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9)

們出去的時候,我竟然有一點舍不得你們。”

“我已經向文總總開放了開發者權限,憑借主程序,應該能做到更多的事情吧。”

“最後,再見啦。520因為違規開放開發者權限,将被主程序永久休眠。”

“噢,還有。520是很聰明的人工智能,我知道永遠,和永久是什麽意思。”

“再也不見啦。”

“祝你們永遠幸福。520也愛你們。”

☆、現實

到了文鴻山他們這樣的年紀,其實應當學會告別。

但其實人不管多麽熟練,錘煉出來的只有一顆鋼鐵般的心髒而已,根本沒有習慣告別。

每一次告別還是會痛徹心扉,姜平茫然無措地看了文鴻山一眼,像是沒有明白520的話的意義。

但最終,文鴻山只能擡手在姜平眼眶輕輕地按了按:“只是休眠而已,會回來的,我會讓人想辦法的,沒事的。”

實話說,文鴻山不知道概率有多大,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也開始會說這種沒有依據的話了。

然而姜平能做的,也只有相信,相信某一天520會重新回到他們的生活裏,相信那個害怕寂寞的小東西,有一天會因為耐不住孤獨,而從漫長的休眠中蘇醒。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用來等待。

如果他們沒能等到的話,他們會把這段與520發生的故事告訴他們的孩子,告訴小朋友在她的父輩的過去,曾經有另一位小朋友也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如果有一天他回來的話,希望小朋友能夠成為他的朋友。

經歷過一場讓人有些失落的告別,生活總歸還要繼續,只有繼續前進,才能向對方證明人類的感情也好,生活也好,并不總是只有讓人失望的部分。

也有名為希望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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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鴻山和姜平在年度大賞前都忙得不行,只是這一次的忙碌,和過往又有些差異。

文鴻山開始讓姜平和他一起出席不同的場合和會議,也不再吝啬于向他人介紹自己的伴侶。

倒也不是文鴻山突然就變得大方了,要姜平說,更像是突然有了幼稚的占有欲。

像動物的雄性一樣,恨不得向其他雄性都宣誓自己的領地,這一點對辛雲亭尤其突出,一時間姜平只能把這種敵意歸咎于當時是辛雲亭提的離婚,以至于給文鴻山留下了些不那麽愉快的記憶。

"姜平,起床了。"文鴻山執意要把賴床的姜平叫起來。

"車上再睡。"

"但我昨晚三點才睡的诶……我們今天不是下午才開碰頭會嗎……你讓我睡到中午再去不行嗎……"姜平被強行從床上鏟起來,非常委屈。

特別是因為昨晚是被文鴻山折騰到那麽晚。

文鴻山身體稍微恢複了些,昨晚就開始按着姜平蹭蹭,姜平最近都在加班加點的,回家困得要命,根本沒有動力響應文鴻山,不如說他也不知道文鴻山這個剛出院一個月的病人為啥那麽精力充沛,反正姜平覺得自己已經快被掏空了。

姜平本意是由着文鴻山自己蹭,蹭多幾下也就睡覺了,誰知道文鴻山自己精力過剩不說,硬是把他弄醒了做了個全套才讓他睡了,雖然也不是沒有爽到,但困也是真的困。

"真這麽困?"

"困。"姜平眼睛都睜不開。

"行吧,那你睡吧,中午我再電話叫你。"

"不要太想我,好好工作文總,噢,不過也不要太努力,要是生病了……我要興師問罪的……"

"放心。"文鴻山也不想再生病了,他自己折騰一通沒事,姜平那段時間跟着他瘦了快二十斤,最近才勉強養回了一點,昨晚抱着骨頭都硌得慌。

他自己掉稱都沒掉得那麽恐怖。

送給姜平的禮物看來只能年度大賞之後再找時間給他了。

年度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其實和往年他們各忙各的的生活也沒有太大區別,但文鴻山心裏知道,有些東西還是不太一樣了。

即便是各自加班的時候,文鴻山現在只要時間不算太晚,都會回家,因為姜平會在家裏等他。

有時候深夜了等得困了,姜平會直接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和家裏兩只貓蜷縮在一起,文鴻山回來才把人抱回去。

