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回見她這樣的表情,亦是有些慌亂,不知所措

了崖一了百了。

“我娘她,到底為什麽要跳崖?”

段水遙知道晏尋,晏珏表哥就是他兒子。

可段水遙想不明白,不知道是莫茶臣組織語言的水平實在太差,還是當年的事情莫茶臣也是一知半解,反正段在爹爹給段水遙描述的記憶力,娘親一定不是一個會随便跳崖的女子。輕生是一件看似膽大,實際上卻特別膽小的事情,生活在困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娘一定不是一個膽小的人。

這是第一次,有除了爹爹以外的人對段水遙講娘親的事情,可她覺得這些全部一點也不像她、娘。

☆、042、厄運連連

冷大公子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在大牢裏。

所有獄友都如初次見他那般,紛紛貼在圍欄上,腦袋拼命往欄杆的縫隙之間擠,脖子伸的老長。

大王二進宮,不知所犯何事?

冷大公子撫後脖子,嘶——疼得很!那背後偷襲之人,下手可不輕啊!冷屠袖一想到這裏,回憶湧現,咬牙切齒,他在心裏罵道:到底是那個王八羔子攪黃本公子好事,叫本公子知道非打死他不可。

他又打量四周,問:“我怎麽會在這裏?”

衆人:“……”

一片寂靜中,一旁的豆芽咻地從地上彈起來,他也是剛醒,護主心切,開口就大喊:“公子!小心!”喊完看清周圍環境,呆了一呆,“欸?我怎麽會在這裏?”

冷屠袖、衆人:“……”

豆芽見冷屠袖臉色抑郁,想起之前在小巷子裏發生的事兒,猜到自己公子肯定一頭霧水,先同他解釋:“公子,打暈你的人,是不語公子莫茶臣。”

莫茶臣三字一出,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一日冷琤琤來京城找兒子,冷屠袖嗅出他爹與段水遙她娘之間蹊跷,冷琤琤瞞不過兒子,遂與冷屠袖講過晏靈白跳崖一事。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冷宮主心底裏覺得,晏靈白之死同他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可冷琤琤這個人向來愛面子,做錯了不喜歡承認,喜歡逃避,只字不提。以為不提就沒人知道。

冷屠袖自認這方面沒有遺傳他爹,或也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看他爹娘分離,盡量想要避免他爹的臭毛病。可是冷屠袖面對段水遙的時候,心裏生出許許多多的歉意和內疚。他竟不敢告訴段水遙這件事情。

而莫茶臣此時既然跳出來,絕壁也是為了從前的事兒。不日前青崖宮傳來消息,冷宮主被人打了。冷屠袖深以為這位莫前輩有些難對付。

如果可以,冷屠袖寧願是他親口告訴段水遙從前的事情,他十分後悔自己的膽怯。

“段姑娘人呢?”他問豆芽。

豆芽撸撸他額前的幾根毛,很愧對公子,“我後來也被莫前輩打暈了……”

哎!

主仆二人正想越獄出去找段水遙,豆芽看了看鎖住他們牢房的鎖。

“公子,這鎖跟平常的不一樣,我打不開。”

“讓開我來。”冷屠袖心急如焚。

刀疤男見大王要出手,大喊:“少宮主!使不得啊使不得!”

冷大公子皺眉,心道是你們沒本事被關在牢裏,老子難道和你們一樣沒本事?!

“少宮主,這鎖是專門對付極品囚犯的,若不是用特制的鑰匙打開,鎖孔裏會放毒氣,就是那種摒棄都沒用的,那種毒啊!”

