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就趙大人一個人住,別的人不讓靠近。今兒他沒去早朝,宮裏遣人來問,才發現他死在自己屋裏了。李家二小姐被他藏在床下,捆了手腳。我們将她救下,她一個勁的哭,指認趙大人是元兇。趙大人也留了遺書,确是大人的筆跡,畏罪自殺。”

胡勒心情沉重,趙成德雖然平時對手下人都嚴厲,可胡勒覺得他是個清廉正直的好官,從不欺壓良民。這變故來的太快太突然,總讓他覺得哪裏不對。就像之前,蘇宋公子和他分析案子,說李家二小姐的事兒,他也總覺得哪裏不對。

“胡勒,我自己回清道司就行,你去忙吧,不用送了。”段水遙停步,叫住沉思的小捕快。

“沒事,丞相帶着刑部一批人來調查這案子,我插不上手。”

“這丞相都來了,出了那麽大的事兒,你是京兆府的官差,還是不要擅離職守的好。”段水遙面露擔憂,态度堅決。

胡勒便也沒勉強。

他回身,發現冷記面館的老板正默默跟着他們。忽然心口有點堵。張監官被他打成那樣,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其實胡勒也早想打那個小太監了啊!

“你自己小心點。”胡勒一步三回頭,看得卻是冷青。

段水遙揮揮手告別,明明看見了冷青,可視線跳躍而過,愣是沒正眼瞧冷大公子。她在躲閃,不正常。

……

“段水遙。”大馬路上,冷大公子追着段水遙跑。

段水遙的腳步又加快,一路小跑,不理睬他。

冷大公子納悶,這到底是怎麽了?他有點惱,一急,抓住段水遙的肩膀,使了功夫。

“打張監官這事兒是我不對。”他不等段水遙出聲,先搶了臺詞。他想他的手下總是主動承認錯誤,這招效果挺好的。

段水遙掙紮不開,小臉氣鼓鼓。

那頭趕緊松開,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段水遙倒是開了口:“冷公子。”

“嗯?”

“我第一天見着你,感到十分不可思議,對你說了不害臊的話,不知你還記得嗎?”見冷大公子點頭,她又接着說,“那其實是因為我前天夢裏就夢見了你的樣子,好看的緊。不可思議怎麽夢裏的人變成活的了。可我昨天迷迷糊糊聽見你和豆芽小兄弟說悄悄話,忽然明白了。”

“我和豆芽是清白的。”冷大公子臉色鐵青。

“……”段水遙眼皮跳了跳,“我是明白過來,原來不是神奇地我在夢裏見過你,而是那天晚上,我也迷迷糊糊看見了你,卻被我忘記了,誤以為是夢裏。”

冷大公子心裏,“咯噔”一下,整個人僵硬起來。

“冷公子和蘇公子一樣,都是高貴的人,水遙雖然不聰明,但感覺得出冷公子待我好是真心誠意的。水遙不過是一名罪奴,承蒙冷公子不嫌,如果水遙有什麽地方能幫上冷公子的忙,請冷公子盡管說出來。不用,不用偷偷摸摸。”

☆、012、我們不約!

段水遙私以為,那是她出生以來說過含義最深轉折最多的一句話。

而她只是想在冷公子面前保持一點姑娘家該有的姿态。

段水遙的爹爹從前教育她,段家的姑娘應該“林下風致,清和恬淡”。這八個字,段水遙總是記在心頭,但始終做不到。現下,她也覺得自己很糟糕。

“我……”冷大公子語塞,“那天晚上……”

那只姑娘小白兔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盯得他不安。恩,她昨天晚上沒睡好。

但是冷公子到底已不是毛頭小夥,電光火石間機智了一把,正色嚴肅道:“此事事關重大,非我不願說,只怕你知道的多就越危險,何況此處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段姑娘,你真的這麽擔心在下企圖的話,不若今晚子時我去清道司找你,我們私下裏悄悄的說……”

段水遙聽着聽着,聽岔了地方,忽然就紅了臉。

不要冤枉冷大公子借機調|戲良家婦女,這事發突然,弄得他一點心理準備沒有,冷大公子不過是想拖延點時間找找救兵,對好了臺詞再給段水遙說這事兒。按理青崖宮少宮主什麽樣的世面沒見過,一個人打十個人從來都是不費吹灰之力,偏偏拿段水遙一個姑娘家沒辦法。

而這沒辦法的原因,或許歸結于:第一,冷大公子不是正常人,也不太會接觸正常人。(你确定?)第二,冷大公子從前不用說謊,要殺就殺,要搶就搶,這樣他就變成了不會撒謊。(你肯定?)第三,冷大公子看似高冷帥氣威風凜凜,其實就是個帥不過三秒的屬性,你別指望他能完美到底。(卧槽!作者你敢傳這章!)