文鴻山想,姜平并不是這段時間才開始等他的。

而是更早。

在那些他沒有回複消息,沒有說回不回家的夜裏,對方始終為他這樣亮着一盞燈,等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回家的人。

兩個人忙得腳不沾地,一時間也沒有顧得上別的事情,小姑娘一直留在蔣媽媽那裏,兩位退休的爸媽也照顧得很開心,根本不舍得送回去,也知道他們倆年底忙,讓他們倆年後再來接。

一直到年度大賞的那一天,文鴻山和姜平都穿着公司的高定,文鴻山在接待業內一些出席的老前輩,姜平也笑着和一些見過面的設計師交談,偶爾他們在人群之中會交換幾個眼神,但姜平也很收斂,在文鴻山把視線投過來的時候,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乖巧地沖他點了點頭。

文鴻山眼神傳達失敗,幹脆離開了幾位老總的交談,徑直朝姜平走過來,皺着眉頭說:"別雜着喝那麽多,這種場合一般不會灌酒,不喝也沒關系,你要是拒絕不了就跟着我,沒人敢灌你。"

姜平的酒确實喝得有點雜了,這天來了不少大咖,都是姜平得叫老師的人,人老師可以随意抿兩口,姜平這種後輩為了表示尊重還是會喝得比較多的,這會兒酒意也有點上臉,臉色泛着一點不自然的粉紅。

"我沒關系的,我酒量還可以,不會醉。"姜平聲音有些沙啞地回答。

"這幾天不是已經胃疼了嗎?還咳嗽。"文鴻山對于姜平的沒有自覺很不滿意。

"只是因為最近作息不太規律,等大賞結束了睡一覺就好了,你快點過去吧,那邊幾位老板感覺都在等你呢文總。你不要喝啊,手術做完沒兩個月呢。"

"我手術他們都知道,不會讓我喝的。"文鴻山也知道自己走不開太久,等會的開幕式上還要致辭。

姜平後來覺得臉上有些發燙,走到了走廊上透氣,正好遇到了文儲安,也不知道文儲安是正好在這裏,還是專門在這裏等他的。

"爺爺。"姜平裝作之前電話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地喊了一聲。

"你知道文鴻山後來和我說什麽嗎?"文儲安拄着拐杖,盡管年紀已經很大了,但老人腦子還很清醒,當年叱咤風雲的人威嚴不減當年。

"那小子讓我不要再管他的事情,他說secret既然已經交給他了,要糟蹋還是要成就,都是他的事情,讓我也不要再管你的事情。"

"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忤逆我的意思。"

"挺好。"姜平有點累了,靠在牆邊站着。

"你說什麽?"文儲安像是不相信小輩敢這樣和他說話。

"我說挺好。文鴻山終于有個人樣了。您也可以放心了。這種好消息他竟然沒和我說,我應該幫他好好慶祝一下的。"姜平低笑,聲音有些嘶啞地。

這也是姜平第一次說這樣不帶掩飾的話,或許多少有些沖動吧,但是他只是替文鴻山覺得不甘心。

對方出生在這樣優渥的家庭,換成稍微溺愛孩子一點的家庭,文鴻山大概會長成那種有些輕佻的少爺性格吧,有時候姜平覺得文鴻山如果是那樣也挺好的。

但無論如何也不該是這樣的。

一開始的文鴻山對于放松和娛樂這兩個詞完全沒有概念,即便生活都被工作填滿,對方也從來沒有覺得這有什麽奇怪的。

姜平和他一開始還并不熟絡的時候問過他,問他喜歡自己的工作嗎?能夠帶領這樣大一個企業保持領先者的地位,一定很讓人覺得驕傲吧?

