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見她這樣的表情,亦是有些慌亂,不知所措

這次我是偷偷溜出來,聽說我姑姑,也就是你娘,和你爹在一塊兒的事兒,叫祖父祖母很生氣,現在氣也不知道消了沒。還是我先回去幫你在祖父祖母耳邊吹吹風,然後你和你爹一塊兒上門。”

“表哥說得極是。”

“這些東西全是我從家裏順出來的,到時候你爹帶你上門,随便拿一件給門衛看,他們就會放你們進來了。”

晏珏主意多,自從他來,段水遙對這個表哥極信服,孫廣志又對小姐唯命是從,于是晏珏便成了家中三個孩子的頭兒。

他會指揮段水遙和孫廣志偷偷拔了段府小菜園裏的小蘿蔔。

表哥:“我跟師父學過雕刻,你們把蘿蔔拔來,我幫你們每人刻一個人像,保準像極了本人。”

水遙:“表哥不跟我們一起拔嗎?”

表哥:“我胖啊,目标太大,容易被發現,而且一腳踩泥地裏肯定留腳印,姑父跟包青天似的,一眼就看出來了。”

水遙:“恩,那我們去了。”

……

表哥:“這個是遙啊遙,這個跟屁蟲,這個是我,是不是很像?”

水遙:“像!”

廣志:“師父說不能浪費糧食。”

表哥:“那我們拿鍋開水煮熟了,沾點醬,一起吃掉。”

一二三,嗷嗚。

他會說連段老爺也不曾聽過的故事。

表哥:“遙啊遙,我跟你說哦,我家那兒有一種果子,叫做瞌睡果,特別甜,可是小孩子吃了它會一直打瞌睡,我有一次吃了它去上課,課上打瞌睡,被夫子打了手心。但還是喜歡吃。”

水遙:“那我們去表哥家,表哥也要給我們吃吃看。”

廣志:“表少爺,您真的不是在為您上課打瞌睡找借口?”

不天真的小朋友一點也不可愛。

他還會創新出奇。

表哥:“遙啊遙!你看我賣了什麽回來。”

水遙:“這是兩只大白兔,這是兩只老鼠兔,爹爹都教我認過。”

表哥:“你見過黑眼睛的大白兔沒?”

水遙:“大白兔眼睛都是紅色的!”

一個月半後。

水遙:“表哥,那一窩奇怪的小兔子都睜眼睛了,真的有兩只是黑眼睛的大白兔!還有兩只老鼠兔變成了白色紅眼睛的短耳朵……他們到底是兔子還是老鼠?”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段水遙上街都提着那些小兔子的木籠子,叫街坊的小朋友具是羨慕不已。

大家都說,段水遙有個十分酷炫的表哥!

十年後,小胖子長成了玉樹臨風的公子,差別太大,判若兩人,不怪段水遙第一眼沒認出來。

“我回家便被我爹打了一頓,再不許我出門亂跑,我這些年一直在等你來找我,可惜等不過你,還是我來找你吧。”晏珏的笑與小時候一樣,有兩個梨渦。段水遙笑的時候也有,一模一樣。

段水遙低頭,看看自己這身清道娘子的打扮,“表哥,我恐怕還得再過一段日子才能去你家看外公外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可當年你走的時候,我都忘了問你家到底在哪兒,要是真能去找你,我也不認識啊。”

晏珏揉了揉段水遙的腦袋,摸頭殺!

“表哥當時也是年紀小,心想我家就是我家了,你肯定認得的啊。”

心裏多了一聲嘆息。

恰在這檔口,冷大公子提着菜籃子買菜經過,一眼就看到有個男人把手放在段水遙的腦袋上,還春風滿面的樣子。頓時,腦袋裏duang~duang~duang~了三聲,暗罵:這尼瑪哪兒冒出來的臭不要臉,敢當街對小黑妞耍流氓!(良心讀者:喂,你敢說你沒耍過?)

眨眼殺了過去,放開那妞,讓我來!

