴻山不理解的詞彙,整本書可以找出太多了,但獨獨有針對性地挑出了這兩個詞,可見是和鬼胎有關的。

“你找到破解鬼胎的方法了。”姜平用的是陳述句。

“算是吧。”文鴻山道,“它說鬼胎七天就會成熟,陰氣最重的時候娩出,需要紅龍克制鬼胎。”

姜平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頭:“這個時代裏不好找了,要這種東西大概會被當成腦子有病抓起來吧,翻垃圾桶倒是……”

文鴻山打斷姜平這種随時要大家一起撿垃圾的發言,突然問他:“為什麽一定要是陰氣最重的時辰?如果早了或者晚了呢?”

“那肯定會被削啊,如果能在陽氣最重的時候讓它出來,我估摸着大陣也可以?但鬼胎不可能會選擇一個不利于它的時間出來的,除非……”姜平突然想到了那個被文鴻山隐去的方法。

“在他成熟之前先殺了我,再用大陣困住他。”文鴻山有些遺憾,他沒有想到這個世界會這麽短暫,他和姜平才見面不到一天,剩下的時間也不到兩天了。

文鴻山的語氣平靜,但姜平卻不能淡定,有一刻他想把人設那些都抛之腦後,不管用什麽辦法也好,他會找到救文鴻山的方法,讓他看着文鴻山在他面前死去的話,他會做一輩子噩夢的。

“你不會記得的。睡多幾覺就忘記了,就像做了個夢。”520努力向他證明自己的系統的安全性。

“但是那種感覺我會記得一輩子的。”姜平輕聲回答520。

他現在已經幾乎想不起自己六歲之前的事情了,說不出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過去仍然像一張恐懼織成的大網。

姜平身體裏天生有一套多出來的器官,這在那個小縣城裏,醫生的說明讓他的親生父母對他是厭棄乃至是憎惡的。

盡管那套器官很不起眼,沒有影響姜平成為一個被身邊的人都認可的男孩,但是依舊改變不了他父母心裏的芥蒂,他四歲的時候被丢棄過一次,遇到了一條和他差不多大身量的狗圍着他,那條狗其實什麽都沒做,只是呼喚了他的主人過來,但小姜平還是害怕。

被送到警察局之後,警察局再次把他送回了父母家。

那之後姜平再不說話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石頭、樹枝都是他的畫筆,地板、沙地都是他的畫板,他所有的一切,只對天地述說。

六歲第二次被抛棄的時候,姜平在警察局裏一句話也不說,那時候教育心理學教授的蔣欣恰好在警局領自己叛逆期打架的倒黴兒子回家,她比基層的警察更能體察那些微小的情緒,蹲下來和小姜平說話。

後來小姜平還是不得不被送回了父母家,但蔣欣放心不下,去看了一眼,就看到那孩子自己一個人躲在院子的角落裏,瘦瘦小小的,吃飯也是等其他人吃完了他才去吃,蔣欣确實是沒有經濟壓力,她和姜平父母提出自己沒有孩子,想把姜平帶走的請求,他的父母求之不得,像是賣小孩一樣地把姜平用五千塊賣了。

五千塊賣一個孩子啊。

蔣欣花了一年的時間才讓姜平回到一個正常的孩子該有的狀态,姜平慢慢地變得開朗,聰明,也乖巧,只是傷痕是不會消失的。

有時候姜平還是會拿着樹枝,無意識地在院子裏畫畫。只是這個時候蔣欣都會上前和他說話,問他在畫什麽。

是蔣欣建議他要不要走美術生的道路,系統地學畫畫,做設計。姜平覺得自己可以說是幸運至極,能夠遇見蔣媽媽。

和文鴻山結婚之後,姜平也一遍遍地問過自己,是不是因為自己太沒有安全感了,才會覺得文鴻山沒有給出全部的愛。

他回答不了,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有時候會想,自己之所以想要離婚,是不是也有害怕被文鴻山抛棄的情緒在裏面。

文鴻山用死亡丢下他,是他不能夠忍受的。

姜平很努力了,奈何眼睛大,眼窩尚淺,文鴻山輕描淡寫地把死挂在嘴上,一下子就讓姜平紅了眼眶,他膽子又小,若是文鴻山魂魄來相見,姜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相認的勇氣。