文鴻山沉默了将近半分鐘,握緊了手中的杯子,說:"無所謂喜歡和驕傲。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那這為什麽是你應該做的呢?"姜平作為一個一路憑借自己的喜好成長起來的人,忍不住刨根問底。

"這需要理由嗎?"文鴻山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不如說他不能去思考。

因為一旦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的意義,就像否認了自己出生全部的意義。

姜平看向對面的老者,有些釋然地說:"我所尊敬的長輩,是能夠讓人思考自己成長的意義,讓我成為人格健全的大人的長輩,用設計來舉例子的話,最優秀的師傅絕對不是那種要求我只會臨摹,最後成為他的樣子,師傅會說每個設計師要能夠找到自己的風格。"

"說句實話,我覺得您作為長輩而言,真的很失職。"

"小子,你想過你今天說這些話的代價嗎"

"我不知道。"姜平疲倦地笑了笑。

"我可以讓你的作品在業內都變成垃圾,文鴻山想保你也保不了你。做為設計師如果作品不被接納,不能商業化的話,你知道結果是什麽吧"

"什麽啊……我還以為你會像電視劇裏面一樣給我幾個億讓我離開你孫子呢,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稍微考慮一下,吓唬我的話就免了。"姜平低笑了兩聲。

"文老先生,開幕式也快開始了,您該入席了吧?犯不着和我這麽一個不入流的小設計師浪費時間。"

開幕式的致辭上,年輕的文氏繼承人給媒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按照往年的風格,我或許應該介紹一下我們在過去一年裏和未來一年的産品線,也應該給各位分析一下我們的財報。"

"但每年都講這些也沒意思,我.可.以.肯.定.地.告.訴.大.家,secret的野心不不止于此,來年會進軍新的行業。但這不意味着我們會輕視原有的領域。"

"今天到場各位有很多都是著名的設計師,今天的話也主要是對各位設計師說的。"

☆、現實

姜平是在文鴻山的致辭結束之後才進入會場的,下一個環節是預告今年年度大賞的基調并,對設計師作出表彰。姜平在這次的年度大賞裏也投進了不少的心血,不論如何也該是有他的位置的。

但在大屏幕上投影出本次參與系列設計的設計師名字之前,姜平看見文儲安似乎與今晚的活動負責人交代了幾句什麽。姜平冷笑了一下,轉身打算離開會場,他已經沒有什麽繼續留在會場的意義了。

走到會場尾部的時候,設計總監有些不解地拉住他,低聲問:“姜工,你現在去哪?快輪到設計師表彰了,要上臺的。”

“不會有我的。”姜平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抽回了自己的手腕,轉身離開了會場。

這些名單基本上是之前就定好了的,設計總監記得前幾個裏面就有姜平以及姜平工作室參與了這次設計的同事。

聚光燈打在舞臺上,名字投映出來的時候,原本應該是姜平的名字的位置已經被順位替代了,文鴻山也快速地浏覽了一遍名單都沒有看到姜平的名字,下意識地回頭去看設計師的座位區域,姜平已經不在那裏了。

怎麽回事?

文鴻山是看過名單的,為什麽這個名單上回突然就沒有姜平了。

“專心。在直播呢。”文儲安坐在文鴻山身邊的位置低聲說。

文鴻山也知道媒體的□□短炮都對着舞臺,他在不知道發生了情況下不可能充上臺去說這個名單錯了。

一直到晚上的開幕式結束文鴻山都沒有再看到姜平回來,有些焦躁地在門口給姜平打電話。

姜平挂了兩次,過了一會文鴻山才看到姜平的短信進來:[我今晚不回酒店,去工作室了]

[?,工作室有什麽事嗎?]

[嗯,有事。]

姜平很少這樣一副顯然不願意多說的樣子,文鴻山皺着眉頭,在送走賓客之後去問今晚的活動負責人名單是怎麽回事。

“這…不是文總你們決定的嗎?本來是有小姜總的,但是頒獎之前,文老先生突然說把姜平的名字撤掉,我以為你們有什麽特別的安排,還是說為了避嫌?”對方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們改得也很匆忙。

“我知道了。”文鴻山已經空了的場地裏,過了一會心底才蔓延出一陣沒有由來的煩躁來。

整個人臉色陰沉得要命,文鴻山很少會有這種煩躁的時候,煩躁得沒有理由想對身邊任何一個和他說話的人發火。

“還有什麽事?”文鴻山被人輕輕拍了一下的時候,語氣裏帶着隐隐的怒意。

設計總監被他吓了一跳,但還是說:“文總,我不知道你們是有什麽打算…我記得今晚的名單上本來是有姜平的,他應該也是知道有的,之前很多同僚都提前恭喜他了,但是突然搞這麽一出,我覺得有點太…讓人心寒了。”