“段水遙,你站在大街上墨跡什麽,還不快回去掃街!真是死性不改,無法無天了!”

遠遠的,就聽到張監官提着嗓子朝段水遙和冷大公子這邊吼。

他蘭花指捏着下衣擺,踏着小碎步,正殺過來。

冷大公子一聽是張監官,殺氣騰地四散開來,這小賤人,還敢自己找上門!

“張監官,我這就回去!”段水遙其實覺得張監官來的挺是時候,恰幫她解了圍。

張監官察覺到冷大公子的殺意,又回想起那不堪的痛苦的被蹂|躏的恥辱的一晚,渾身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可随後白淨的小臉一揚,死撐起來:“喲,這不是冷老板嗎。真是狹路相逢。”

身為青崖宮少宮主,自要有一種雲泥之別的高姿态。他雙手背後,面容冷酷,沉默不語。旁人看着他都覺得這公子真是人中龍鳳,清貴不凡,似張監官這種蝼蟻都不屑一顧。旁人也替他覺得,那小太監簡直一條想舔他鞋子的癞皮狗。

不過其實站在那兒酷酷的冷大公子心裏在想:怎麽弄死這個小賤人?

段水遙瞧他二人,又想起冷公子打張監官、張監官報告誣陷的事兒,張監官是個睚疵必報的小人,而冷公子一個眼神叫牢裏那些囚犯都不敢忤逆他,如果張監官和冷公子真杠上,肯定死路一條。思及此,出于對張監官小命的擔憂,趕緊拉着小太監走,“張監官,我們快回去吧,冷老板很忙的。”

小太監冷笑,“冷老板,你要還來打我,我繼續報官。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同這清道奴關系匪淺,如果有一天我要被你打死了,段水遙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你可想清楚了再動手!”

冷大公子還是那副不屑一顧的樣子,但心裏轉了個彎,忽然覺得他變聰明了,他這麽一說,他還真不敢輕易動他。

街上行人紛紛駐足,看好戲。

冷大公子不喜歡被人圍觀,看了一眼段水遙,淡淡說了一聲:“我先走了。”果斷轉身離去……段水遙望着他俊朗的背影,有些失神。可冷大公子忽然想起來,忘記說了什麽,又轉過身,還是那股淡定,“我晚上再來找你。”

衆人:哦!真的是關系匪淺!

灑、灑、灑。

段水遙揮動着掃帚,繼續為京城的市容環境奉獻力量。不過她今天不太專心,漏掃了好幾片葉子都沒發現。

美人蘇宋從醉人酒坊出來,他也是早上才知道的消息,京兆尹大人死了。于是他又拿三個銅板六爻了一下,還是那一卦。美人蘇宋緊鎖眉頭,難道段水遙這一難還沒過去?!

“水遙啊。”蘇宋喊她,自戀裏帶着些撒嬌。傲嬌病又上來了。

“蘇公子!”這會兒午時已過,因着早上沒有掃街,活兒有些重。段水遙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照理樂呵呵喚蘇宋。似是未曾被這兩天的厄運驚吓到。

蘇宋仔細看了看段水遙的模樣,這一天兩天的也沒瘦,就是眼睛有些紅,一看就是大牢裏沒睡好。

“吃過午飯沒有?”他問,他忽然想起給張監官的那一百兩銀票,有點心疼,順帶想起了冷記面館的老板,張監官被打之後報官的故事,整條開樂街都知道了。現在大家看段水遙,總有些複雜。

段水遙搖搖頭,“張監官說了,我得掃幹淨了開樂街,才能吃飯。”

蘇宋馬上從懷裏掏出一個肉包子,“拿着,先墊肚子。”

段水遙眼睛一亮,她看見肉包子,總是這副小狗一樣的神情,叫給她包子的人特別有成就感。

冷大公子回去以後,把豆芽叫到了跟前。

“公子,有什麽吩咐?”豆芽偷偷觀察他家公子的臉色,白裏透紅,紅裏透黑,一陣喜一陣愁的,十分難得。

冷大公子隔了半響才問:“豆芽,你若是想讨好一個姑娘,會如何做?”

