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擇手段

涼風撲面,今夜似是格外的清寒。

泠柔抱膝坐在蒲團上,燭光将她的影子拉長,她的面龐在閃爍的燭光中忽明忽暗,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嘩啦啦”的巨大聲響将泠柔從失神中驚醒,她起身奔到門前,只見阮清羽呆怔院中,全身濕透,身旁還有一個空蕩蕩的水桶。

她慢慢明白過來,多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但終究什麽也沒有做,只是遠遠地瞧住了那道背影。

夜更深,幾朵烏雲遮住了月的霜華。

秦家的宅子除了院子裏的燈火,其他都已熄滅。

秦川還沒有睡着,回想起白天管家的一番話,心裏就愈發不得平靜。

他一直未直接介入到程蝶的事情裏,寧可他人插手也不願自己介入,這無疑是一種最安全的做法,因為出了任何事情結果都與他無關。

可是他漸漸發現,事情的走向愈來愈背離了他的初衷,原本以為程蝶知道真相後會決然與對方劃清界限,但沒有想到她竟如此性烈,居然燃起了複仇的念頭。

枕邊這時忽然傳來一陣夢語,倉惶嘶啞充滿痛苦:“不要……不要殺我爹!……求求你……不要殺我爹!……”

秦川心尖一痛,試圖将程蝶搖醒:“小蝶,醒醒,你又做噩夢了!……”

随着一聲驚呼,程蝶驀然驚醒,汗珠從額頭滑落,一瞬的恍惚後,嘤咛着撲入了秦川的懷中,失聲哽咽道:

“我又夢見我爹了……夢見他全身都是血、向我求救……可我什麽都做不了!……”

鬓邊一绺濕發緊貼着程蝶蒼白的臉頰,她凄惶的模樣,讓秦川心裏滋味益發難以言喻。

“別怕,那只是夢,夢醒了就沒事了……”

他輕撫着程蝶微微聳動着的肩,已懷疑将程蝶拽入噩夢裏的人,何嘗又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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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蝶緊緊地摟住秦川,似乎只要一松手,又會被拖回無盡的夢魇裏去。

秦川明白,這一刻,他已是程蝶的唯一。

程蝶就這樣在秦川的懷中嘤嘤啜泣着,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沉沉睡去。

不知不覺,東方已見白。

清晨的集市人流并不多,一道粉色的曼妙身影拐入西巷,悄悄拿出了早點鋪的小販塞給她的一封信。

信是從京城發來的,她看完後,臉色陰晴不定,正準備用火折燒毀,一只蒼白的手鬼一般的将之奪了過去。

泠柔“啊”的一聲驚異,聲音卻又迅速被那只手堵回了喉嚨。

在看清來人的面容後,泠柔臉上的驚慌反而化為了微笑,靜靜地瞧住他,瞧住他英俊的臉廓,眼波含情,像是在瞧着自己的情郎。

秦川似乎愕了一瞬,本來蒼青色的臉,在她甜美的笑意下一點點瓦解,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松開了手,展開信箋細細閱讀。

泠柔并未阻止,也沒有流露一絲惱怒之意。

“這封信,從哪裏來的?你一直在跟誰來往?”

秦川明明是在質問,泠柔眼中他仿佛卻在說着甜蜜的情話。

她咬着唇,含情脈脈地凝視着他,道:“你這麽緊張的樣子,難道……是在吃醋麽?”

秦川一聲冷哼,不再看她,偏過頭去,冷冷道:“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

泠柔卻緩緩繞到了他面前,看住了他的眼,嫣然一笑,踮起腳尖湊到他的耳畔,悄聲道:“我當然知道你在問什麽,我雖不能說出他的名字,卻可以告訴你,我同他并沒有什麽關系。”

秦川又瞪了她一眼,仿佛一個遭人調戲的大姑娘,道:“你跟他有沒有關系,是什麽關系,與我又有何幹?”

泠柔“哧”的一笑,忽又幽怨地嘆息道:

“既然你那麽不在意人家同他的關系,又何必如此追問呢?”

“哼。”秦川沉臉,随即背轉過身,負手道,“我沒有閑情同你在這裏廢話,我問你,你既已得到了你要的人,為何還要繼續呆在這裏,莫非是要等人來尋仇麽?”

“尋仇?”泠柔眨了眨眼,詫異道,“你說的是誰?”

秦川冷笑,道:“我雖不能告訴你是誰,但我卻知道要殺他的人絕對不止一個。”

泠柔挑了挑眉,毫無意外的道:“你說的其中一個人,是程蝶吧。”

秦川一怔,随即回眸盯住了泠柔,目光如刀:“你早就料到了?”

泠柔悠悠轉身,朝前走了兩步,邊走邊道:“尊夫人,好歹也是程仲伯的女兒,程仲伯生前在江湖上叱咤風雲,他的女兒又怎能是個軟弱可欺之輩?難道秦莊主你,就沒有預料到嗎?”