姜平知道了。

知道自己不會被表彰,知道自己的努力不會被認可,知道自己被從名單裏抹去了。

所以對他失望透頂。才會這樣一聲不響地離開。

文鴻山後悔他為什麽要為了所謂的大局而保持沉默。

因為所謂的大局,埋沒那個人的努力和付出。本來就因為他住院,姜平已經放棄了以個人風格參加年度大賞的機會,現在卻連最基本的名字都不配擁有了。

文鴻山來不及拿外套,出門打了個車往姜平的工作室去,工作室這會兒人還不少,看見文鴻山也沒太在意,指了指姜平自己工作間的方向。

有同事還調笑:“又給他安排什麽任務了?今晚不是才年度大賞頒獎,他回來的時候就急匆匆去工作間了。”

文鴻山擰了擰門把,果不其然是鎖着的。

他一路跑過來,這會頭頂肩頭落的雪被熱氣一蒸變成水,并不算厚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手腳從雪地裏趟過來,進到溫暖的室內一陣陣地刺痛,但都比不上胸口像是被塞進了無數棉花悶窒的鈍痛。

他不知道姜平是怎麽就這樣忍氣吞聲地咽下那些不甘心,自己一個人一聲不響地躲回這裏的。

“姜平,你開開門好嗎?”

語言是貧瘠的。文鴻山站在那扇門口,怎麽也說不出中聽的話來。

“文總,你看一下這個。”外面的同事忽然喊住了文鴻山。

一時之間一堆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營銷號,開始說姜平幾款火出圈的設計擦邊,抄襲,流于庸俗,再加上之前有一些文章預測今年的年度大賞,八成還會有姜平,但是實際的結果卻沒有,是否可以理解成secret放棄與姜平長期合作的信號。

外行人看熱鬧,設計圈子本來就不是多廣的圈子,姜平之前被記住得最多還是因為臉好看,吸了一波顏粉,一時間也是跟着随手噴了幾句,體現了一下自己的“素質”,內行人則都還在觀望,不知道secret這一手到底是什麽意思,還在等核心成員表态。

文鴻山不得不暫時離開這裏,先處理這些無中生有的文章。

他幾乎不用懷疑,敢于這樣直接地挑釁secret的業內人士幾乎沒有,如果是競争對手炒作,secret的公關也不會毫無作為,這種消息很快就會被限流和壓下去,文鴻山幾乎能夠想象到這是誰的手筆。

“爺爺,我們聊一聊吧。”文鴻山敲開了文儲安房間的門。

“鴻山,你來了。”文儲安正在茶幾邊泡茶,“你來了就你接着泡吧,讓爺爺看看你手藝退步沒有。”

文鴻山卻并不接手,過了一會兒他才想明白了。

文儲安太了解他了,文儲安沒有打算真的毀了姜平,老人端起面前的茶盞,倒出清亮的茶湯,緩緩道:“先坐吧,年輕人不要那麽急躁。”

“我知道了。”

“哦?你知道什麽了?說來讓爺爺聽聽。”

“只要我松口聽你的話,你就會立刻撤掉對姜平的這些圍追堵截,甚至會不吝于給他另一個看的過去的甜頭,他是你用來控制我的工具。”

“對,你也變聰明了。”

“你少說了一點,你也可以選擇繼續做你自己,只不過放棄一個小設計師而已。”

“爺爺,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你還想這樣管着我,又還能管幾年呢?老當益壯自己繼續來坐這個位置嗎?還是從哪裏再培養一個繼承人呢?”