除了每天煮一碗熱乎乎的面條等她,冷大公子想不出別的來了。

豆芽聽得虎軀一陣,暗道:這回公子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喜歡上段姑娘了?!這也蠻好,宮主總愁少宮主不肯找對象,怪只怪少宮主那毛病,看出去的姑娘都一個樣子,沒什麽感覺。宮主還責怪少宮主,義正言辭:“一張臉有什麽大不了的,燈一滅不都看不清,重要的是手感,手感好就行了。你就看臉下面,哪個胸大腰細腿長,随便挑一個啊!”第二天少宮主起來沒認出宮主,把他老人家打了一頓。宮主罵少宮主,少宮主說:“反正打得都是人,一個腦袋兩條腿。”

“公子,要我說,讨好姑娘自然是投其所好。我看段姑娘平日裏掃街特別辛苦,不如……”

冷大公子将腦袋湊過去仔細聽着,聽完狐疑地望豆芽。

“這樣行嗎?”

私以為,冷大公子這種不恥下問的精神,是可歌可頌的!

豆芽拍拍胸脯,“公子先不要告訴段姑娘,到時候看看她反應如何,她高興了你再承認,不高興就打死不承認,不就好了。”

冷大公子點點頭,“那你們去準備吧。”說完起身要走。

“公子,你去哪裏?”

“晚上約了段姑娘,先去買點東西。”

打更的經過,duang~daung~duang~

子時未到,一道身影飛進清道司,準确地推開一扇門,潛了進去。

那人往床上一看,被子鋪好了,人卻不在。

☆、013、帥不過三秒的男主

冷大公子心急來到清道司,看子時未到,便想先來教訓教訓張監官。對付張監官這種小賤人,以惡制惡,他有的是辦法,并不像與段水遙相處,冷大公子這輩子還沒做過好人,到底不太習慣。

可張監官居然不在屋內。這深更半夜,一個太監能跑到哪裏去?冷大公子抿嘴,腦補出一些比較刺激的畫面。然後冷大公子托了托胸前一片鼓起的“饅頭”,那都是他一個下午從街上買來給段水遙賠禮道歉的小禮物。

教訓小賤人來日方長,現在還是去找段水遙比較重要。冷大公子又悄然躍出張平安的房間,卻看見後院兩個人影,鬼鬼祟祟。冷大公子的輕功是冷琤琤大魔頭親傳,青崖宮得名的原因便是建在懸崖峭壁之上,若非輕功卓絕,只有摔死的份。

于是冷大公子飄過去,悄無聲息地偷聽那兩人的對話。

“公子,小人都已按您說的做了,您怎麽,還來找小人。”是張監官的聲音,那小賤人的聲音現在冷大公子記得可清楚了。張監官緊張害怕的厲害,一個成語也沒有蹦出來。

那頭的人輕笑一聲,是個男人,只聽他淡淡的說,“平安,你這麽喜歡用成語,有沒有聽過指鹿為馬的故事?”感覺上是個溫柔的男人,冷大公子憑這聲音想象了一下,或許是個表面斯文內心狂野的笑面虎。

張監官的影子哆嗦了一下,他反應極快,“公子,您的意思是要小人再去指認誰?可是這,這趙大人,都已經死了。小人就算要指認,也,也沒地方告狀啊。”他确實害怕,京兆尹死了,死在他報官舉報段水遙是嫌疑犯的第二天,京兆尹的屋子裏還藏着那李二小姐。這一切太巧合,叫他不得不懷疑那都是眼前這來路不明的公子安排好的。他害怕這公子殺他,不留禍患。

“平安,你為什麽那麽怕我。我教你怎麽報複欺負過你的人,你不是應該感激我才對?”

張監官這性子是賤人了點,可他現在也算明白過來,自己不過給人當了一枚棋子,眼前這位公子利用他,利用每個人的弱點。他好像什麽都知道,掐得住每個人的七寸。張監官又抖了抖,“公子哪裏的話,公子有什麽話盡管吩咐小人便是。”

“暫時倒也沒別的吩咐,就是來,看看你。”

他說的一派安然,就跟來看看老朋友似的。可小太監只能在心裏罵娘,這回是攤上個小閻王了,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他想知道自己的小命還能活多久。

正在這時,有什麽利器破空而出的聲音,張監官跪在那兒沒什麽,而站在樹下的某人,雙指一夾,精準地将那飛來的暗器接住,眯眼一眼,是一根姑娘家用的白玉簪子。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不知夜下是哪位兄臺擾人談話?”