“……”這誰幹的,這麽缺德。

冷大公子見不能劈鎖,轉眼想把大牢裏的木栅欄給震斷一根鑽出去。他吸了口氣,所有人都凝神看他手劈欄杆,一睹風采。結果冷大公子手掌豁出去,不帶氣一絲的微風,竟然是空掌無內力。

“少宮主,孫大人之前叫人給你們灌了軟筋散,十二個時辰裏使不出內力的。”刀疤男弱弱補充,他猜想青崖宮少宮主這輩子還沒這麽憋屈過吧。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節哀順變。

“你怎麽不早說!”冷屠袖現在也就剩下嗓門大。

話音剛落,大牢進口處有些響動,衆人望去,不出片刻轉進來一個身着朱紅色官服的男子,徑直走到冷屠袖的牢門前,朝他淡淡一笑。十分欠揍。

冷屠袖雖然臉盲,但也不至于瞎死,“不知孫大人為何扣押我等良民?”他壓着一肚子火,可渾身散發不出一丁點的殺氣。就跟老虎額頭抹了紅花油,獅子腦袋剃了個光頭,最威風的地方沒有了,心底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爬。

“屢次私闖京城大牢重地,目無王法。此乃其一。冷老板,你有什麽要說明的麽?本官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

冷大公子冷哼一聲,什麽也不解釋。

“帶人在京城大街公然打架鬥毆,擾亂京城秩序,此乃其二。”

冷大公子還是不吱聲。

“涉嫌勾結朝堂重犯,幫助其越獄,此乃其三。”

“等等!你說我勾結誰了?!”冷屠袖前面兩項全當是默認,但第三項罪名他絕對不擔。

孫廣志眼皮都沒擡,“三天前,莫茶臣越獄,你剛好打傷牢頭來過大牢。本官雖然不在江湖行走,但江湖有名的人物還知道些,不語公子莫茶臣與冷公子的父親是結拜兄弟。此事時間、地點、人物、動機俱全,冷老板可有什麽想要補充的地方?”

明知這人是在公報私仇,冷屠袖懶得跟他理論。

只道:“無。”

“方才清道司張平安來報案說一名清道奴失蹤,有人證看見當時她與你在一起,冷老板可有什麽線索提供?”

冷屠袖翻了個白眼,“無。”誰告訴你誰傻逼。

“既然如此,本官幫冷老板算過了,這三項罪加一塊少說也要判十年,本官會擇日開堂審理,冷老板其他什麽都不知道,那本官就先走了。”

孫廣志與冷屠袖兩人視線相觸,能擦落出一片火星子,具是火到了極點。

☆、043、祭

段水遙和莫茶臣對峙良久,最後莫茶臣妥協,只說:“你不肯跟我走也罷,但你一定沒有去祭拜過你娘。你先同我走一趟。”

他這話倒是沒說錯,段老爹從前不曾與段水遙說過,她娘是死了的。段老爹只說晏靈白是走了,回了她來時的地方。本來段水遙相信她娘還會回來,後來大家都說其實她娘親是死了。大人都喜歡騙小朋友,拿一些模棱兩可的話,瞞着小朋友。她半信半疑裏,慢慢也接受了這個真理。可惜沒來得及問娘親的忌日。

“好。”段水遙毫不猶豫的答應。

這麽多年,從來沒有祭拜過娘親。

确實應該去一去的。

但此事怪不得段澄。其實那時候,晏靈白的那個哥哥晏尋抱着襁褓中的嬰兒去找過段澄,莫茶臣在後面一路跟蹤,故爾見過段澄一面。當時晏尋是說:“舍妹從家中私自出逃,家中本是不同意。現已将舍妹接回,你不必找,你們的緣分到今天便已盡,這孩子既是你的骨肉,便跟随你作伴吧。”

段澄抱着段水遙在屋子裏坐了一夜,後來依舊好好過着日子,并沒有因為晏靈白的離開而頹廢。莫茶臣當時很長一段時間,在屋頂天天看着段澄樂呵呵的逗着小閨女,想不明白這個晏靈白深愛的男子為何不難過,為何不痛哭流涕?然後他看不下去了,就走了。

誰知再見段水遙竟是在京城大牢裏。

二人趕了一夜的路,來到青山不遠處的無名山崖邊。

風好像還是那年的風,莫茶臣好像覺得他還能看見晏靈白跳下去的時候,那一抹雪白的衣角。

晏靈白跳下去那一天晚上,莫茶臣獨自在斷崖邊彈了一個晚上的琴,後來他把七玄琴藏在這裏十多年,伊人已逝,錦瑟蒙塵。莫茶臣曾想過或許晏靈白不過是想金蟬脫殼,那斷崖下另有蹊跷,可他花了極大的力氣下到崖底,正巧看到晏尋在收殓晏靈白的屍體。那樣支離破碎,觸目驚心。晏靈白是真的死了,她不想活。

為什麽?

