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牆

感覺到一雙腳步臨近,阮清羽擡眸,泠柔正站在他的面前,笑吟吟看住了他。

“餓了吧,粥已經煮好了。”

她的笑容,就像是陽光下一朵盛開的薔薇,再冷酷的心,都忍不住想要為她開放。

阮清羽唇角微動,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止住,只是低頭坐到了桌席中去。

他剛坐下,泠柔習慣性的欲要離開,阮清羽忽然道:“別忙活了,一起坐下來吃吧。”

泠柔頓住了身子,點頭輕嗯。

“你坐。”

他說罷,往廚房走去,出來時,手中已多了一碗粥,一雙筷子。

泠柔的臉已有些紅,接過碗筷,輕聲道:“謝謝公子。”

阮清羽與她面對面而坐,只是坐下來吃飯,什麽也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有多問,有幾次泠柔忍不住看了看他,卻也都沒有開口。

美麗與溫柔使她周旋在各種群體間,游刃有餘,但到了阮清羽面前,無疑已沒有了效用,她實在無法看透那張冷漠外表下的真實內心,有時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在他面前存在着。

“怎麽想着回來了?”

阮清羽這時忽然出聲,語調一如既往的淡漠,好像對什麽都沒那麽關心和在乎。

泠柔輕輕放下了碗筷,抿了抿唇,道:“我……很想回來看看你。”

阮清羽卻只是垂眸,道:“我還以為,你已經回京城,嫁人了。”

泠柔面色一變,微微張大了眼睛,目中充滿怔愕,道:“嫁人?……嫁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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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羽淡淡道:“你不用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已知曉你的身世,也知道你的身邊,一直不乏追求者。”

他說的很委婉,根本沒有一個字會讓人覺得冒犯。

泠柔卻捏緊了指尖,片刻後,啞聲道:

“公子你、既已知曉了我的身份,為何……一直沒有揭穿我?……”

“揭穿?”阮清羽皺眉,有種不知從何說起的疑問,随即彎唇笑道,“揭穿你什麽?你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麽?”

泠柔臉色微白,指尖隐隐沒了血色。

阮清羽卻漫不經心地夾了幾根小菜,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過去跟秘密,何況身世這種東西,很多時候都由不得自己決定,若有了足夠的能力和機會,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何嘗不是件好事?既是好事,又為何要拿來‘揭穿’?”

泠柔怔住了,随後微微垂下了頭,沒有人能看清她的神情:“你……沒有看不起我嗎?……”

阮清羽卻笑了,淡淡道:“旁人怎麽看你那是旁人的事情,重要的是你怎麽看待自己。”

泠柔這時擡起了頭,瞧住了阮清羽的雙眼,用一種十分肯定的口吻,道:“可是在泠柔心裏,公子并非旁人。”

阮清羽怔了怔,這一刻,仿佛從泠柔的目光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但他很快擺脫了這樣的錯覺,淡淡一笑道:“你我不過相識數月,能有多少情分可言呢?”

泠柔低下了頭,一陣沉默,她已發覺阮清羽對她刻意的疏離,這是否說明,直到現在,她其實都沒能走進過阮清羽的心裏?

“倘若泠柔真的嫁了人,公子……是否也不加在意?……”許久後,傳來泠柔暗啞的聲音。

阮清羽沉默,已發覺這個問題自己難以回答,他不知道心頭忽然湧上這種難言的滋味是因為什麽,只知道,無論哪個時候,嫁人似乎總是一個女人最好的歸宿,何況像她這樣身世坎坷的女人。

但是,她嫁的那個男人,一定就會使她幸福快樂嗎?

阮清羽不知,據他所知,陸右亭是個身份很神秘的人,就像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随時随地又會突然消失,他的出身履歷在成名以前幾乎是一片空白。

可是這一切與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泠柔對他而言,或許只是一朵空中飄浮過的雲,短暫的停留後便會消失無影,他也以為自己在泠柔心中也是一樣的存在,但很顯然,他低估了泠柔的情感,低估了自己在她心裏的份量。

縱然他刻意疏離,似乎也難以使一顆火熱堅毅之心知難而退,他忽然發覺,泠柔的堅持,多麽像一個人,這樣極其的相似,已讓他有些不忍。

“以後,別在叫我公子了,直稱姓名就好。”

阮清羽知道自己是在答非所問,只因他實在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好。

泠柔眼中卻已流露歡喜之色,垂着首,低低道:“阿羽。”

她白玉般的臉頰已升起了兩朵朝霞般的紅暈,阮清羽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另一個程蝶。

他的內心又開始了掙紮,是否該燃起面前女子的希望?