冷大公子冷笑,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教唆小太監誣陷段水遙的背後主謀自己送上門,冷大公子沒有不打的理由。他一個前空翻,翻到那人面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崖宮冷屠袖。”

那不知名男子半張臉隐沒在樹陰影裏,月光灑在他下巴上,可見他的下巴光潔,沒長胡子,皮膚細膩。是個年紀輕輕的男子。他的嘴角彎彎,勾着個和善的弧度,并沒有殺氣。不過這些細節對于冷大公子來說,就能概括為,這人有一張沒有歪的嘴。

那張嘴唇瓣開合,吐字清潤:“原來是冷少宮主,久仰大名。”

冷大公子冷哼一聲,懶得和他廢話,身形一掠就要跟來人打。青崖宮的功夫,講究狠準快,出招于一夕之間,一招三變,都是出其不意。那人接招游刃有餘,也是個練家子,但冷大公子在過招這幾下中,覺得此人內力并不精純,私以為,久戰的話并非是他冷大公子的對手。

不過那人也不想在此刻與冷大公子拼個你死我活,招招給自己找後路,是想要逃跑。冷大公子哪裏看不出那人的意圖,偏不給他跑路的機會。眼見那人出招已有些淩亂,冷大公子暗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小婊砸。

未料那人忽然開口:“段姑娘!”

就這三個字!只這三個字!三個字換回一條命。

冷大公子條件反射回頭看了一眼,給了那人縱身一躍,跳出清道司的機會。

但那人也算厚道,不曾欺騙于人。只見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段水遙,果真站在那個月拱門下,認真瞅着他。

“段姑娘。”冷大公子瞧着人也追不回來,便收勢鎮定大方的喚道。

這一刻,段水遙有點入迷。她從未見過一個人能把功夫使得這麽出神入化,她雖然不懂武功,可方才兩人的打鬥,誰弱誰強一眼可辨。她想,難怪京城大牢的那些囚犯都怕冷公子,冷公子真是個厲害的人物,耍起功夫來那叫一個精彩。像個蓋世的英雄,不不,像個戲本子裏人人崇拜的天涯劍客。

然而下一刻,“嘩啦啦”的聲音,在夜色如水裏分外清晰,一圈一圈回蕩在半空中。

段水遙瞪大了眼睛。

冷大公子淡定低頭,哦,我的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破了,裏面的小禮物都漏出來了呢!

看看裏面有什麽,姑娘常用的胭脂水粉,還有幾個形态各異的小泥人,還有幾包蜜餞和幹貨。冷大公子單膝跪地,一樣一樣撿起來,拿自己的下衣擺兜着。撿到最後一包櫻桃糕,是天香樓裏排了好久才買着的。

“冷公子,你這是……”段小白兔微愕,略帶迷茫。

“送給你的,不當心灑了,這櫻桃糕有些碎了。”他的嗓音低沉,在這初夏的晚上,伴着晚風聽來,叫人無比舒心。

段水遙心花怒放。

“悉悉索索。”

冷大公子回頭,見張監官還在那,撇着嘴,十分不情願地看着他。張監官是想離開,屁股已經擡起來一半,奈何冷大公子這一眼太淩厲,愣是叫小太監僵在了那裏,不敢上不敢下。

“嗖——”

有一顆蜜餞射在張監官身上,張監官全身一麻,随之不能動了。

冷青一只手托着衣擺,一只手拽段水遙,要帶她離開。

“冷公子,張監官他……”不能動了。

“沒事,一個時辰以後穴道自會解開。”冷大公子還覺得今天是便宜了這小賤人。

白天的時候,冷大公子告別段水遙以後,思索了很久,要如何對段水遙解釋某天晚上段水遙在自己屋子裏看到他和豆芽的事情。然後他正巧碰到一個娘親在和兒子講道理,講到狼來了的故事。

那個放羊的小孩,欺騙大家一次,又欺騙大家第二次,于是大家都不再相信他的話,當真的狼來了,他只有看着羊被狼吃掉,自己的性命也不保。從前還有一個傻兮兮的皇帝,為了博愛妃一笑,烽火戲諸侯,結果等到有一天敵人真的打來了的時候,也沒有人相信他,于是他就死了。

“誠實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知不知道?”

