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能不幹活白養着,我就幫她交點飯錢。還希望張監官不要為難她,可好?”

張監官沒反應,因為他被點了穴。

美人蘇宋給了張監官一點想清楚的時間,才不慌不忙給他解了穴。這次張監官學聰明了,沒出聲,就仔細檢驗了一下那張一百兩銀票的真假,清道司這種清湯寡水的地方,他辛辛苦苦幹三年的活兒也賺不了這麽多。

“那張監官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哦?”

他今天硬是要把溫柔路線一路走到底。

小太監點頭,喜笑顏開:“好說好說,不過開樂街沒人掃可不行,業精于勤荒于嬉,我們司長已經同京兆尹打過招呼,段水遙每天還是得去幹活,我就在後頭盯着她。”

蘇宋聽到這話,忽然覺得,他的一百兩有點打水漂了。還能拿回來嗎?

不過這小賤人最是會記仇,罷了罷了。蘇宋又好聲好氣叮囑了張監官兩句,讓他多關照段水遙,也就離開了。

誰料張監官剛吹燈喜滋滋睡下去,屋裏忽然生出一股勁風,刮到他床邊,把他被子刮沒了。他打了個寒顫,睜開眼睛又看見床前站了個黑乎乎的人影。這回他有了心理準備,“我說蘇公子,深更半夜的,擾人清夢缺德不,你有話不會一次性說完嗎?”

那黑影沒出聲,就“pia”地一拳打在張監官眼眶上,小太監被打蒙,直感眼前一黑,腦海一片空白,搖搖晃晃倒在床上,就耳鳴,“嗡嗡嗡”地響。

“诶喲……哪個千刀萬剮的不逞之徒喲……不得好死喲……”

“啪!”小太監菊花一緊,不知什麽東西打在他屁股上,疼得他直冒冷汗。

“好漢……好漢饒命……”張監官倒也能屈能伸,立即蜷在床上告饒。

冷大公子收手,他不過是去了趟別處,晚來了一會兒,就被那蘇宋捷足先登。他在外面聽見蘇宋收買這小太監,嗤之以鼻。不過冷大公子原本就沒準備塞錢行賄,笑話!賺錢多不容易,白癡才給這種人浪費。

“你今天晚上就給了段水遙半碗白飯,配菜和另外半碗白飯叫你自己給吃了。”冷大公子說着,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把那碗不是你的飯菜吐出來!”說完又是一拳。他倒不是神仙,什麽都知道,只不過剛巧早些時候讓豆芽派來保護段水遙的下屬看到了這一幕。打了個小報告。

張監官捂住肚子,眼淚直流,“诶喲,這會都消化了啊大爺,要也只能拉出來了啊。”

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自己屁股一涼,竹筍炒肉似的板子鋪天蓋地落下在他白嫩的屁股上,他剛開口要叫,那人似是早有準備,就等他一開口,塞了一條男子換下來的髒**進他嘴裏,一股尿騷味和沒擦幹淨的屎味。

“你敢吃下去,就別想這麽容易拉出來。”冷大公子還在打,張監官感覺自己回到了當初,他剛剛被閹掉的時候,那鑽心的疼也不過如此。生活果然是驚喜和驚吓纏綿悱恻,分也分不開。

就在小太監快被打暈的前一刻,冷大公子收住手,拎起那人,威風凜凜地警告他:“今天打你一頓,是把你從前欺負段水遙的帳讨回來,倘若你今後還敢欺負段水遙,別以為我會不知道,你就天天晚上在床上等着我來收拾你一頓吧。呵呵,要是你敢把今晚的事兒告訴別人,我殺個人也就是眨眼睛的事兒,不信你可以試試。”

“唔唔唔……”張監官人已被打傻,耷拉着腦袋只亂哼唧。

冷大公子瞧着這效果還不錯,把人丢回床上拍拍屁股走了。

☆、008、奇怪的他

段水遙第二天起來,見到張監官的模樣吓了一跳。

張監官一只眼睛腫了,眼圈烏黑,他一只手撐着腰,像個十月懷胎的孕婦,走一步路就龇牙咧嘴很痛苦的樣子。明明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還生龍活虎搶她飯菜的人,怎麽睡了一覺就變了個模樣。老實說,段水遙在掃大街這麽多年,心思雖然單純,人多嘴雜耳聞目染的,葷段子卻也聽過不少。她聽說有些男人不喜歡女人,就喜歡男人,會把男人壓在下面那個什麽……