彈一曲《長相思》,美人在時花滿堂,美人去後花馀床。床中繡被卷不寝,梳妝臺前聞餘香。香亦竟不滅,人亦竟不來。相思黃葉落,白露濕青苔。

段水遙默默在崖邊叩了三個頭,莫茶臣說她娘親最喜歡吃肉包子,好像小時候是被餓大的,從沒吃過肉包子,每每上街總要買一袋肉包子拿回去啃,也不膩。段水遙來祭拜娘親,沒有燒冥錢,沒有焚香,也就帶了一紙袋子的肉包,扔下了斷崖。

她想起小時候在白雲城裏,晏珏表哥來訪。

一輛大馬車,跳下來一個*歲的小男孩,老氣橫秋地說,“我來找我表妹。”

他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少爺,绫羅綢緞,出手闊綽,身後跟着一群保镖,打扮清一色的烏黑亮麗,那時候街坊四鄰的小夥伴都說,段水遙有個十分酷炫的表哥,十分讓人羨慕。

段澄沒多問,不問他一個小孩怎麽跑出來的,不問他爹晏尋去了哪裏,更也不問他的姑姑晏靈白如今可好。只笑呵呵将晏珏接進門,當自己第三個孩子般盡心照顧。第三個?第一個是段水遙,第二個是孫廣志,第三個才是晏珏。

晏珏進屋,見段水遙正在學寫字,他大筆一揮,将自己的名字寫在紙頭上。

彼時段水遙認字不多,晏珏的晏字她認得,因段澄之前已經教過她身邊幾個親近之人的名字。晏是娘親的晏,至于後面那個字……“晏玉表哥!”她幹幹脆脆,自認聰明的叫了一聲。聰明的孩子都找到了認字的竅門,就是不認識的字仙都半邊,許多都能蒙對。

晏珏臉變得很黑,豔遇表哥?!他傳說中的表妹腦袋是不是不正常?!晏家人向來冰雪聰明,晏家的孩子個個都是天之驕子、天之嬌女。晏珏頭一回碰見這麽笨的表妹,他想了想,責怪段澄。一定是他的基因遺傳不好!

關于晏珏表哥的事情,段水遙能說出一籮筐的糗事,她對這個表哥十分親近,只不過後來晏珏回家,不久之後段澄被殺,段水遙被押入京城成了清道奴,就再也沒見過這個表哥。

如果是舅舅逼死了娘親……

為什麽?!

段水遙和莫茶臣心中都有很多的為什麽,沒有人能替他們解答,他倆不約而同的選擇暫時放一放,慢慢去找答案。現在最要緊的事兒,段水遙覺得是快點回京城,冷公子說不定已經找她快找瘋了;莫茶臣則覺得回京城也好,起碼要幫段水遙把案子翻了,一個黃花大閨女,正值适婚年齡,他這個義父還要給段水遙物色一個靠譜的好相公!冷家那臭小子,絕對不行!

