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無端挑釁
那兩個青臉大漢見阮清羽動也不動,怒目圓瞪,厲聲道:“你是聾子還是啞巴,說的話你聽不到嗎?……”
這□□裸的挑釁令所有人以為那青年要遭了秧,可是誰也沒料到,驚奇的一幕在他們眼前發生了。
但聞“啪”的一聲震響,電芒閃動,三個魁梧大漢忽如斷壁般向後跌出,撞翻了兩三張桌席。
客人們驚呼起身,碎裂的瓷具乒乒乓乓灑落,大廳裏幾十名酒客沒有一人看清阮清羽是如何出的手,只聽到震響過後,三個人便已痛呼倒地,倒地的那一刻,青年桌上的筷筒剛好打着顫站穩了腳跟。
近處的酒客早已落荒而逃,阮清羽卻仍安坐原地,自始至終似乎都未動過。
高斌胸口一陣劇痛,愕然驚覺自己竟被一雙木筷撞斷了兩根肋骨,再看兩邊哀哀□□的弟兄,情況比他似乎更糟。
高斌雖驚出了一身冷汗,但衆目睽睽之下絕丢不起這個臉,欲拔刀出鞘,阮清羽已有先覺,手腕一抖,電芒再閃,高斌一聲慘叫,右掌心已被一根木筷刺穿了個洞。
高斌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之快的身手。
他痛極生怒,咬緊牙關,揮袂一掃,忽見數道寒星從他袖口疾射而出,直逼阮清羽全身各處要害。
他的暗器功夫雖猛而快,但阮清羽的速度比他更猛更快。
阮清羽右腳飛起,身前的酒桌赫然旋翻人立,呼嘯而來的暗器“噌噌噌”盡數釘上了桌面,有一枚注入的內力最深,驀然穿透木桌,眼看就要釘入阮清羽的眼睛。
若是一般人,只怕這一劫在所難逃,但阮清羽并非一般人。
當暗器穿裂桌面所傳導出的內力震蕩開時,阮清羽已有預感,踏步一閃,毒蛇般的暗器堪堪從她側頰一寸處激竄而過,“嗚”的一聲釘入了身後的梁柱,兀自震顫不止。
阮清羽失色,眼中已現厲芒,勁喝一聲,力透桌腳,偌大的四方桌轟然間四分五裂,斷木飛屑霎時化作狂風驟雪。
高斌縱然反應敏捷,面頰也難逃飛來的一劫,但覺眼前一黑,同時耳邊“嗚”的一聲,人影閃過,他腰間的刀已出鞘,人踉跄着後退數步,腳跟才站穩,他的咽喉卻已被他的刀鋒抵住,寒意迫得他整個脖子都已僵硬。
那一刻,他石化原地,姿态是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和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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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阮清羽冷冷盯住了他,眼中的殘酷近似無情的修羅,所有人都被一股無形的殺氣籠罩,大氣不敢喘一個。
若是以前,絕沒有人能在這雙殘酷的眼神下活命,但此刻,阮清羽眼中的殺意漸漸轉變成了一種蒼涼,随即被痛苦與厭惡取代。
阮清羽忽然将刀丢在了一邊,刀尖直挺挺插入地面,入地三寸。她順手抄起旁桌的酒壺,抛了幾錠銀子,踉跄着走出了大門,又變作了一個醉眼惺忪的酒鬼。
街上的行人還很多,燈火通明,夜市繁鬧。
阮清羽一身酒氣的在人群中跌跌撞撞,時不時惹得路人抛來一種嫌惡的目光。
但她還是沒有在意,她似乎早已脫離了這個世界,又或者被這個世界脫離。
直到經過一處轉角,她忽然頓住了腳步,映入眼簾的場景,竟是讓她的心一陣抽痛。
轉角又搭起了一座紅布高臺,臺上蘭燈高照,只是站在上面吆喝的不再是那個頭戴方巾的老先生,臺下也不再有鬥文的喧嘩聲。
阮清羽呆呆地站在那裏,目光飄搖,似已籠上一層霧氣。
“公子,不如你也對上一對,湊湊這份熱鬧?”
“恐怕要讓劉公子失望了,奴家早已有了婚配……那位藍衣公子,便是奴家的相公!”