冷大公子點點頭。

于是他單手一把托住段水遙的小腰,飛上屋頂無人之處。(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衣擺和衣擺裏的小玩意呢!)

段水遙臉又紅了,好在夜色濃,看不太清。

“段水遙,其實我不叫冷青,我的真名叫冷屠袖,是青崖宮的少宮主。”冷大公子坦白從寬的徹底,“我那天晚上和豆芽的确偷進過你的房間,實則是在找一樣重要的東西,可是沒有找到。”

水遙把冷大公子的話在腦子裏轉了幾個回路,堪堪消化下去。冷公子原來叫冷屠袖,他好像是江湖上一個很厲害的門派的少當家,而他來找她是因為她有一樣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什麽東西?”段水遙的家當她自己再清楚不過,除了她爹娘留下的一些給她念想的遺物,還有小時候的幾樣玩具,就只有這幾年在開樂街掃出來沒有人認領的一些物件,其他也便沒什麽了吧。他是在開樂街丢了東西?

“我與你說,你切莫告訴別人,我怕你有危險。”冷大公子十分嚴肅。

“恩!”

“是隔壁齊國的傳國玉玺。”他湊近段水遙的耳朵,說得很輕。

有暖和和的呼吸噴在段水遙耳朵上,拂動過耳朵上細細的絨毛,段水遙怕癢,本能地縮了縮,臉又紅上三分。可聽清了冷公子說的東西,她反應遲鈍地,噌地站了起來,什麽?!

“啊——”腳底一滑,段水遙手舞足蹈要摔,愣忘了這是屋頂。

冷大公子武功好,眼皮都沒擡,飛速出手抓住段水遙的手腕将她拉了回來。下一刻,沒有什麽不經意嘴唇擦過某些不該擦過的地方!段水遙只是挨了挨冷大公子的半邊身子,這是他倆第一回這麽“硬碰硬”,然後就立即彈開,坐回了原來的地方。

段水遙反應遲鈍的觸感傳到大腦,那個是傳說中的肌肉嗎?

冷大公子一臉坦蕩,壓根覺得沒什麽。

“那個……”段水遙為自己害臊了一下,趕緊扯正題,“冷公子,我這兒怎麽可能會有齊國的……傳國玉玺……”說得很輕,生怕別被人聽去。

“你也知道你爹被殺的原因,或許與他有關。”

段水遙一想到段澄,心中難免泛起一陣傷心和憤慨,“我爹沒有和齊國通敵!”

公子被姑娘突然爆發的小宇宙吓了一跳,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真的沒安慰人的經驗,也沒有說她爹不好啊。隔了好一會兒才接口:“我相信你。”

段水遙抓了抓頭發,懊惱自己一時沒控制好情緒,她認真回憶了一下段澄留給她的遺物,只一把折扇、幾幅字畫和一方他自己的名章,而且那章并非玉制成。

“冷公子。”

“嗯。”

“那玉玺長什麽模樣?”

嗯?

忽然之間,冷大公子驚覺,哦!他也不知道。反正他沒在段水遙那兒找到什麽像玉玺的東西。

☆、014、定情信物是個什麽東西

屋頂上,月光勾勒出兩個朦胧的人影,挨得不近不遠,那微妙的距離和萌萌的身高差,叫人遠遠看着倒覺得夜色挺美妙。

水遙因為冷屠袖突然的沉默,側目打量他那如夢初醒恍然大悟的樣子,眼皮跳了跳。

她又好心把自己脖子裏的東西拿出來給他看,“冷公子,我這兒跟玉沾邊的只有這件我娘親留給我的遺物,你看看會不會是你要找的東西?”她娘親十分神秘,或許有這可能。

小時候,段水遙問他爹段澄關于娘親的事情,段澄總能轉移她的注意力,有時候心情好也會講些零星的小事。除了那個關于茶花女妖精的聯想,段水遙知道她娘親很聰明,因為他爹段澄誇過很多次,娘親很漂亮,段澄也誇過。可惜這兩個優點段水遙都沒有遺傳到,段澄也解釋了,這兩部分都像她爹段澄,實在不好意思。那有什麽像她娘親,她爹段澄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出來的樣子,最後不好意思的一笑,怎麽辦呢,性子長相都像他了。但他安慰段水遙,握住她的右手,“水遙掌心的這三顆小痣,你娘親手上也有哦。”段水遙一般都比較容易相信別人的話,這句總有點不信,真的會有這樣遺傳的痣?不過後來段澄死了,當她一個人覺得很累覺得不開心的時候,攤開手掌看一看像笑臉的那三顆痣,心情便會變好。