文鴻山也慌了。伸手用拇指蹭了蹭姜平的眼角,結果眼淚越蹭越多,最後姜平一點兒也忍不住,哭得兩只袖子都是濕子,自閉地窩在沙發角落随手拿着個小本子畫畫。

文鴻山肚子又大了些,挺着沉重的肚子說話都有些費勁,文鴻山沒有證據,盡管沒有證據,但文鴻山有種直覺,他說:“姜平平?我是指……那個姜平。”

不高興就躲起來畫畫這個習慣太像了。

姜平沒有說話,但沒有說話就已經是答案了。

文鴻山抱着他有點困難,兩個人之間隔着一個大肚子,雖然文鴻山對待肚子裏的糟心玩意絲毫不小心翼翼。

文鴻山固執地把姜平抱在了懷裏,一個人的重量壓上來,就連腰上也有點吃不住勁。

“姜平,看我,不畫畫了啊。”

姜平的家裏倒都很開明,蔣欣當時唯一生氣的就是文鴻山家裏那副态度,但對于姜平的戀愛,還是秉承了戀愛婚姻自由的理念的,因此也和文鴻山私底下叮囑過,如果姜平不說話地躲在什麽地方畫畫,就是不高興了,這種時候一定要和他說話,要哄。

“為什麽不高興了?”

“沒有不高興。”

“那怎麽哭了?”

“我想哭不行嗎?”擡杠姜平上線。

“因為讓你想起來……很疼……了嗎?”文鴻山不知道這個世界裏有沒有不能提到現實的禁令,所以說的很含糊其辭,雖然520說是獨立世界,但還是要防止系統突然坑他一把。

“……”

“沒事的啊,不想了啊,都過去了,我不疼,不難受,一點事都沒有的,這是假的。”文鴻山捏着他的手揉。

姜平想說那你退出啊,但這句話被系統限制了說不出來,姜平還想說,那你剛剛還說你想去死,結果這句話也被系統限制了,也說不出來。

所以姜平只能用眼神努力地暗示文總退出游戲。

接收到姜平眉目含情,暗送秋波的文總覺得自己的哄人技能果然有所精進,心情逐漸陰轉晴地繼續揉揉姜平的手。

上帝視角的520:完犢子,為啥這時候文總的戀愛腦反而啓動了。

☆、鬼屋篇

文鴻山想在裏面和姜平呆的更久一點,系統施加的種種時間限制,文鴻山根本就視若無睹,現實裏相聚的時間太短,而他早已陷入名為姜平的沼澤。

姜平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對于姜平來說,這裏的一切都是虛妄,只有文鴻山是真實的,如果這個世界裏注定要讓對方受苦受難,他一定會帶着他回到現實。

兩個人都怕被系統幹涉,沒有過多地交談現實裏的事情,姜平起身去準備第二天要用的東西,甚至包括聯系自己的女性朋友,問她們最近是否有人在經期。

盡管這讓姜平看上去有點像個變态。

文鴻山撐起身子,卻猛的脫力倒了下去,肚子緊縮得越來越頻繁,似乎都在宣告着即将瓜熟蒂落。文鴻山輕輕地托着腹底,手指發力地把那重得發墜的肚子往上擡。

“別在沙發上睡了,困了洗個澡去床上睡。”

“睡着了?”姜平走近了才看到,男人的手緊抓着沙發的邊緣,幾乎要把沙發墊都抓破,大概是疼得狠了,背後的衣服都濕透了。

姜平當時只有臨産的時候才疼得這麽兇,一時間姜平甚至以為鬼胎要出來了,甚至想打電話叫救護車。

“沒用的……”文鴻山抓住他的手腕上。

“沒事的,每天晚上這個時間,可能就是鬼胎集中地長的時間吧,按這個成長速度的話……我估計明晚就成熟了。”文鴻山剛熬過一陣尖銳漫長的疼痛,肚子更重了一些,衣服也被繃的發緊。

文鴻山現在已經完全看不見自己的腳和地面了,腰上根本承受不住這種突然增加的重量,針紮一樣地疼,文鴻山靠在沙發上阖着眼皮,似乎甚至打算在這裏枯坐一宿。

過了一會聽見動靜,文鴻山睜眼看見姜平在往地上鋪墊子鋪床。

“你這是……”

“疼得動不了吧?就睡這裏吧。”姜平頭也不擡,鋪好之後扶着文鴻山慢慢地挪到地面的床鋪上。

文鴻山明明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半夜裏姜平猛的被驚醒,整個客廳裏鬼哭狼嚎,嬰兒尖銳的哭聲尤為明顯,姜平聽到了,但把自己整個人猛地往被子裏紮了紮。