她目光迷離,似已深在霧裏。
她想起了她,想起了她的一颦一笑,在這孤寒寂寞的夜晚,不知道自己對她究竟是單純的想起,還是一種想念。
她苦笑,随後從人群的一角悄然離開。
她前腳剛踏離那片人群,一道粉色的身影,悄悄來到了她方才站過的地方。
月光如水,勾勒出她絕色無雙的美麗面龐,月影裏,有她輕輕的嘆息。
阮清羽半倒在小竹園的栅欄上,望着木燈點映下的屋舍,從心底裏湧上一股深深的恐懼。
不是因為這裏的燈火無人自亮,她知道,燈是阿福點亮的,只是因為這間屋子,記錄了她和程蝶太多的回憶,所有不該發生的,都在這裏發生了。
她不敢面對,所以只能遠遠的躲在門外,在深沉漆黑的夜色裏,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也沒有過多久,阮清羽隐約感覺臉上有一雙綿軟的手,溫柔地輕撫着她,就像春日裏的溫泉,緩緩的在她臉上流淌,讓她沉溺其中,不願清醒。
可她還是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熟悉容顏,不正是她方才思念的人麽?
“柔兒?……”
他有些不相信,以為自己是在夢裏,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入握如棉,忽然就睜大了眼睛。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
泠柔深深看住了他,眼波纏綿如水,更包含着浪潮拍打江岸的綿綿情感,癡癡的道:“是我,真的是我,你不是在做夢……”
阮清羽坐起了身,黯淡的眸子已在發着光,喃喃道:“你、回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她說出“你回來了”而不是“你怎麽來了”這樣語意完全不同的話,仿佛這裏本就是她該在的地方,而他,一直在等着她回來。
泠柔的心在這一刻怦然而動,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過,阮清羽的一言一語,早已不知不覺中對她産生了如此深的影響。
她本不該受到這樣的影響,她的心早已堅硬如石,沒有人,也不可能有人就這樣輕易撥動久已落塵的心弦。
這一片刻間,阮清羽的神志愈漸迷糊,忽而身子一歪,整個人已栽入了泠柔的懷裏。
泠柔身軀一顫,雙手不自禁将他摟住。
四下再次恢複了寧靜,深夜的風,微涼,她的身體卻像篝火一樣将他暖暖的圍繞,還有淡淡如蘭如馨的幽香。
她抱着他,目光在月色裏更顯迷蒙,直至良久。
桌上一燈如豆,暈染淡淡黃光,阮清羽已睡在床上,蓋好了被褥。借着昏黃的燭光,泠柔發現屋子裏一片淩亂,桌面都已落上了一層灰塵。
她将地上淩亂的物什一件件拾起,重新放回了它該放的位置。
不過半個時辰,屋子已被重新收拾妥當,恢複了原有的規整與潔淨。
床上的身影在燭光裏呼吸均勻,泠柔靜靜地凝望着他的臉,他睡得就像是個孩子。
泠柔輕輕坐回床沿,就那麽無聲的看着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身邊也有過這樣平穩深沉的呼吸聲,那時她以為,這樣的寧靜與安穩,就是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可是現實告訴了她,那時的她太過天真,人心的善變,溫柔與謊言,永遠是她那個年紀的女孩無法預知的災厄。
淪落風塵的女子本身比常人更加世故,更懂看人臉色,更懂怎樣小心翼翼去讨好別人的歡心。或許也是因為太懂世故,她才會更加輕易陷入一個人溫柔的漩渦中。
現在的她,一定也不會想到,自己曾經僅僅只因為一個男人平等的目光和眼神,就此淪陷進去。
而現在的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無知的少女。
這,究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還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
東方漸漸現出曙色,天已亮了。
阮清羽醒來的時候,發現整個屋子都變了一番樣貌,以為自己産生了錯覺。
直到她認定這不是錯覺的時候,恍然想起昨晚夢見的一道身影,當時他以為是夢,現在他已知道那不是夢。
他只是垂下了臉,神情被埋在陰影裏,看不清是喜,或是悲。
清晨的院子還很靜谧,時不時傳來幾聲清脆的鳥語。
阮清羽站在門前,看到竈臺上有袅袅蒸騰的熱氣,還有一道粉色的溫柔身影。
他的心微微一顫,竟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如果時光真的能倒流,她是否會後悔當初所做的決定?
他垂下了頭,深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