哦,段水遙越看越像,張監官嘴巴毒了點,人長得倒也還算秀氣,估計是一開始張監官是不從的吧,然後被打了,然後就從了……

“張監官。”她怯怯喚他,強迫自己掃去腦海裏一些不該有的畫面。

小太監現在對段水遙有極大的心理陰影,聽到她的聲音,渾身打了個顫顫,後退半步戒備盯着段水遙。

“我要去掃街了,司長說您必須盯着我,我看您這樣子好像走不動路。”她捏着自己的衣袖,不敢看張監官。她在內心糾結着:不行不行,那畫面揮之不去啊。段水遙為自己的想象羞澀不已,暗暗教訓:段水遙你真是個不害臊的壞姑娘!

張監官被打之後想了一整晚,他連被誰打了都不知道,如果告訴司長或者報官,他們也不會幫他。因為就算他在罪奴面前作威作福,也還不過是狗奴才。沒有大人會關心他的死活。所以小太監只能忍氣吞聲,而段水遙這尊大佛,說什麽也不敢再碰了。

他還有些後悔,他從前怎麽沒看出來這個傻兮兮的小姑娘,其實有那麽多靠山呢!

“不礙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張監官一拖一拖往外走。

段水遙小步跟上,她刻意放緩了掃街的速度,張監官卻不買賬,“你今天早上沒吃飽飯嗎,烏龜都比你爬得快。”

蘇宋正好打開醉人酒坊的門,恰聽見了這句,有些不悅的看向張監官。一百兩銀子都拿了,這小賤人怎麽還欺負水遙?可一看張監官那個模樣,倒是愣住了。他這是怎麽回事?

張監官也看到了蘇宋,有些尴尬,可心裏忽然生出個疙瘩。他想:該不會是這蘇公子給完錢後悔了,又派人把他打成這樣的吧?

“蘇公子,早啊!”只有段水遙心無旁骛,幹幹淨淨一雙彎彎的眼睛。

原以為段水遙的運氣再糟糕不過如此了,只要快點找到李家姑娘,她便可以繼續當一名勤勞的清道娘子,誰曾想,其實當冷大公子出現在這條開樂街上時,又或者說到更早一些,齊國某人找上青崖宮的那一天起,段水遙的人生就好像開始有了些轉折。

就在張監官被打的第二天,官府的人又找到了正在吃午飯的段水遙。

“段水遙,跟我們走一趟吧。”

段水遙問:“是李姑娘的案子有進展了嗎?”她還有些高興。

那官差卻是冷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被領到公堂上,那裏已經跪了一個人,背影十分眼熟。

“張監官?”水遙不太确定。

那人回頭,果然是張監官。他眼睛上的傷還是那麽醒目,跪地姿勢亦有些奇怪,很痛苦地隐忍着。看來傷得不輕。

京兆尹依舊坐在公案前,像個門神。

段水遙跪到張監官旁邊,心頭隐隐的不安。

趙成德沒有說話,就巍然不動地靜坐着,段水遙側目正好對上張監官的眼睛,她瞪大了眼睛滿是疑問,可小太監似是十分懼怕她,和她視線相觸剎那就逃開低頭只看地面。

直到不久後冷青也被官差請到公堂上,趙成德才拍了驚堂木。

“張平安,你要向本官舉報什麽?”

“小人要舉報,段水遙有同黨,或有可能綁架李二小姐。”張監官平時講話唠叨,細聲細氣,叫人聽了厭煩。今日有些不一樣,起碼他沒有用成語。

段水遙又驚訝又生氣,差點跳起來,這人怎麽能如此睜着眼睛說瞎話!

冷青面色如常,他悄悄按住段水遙想要揮舞的小手。

段水遙不合時宜地,紅了臉。冷公子的大手幹燥而溫暖,像極了爹爹。

趙成德問:“你細細說來。”

“回禀大人,前夜有人潛入小人屋內将小人打成這樣,并且威脅小人若以後再敢欺負段水遙,就天天來打小人,臨走還警告小人不可将此事報官,否則殺了小人。但小人糾結了一天,仍是決定要報官。小人堅信,邪不勝正!”