“水遙,出了什麽事兒?”冷大公子內心澎湃,有頭長頸鹿在那兒頂天立地的奔騰,可他面上高冷慣了,沒露出一絲吃醋的酸樣。他默默拽了段水遙的胳膊,将自己的人往自己身後帶了帶,叫晏珏的賊手摸不着。有些狂冷霸拽酷的味道,還保持在帥不過三秒的前三秒。

“啊,冷公子,沒事,我在街上遇見我表哥了。”

冷大公子驚了一呆,她除了一個世上最可怕的青梅竹馬,怎麽還多出來一個戲本子最喜歡寫一塊兒去的表哥?!他的帥還剩兩秒。

“原來是表哥,表哥你好。”冷大公子沖晏珏打招呼,面無表情。他臉盲到死,見段水遙的表哥跟隔壁最愛睡別人老婆的張木匠沒什麽兩樣。可晏珏看他這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已然隐隐不爽。

晏珏是只笑面虎,皮笑肉不笑:“遙啊遙,這位是……?”

段水遙剛想說,這位是冷記面館的老板。

冷屠袖搶答:“在下冷屠袖,是水遙的未婚夫。我們小時候定了娃娃親。”冷大公子的帥還剩下一秒。

“倒沒聽遙啊遙提起過。”

“在下也沒聽水遙提起過表哥。”

氣氛有些不對勁。

官府大堂裏,孫廣志驚堂木“啪——”了好大一聲,“退堂!”竟已審好了那些案子。圍觀的老百姓紛紛走出來,一陣人山人海,段水遙一看天色,也不再多留,“表哥,冷公子,我得回去了。”不然晚了午飯就被搶光了。

“我也回店裏,順路送你一程。”冷屠袖屁颠屁颠跟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頭瞪了一眼晏珏,晏珏站在原地沒動,并不打算跟他争搶。

“水遙啊,我有個親戚,娶了自己表妹,生出來三個孩子,一個癡兒一個體弱多病還有一個早夭了。我爹有個關系極好的大夫,請去看了,那大夫說近親不能結婚,容易得怪胎。你知道不?”冷屠袖幫段水遙拿過掃帚,一臉糾結。

水遙“噗嗤”笑出聲,“冷公子想到哪裏去了。”

冷大公子擡頭望天,裝作若無其事:“我也是突然想到,随便一說而已。”

“冷公子,晚點我們去大牢裏給義父送些吃的用的,你可別告訴他我碰到晏珏表哥的事兒,晏珏表哥的爹就是我娘那個哥哥,義父總覺得當年是你爹和舅舅合謀害了我娘,若是被義父曉得,八成會越獄跑出來為難表哥。”

段水遙沒其他意思,可冷屠袖心裏有個疙瘩,急道:“我爹無心害晏前輩,他在我面前發過誓。”

“嗯。”

“但他總歸對晏前輩有所虧欠,所以我爹欠你娘的,我用一輩子還給你。”

正午的日頭有些炫目,段水遙聽着曬着,頭被沖得小暈,又十分高興,魂兒好似飄起來了半截。她覺得自己很幸運,自己喜歡的人也正好喜歡自己,多好啊。

然,你倒是看看冷屠袖在想什麽?

他在想,那什麽表哥,叫水遙什麽遙啊遙,我還撸啊撸呢!

不成,我也得給水遙取個小名,只有我能叫。叫什麽好呢?

☆、052、不得當街授受不親

==補補補更!!==謝謝大家的生日祝福,一瞬間被包!養!了!的美妙感覺==

段家小黑妞敦厚老實是開樂街上大家夥公認的事兒,她也不喜歡把人往壞裏想,從前段老爺一直教導她:“閨女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段老爺是曉得自己閨女壞不過別人,故爾還是防守好了。

可是很多老實姑娘也不讨人喜歡,若非好看的、胸大的、有錢好騙的,其他實在沒可愛之處,便成了小透明。所以你多往裏想一個層面,其實段水遙有她自己的一套思路,盡管不十分好看,沒胸沒屁股沒錢,就能招人喜歡啊。

天賦,人品好。

這日重遇晏珏之後,段水遙坐在清道司後院子裏的桃樹下面靜靜想了一會兒。她打小有困惑時就喜歡一個人先靜靜想一會兒,一定會想出個自認為滿意的答案。

首先,她覺得晏珏待她非常好,盡管相處的時光很短,在過去十年她記憶中模糊了很多人的音容笑貌,奶娘、孫大、小菜園的阿伯、隔壁經常一起玩的小夥伴,但她沒有刻意也記得起那時候的那個小胖子。