“我聽你娘曾提過,你爹當年是新科探花,分在刑部當書令史,後因查案得罪了孟太師,被調離了京城。說不定,和後來的事兒有些關聯。”

段水遙驚了個呆,她爹爹看着脾氣好,總是笑眯眯,對人和和氣氣,段水遙小時候從沒見他和百姓拔高過嗓子紅過臉。卻原來她爹爹如此不畏強權,連太師也敢得罪。

這下好了,先是當年得罪當朝太師,後被欽差定罪,欽差後來成了當今丞相,與左右兩大權臣為敵,段水遙小心髒“噗通噗通”跳得很快,若想幫她爹和自己翻案,看來非得驚動皇上不可。

☆、044、救場

隔天段水遙再風塵仆仆回到京城的時候,京兆尹孫大人正在升堂審理一宗案子。

“堂下何人?”孫大人端坐于堂上,字正腔圓,好不撩人眼球。

公堂外面圍了一群看孫大人的小姑娘,個個穿的花枝招展。自從孫大人上任,每次開堂必有圍觀。無論孫大人怎麽判,她們皆稱贊。陳國的民風開放,家長也不攔着。

堂下,冷大公子全身仍舊使不出力氣,被迫跪在那兒,不吱聲。好不冷酷如霜。

有交頭接耳聲,都在讨論是堂上的孫大人好看還是堂下的囚犯好看,一正一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這次要是孫大人判的太狠,這群姑娘大約不會稱贊。

“啓禀大人,堂下冷記面館老板冷青。”吳師爺替冷大公子回答,“不過下官查實,冷青乃化名,此人真名叫做冷屠袖,是江湖上一個叫青崖宮的紅名門派之少主。”

堂下噓聲一片,青崖宮少主啊,黑幫老大的獨生子啊!聽上去很高富帥很霸拽酷的樣子啊。

孫廣志一記驚堂木。

“肅靜。”

他接着問,“所犯何事?”

吳師爺繼續幫答,“此人屢次潛入京城大牢,藐視王法,前夜還帶人在京城聚衆鬥毆,擾亂京城秩序,更幫人越獄,越獄之人系其叔父。”

啪——

又是一記驚堂木。

“冷屠袖,你可要申辯?”作為青天大老爺,孫廣志表現出十分明理的一面,你覺得冤枉你說出來,大人給你做主。可誰知道他心裏有沒有在冷笑。申辯有啥用,本官證據都還沒端出來,一會兒你申辯一句,本官就拿證據壓你十句。

哼,想騙娶我家小姐,想的美你!

冷大公子擡眼,丢給孫廣志一個不屑的眼神,老子懶得跟人廢話。

他不辯解,孫大人更省力,判道:“你既然無話可說,便是認罪。依照陳國律法,私闖牢獄者判坐監五年,受鞭刑十記,與劫獄、越獄同犯者判坐監五年,受杖刑五十記,聚衆鬥毆嚴重者坐監三年,受鞭刑十記。鞭刑、杖刑皆當堂執行。”

說罷,就有衙役拿着棍子和鞭子上來。還有人推了抽鞭子要栓人的十字架,和打人屁股用的矮凳。

外頭圍觀的姑娘們,紛紛捂嘴,覺得這回孫大人判的也太狠了,又要打又要坐牢,坐完十三年牢出來,俏公子都變成怪大叔了啊。可這幫不害臊的小妖精,眼睛都瞪得大大,目不轉睛,迫不及待要看俏公子被人脫衣服和被人脫褲子。

恩,鞭刑要脫上衣,杖刑要脫褲子。

孫大人這麽判,就是故意要冷大公子沒臉見人。

所以你們不要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人家肚子裏黑起來,跟章魚似的。

“大人,大人且慢!”

冷屠袖的上衣都扒開一半了,忽然有人突破重圍,高喊而來。

哎,好掃興!姑娘們不滿地看向那攪局的人。

段水遙很急,氣喘籲籲,頭發亂了,滿頭是汗,幾絲頭發沾在額頭上,臉頰還泛着微紅。

青崖宮埋伏在人群裏的幾個女手下,本來打算要出手救少宮主,這會兒見段水遙來,又把握在手裏的軟劍悄悄收回去,再看看情況。

“大人,冷公子他沒有聚衆鬥毆。我可以作證。當時有一夥兒江湖人,在追殺冷公子,冷公子是受害者。他們還劫持了我,冷公子過來救我,後來被人所傷。你看他身上,這裏這裏,是我幫他包紮的。我沒有說謊。”