段水遙沒抓住自己的名字,就聽得有點出神,嗯?原來張監官是半夜被人打了,不是她胡亂想的那樣。

“你不過是被人打了,為何說段水遙與李二小姐的失蹤有關?”趙成德之前就聽過張監官舉報的內容,不緊不慢步步往前。

張監官又說,“因為,那個歐打小人的人,小人原本不認得的,但昨天我陪段水遙掃街的時候,認出來了。”

“哦?是誰?”

“就是新開的冷記面館的老板冷青冷公子。他的面館開張日和李二小姐失蹤是同一天。他之前又給段水遙作過證人,小人以為,那是同黨之間的互相包庇,不可信。”張監官指向冷青,有種視死如歸。

而那邊冷大公子,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來時,他已經料到不是什麽好事。只是他沒想到,今天之前還膽小如鼠的張監官,怎麽忽然變得這麽無畏。他派去李府打探的人回報說,李家二小姐的丫鬟也看見了她家小姐最近的确和一個清道奴說過話但離得遠沒看清楚模樣,卻原來李夫人不是無理取鬧的。

你認為機緣巧合的,不一定是偶然。

冷青現在,心裏有了另一個猜測。

那莫名的肚兜和月事帶哪也不丢就丢在開樂街上,那麽多清道奴,偏偏段水遙掃的也是開樂街。胡勒幫段水遙隐瞞了撿到證物一事,便又有無聊之人神速地以段水遙和捕快為原型編了本淫穢的戲本子在京城流傳。公堂之上,李夫人一味針對段水遙,還說瞧見李家二小姐接觸過一名身形與段水遙相似的清道奴。現在,膽小怕事的張監官也“義憤填膺”跳出來要伸張正義懲奸除惡……好像整個事件的漩渦不知不覺總是針對着段水遙……

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如果李二小姐不過就是一個幌子,背後之人真正地目标一直都是段水遙。

那會是誰?

又為了什麽?

☆、009、搶男主飯碗的男配來了

趙成德忙完了一天的公務回到一個人住的院子裏。

他沒有成家,就住在京兆尹府的後屋,辟出了一間小小的屋子。院子很幹淨整潔,如京兆尹大人一樣有種一絲不茍的感覺,倒是屋檐下種了兩盆文殊蘭,已含苞待放。不知道的人都以為是花農種的。

空氣裏有些不同以往的味道,京兆尹大人踏進院子就停下腳步,仔細觀察周圍。哪裏不對?他又一時發現不了。只是出于本能地警覺,提氣小心翼翼移到房門口,慢慢推開。

他的房間裏,站着個人。

高挑挺拔的背影,是個偉岸的男子,穿着一身洗舊發白的袍子,頭發被一根木頭簪子束着,并不怎麽起眼。但當他轉過臉來,可見他眉目如畫,雲淡風輕的氣質,那樣的打扮更顯得一塵不染,叫人以為是位谪仙。

因這男子不曾掩藏氣息,所以趙成德進門時才有所察覺。

像這樣嚣張的人在江湖上,要麽是絕頂的高手,要麽是裝逼的打手。

而眼前這位……趙成德以為是前者。

“這位公子,不請自入是為賊,倒不知我這間破屋裏有什麽叫人惦記的東西?”趙成德有少頃的驚訝,但很快鎮定下來,振振有詞。

谪仙公子流光轉動的眸子輕輕落在京兆尹大人臉上,他沒有笑沒有說話,不過看上去很和善。趙成德這時才發現,那人手裏拿了一本竹簡。竹簡已經發黃,似乎有了些年頭。趙成德眼尖,記性也好,這是十年前陳國專門用來記錄重大案件的竹簡。

這樣的竹簡應該都鎖在刑部的案卷庫裏。

京兆尹大人忽然覺得整個人不太好。臉白了一些,咬牙堅持着最後一點氣勢。

谪仙公子則忽然展露一個微笑,帶着輕輕的調皮,他低頭打開手裏的竹簡,開了口:“德佑三十七年,雲州白雲城縣令段澄,犯通敵罪,處斬刑。”他的嗓音溫潤清朗,聽着很舒服。

只是趙成德不太舒服,他身子晃了晃,氣勢去了大半。

“物證:齊國書信若幹封,于其家中搜查出;信物玉佩一件,系其随身佩戴。”

“人證:段府傭人孫大、清道奴吳蘭娘、白雲城捕快趙普。”

“斷案欽差:上官泓。”