老人手裏名貴的茶具被猛的擲出去,滾燙的茶湯順着文鴻山的額角流下來,燙的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頭有些隐隐作痛。

文鴻山在隐隐的頭疼裏想,自己的叛逆期是不是來得太晚了一些。

☆、現實

看上去是一個無解的命題。

就像一些不能接受同性戀的家庭裏,有的人會最終選擇形婚。

就像一些認為穩定才是第一要義的家庭裏,有的人會最終選擇進入體制,放棄自己曾經年少輕狂的夢想。

就像有的人到了年紀,最終進入相親市場,找一個湊合的人,湊合過一生,生兒育女,蓬頭垢面,再也想不起曾經對于愛情的憧憬。

我們每個人,大概都曾因為所謂的現實而折服。

文鴻山用袖口蹭幹淨臉上混着血絲的茶水,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執迷不悟了這麽多年。

那些看似不可反抗,根深蒂固的家庭的權威,其實早就随着他的成長在慢慢弱化了。

他已經成為secret的頂梁柱,最難的幾年已經過去了,如今即便是文儲安,也很難說能完全壓住他的地位。

比現實的阻礙的更難的,其實是心裏的自我約束,我們常說的不能夠,不可以,其實說到底只是選擇而已。

就像選擇形婚的人,或許是為了逃避社會和家庭的壓力,也或許,把父母的體面置于自己和伴侶之上,因此即便要欺騙伴侶,也依舊做出了形婚的選擇。

但說句不好聽,就算和家裏從此恩斷義絕,再也不見,那又怎麽樣呢?

任何的選擇都有代價,每個選擇上帝都在背後标好了砝碼,選擇一些什麽,也意味着放棄一些什麽,更重要的是,在自己的人生當中,還是要想清楚為什麽而活。

文鴻山想,他已經不再希求從原生家庭得到認同與肯定了,因為姜平的存在,讓他認同自己的人生,還能有別的意義。

一邊是作為工具的意義,一邊是作為人被真摯地喜歡着的心情,文鴻山說到底也不過俗人一個,他想選擇更快樂的那條路。

“你翅膀硬了啊!”老人在他面前勃然大怒,聲音傳進耳朵裏,卻像是隔了厚厚的膜,文鴻山有些走神地在想,快點結束吧,姜平還在等他呢。

放在過去的文鴻山,他大概是在意爺爺的評價的。

文鴻山慢慢地單膝跪地,過了一會兒把另一只膝蓋也挨了地,膝行到老人的面前。

“我保證,secret我會讓它好好發展的,但不一定是以你希望的方式。”

“我知道你把它當成你全部的心血,但是人生裏的誘惑實在是太多了,如果都拒絕的話,活的也太沒意思了。”

“你說的傳遞美的價值和意義,我是在認識姜平之後才第一次了解到的,在那之前我只是在背書而已,把學過的鑒賞的內容背一背,也能應付大多的場合了。但我不希望一輩子都這樣度過。”

“我說話不好聽,希望您別太生氣,您活到現在的年紀,有體會過真正的感情麽?雙親教我要尊你敬你,奶奶和你也是聯姻的關系,每次母親和你見面也不過逢場作戲,有人說過愛你麽?”

文鴻山也不管文儲安在說什麽,他知道文儲安看上去生氣極了,但是強烈的耳鳴讓他不太聽得清楚,他也不想聽,只任性地說着自己的。

文儲安的拐杖落在文鴻山的肩背,最後一下狠狠地杵在前胸,文鴻山等着人大抵洩了恨,拍了拍衣服起身。

“之後我會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

“請您不要再對姜平動些肮髒的手段,如果再有下次的話……我想想……我就從secret離開吧,那個位置誰愛坐誰坐吧。”

文鴻山如釋重負地笑了笑,聯系公司的公關撤營銷號的稿件。

“要做什麽控評的操作嗎?只删除嗎?”

“先不用,删了就可以。又不是明星,少露頭比較安全。我後面有自己的打算。”文鴻山對着電話那邊叮囑道。

工作室這會兒已經幾乎都空了,還有零星的大概是打算通宵的人,看見文鴻山進來打了個哈欠,搖搖頭示意姜平沒走。

“诶,茶水間好像有醫藥箱,你要不先處理一下頭上。”并不想參與豪門恩怨的同事看了看文鴻山又有點滲血的額角,瑟瑟發抖地提醒。

文鴻山簡單貼了塊繃帶,又持之以恒地去敲姜平的門,聽得反正挺讓人心煩的。

同事看不下去了,幹脆拍了拍姜平工作室的門,喊:“姜工,管一下你家那位,敲門吵死了。”

“嗯?怎麽還是沒反應?不會睡着了吧?诶你幹脆去門口保安大哥那裏借鑰匙吧,他那裏理論上是有的。”

