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浮動

“陛下……臣自己來。”

幹燥長巾一下又一下地擦過發絲,帶着不容忽視的力道,衛初宴偏了偏頭,抓住了巾帕的一角,想要把它拿回去。趙寂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橫了她一眼:“放手。”

衛初宴低垂着腦袋,細嫩手指倔強地搭在那片雪白的長巾上,不肯放開,趙寂便佯裝要去抓她的手,衛初宴果真上當,将手縮回去了,趙寂目的達到了,心中卻有些失落。她嗤笑一聲,将那些情緒抛到腦後,又拖起衛初宴的發絲,仔細地給她擦拭起來。

她有一頭很好的頭發,雖然比不上帝王被靜心養護出來的那一頭發絲,但也很是不錯了。發黑而密,平日裏是很柔順的,濕潤起來,也并不顯得糾結。随着趙寂的擦拭,發絲漸漸不那麽濕潤了,淡淡的梅花香氣傳來,趙寂心神一蕩,立時屏住了呼吸,半天不敢喘氣。

她偷偷地挪開了一些,又挪回來,強忍着忽然而來的“不适”,繼續地給衛初宴擦拭。她覺得她自己做的不錯,然而,好不好自然只有衛初宴知道。

陛下太亂來了。有幾次,衛初宴都覺得頭皮被陛下扯的生疼,又感覺到讓陛下這樣擦下去,她的頭發當然能幹,然而大約也會亂的不能見人了。不過,這不是她堅持自己來的原因,主要,她還是覺得陛下這樣不好。

很不好,太不好了。

從來沒有帝王伺候臣子的道理。雖然這也可以說是王者愛才,然而她心裏是知道的,“愛”字不假,是不是愛“才”卻不一定。

強忍着讓陛下擦了半天,衛初宴還是受不了,她瞅準一個時機,又拉住了長巾,求道:“還是讓臣自己來吧。”

這是第二次了。趙寂瞳孔縮了一下,看了她許久,終于緩緩停下手來,将長巾扔回給她:“擦幹淨了。”

“臣知道了。”

衛初宴急急地點頭,知道發絲不幹陛下是不會“放過”她的,便很認真地擦拭起來。她比趙寂要熟練多了,舉止也文雅一些,這樣跪在那裏,側着頭,輕輕擦拭着濕潤的發絲的時候,其實很有一股溫婉的感覺。

趙寂在她身後看着,黑眸深深,一眨不眨。衛初宴今日穿的是紅色官袍,從後面看的時候,因其散着頭發,将大部分的衣裳都遮住了,所以,看着反倒不像是官袍了,更像是一襲紅色的長裙。而且,因為發絲散開了的關系,再配着這一身紅,倒更像是在閨房裏、在……床帏之間。

趙寂心想,衛初宴成親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般模樣?也許比這還要美上千百倍吧,可她不想衛初宴與別人成親,大約是看不到那個場景了。

衛初宴這一次是真的确定自己已擦幹淨了,才敢停下來,剛要說話,手上便多了個發簪子,還有一把白玉梳子。

趙寂:“把頭發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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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初宴依言照做,她将發絲細細地梳理好,又将它們绾好,露出一截雪白細嫩的脖頸,帝王的目光落在了上面,眸色一下子變深。

一直壓抑着的某種渴望破繭而出,趙寂上前一步,懵懂恍惚地,觸碰了那一截雪白,手掌一搭上去,衛初宴便敏感地回頭,見她這樣,面上浮現了訝異,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見了,反而變成了了然。

趙寂目不轉睛地與她對視,心口突突地跳,手指搭在她脖頸上,喉頭幹咽了一下,手指也動了一下,輕輕劃過了那一片的肌膚,如同撫摸。

如同情人間的愛撫。

衛初宴顫抖了一下,向前躲去,趙寂跟上去,匆忙間,趙寂拉住了她的手,她們對視着,一瞬間,有什麽要從帝王那雙晶瑩剔透的黑眸中噴湧而出。

衛初宴驚慌地道:“陛下!”

回答她的,是帝王壓抑的聲音:“孤……我……”

衛初宴哀求地喚了一聲:“陛下……”

真的是哀求了,她看起來很害怕,驚慌失措的樣子。

趙寂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丢開她的手:“無事。”

這一句話,很冷淡,然而卻令衛初宴安下心來,趙寂沒有錯過她這瞬間的放松,年輕的帝王有些受傷,然而她什麽也沒做,只盯着衛初宴,緩緩地說道:“太醫已到了殿外,孤讓她來給你看看。”

話落,又沒有等衛初宴拒絕,趙寂便叫來了太醫,讓她給衛初宴診治。

太醫看了,不住地搖頭:“衛大人怎的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是淋了很久的雨吧?可要小心,雖則如今是夏日,但夏日的暴雨反而容易叫人受寒發燒,大人看着像是夜晚也沒有休息好,這樣就更容易生病了,可要好好調理才是。”

太醫與衛初宴說着話,一旁的趙寂,本來端坐在主位上做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的,只在聽到那句“大人看着像是夜晚也沒有休息好”的時候,扭頭看了衛初宴一眼。

太醫一邊說着,取了濕帕讓衛初宴自己按着,又取了兩瓶藥讓她各倒了幾粒來吃了,剩下的便給了她:“這兩瓶就按這一次的藥量來,每日服用兩次。我再給大人你開個方子,你出宮之後,可去藥鋪抓藥煎服。”

宮裏不留人,按老規矩,是應該讓衛大人出宮抓藥的,太醫刷刷幾下寫好藥方,正要交給衛初宴時,卻聽到陛下說道:“就在這裏給她煎好藥罷。她這個樣子,出了宮還以為我苛待臣子。”

太醫恭敬應下,又囑咐了衛初宴幾句,便離開了,她要将方子送去藥房讓藥童煎藥。

太醫走後,宮人送了姜湯來,衛初宴意外地看向趙寂,趙寂捂着鼻子,不耐煩道:“看孤作甚?快些喝了。”

她慣來不愛生姜的味道,莫說姜湯,平日所用膳食都是不能見姜的,這一次卻為衛初宴忍住了。

衛初宴卻不知道,還以為是自己惹的陛下不耐煩了,于是端起姜湯大口喝了一下,立時被滾燙的湯水燙的險些流淚,但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只停下來吹涼一些,便把姜湯喝光了。

肚腑內一下子熱乎乎的,周身徜徉着暖意,仿佛連血液也熱了起來,衛初宴低着頭,打了好幾個噴嚏,之後好受了些,再去看陛下時,見她拿了奏折,正在看,時不時停下來,批幾句,沒有再将目光放在衛初宴身上。

暴雨未歇,但是當然是進不了宮殿的,只是有些吵而已,但衛初宴自己是辦事專心的人,她看陛下也是這樣,做事情的時候,是不受外界影響的。

可是她卻沒有事情做,心緒便不由被這嘈雜困擾,正自胡思亂想,又聽見一道有些冷淡的聲音:“昨夜沒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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