趙成德十分講禮貌,不曾打斷那公子念竹簡,直等那公子停頓了很久,明顯是希望他接話,他才說:“這位公子,你若是想來本官處伸冤,那是來錯了地方。那案子乃欽差所斷,你應當知道,欽差為皇上欽點,這卷宗直送刑部,再交皇上過目,最後等皇上批示方定案。就算當年是先斬後奏,你若不服,亦只能去宮門前排隊跪着,向皇上伸冤。”

屋子裏的公子幹脆坐在京兆尹大人的書桌後面,喧賓奪主地那般自然。

他又說,“趙京兆倒是對十年前的往事十分清楚。你可知,那天段大人在街上撿到了一個包袱,他見包袱裏有幾封書信,段大人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十分八卦,忍不住看了書信,上面內容叫人大為驚訝,竟是有人與外敵合謀,想要裏應外合攻打陳國。段大人不知真假,卻也不敢輕視,便把書信留在府中,準備仔細調查這樁事情。誰料第二天巡撫的欽差到了白雲城,捕快趙普就當街攔下欽差轎子舉報縣令通敵,後又有清道奴吳蘭娘指認段大人抱着一個奇怪的包袱回家,一臉鬼鬼祟祟。欽差還未定奪出如何處置段大人,連段府的老傭人也來投案,說自己主子經常與一些奇怪的人來往,那些人武功皆了得,定為段大人的同黨。趙京兆,不才想請教您,若您是當年的欽差會怎麽做?”

趙成德有些惱羞成怒,忍不住步入屋內,他覺得自己就是只被人拿着狗尾巴草一點點逗着的貓,此人欺人太甚。

不曾想将将踏進來,房門在他背後自己合上了。原這屋子裏不止一個人。

谪仙公子摸着下巴,“要是趙京兆覺得這案子太遠不太好說,我們不妨看看近的,就說方才被你關進大牢的段水遙好了。她的案子,似乎同段大人的案子差不多。”

衆口铄金,卻沒有作案動機;一個碗不叮當響,那另外一只對碰的“碗”被人藏了起來。

京兆尹大人這次沒有回答。

“那我來替你說吧,十年前,白雲城那個叫趙普的捕快,看上了一個叫吳蘭娘的清道奴,為了幫吳蘭娘重獲自由身,那捕快與人做了樁暗地裏的買賣,陷害了自己家的縣太爺。可惜吳蘭娘沒有享福的命,不久就死了。而那個叫趙普的捕快,改名換姓,官運亨通,先做了縣令,又受人提攜一步升到京兆尹,只是不知道他現在過得開不開心?”

“你是誰?”趙成德說話裏有絲顫音,咬牙切齒。

谪仙公子同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雖然沒說話,但動手了,公子提筆,在書桌上放置的空白宣紙上寫下幾個字,拿起來給京兆尹看,“當年的事,你也不過是一枚棋子,死不足惜。在下今天來,給趙京兆準備點薄禮。”

有人悄聲就把東西送到趙成德手邊。

趙成德的手打抖索,但還是打開來看了。

趙成德其實也算一條聰明的真漢子,否則不可能在京兆尹的位子上穩坐多年,不出一點纰漏。

黑色的布頭裏,是一根骨頭。

從捕快一路做到京兆尹,趙成德看的死人太多,匆匆一看便能認出這是一根死人的骨頭。骨頭泛着青黑,必是中毒而亡。

“吳蘭娘的墳,想來趙京兆是舍不得去挖的。”谪仙公子還是初見時那張不染俗塵的無害臉,可趙成德覺得他是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輕輕擡手就能殺死一片的那種。公子的聲音還是清清淡淡、溫溫潤潤,“要是她沒死,你們的孩子也足十歲了吧。”

趙成德驀地渾身失了力氣,跌坐在地上,這人連吳蘭娘死時一屍兩命都是知道的。這件事情,當年趙成德和吳蘭娘誰也沒敢說,若非吳蘭娘懷孕,趙成德怕她被杖斃,走投無路之下,也不會去幫着那人陷害自己縣令。

真是笑話,最近流傳京城甚廣的那本《情場不可不說的二三事之捕快牆壓清道奴卷》,趙成德那日看得青筋直跳,不是因為無聊滑稽不堪入目,而是是因為每一段寫的分明都是當年他和吳蘭娘之事。

“你到底是誰?”

“我嗎?你不認識我,但一定認識家父……家父姓孫,單名一個大字。”

趙成德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孫大那樣的人,怎麽會生出這樣神仙似的兒子!

