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夜微涼

窗外圓月當空,夜色更濃,朦胧的月光如同程蝶此刻的眼波,迷離而令人心動。

溫柔的低語在靜谧的閨房裏飄來,帶着一絲迷惘,喃喃道:“清羽,是不是我不認你,你也一定不會認我?”

阮清羽眉宇微動,隐隐可見一縷愧色。

程蝶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是不是、因為那位粉衣姑娘?……”

“粉衣姑娘?……”阮清羽微怔,疑惑道。

程蝶從她懷中坐起,微紅着臉,表露出一副小女兒家情态,無限嬌媚,惹人愛憐,瞧住她道:“就是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位漂亮姑娘……”

阮清羽挑了挑眉,方知程蝶對這漂亮姑娘有了誤會,連忙解釋道:“我們之間的事情,與她又有什麽相關?她不過是走投無路,恰好被我遇上,我見她可憐暫時收留了,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程蝶卻垂下了臉,有些嫉妒又有些羨慕的道:“可是,她生得那般嬌豔,與你又朝夕相對,難道你……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心動的感覺麽?……”

阮清羽幾近魂為之銷,微微攬過程蝶的雙肩,無限寵溺地看住她秋水般的眼波,深深道:“小蝶,你在我心中是無可比拟的,沒有人能夠輕易取代你。”

程蝶心中歡喜,一汪秋水潋滟無邊春情,忽又嗔怪道:“你倒會甜言蜜語,這枚玉佩,又是哪個多情種子送的?”

以玉綴纓,向恩情之結,這類玉佩往往多是些定情信物,程蝶這才沒能輕易放過阮清羽。

阮清羽目光移向程蝶手裏的玉佩,神情專注,看得出她對這枚玉很是珍視,緩緩道:“這玉,是一個朋友送的。”

程蝶道:“怎樣的朋友?”

阮清羽道:“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可以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他的人。”

程蝶不說話了,雖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酸。

阮清羽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心情,柔聲道:“我已跟他很久沒有往來,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的。”

Advertisement

程蝶訝然擡眸,道:“為什麽?”

阮清羽道:“我跟他走的不是一條路,自然是要散了的。”

程蝶輕咬下唇,微微道:“他……一定是個男人吧……”

阮清羽點頭輕嗯。

程蝶躊躇道:“他……是不是、喜歡你?”

阮清羽一呆,看來竟已有些哭笑不得,食指在程蝶的俏鼻梁上輕輕一刮,道:

“你把我看做什麽人了,好似有一個愛一個四處播情的種!即便我與他幾次出生入死,有着不同于尋常人的情義,在我心裏,他也只是如父如兄長。縱然這玉是他送我的,也只是為了紀念過去的一段恩情,小蝶,你千萬莫要多想。”

程蝶懸起的心終于落下,胸膛即刻又湧起一陣熱潮,情不自禁挺身攬住了阮清羽的脖子,溫滑柔軟的面頰在她臉上來回輕蹭,油然動情道:

“好親切,好熟悉,好溫暖,清羽,你是不是我上輩子失散的姐姐,這輩子終于再讓我找到你,與你再續前緣?……”

阮清羽情潮疊湧,懷中這純潔如赤子的可人兒,如何能不将她打動?

她愛得天真,愛得純粹,愛得堅定,愛得勇敢。

她是一個多麽美好的女子。

而她呢?卻是一個柔懦寡斷的人。

她不安、自責,為自己始終無法擺脫掉一種強烈染指、占有她的欲望而感到深深的羞恥。

程蝶感覺到懷中的僵硬,微微坐起身,玉手撫上阮清羽冰冷蒼白的面龐,柔聲道:“清羽,你怎麽了,你很冷麽?……”

她的手綿軟柔滑,似一縷春風酥人入骨,阮清羽不敢去看她的眼眸,猶豫了許久,澀聲道:

“小蝶,我們以後,最好、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程蝶一呆,玉容失色,張大了那雙水杏般的明眸,難以置信的道:

“你說什麽?”