段水遙指指冷屠袖半開的衣衫裏面,那道從肩膀到腋下的傷口。她算計着,如果孫廣志還不相信,她就只能掀裙子底給他們看撕碎的襯裙了。

孫廣志抿嘴。

冷大公子扭頭癡癡看着段水遙,看的都忘了說話。

她肯回來,是不是說明,她并不責怪他。

短暫的沉默之後,孫大人退讓:“既然如此,聚衆鬥毆的罪可免,其他二項判罰不變。”

他擡手,驚堂木快要落下的時候,段水遙撲過去,“大人,孫大人,我還有話說,等一下判。”

孫廣志額角青筋突突突地跳,十分郁悶他家小姐為何要這麽幫冷屠袖。孫廣志是不知道冷屠袖那個爹冷琤琤間接害死晏靈白的事兒,若是知道,他必然在大牢裏就已經用起私行。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段水遙暫時未接口,她扭頭回望來時的路,她在找人,她在糾結。莫茶臣站在人群裏,觸及到她的視線,沒躲沒閃也沒動。他倒要看看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頭,是不是真的要出賣他。

孫大人又“嗯?”了一聲,催促她。

“冷公子他,他也沒有幫人越獄。那個越獄的囚犯,是自己逃出來的,但是,但是,但是那個囚犯也不是想越獄去做壞事,他就是急着找人,有急事要辦,才從牢裏跑出來,而且他現在已經回來了。”

呵呵。

莫茶臣心撥涼撥涼。

段水遙說完,手指頭指向人群裏的莫茶臣。“大人你看。越獄囚犯其實是我的義父,張監官報案說我被人劫持走了,但我不是被人劫持,是義父帶我去祭拜了一下我娘。他與我娘是舊識,在大牢裏認出我來,便越獄來找我。他不是壞人,真的。此事與冷公子一點關系也沒有,請大人明察。”

圍觀的群衆默默給莫茶臣讓出了一條道兒。

莫茶臣走到堂下,站在冷屠袖旁邊,“我自己想出來就出來,不至于弱到假他人之手。孫大人将我重新關起來就是。”

一句話,坐實了段水遙的話。

莫茶臣側目白了一眼冷屠袖,老子不是幫你,老子是幫我幹閨女!

冷大公子見這急轉直去的劇情,咽了口唾沫,他對莫茶臣沒什麽印象,此時看着莫茶臣的臉,也便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還不如刀疤男好認。可莫茶臣身上的殺氣,他是嗅出來了。這大爺是強忍着沒跟他拔刀相向。

“大人……”段水遙小狗般巴巴望着孫廣志。

孫廣志千萬個不願意,但還是拍下驚堂木,“爾等如此随心所欲,視王法何在?将莫茶臣拖下去杖責五十。冷屠袖屢次擅闖京城大牢,人證物證俱在,段水遙,你還有什麽能替他開脫的證詞?”

“沒有……”這個,段水遙連知道都不知道。她扭頭看向冷屠袖,疑惑不已:冷公子,你沒事兒幹嘛老往大牢裏鑽?那兒關的都是大老爺們,也沒有漂亮姑娘啊……

冷大公子目光閃爍,無法同段水遙對視。這秘密絕對不能讓段水遙知道!打死也不能說!

孫大人見段水遙沒話說,心頭一松,終于可以定案,青崖宮的女手下們也都準備好了要劫少宮主,段水遙一點辦法沒有。所有的情緒,所有的事兒,所有的人都定格在前一瞬間,而下一刻——

“大人,大人,小人有話要說。”

卻是小捕快胡勒從後堂跑進來。

京兆尹大人今天斷案,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打斷,現在都想把驚堂木甩胡勒一臉。不過孫廣志面上還是驚如天人的不食人間煙火,清冷的眸子看向跪下來的胡勒,懶得說話。

“啓禀大人,冷公子雖然屢次私闖大牢,但實為教育京城大牢裏的那些囚犯,督促他們改過自新,那些囚犯因青崖宮的威名,都對冷公子俯首稱臣,大人不信,可以問一問牢裏的囚犯們,他們在冷公子的教導下,都乖的跟貓兒一樣。”

啪——!