谪仙公子說,“家父害了段大人一家,我是替他來贖罪的。”

☆、010、大王來巡山

對那一切無所知的兩人,此時正走在肮髒的京城大牢裏。

段水遙走在前面,冷青緊随其後。段水遙眼睛紅了,但沒掉眼淚,她不是碰着什麽事兒都哭的性子。她那是被張監官給氣的。

“卧槽!”突然,大牢裏有個漢子爆了粗口。

把段水遙吓了一跳。

這京城大牢,肯定是比其他州縣更加高級的大牢,關押的犯人十有*都是惡名昭著的重犯。那漢子臉上有一道刀疤,蓬頭垢面,他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把雜草似的頭發使勁往後撥,又揉了三下眼睛。

卻原來不是自己眼花!

青崖宮少宮主冷屠袖怎麽會來京城大牢給他做鄰居?!

青崖宮在江湖惡人心目中那是朝聖一般的存在。所以冷少宮主之于他們就是大王一般的人物。

大漢為了更近目睹偶像,把腦袋斜卡在大牢木欄杆之間,死命往外擠。

“冷少宮……!”主字沒有吐出來,冷青咻地丢過去一個飛刀似的小眼神,愣是把大漢吓得沒了聲。青崖宮的少宮主果然是威風凜凜風度翩翩還殺氣騰騰!

大漢如平地一聲雷的那一聲喊,把牢裏其他打盹的大盜都喊醒了。他們在夢裏打了個激靈,如春雨過後的春筍,蹭蹭蹭串起來,把腦袋卡在兩根木頭之間,看大神。

冷青行走江湖多年,豈止是赫赫有名,江湖人對青崖宮冷少宮主與他爹冷琤琤那都是聞之色變,而大家用一句詩形容少宮主便是:“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人稱冷一刀。你有可能在江湖厮殺中看見他,也有可能在屋頂上跟他不期而遇,還有可能在大飯館裏同他毗鄰而坐。而他總是很冷傲,絕不會和任何一個人打招呼,就算你去厚着臉皮和他套近乎,他也是一臉“你是誰”的神情,叫別人自取其辱。不過誰叫人家是青崖宮少宮主呢,有嚣張的資本。

段水遙被突發的一幕震驚,她回頭瞅冷公子的側顏,依舊豐神俊朗,可縱使再笨她也察覺出冷公子的氣息裏帶着一股肅殺。

沒人再敢發聲。

京城大牢關押的犯人衆多,但待遇還不錯,都是一人一間。這也是官府出于安全考慮,怕這些成天動歪腦筋的大老爺們湊在一起,折騰出些創新的法子,集體越獄什麽的就不好了。

押段水遙的捕快将她安排在靠裏面稍微幹淨些的牢房內,冷青跟着想進去,被那捕快攔住了。他說,“你,去隔壁。”這捕快和胡勒關系好,幫胡勒照顧段水遙也是舉手之勞,但是眼前這位長得比他帥看上去比他有錢人生比他成功的同性,就另當別論。

那些囚犯抽了口涼氣,吐氣都忘了,皆是為冒犯冷少宮主的捕快捏了把汗。兄弟,你是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啊?

可讓衆人大跌眼眶的是,冷少宮主就那樣默默地轉身去了另外一間牢房,乖乖等着捕快鎖門,一聲沒吭。

“……”

此時這些腦殘粉們,才終于注意到,與冷青一同進來的,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姑娘!他剛才還想跟那不起眼的姑娘關一間房!

大牢裏的氣氛又波濤暗湧起來,一道道視線投向段水遙,小心翼翼又好奇不已,段水遙渾身打了個哆嗦,再打量周圍的時候,看到那些把自己打理地亂七八糟的大叔們都“嬌羞”似地在偷瞄她,吓得後退三步,靠在牆上。

“咳咳。”冷青一聲輕咳。

所有人的視線,嗖地收了回去。

冷青又掃視了一圈大牢。

所有人的腦袋,呼啦全都鑽了回去。

恩,冷大公子這才滿意。重新看向段水遙,走到攔住他們的木欄杆前,安慰她:“你別怕,我們很快就能出去。”張監官那小賤人,長什麽賤樣來着,讓爺抓到他,往死裏打!