秦川的确沒有預料到,也從未想過,一生中簡直連一只雞都不敢殺的人,有一天會突然要去殺人。

人們總是覺得自己很了解一個人的時候,往往也就是最低估他的時候。

然而泠柔最後一字尾音未落,就被一只手摁在了堅硬的牆壁上,手腕更被死死扣住。

她的手已被扣得發紫,整個人被籠罩在銳利的目光下,痛苦已讓她嬌豔的面龐逐漸失了血色,但她依然沒有害怕,反而媚笑道:

“若是尊夫人看到我與秦莊主之間,如此微妙的關系,不知會作何感想?”

秦川的臉色又開始泛青,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泠柔怕是已經死在了巷子裏,獰笑道:“你威脅我?你難道不怕我把你的事情也抖出來?”

泠柔眼中卻露出一絲嘲哂,道:“你覺得他……會相信一個敵人的話嗎?”

秦川咬牙,只頓了片刻,啞聲道:“你的目的難道是想讓小蝶複仇?你想讓小蝶死?”

泠柔已快要疼出了眼淚,但目中仍然沒有求饒的意思,眯着眼,低低喘息道:“誰死誰活,可還都不一定呢。”

秦川手勁一松,整個人忽然間呆住,這樣的眼神他本已受不了,泠柔的話更是讓他出乎意料。

這片刻間,泠柔已從他的掌心掙脫出來,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鬓發,輕輕捂上了留有勒痕的手腕,冷笑道:“秦莊主一早就等不及來找人家發洩火氣,此刻是否已覺舒爽多了?”

她看了看秦川目無表情的臉,嬌媚一笑道:

“秦莊主不妨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心愛的女人有一天來找你尋仇,你,會怎麽做?”

秦川冷笑,道:“我是人,人總是會懂一命償一命的道理。”話及此,他幡然頓悟,“你的意思,難道是他會自己送死?”

話剛說完,無人的巷口驟然刮起一陣陰風,刺得他脊背都在發冷。

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秦川整個人忽然間警惕起來,下意識環顧四周,卻不見任何異常。

再次轉過臉時,他的神色已恢複如初,只丢下一句話,道:“你記住,你想讓誰死都與我無關,倘若小蝶有任何的閃失,我便一定不會放過你!”

他說完這句話,便匆匆拂袖而去。

泠柔望着他漸遠的背影,眼波一點點化為了冰冷。

秦川走在路上,心潮翻湧,簡直已有些失魂落魄,他竟完全沒有發覺有人在暗中跟着他,直至拐入一處無人的轉角,他忽然頓住了腳步。

迎面是一張斯文秀氣的臉,那臉上的一雙眼,卻比毒蛇還要怨毒,哪裏有平日半點的老好?

秦川皺起了眉,瞧了他片刻,冷冷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那人一彎唇角,眼中露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陰鸷與殘酷,一字一句道:“動了他的女人,你還想站着回去?”

阮清羽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他從床上坐起,頭還有些昏,有些沉,想到昨晚那一桶冷水,心裏不禁有些懊悔,他本來很少會做讓自己懊悔的事。

他又稍稍坐了一陣,完全清醒後,起身推開了門。

屋外的陽光不算明媚,空中時有浮雲遮日。

他望着有些冷清的園子,目光并未搜尋到他想看見的那道身影,他沉吟着,漸漸變了臉色。

“不好了!出事了!……”

驚惶的喧叫一瞬間打破了院子裏的平靜,搖籃邊的程蝶聞聲不禁蹙起了眉。

她推門走了出來,又輕輕阖上了門,正想詢問動靜,可可已倉皇奔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小姐、不好了!姑爺、被人打了,滿臉都是血……現在已經昏迷不醒了!……”

這消息簡直有如晴天霹靂,程蝶腦中一嗡,差點沒能站穩,蒼白着臉道:“姑爺、姑爺現在人呢?……”

可可道:“姑爺被人擡了回來,就在大廳……”

程蝶看到秦川的樣子,心幾乎已經碎了。

他平躺在床上,面色慘淡,素來溫潤俊逸的面龐卻流滿汗和血,即使昏迷,眉頭也緊緊蹙起,狀态十分痛苦。

程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紅着眼握住了秦川的手,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凄惶道:“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秦川昏迷中隐隐聽到程蝶歇斯底裏的叫喊,努力想要撐開沉重的眼皮,可是沒撐多久,再次暈死過去。

“大夫呢?大夫在哪裏!有沒有人請了大夫?!……”

程蝶幾乎已經急瘋了,失去親人的痛苦她已經嘗過了一次,如何再能承受第二次!

“大夫來了!大夫已經來了!……”

急急趕來的,正是弘仁醫館的那名大夫。

一陣診斷後,那大夫肅容道:“夫人,您莫焦慮,秦莊主并未傷及髒腑,不會有性命之憂!……”

程蝶緊繃的神經終于得以稍稍松懈,然而大夫的下一句話又再次懸起了她的心:“可是秦莊主的左臂被人擰斷,若不立刻對斷骨進行處理,可能會至殘廢……”

程蝶流着淚道:“大夫,請您無論如何、一定要治好我的丈夫!……”

“秦夫人請放心,老朽一定會竭盡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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