好不容易翻出備用鑰匙打開門的時候,文鴻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整個工作室都一團糟,和往日裏的整齊完全不一樣,很多手稿被姜平自己撕得一片片的,工作臺上只留下一張看不出畫面的,純粹像是發洩一樣的塗鴉。

姜平縮在工作室裏的折疊床上,呼出來的氣息都滾燙,燒得已經有些不清醒了。

“啊這怎怎怎麽了?這些手稿他都很寶貝的啊,哎喲喲,我給他收拾收拾看看還能不能救回來。”同事心疼手稿得要命,畫一張不知道多少心血,說撕就撕了。

文鴻山把姜平放在自己背上,打算先把人扛去醫院再說,又覺得醫院人太多,轉念還是帶着人回了家,請了一位認識的醫生半夜跑了一趟出診。

打了針又用酒精物理降溫,天快亮的時候溫度才降下來,醫生看着差不多了,也先回去自己的診所上班了。

姜平也慢慢清醒過來,掙紮着要起來喝水,被喂了兩口溫水。

看見文鴻山的時候整個人的勁都卸了,抱着文鴻山的腰把腦袋擱在文鴻山的腿上,他臉上還很燙,隔着褲子都能感覺到溫度。

“是不是我同事叫你過去的?我本來有點累想躺一會的,結果沒想到就睡到昏迷了。”姜平眉眼帶笑,有些沙啞地說。

如果不是文鴻山親眼見過那個一片狼藉的工作室,大概就信了姜平的謊話。

壓抑到極點不知道該怎麽發洩的情緒,只能靠那種最單純的宣洩去抒發。

明明是這樣好的姜平。明明是作為他的伴侶,本應走的更加順風順水的姜平,卻因為他的緣故,只能把不甘心打碎了自己往肚子裏咽,連一聲不滿都不和他喊。

“你額頭怎麽了?”姜平伸手去碰他額頭上的繃帶。

“扛你的時候太着急了,磕了一下。”

“哎喲,沒把之前手術的刀口給磕開了吧?”

“哪能呢?我已經好了。”文鴻山低下頭在姜平額頭上親了親。

盡管他腰背酸痛,關節和肌肉像是被灌進了鉛一樣重,但文鴻山呢喃着又重複了一遍:“我已經好了。”

不再是工具。

而是作為完整的個體。

☆、現實

文鴻山猶豫了一會,又說:“我不高興。”

昏昏欲睡的姜平聽見文鴻山這話抖了個激靈,猛的撐開沉重的眼皮,翻了個身枕在他腿上,敷衍地拍了拍文鴻山的臉。

姜平其實沒有打算勞心費力地安慰這個神經比什麽都粗的男人,所以也只是敷衍地問:“為什麽不高興?”

“因為你不高興,卻不告訴我。所以我不高興。”

姜平漿糊似的腦子勉強轉了幾圈,才聽懂了這句充滿了重複的句子是什麽意思。

“我沒有不高興。”姜平環住他的腰,怕冷似的往他懷裏鑽了鑽。

“這樣說可能不準确,本來我是有點不高興的,因為爺爺欺負我,他把我名字從那年度大賞那裏去掉了,但我覺得是值得的。而且我一睜眼,你哪裏也沒有去,就在這裏陪我,這讓我覺得很高興。我已經不生氣了。”

姜平說的是實話。

“不會……不甘心嗎?”

“會啊,當然會啊。”姜平抱緊了一點文鴻山,又在他肚子那裏蹭了蹭,像只讨要安慰的小動物,文鴻山伸出手揉了揉對方的後腦勺。

“不甘心,當然是會不甘心的,但是我說了,我覺得值得。”姜平眨了眨眼睛,體溫蒸幹了眼淚。

在某些方面,姜平是很成熟的。他知道自己每一個選擇背後的代價。比文鴻山更早想明白這些。

“反正你會補償我的對不對?”姜平其實也沒有想從文鴻山那裏得到什麽,光是這次醒過來沒有孤零零地一個人和醫生面面相觑,姜平就已經很感動了。

如果蔣欣聽到姜平這句話,大概會很欣慰的。

她帶小姜平去逛商業街的時候,和那些張望着櫥窗裏的小朋友都不一樣,小姜平只是緊緊地握着她的手,什麽也不看,什麽也不說,像是害怕在人流中,再一次被丢棄。

等後來姜平再大一點,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粘人,但在蔣欣每次問他想要什麽生日禮物的時候,小姜平總是拼命地搖頭。