段水遙打量冷青片刻,有些忐忑。她憋了好久,想了許多的可能,然後低頭看腳尖,“冷公子,張監官真的是你打的嗎?”方才公堂上,趙大人也問了相同的問題,冷青幹脆利落承認下來,叫人總不太敢相信。

冷青一向敢作敢當,“确是我打的。”

“你為什麽要打他?”

“公堂上不是都聽那小太監說過了麽?”

“……”段水遙偷偷瞄了一眼冷大公子,只見他雙手背後,長身玉立。就算在髒兮兮的牢房裏,也污不了他清貴挺拔的姿态,像離人湖邊那棵百年的銀杉松。段水遙心裏喜歡冷公子,可冷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又怎麽會喜歡她。所以張監官說,冷公子打他是叫他不許再欺負她。一定是同情她,或者別的什麽。

對話雖然在兩人之間進行,可聽牆角的那麽多雙耳朵,是抱着赴死的決心誓死不聽白不聽啊。青崖宮少宮主的八卦,幾百年都未曾有。就算困在大牢不能出去跟別人顯擺,那也是死而無憾的事兒。

大家夥正等着段水遙再說點什麽具體的,好給他們更多想象和猜測的空間,可段水遙卻沒了聲音。冷大公子其實也等着段水遙的下文,等了半天沒聽見下文,不免微微蹙了眉頭。

段水遙依舊耷拉着腦袋,看不見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欸。”冷大公子想再逗她說點什麽。

段水遙仰起臉,是張笑臉:“冷公子,多謝你。我爹爹說清者自清,頂天立地。我沒做虧心事,便不怕他們。冷公子打人雖然不對,但也為了幫我,出口惡氣,冷公子做事自是不需要我指手畫腳,只是十分想告訴冷公子在段水遙心目中,冷公子是個大好人。”

“……”段水遙忽然這樣煽情,冷大公子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他本來與正常人發生正常接觸的經驗就不豐富,更別說是個內心戲豐富的大姑娘。于是冷大公子轉頭,掃視了一圈大牢那些偷聽牆角的大老爺們。

你們誰知道,這什麽意思?

那刀疤男立馬興奮地蹦跶,他經驗豐富的樣子,舉手搶答:“冷公子,冷公子,人家姑娘實在給你發好人卡呢!”

什麽玩意?!

“就是拒絕你追求的意思啊!”

……(╰_╯)#

☆、011、如夢初醒

衆人見大王還要聽下去的意思,就七嘴八舌說起來。話曾經英雄追求美人,真是一個個都比西門慶還厲害。

段水遙紅透了臉。

還沒等冷大公子開口,她先發飙:“你們不要說啦!”

随即,冷大公子一個殺人的眼神掃射,衆人緘口,大牢一度陷入死寂。冷大公子心裏頭罵了一句,一群蠢貨,難怪被官府逮住了關在這裏,皆是不可信的!

“段姑娘。”他叫,盡量溫柔。

段水遙跟只小兔子,一個勁往牢房的那頭鑽,無聲表達“我不要聽我不要聽”的抗議,羞恥心極重,簡直沒臉見人。牢房那頭,關着個衣衫褴褛的男子,長長的頭發披散着,失去了往日的光澤。他靠在牆角閉目養神,始終沒有參與囚犯們與冷大公子的讨論。

而此刻他察覺到有人靠近,微微動了一下,離段水遙遠些。

“啊,對不起。”段水遙後知後覺,縮回來幾步,也離那人遠些。

她就是不肯回頭。

冷大公子背在屁股上的那兩只玉手糾結着,大拇指打了個圈,一時沒有主意,于是他又犯賤地再次将眼神飄向了刀疤男。難為他記得住那麽多犯人裏那刀疤男的位置。刀疤男收到男神求助的眼神,比自己得了自由還要高興,對着冷大公子狂搖手。

先別緊追着人家不放啦!大王,要細水長流啊!

真的?

真的!我有經驗!

……那暫且,還是信一回他吧。

直到那天深夜,豆芽潛進來,摸到冷大公子牢房門口。

“公子!”

冷大公子有心事,睡不着。豆芽來的剛剛好。冷大公子問道:“人找到沒有?”

豆芽從懷裏掏出熱乎乎的一包豆糕,想遞給自家公子,牢房夥食肯定不好,苦了我們家公子。結果遭了冷大公子嫌棄,“沒帶點雞腿肉包之類麽?”豆芽有點欲哭無淚,要不他再回去一次?