此時段水遙從脖子裏掏出來的,是她藏得好好的一塊墨玉。

墨玉為玉中稀有,且這是一塊墨玉墨底,內外純黑的極品好玉。段水遙也是走運,當年沒入奴籍收光了所有值錢的家當,只這一塊玉,那檢查的人眼拙,以為是塊小孩子玩的小硯臺,就給放過去了。不過這塊玉的造型也的确跟個常見的硯臺沒什麽兩樣,就是上面雕刻的雲紋比一般的硯臺好看的多。

小水遙那時候問她爹段澄,這是什麽。

她爹說:“你爹爹是個書生,最喜歡舞文弄墨,所以你娘就送了這個當做定情信物啊。”

她爹還說,“等我們水遙長大了,也會有喜歡你的人送給你定情信物,你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要弄丢了哦。”

段水遙那個時候不懂什麽叫定情,什麽叫信物,現在懂了,可是爹和娘卻都不在了。她忽然有些難過。

而冷大公子眼皮都沒擡,“我要找的不是那個。(那個他早就看過了),那個是一對兒的,還有一個在我這裏。”

“欸?”

冷大公子說罷,從脖子裏一掏,也掏出個東西來。

段水遙趕緊湊過去,仔細去看。那不是如她想象中的一塊和她那個一模一樣的玉,卻也是一塊墨玉,成色質地都跟自己這塊一樣,不過是造型變成了——一根墨錠。兩塊硯臺怎麽會是一對呢,墨錠和硯臺才是一對呀。

那墨錠上還有字,“天下我有”。

小的時候,每次冷屠袖看到這四個字,覺得特別粗俗,誰要天下啊!于是就想把這塊玉丢掉,但冷琤琤不許。他一邊打兒子一邊訓:“小兔崽子,就算你的命丢了,這塊玉也不能丢。”

“為什麽?”

“小孩子問那麽多幹嘛,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過了很久以後,冷屠袖都帶習慣了,可還是不知道為什麽。

※插曲之案件重演之某人的小秘密※

某夜,青崖宮少宮主帶着侍從,潛進某女的房間。

那是個大通鋪,滾了好多姑娘在上面,冷屠袖皺眉,這跟一排蘿蔔有什麽區別?

他努嘴,示意豆芽,去找那個縣令的女兒。

豆芽一張一張臉對過去,終于發現了角落裏的段水遙。

“公子!她在這裏。”他小聲喚。

冷屠袖走過去,瞧見一個小小的腦袋,側卧着,整個人蜷在被子裏,長長的睫毛像扇子似的,尖尖的小鼻子,那不怎麽有光澤的嘴微張,口水都流出來了。他看了半天,像看什麽新鮮的事物,入神了。直到豆芽催促他,他才伸手過去。摸她的枕頭。聽說姑娘都喜歡把貴重的東西藏在枕頭裏,她的枕頭裏還真有東西,是幾個銅板。

豆芽向冷大公子請示,去櫃子那找。

冷屠袖一個人,又認認真真打量了一番睡着的段水遙,湊的很近,仔細看着好像還挺耐看的一個姑娘,卻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她身上真的有傳國玉玺嗎?冷屠袖心裏有個懷疑的聲音,催促他邪惡的伸手又掀了人家姑娘的一角被子。被子裏,她穿着粗布的中衣,沒有什麽走光的地方,只脖子裏的那塊玉露出來。

若教冷大公子看見別的什麽露出來的地方,倒也不會太驚訝,他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但偏偏是那塊玉。有些老話都怎麽說的,什麽樣的鍋配什麽樣的蓋,什麽樣的頭戴什麽樣的帽,粉條炖白菜,芝麻也有綠豆愛。就他從小看他爹冷琤琤庫房裏那金山銀山珠光寶氣的眼力勁,單單一眼就能看出那硯臺和他身上的墨錠絕壁是一塊元玉上掉下來的兩塊肉,親親的一對兒。

怎麽會這樣?