阮清羽低下了頭,已不敢去看。

苦苦念了一個人那麽久,盼了一個人那麽久,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互相表明了心意,一切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已經被宣判了結束?

程蝶想不明白,但直覺告訴她阮清羽一定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否則她也不會遲遲不肯與自己相認。

如果說當初她是因為自己犯下的錯而悔恨而歉疚,那麽現在她已完全沒有必要,難道……

程蝶面色蒼白,額頭已溢出一絲冷汗,暗聲道:“是因為秦川麽?”

阮清羽神情閃爍,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程蝶卻已解釋道:

“我和秦川雖已成夫妻,但我對他……對他沒有半分情意……嫁給他是因為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他給了我關心和照料,這只是一份恩情,我不愛他,他也是知道的。”

程蝶頓了頓,輕輕握住了阮清羽的手,抿了抿唇瓣,帶着一絲試探,微微道:

“你若願意,待他回來我便向他坦白,他……他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一定、一定會……”

手背上的溫熱沿着血液傳遞到阮清羽的心扉,似傳達出一份堅定而勇敢的不絕愛意。

阮清羽身子一顫,擡眸迎上程蝶充滿期許與柔情的目光,這令人向往的綿綿情意,怎能不令她為之心動?

愛情是一種很複雜的東西,有的時候很偉大,偉大到讓人忘記身份,放下一切,不畏世俗眼光;有的時候卻也很自私,自私到為了得到一個人,可以不惜代價的傷害到另一個愛護她的人。

愛一個人可以愛到成全,愛一個人也可以愛到生恨。

既然她已經明白自己得到過她,擁有過她,這不就已經夠了?

至少,她從未恨過自己,也從未有過後悔。

阮清羽神情痛苦,嘴角動了動,欲要開口,卻被一只柔荑般的玉指輕輕捂住。

程蝶“嘤咛”一聲,即刻鑽進了阮清羽的懷中,不讓她看到自己流下的眼淚,凄哀道:

“你不要說出來,什麽都不要說,我只想好好的和你呆上一晚,好麽……”

她聲音發顫,充滿畏懼與哀求,或許她看出了什麽,卻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

她知道阮清羽或許會有一個很好的理由來拒絕,可無論什麽樣的理由,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打擊。

她害怕受到打擊,她已經受不起打擊。

深夜清冷,秦家的宅子早已熄了燈火,唯留這一廂昏暗的燭光在夜裏微亮。

一輪明月挂在窗外,銀輝傾灑,似一縷剪不斷的情思。

已是五更,泠柔卻側卧在床,出神地望着天邊的那輪明月。

腦海中一直浮現出一道清豔無倫的身影,一個任誰看了都會心生危機感的美麗女子。

他們這次似乎真的已經走到了一起。

一個低沉的聲音此時在耳畔回蕩,是燈會那晚販賣首飾的白淨書生:

“程劍山莊的莊主程仲伯生前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兒子名程劍,女兒名程玉蝶,五年多前程家遭遇一場暗殺,兄妹兩人因此神秘失蹤,至今下落不明,而負責那場刺殺行動的刺客,正是阮清羽……”

命運有時就像人心一樣,複雜玄妙,讓人捉摸不定。

在這場複雜的關系中,你可以選擇信人,也可以選擇信命,但大多數人都在受着命運的擺弄,只有很少人能反抗,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程玉蝶就是程蝶,刺殺她父親的人正是阮清羽。明明是兩個具有血海深仇的仇人,卻又互相愛慕,難舍難分。

程玉蝶大概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正是她的殺父仇人吧!

他們不應該在一起。

晨光熹微,不知不覺,東方已漸白。

輕微的腳步聲自小院中傳來,泠柔感應,起身理了理發鬓,推開了門。

一雙腳步,在小院中聞聲停伫。

阮清羽回眸,看住了泠柔因失眠而生了倦意的楚楚面龐。

四目在半空中交接,她的目光依然有掩飾不住的安心和喜悅。

晨風從她鬓間吹過,拂動了她垂落兩鬓的青絲,阮清羽心頭一酸,泛起一種說不清的滋味。

他站在原地,半晌後,方道:“你是不是、一整晚沒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