冷大公子扭頭看了一眼隔壁牢房,段水遙乖乖躺在一堆幹草上,背對他這邊。那些幹草是胡勒開後門給她送過來的,別的特殊優待不在小捕快的權利範圍之內。胡勒安慰了段水遙一番,臨走的時候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裏面有個肉包子,可把段水遙的眼睛亮了亮。

段水遙現在似是已經睡着了,一動沒動,呼吸清淺。她倒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姑娘。

“算了。”公子把豆糕收了,明兒早上用得着。

豆芽說:“人還沒找到,一點線索也沒有。”

“姓張的那個小太監,官報的蹊跷,去查查他昨天見過什麽人。”

“是。”

他們的說話聲很輕,悉悉索索。

冷大公子又說,“這事兒是沖着段水遙來的,再讓人查查從前她爹得罪了什麽人。”

豆芽沒答。

冷大公子瞪豆芽,別以為爺這會兒在牢裏蹲着就不是主子啊!

“公子……”豆芽哪裏敢,他不過是在擔憂,“段姑娘的爹都死了那麽久了,要針對她早十年就針對死了。公子,或許是沖着您來的呢。”

哦,也是有可能的。

青崖宮少宮主皺眉,太把自己當回事,還以為沒人敢坑他呢。但凡沖着青崖宮來的江湖人,最是簡單粗暴,殺就殺,死就死。若是如此大費周章,并且想拉段水遙和他一起下水的……許是齊國那邊的人。

他思忖着,眉頭皺的更緊。當初接下齊國十萬兩黃金的買賣,他和他爹兩人也商量了許久。非青崖宮自視甚高,這樁買賣,他們拿錢是其次,實為故人所托。青崖宮雖然臭名遠播,但冷琤琤對看得上的朋友也是一顆紅果果的真心。人財能兩得,便是極好的。

豆芽并不知內情,但經他這麽一提醒,卻也讓冷大公子留了個心眼。齊國皇子不止一個,想要傳國玉玺的人本事定然也不小,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不能上吊的梁……或許已經有其他勢力知道玉玺的事兒和段水遙的存在,伸出了魔爪。

如果真有其他人來勢洶洶,他要怎麽保護段水遙?

冷大公子難得的,想得都掉了兩根頭發。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牢頭走到段水遙和冷青的牢房門口,幹脆利索地解鎖開門,對他們說:“你們可以走了。”無多解釋。

段水遙臉色不太好,昨晚沒睡好,蔫蔫兒的樣子。她問:“官差大哥,京兆尹大人證明我是清白了是嗎?”

那牢頭冷笑,他平日裏受過趙成德不少氣,這次可算解氣了。

只聽他說,“趙成德綁架妙齡少女,昨兒晚上就畏罪自殺了。你們當然是無罪的。”

“什麽?!”段水遙覺得早上沒睡醒。

“還不快走。”牢頭懶得跟她解釋,催促道。

“姑娘,請等一等。”後面忽然冒出來個沙啞的聲音。

段水遙條件性反射地回頭,這裏就她一個姑娘,應該是在叫她吧。

是她隔壁那個不認識的囚犯。

他看着段水遙,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握在手心,用眼神在喊段水遙過去。他的手比他的臉保養的好,段水遙想。

段水遙不敢過去。

囚犯無奈,攤開手掌:“我這裏有一顆種子,很多年了,一直沒機會種。可否勞煩姑娘将它丢在偏僻些的地方,不用管它,只給它一個發芽的機會?”

“……”段水遙眨巴了三下眼睛,無言以對,顯然她的智商不在此囚同一水平線上。

冷大公子沉臉,眯眼打量那名男囚。這人精神上沒什麽問題吧?可嘆他辨臉無能,只知道這人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無殘疾。

牢頭又催段水遙,順便嘲笑了一把種子男囚:“你犯法的時候怎麽沒這麽文藝啊,現在裝什麽逼。”

“好。”段水遙最後關頭動搖,快步走到那囚犯那兒,取過他手掌心的種子,又快步遠離這人。

“謝謝。”

那人倒是笑得釋然坦蕩。

大牢的囚犯此時紛紛目送大王離開,冷大公子走過刀疤男那間,刀疤男給他擠眉弄眼:大王,有空再來啊!

胡勒正好從公堂回來,接走段水遙,與她解釋:“李家二小姐找到了,在京兆府後面的院子裏,那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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