孫大人這回真的怒了,冷笑:“你這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真是了得!”

胡勒有些怕孫廣志,可到底是條漢子,“小人是京城捕快,只抓不良之徒,只說實話。請大人明察。”這話兒剛說完,京城大牢裏新提拔上來的牢頭匆匆跑過來,跟京兆尹大人報告:

“大人,不好了,大牢裏那些囚犯不知吃錯了什麽藥,都在學貓叫個不停!下官怕他們是要集體密謀什麽事兒,還請大人派兵增援。”

“……”

一場鬧劇。

孫廣志腦中出現這四個字。

他突然有點嫌棄自己,居然不知不覺陪着這幫子蛇精病演了一場鬧劇。他環視四周,一時沒了跟冷屠袖惡鬥的興致。跟這傻逼鬥,簡直拉低他孫廣志的智商。他又如何不知道青崖宮的人埋伏在堂下,堂外卻還有許多他雇來的江湖高手,不信攔不住一個冷屠袖。

“冷屠袖,你現在有什麽話說?”

“有,我去大牢是為了教育那些囚犯從良,因為我有社會責任感。”

你看,要不要臉?

“縱使你心懷天下,私闖京城大牢之罪也不可不罰,本官現在定案:冷屠袖拖下去杖責五十,退堂!”

啪——!

☆、045、心花怒放

==謝謝大家的打賞和pk票,麽麽噠!!以及,謝謝大家的支持和留言!!==

胡勒和段水遙看着冷屠袖被拖下去。冷大公子眼前要被打屁股,還有閑情沖段姑娘豎起兩根手指比了個“v”,簡直是個腦缺兒。

“謝謝你,胡勒。”段水遙終于安下心,看向身邊的胡勒。方才她根本沒想到,胡勒會站出來給冷公子說好話。想想孫廣志可是胡勒的頂頭上司,萬一惹孫廣志不開心,丢飯碗僅憑大人一個“滾”字。

将将孫廣志退堂的時候還看了她一眼,十分微妙的一眼,那裏頭的意思段水遙有些讀不懂,似是有些哀怨,還有些寵溺,也有些不舍。

胡勒搖頭,顯出與平時不太一樣的冷淡,說:“不是我想幫他,是我娘讓我來的。”

段水遙詫異,随即笑容單純:“梅姨倒的确是見過冷公子一面,上回休業,他跟我一起去過你家。那時候你不在,梅姨又急着去打麻将,都沒和冷公子說什麽話,沒想到梅姨卻是放在心上的。梅姨真是好人!”

胡勒輕輕地看段水遙一眼,眼神也十分微妙。他沒有接話,而是同段水遙告辭,獨自出去巡街。

他需要冷靜一會兒。

他娘的話句句在耳。

“胡勒啊,你去幫一把冷記面館的冷老板,我聽說今天孫大人要升堂審他,還雇了一幫江湖人防他逃走。明顯是看那小子不順眼很久了。”

“娘,這關你什麽事兒。”

“……這事兒你早晚要知道,我不如現在先告訴你,其實那小子是你親哥。”

當時胡勒都聽到自己腦子炸開花的砰砰聲,“啥、啥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兒子,你其實姓冷,叫冷勒。不過你胡爹爹對咱有救命之恩,故爾你要想姓胡,也是可以的。反正這事兒你自己做主,娘當年看不慣你親爹,就把他抛棄了。”

“……”

胡勒一直覺得娘親是個極有個性的女子,她不光抛棄了相公,還與大名鼎鼎的海州梅家親戚都斷了關系。自然,梅七娘在胡勒面前略去了當年很多事情,既然已成過往,就讓它随風而去吧。就是可惜了她看上的兒媳婦,等等,也不能叫可惜,段水遙要是嫁給冷屠袖,還算是她兒媳婦,肥水總流不到外人田裏去。