冷琤琤打他時的怒吼又回想起來,“小兔崽子,就算你的命丢了,這塊玉也不能丢。”

莫非是因為他爹在他小時候偷偷瞞着他,給他定了個娃娃親?!

有人站在遠處,擡頭望着清道司的屋頂。

段水遙湊過去看冷屠袖脖子裏的玉佩,冷屠袖低頭看她。

人影相疊,好似纏綿。

那遠看的人握着一支姑娘用的玉簪子,不緊不慢地把玩着。

……

突然地,段水遙的腦袋擡起來,撞在冷大公子下巴上,冷大公子捂着下巴,一時間擡不下下巴,只能仰頭望月做呼嘯狀。

真疼。

“冷公子!”段水遙有點緊張有點嚴肅有點想法,“這玉佩……”

冷屠袖被小妮子感染,也有點緊張有點嚴肅有點想法,他那比段水遙稍微白一點的面皮不禁泛起一層淡淡的粉紅。

“我爹說這是我娘送給他的定情信物……”

果然!冷大公子從粉紅的面皮,變得有些緋紅。但神情還是那麽冷傲,面無表情。他在堅持着最後的鎮定。

“你手上卻有墨錠,這看似是一對兒的……”

嗯,這不是看似是,這的确是。

“我想,或許這跟我爹的死有關。我爹死的時候,我不過七八歲,什麽也不懂。我爹只囑咐我無論什麽樣不堪的環境都要堅強地替他們活下去,我便只想着活下去。可我今天,看到冷公子的墨錠,又想到冷公子先前的話,和你來找我的原因。齊國的傳國玉玺還有我爹被人污蔑,或許這些都跟我爹的死有關。”

嗯?怎麽方向乾坤扭轉,有點不對了。

段水遙軟軟的小手抓住了冷大公子帶着老繭的大手,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冷大公子覺得漫天的星光都沒有這一雙眼睛好看。“冷公子,我幫你找你要的玉玺,你能不能也幫我,幫我找找害我爹的兇手,我想……替他報仇。”

這是一次,屬于灰姑娘的覺醒。

冷屠袖收拾了一下心情,沉默了一會兒,他爹跟他說,做生意不能答應的太快,叫人查覺我們坑的太明顯就不太好了。他也享受了一會兒段水遙專注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總覺得是有溫度有感覺的,酥酥麻麻。

“冷公子……”段水遙的手還沒放開他的手,但快松開了。

“好,我答應你。”冷屠袖把握了那個松開的剎那,把握了那個不重不輕的力度,重新把人家姑娘的手抓回來,一口答應下來。

☆、015、公子的小秘密

京城依舊熱鬧繁華,京兆尹的死沒有給這個地方帶來太大的波瀾,皇上身邊數一數二厲害的丞相大人在京兆尹府內查了一天,走了三天,新官的任命書便下來了。

這新官,大家都說又是位空降的大爺,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麽好運或是後門。所以比起趙成德的死,現在大家更關心這位神秘的新京兆尹。

不過這些事兒和段水遙沒什麽關系,頂多就是京兆尹府的門開在開樂街上,段水遙掃街的時候,總要将那一塊地方掃得特別仔細。

這天是新官上任的天,夏天的味道又濃了一層,段水遙照例從南大門牆根開始掃,美人蘇宋公子塞給她一包桃酥,她吃下兩塊,又掃到了冷記面館。冷大公子早候着了,他琢磨着要不要讓人把醉人酒坊給砸了,或者去租下南城門下第一間鋪子。

“段姑娘!”豆芽笑眯眯和她打招呼,“快進來吃點東西,不吃飽哪裏有力氣幹活,瞧我們家公子,早給你準備好了。”

水遙将掃帚放到門後,沖冷屠袖腼腆一笑,她悄悄地把手往自己衣擺上蹭了兩下,才坐到老位子上。

冷大公子端着碗熱騰騰的面,是他親手做的。除了擀面拉面煮面條,冷大公子割肉切菜打雞蛋的功夫亦十分到家。沒辦法,誰叫人家功夫底子擺在那兒。可惜這位爺烹饪出來的東西,也就面條能入口,其他呵呵。

“謝謝冷公子。”

“沒事,不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