“總會有想要的東西吧?對不對?”蔣欣耐心地開導過他很多次,裴新問也努力了,帶着他把他自己當年喜歡過的東西的店都逛了一遍,但是姜平還是搖頭,重複着,我沒有什麽想要的。

“姜平,大家都會有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想要并不是一件壞事。”

不得不說蔣欣為姜平操碎了心,但最終姜平還是什麽都不要,蔣欣她們只好估摸着給他送了一套水彩和畫本。

姜平一直沒舍得用,很長時間都把它們放在床邊。睡覺前看兩眼。把這當成獨一份的饋贈,一直到初中的時候,這種小鹌鹑的心态才好了許多。

接觸到更廣闊的天地,也終于見過更多的風景,今天的姜平已經明确地知道,什麽對于自己來說是更重要的。

也明白,每個個體,都有獲得幸福的權利。他一直在努力把這件事情也告訴文鴻山。

“嗯,我會補償你的。會補償很多很多。”文鴻山沉默了很久,一直到姜平快睡着了,才聽見他輕聲說。

文鴻山沒有底氣,他不知道怎麽補償這個人才是夠的,但思考了很久,文鴻山決定把自己能有的都給他。

如果這都不夠的話。

如果這都不夠的話,文鴻山只能寄希望于人有來世這種虛無缥缈的事情,好用生生世世來愛他。

這個想法從腦子一閃而過的時候,文鴻山自嘲地笑了笑,這根本不是補償,只是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已,想讓姜平完完全全屬于自己,從過去到未來,每時每刻都屬于自己。

如果是secret之于文儲安,是他畢生的心血,那麽姜平之于文鴻山,就是他唯一的曙光。

“這麽說或許太誇張了。”文鴻山在年度大賞結束之後的發布會說。

“但我還是想說,姜平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曙光,當然他并不是全部,但是曙光到來之後,天就要亮了不是嗎?”

“你們不要笑,你們覺得好笑,是因為在你們的生命裏,你們還沒有遇到過那個能稱為曙光的人,所以你們不會明白我的感受。”年輕的文氏繼承人,一改之前嚴肅強行的作風,在發布會上聊起了自己的愛情故事。

媒體們比起官方的說辭,自然也更加樂于聽到這種新鮮的八卦。

“文先生,我們之前注意到您的頭上好像有很長的一道疤,請問這是您身體抱恙的某種信號嗎?”

“不是,這是我康複的信號。畢竟勝利者才配有疤,失敗者現在已經躺在土裏了,你們也沒有機會采訪我了。”

“文先生,請問您對于年度大賞上沒有出現姜平的名字一事有什麽表态嗎?這是否意味着secret對待姜平工作室的一種态度呢?”

“什麽态度?”文鴻山聳了聳肩膀,“實不相瞞,我本來是想把整個年度大賞的機會都給到姜平和他的工作室的,畢竟我相信他們有這個能力,但是很可惜,姜平因為我做手術的緣故拒絕了這次機會,我一直覺得很遺憾。”

“關于之前網傳姜平抄襲、擦邊一事,您有什麽想解釋的嗎?”

“證據是什麽呢?什麽叫抄襲?什麽叫擦邊?大家都做了項鏈就叫抄?那不好意思,那每個設計師都在抄襲,如果僅僅因為這種無中生有的事情,就要否認一個設計師的能力和創意,那麽我認為你們這些媒體,恰恰是最打擊原創的人。”

“關于您與管理層之間的矛盾……”

“嗯?我怎麽不知道我和管理層有矛盾?”

“就……就是……文老先生……”

“噢,你說的是這個啊,請不要把家庭矛盾上升到所謂的管理層矛盾可以嗎?現在的secret是以我為核心,建立起的具有凝聚力的領導團隊,我們幾位副總都非常得力而可靠。之後你們也會看到更多他們的具有獨創性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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