啓動了只要我不露頭,鬼怪就雨我無瓜的被子防禦大法。

這種風水選址和布置都極佳的老宅會鬧鬼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自己旁邊那位主兒。

那堆嬰兒再哭下去姜平就要和它們一起哭了,隔着被子姜平感覺到有無數支小手隔着被子對他上下其手,被子和外界細小的縫隙裏都是陰風陣陣。

有什麽冰涼的觸感從小腿的位置猛的蔓延上來。驚地姜平渾身都哆嗦了一下。

“離他遠一點。”

姜平聽見男人嚴厲的低聲呵斥。

“你們再碰他一下,我現在立刻就自殺。”文鴻山皺着眉頭看着滿屋子亂爬,甚至連天花板上都有的嬰兒。很多看上去還尚未發育成熟,連人的模樣都有,爬得到處都血糊糊的。

前幾天都還只是虛影而已,今晚已經有如實質了。

嬰兒的哭聲更甚。但還是不情不願地從姜平身邊爬開了,姜平感覺到有個東西順着自己的腿從被子裏爬了出去。

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受到原身的影響,姜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恐懼的情緒,理智上他知道沒什麽好怕的,也知道自己能夠對付它們,但是他四肢都發冷發麻,連動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身邊的人動了幾下,掖好了他的被子,把他的腦袋露出來,碰了碰他的臉。

那只手帶着從被窩裏剛出來的,在四周的鬼哭狼嚎裏,帶着令人感動的人類的體溫。

哭聲持續了半個小時才慢慢弱下去,四周重新歸于沉寂。男人也重新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姜平試探着碰了碰文鴻山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猛的抓住了。

文鴻山聲音有些沙啞,大概是有些累了。

“它們今晚不會再出來了,安心睡。”

姜平輕輕地嗯了一聲,過了一會還是沒有睡着,又覺得不應該吵醒文鴻山,想翻個身吧手又被文鴻山抓着,非常為難。

“說句實話……”

姜平突然聽見他以為已經睡着了的文鴻山問。

“你害怕一個人嗎?”

“不用讓鬼陪伴我,謝謝。”姜平突然想起看過的某個鬼故事,被文鴻山問得渾身發毛,往文鴻山那邊又蹭了蹭。

“怕鬼?”

“嗯哼?”

“可是鬼胎在我這裏啊。”文鴻山忍不住低笑,無情地戳穿。氣得姜平平幹脆裹着被子翻了個身不理他了。

520已經不想管了,這兩個人明明就沒有真的要離婚,卑微的只有它而已。電子寵物小狗真好玩。

文鴻山那天晚上沒有再睡着,肚子時不時就會抽痛一下,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鬼胎的情況,因此他也執意要和姜平一起去現場。

在鬼屋那處擺靈臺的時候并無事發生。下午回到委托人現在的住所準備靈臺的時候,文鴻山幾乎确定女鬼就在這裏。

肚子開始一陣陣地發硬,像是墜了個鐵球在裏面,男人緊致胯骨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異物卡在裏面,骨頭一陣接一陣地刺痛。文鴻山無意打擾姜平,只是沉默着後退了幾步,讓自己能夠靠在牆壁上借力站着。

姜平今日身着廣袖寬袍,哪怕是作為小神棍也很夠格。布完信物靈臺祭品,姜平口中輕聲誦讀着聽不懂的語言,房間裏霎時陰風四起,就像一個以靈臺為中心的漩渦。

安魂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光是要記誦要一長篇的祝辭就已并非易事,魂靈容不得錯,在漫長的誦讀中,一個詞都不能錯。

同時還要伴以動作,姜平的動作并不快,只是每個動作都認真,跳到第三個小時的時候,地面上幾乎彙集了一灘水,全都是姜平身上淌下來的汗。女鬼的怨念很深,遲遲不願意離去。

文鴻山也已經站不住,蜷在靠牆的角落裏坐着,鬼胎在腹中掙動,又害怕又躁動。

兩條腿已有些合不攏,但文鴻山沒有任何要配合着鬼胎出來的跡象,那些小崽子對人只有恨,文鴻山想拖過今晚的陰時,因此只有疼得受不住了才會挺一挺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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