梅七娘想想,那也挺好。

段水遙獨自蹲在衙門口,等冷屠袖。

五十大板打完,冷公子就能放出來。她想,孫廣志最後是手下留情的。

豆芽這會兒也被放出來,跑到衙門口,就看見蜷在角落裏的段姑娘。她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還是前天的那一身,身上沾了些泥巴,頭發亂糟糟結在一起。她故意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估計是怕被讨人厭的張監官碰見。

豆芽悄悄走過去,“段姑娘,你沒事吧?”

“豆芽小哥!”段水遙回頭,亮出招牌式的笑容,看見豆芽很高興。“我沒事,就是跑到有些累,想回去洗個澡。一會兒等冷公子出來,我跟他說幾句話就走。”

“段姑娘……”豆芽摸摸鼻子,琢磨着怎麽幫他家公子在姑娘面前說些好話,但豆芽跟冷屠袖處久了,含蓄的話也說不太來,直腸子道:“公子這兩天,在牢裏受了些委屈。還望段姑娘看在平日公子總惦記着姑娘的份上,一會兒見着公子千萬不要說重話,別看他總威風凜凜的樣子,其實內心挺脆弱的。還有,我家公子橫行江湖這麽多年習慣了,有些作法或許不太合常理不甚厚道,但他沒壞心,姑娘心裏有什麽疑惑,一定要聽他解釋。”

段水遙認真聽着豆芽的話,時不時點點頭支持豆芽的觀點,比如他總惦記着她,比如他內心挺脆弱的,比如有些作法不太厚道。她那天晚上看莫茶臣揭穿冷屠袖的苦肉計,确實十分驚訝,不過這兩天她在路上仔細想了想,也不難想明白冷公子的心思。段水遙不生氣,她就是想笑,原來冷公子也挺幼稚的喂。

正說話間,冷屠袖一瘸一拐走出來了。他面色蒼白裏泛着些潮紅,俊臉布滿汗水,看來打板子的時候忍得極艱難。冷大公子是條漢子,都沒吐一絲悶哼叫人聽見。他倒是聽見孫廣志進來當着冷大公子白花花的屁股,波瀾不驚的訓那個打板子的人,“今朝沒吃早飯?打罪犯還是彈棉花?莫要偷懶。”

冷大公子咬牙,默默問候了孫廣志祖宗十八代。

“冷公子。”段水遙上前,扶住冷屠袖半邊。

豆芽見狀,也跑過去,欲扶冷大公子另外一邊,被公子一個犀利的眼神瞪回去了。

冷屠袖順勢,極其自然地把胳膊架到段水遙肩膀上,長臂猿似的,将段水遙小小的身板都圈在他一支胳膊裏。冷屠袖徑自笑起來,跟個二百五沒兩樣。偏偏人又長得好看,叫人嫌棄不起來。

豆芽瞟一眼,乖乖退了一步,不聲不響跟在那兩人身後。

“水遙,我錯了,我不該演戲來騙你。”

每次冷大公子認錯都是幹脆利落,跟他的刀一樣,快狠準。

段水遙點點頭:“冷公子下回有什麽話,要是不好意思開口說,不如寫下來吧。你這樣真刀真槍的上演,還弄傷自己……都說刀劍無眼,萬一豆芽小哥那一劍偏了,劃在臉上,或是劃在身上……”她說到身上,看了一眼冷屠袖,沒別的意思,可她人矮,又被冷屠袖壓着,視線只落在冷屠袖褲裆上。

冷大公子兩腿之間有些涼飕飕。

“我就會打打殺殺,說不來花前月下的肉麻話,怕極了你鐵了心要退親。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即然這樣,那咱倆就應該成親啊……”他腦袋歪着,在段水遙耳朵邊喃喃。像個犯了錯又覺得自己很委屈的小孩。