“阿羽,我可不可以、再像從前那樣呆在你身邊……”

泠柔咬着唇,目光卻在發亮。

阮清羽垂下了頭,神情被藏在陰影裏,道:“你、會後悔的。”

“後不後悔,時間可以證明。”泠柔明眸如水,微微一笑,癡癡的道,“至少這一刻,我不後悔。”

她的笑容充滿了甜蜜和滿足,誰都不能在這樣的笑容裏無動于衷,轉而道:

“今天,想吃什麽?”

阮清羽看着她甜美的臉龐,心頭也悄悄浮上了一絲甜意,道:“一會,一起上集市吧……”

泠柔點頭道:“嗯!”

院子裏,這時走來一個身影,泠柔回眸,來人正是阿福。

與泠柔視線相碰的那一刻,阿福仿佛怔了怔,眼中随即折射出一種冷意,但他什麽也沒有說,已将泠柔視作了空氣。

再沒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友善,泠柔遂向阮清羽道:“那我、先去忙了……”

阮清羽點了點頭。

正廳裏,阿福從袖袋裏取出了一把折扇,遞給阮清羽道:“公子,這是鐵膽幫幫主張坤昨日托人送來的禮物,金絲扇。”

阮清羽接過扇子,輕輕一展,只見扇面以金絲編織,表面鋪了一層绫絹,繪有寫意畫,看來無甚稀奇。展開背面,扇骨是由象牙制成,扇底還有個隐藏機括,輕輕一按,扇身微顫,“噌”的一聲,竟從扇骨中毒蛇般竄出一排箭頭,寒光撲閃,長出三寸。

阮清羽眼中不禁亮起了一道光,這是一個摸慣兵器的人本能的反應,道:“好用嗎?”

阿福道:“刀槍不入,可殺人于無形。”

阮清羽卻嘆道:“可我不需要會殺人的扇子。”

阿福道:“以前公子不需要,但現今公子或許會需要。”

阮清羽蹙眉道:“怎麽講?”

阿福道:“東廠的爪牙,如今已經伸到了東海縣。”

一句簡短的話,卻已傳達了很多信息。

自新帝執政以來,朝廷的風向一直轉換不定,錦衣衛雖受到新帝重用得已複興,一方面卻又被新興的東廠勢力打壓,短短三年,東廠的密網就迅速籠蓋了大江南北,如今就連東海縣,也成為了他們的勢力範圍。

一方勢力的興盛必然代表了另一方的衰落,很顯然,錦衣衛與東廠已勢成水火。

阮清羽眉頭深鎖,忽然想起那一晚自己醉酒街頭,所見的一道幽靈般的身影。

那身影所散發出的殺意,即使現在回想起來,他仍心有餘悸。

“解剛沒有倒下,東廠依舊只是東廠。”

沉默過後,阮清羽寒聲道。

阿福只是垂手,沒有說話。

阮清羽沉吟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道:“泠姑娘來東海縣的事,你怎麽沒有告訴我?”

阿福微怔,随後道:“公子早先已吩咐過阿福,泠姑娘若是回了京城,就無須再管,所以阿福便沒有再管。”

阮清羽不再說話,因為他發現阿福并沒有說錯一句話。

阿福頓了片刻,道:“我實在也沒有想到,泠姑娘還會回來找公子,也實在料不到,這位泠姑娘的心思。”

阮清羽皺了皺眉,道:“你好像對泠姑娘,很有意見?”

阿福立即打了個躬,道:“阿福不敢!”

他嘴上雖說着不敢,臉上卻沒有不敢的表情。

阮清羽這時卻笑了笑,道:“那你覺得,泠姑娘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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