熱乎乎的氣撓得段水遙耳朵癢,臉紅了。

悠長的開樂街,長到兩個人好像能走完一輩子。

走到冷記面館門口,段水遙終于把憋了一路,最想跟冷屠袖講的那句話說出口,“冷公子,我娘親已經過世,親退不了,我得拖累你一輩子。”

“好。”

冷屠袖閉着眼睛,感受到這奇妙的一瞬間——心花怒放。

他私以為這會兒的氣氛很不錯,與之前被打斷的計劃又能銜接上。于是他沒有松開段水遙,自己舔了舔有些起皮了的幹澀嘴唇,一點一點往段水遙那兒湊,近到他都感受到段水遙在憋氣,不敢吐氣。他自信如果現在親下去,段水遙絕不會生氣。他也正準備這麽做。

連豆芽都默默用手蒙住自己眼睛了!

可是,

“噗通——”

“冷公子!冷公子!豆芽小哥,冷公子暈過去了……”

豆芽一腳跺下去,哎!上前扛起地上的冷屠袖,淡定說:“段姑娘莫慌,公子今早就有些發燒,剛才又挨了五十大板,身體一下子吃不消。我煎兩副藥給公子喝下去就沒事了。”

段水遙還有些呆傻。

豆芽意味深長的強調:“段姑娘,你放心,我家公子身體一向很強健。”

☆、046、雷澤歸妹之卦

“灑、灑、灑。”

晨曦中,知了聲和掃街聲将一座城襯得格外安寧。

正是最熱的時候,段水遙沒動幾下便已經汗流浃背。

蘇宋從醉人酒坊裏探出個腦袋,“水遙。”他招招手,叫的很小聲。實在是最近冷大公子愈發猖狂,不讓蘇宋多瞧一眼段水遙,酒窖裏的好酒都不知被青崖宮的打手們悄悄打碎了多少壇了,可他蘇宋怎麽會是如此貪生怕死的人!

哼。

段水遙什麽也不知道,蘇宋不光威武不屈,還十分君子地沒有給段水遙打小報告。他盛了一碗冰鎮綠豆湯出來,笑容和煦裏帶着點狗腿,“來來來,我去冰庫裏花大價錢買來的冰,這綠豆湯冰鎮了好一會兒,涼透啦,快嘗嘗。”

美人蘇宋往年都喜歡去冰庫買冰,跟皇帝一般奢侈,在屋子裏放着每天不斷,而這綠豆湯也是他看家本領,段水遙不知道他如何做成,反正比別家的都好吃。

遂,小黑妞眼睛一亮,跑過去接了碗,高興道:“喝蘇公子的綠豆湯,最消暑。”對蘇宋一點不客氣。

“屋裏還有,你進來,我再幫你盛一碗。”蘇宋就跟那扔了一路米粒企圖讓小麻雕進陷阱的捕鳥人,誘導地循序漸進。

段水遙糾結片刻,她瞧開樂街一塵不染,并不怕張監官來檢查,便抵制不住誘惑,跟蘇宋進了醉人酒坊的門。自然美人蘇宋也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他搓搓手,忍了很久的樣子,撲到段水遙身邊,把她往桌子邊摁。段水遙吓了一跳,“蘇公子,你要做什麽?!”

“本公子今兒心情好,幫你算一卦。”

他好久沒幫段水遙算卦,十分手癢。

蘇宋說着,從桌子下面翻出一堆蓍草,演算起來。

“水遙你想問什麽不?”

“唔,那蘇公子幫我看看,我何時會成親?”

蘇宋拿着蓍草的手抖了抖,落了一根草出去,他擡頭認真端詳段水遙,略有痛心疾首之感。

過了一會兒,蘇宋算出來一卦,震上兌下,澤上有雷,歸妹卦。卦曰:求魚須當向水中,樹上求之不

掃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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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回見她這樣的表情,亦是有些慌亂,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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