如果,莫茶臣沒有告訴她當年她娘墜崖而亡一事,段水遙想自己今日重遇晏珏必定十分快樂,然,現在她心裏存着那麽多疑問,為何她娘親非跳崖不可,這個素未謀面的舅舅是個什麽樣的人,外婆外公家又是怎麽樣的人家,表哥為何會來京城找她……這十分的快樂大約只剩下七分。

爹爹教過她,防人之心不可無。

于是段水遙決定,明天要是碰到晏珏,就當面問問他吧!

恩,想明白了。

段水遙拍拍屁股坐起來,心情爽朗。要是豆芽小哥也想她這樣想問題,腦袋上的毛定然會長的茂密許多。

恰好張監官拿着張紙從外頭進來,“所有清道娘子都出來聽好了,京兆尹處發來了布告,若是誰在街上掃到畫中之物,務必立即呈交給府衙。你們都過來把眼睛睜大看看清楚,別到時候瞎貓碰上死耗子還不知道那是只耗子。”

……

段水遙擠進去,瞧見紙上畫了一個圓形的紅色小漆盒,雕刻精致,還鑲嵌着一圈小小的珍珠,若是看見應當很好認。這紙上還有一行批注,內或裝有若幹糖球。應是個小零食盒。

清道奴議論起來,不知道官府為何要找這麽一個小盒子。從前倒也時常有這樣的布告,因掃街的時候會正好掃到一些辦案的證物,怕她們不知道是證物而當垃圾處理掉。

張監官清了清嗓子,又拿出第二張紙,“最近京城歪風邪氣猖獗,官府特地發了警告,你們都聽好了:一、衣着不得過于暴露;二、男女不得當街舉止親密,包括但不限于肢體接觸;三、不得妄議朝綱,诽謗重臣;四、亥時後不得在街上游蕩。違規者,坐牢五日杖責十大板。”他念到第二條的時候,分明是對着段水遙。

段水遙臉一紅,做賊心虛。

“記好了就趕緊幹活去,杵在這裏發什麽呆,都是懶驢子駕轅,不打不走了!段水遙你給我回來。”

“張監官?”段水遙心裏一緊。

小太監呵呵冷笑一聲,“你這掃街的本事兒漸長,人總不在街上街倒是幹幹淨淨。”

“大約是張監官來的不巧,我掃到你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莫以為我不知道你抱着男人大腿就想翻身脫離奴籍,你那是太陽地裏望星星,白日做夢。”

段水遙眼皮跳了跳,這小賤人嘴賤都習慣了,她也不生氣,反正說的也是事實,她就覺得張監官用成語的水平又上了一層樓,越用越溜了喂。好漢不吃眼前虧,段水遙從善如流答應下來:“張監官教訓的是。時候不早,我不敢耽誤掃街。”揣着掃帚就逃。

張監官還在後面嚷嚷:“現在官府公文都出來了,我看你還怎麽和野男人浪。”

……

那天晚上張監官剛睡下去,就被人拖起來摁在地上痛打了一頓。

尼瑪說誰野男人,老子把你打成野狗。

……

你要說孫廣志濫用職權吧,人家是維護京城良好的社會秩序。退一步說,就算本官濫用職權妨礙你冷大公子當街泡妞了,你又能拿我如何?誰叫本官是官,你是民呢。

╮(╯▽╰)╭

冷大公子一開門看到自己的店門口特意比別人家多貼了兩張布告,一看布告的內容了,揉成一團丢在地上。上回公報私仇要關他三十年大牢,奸計沒得逞,這次是走迂回戰術了啊!

小人,僞君子。

卻道孫大人完全不在意冷大公子的感受,他有正事兒要辦。(孫廣志:不知道你們發現了沒有,這部劇的主旨就是,男主負責逗比泡妞,男配負責四處賣命。憑什麽給他當男主?)

京城昨夜裏死了個外地官員,那官員從倉州來,專門要向皇上彙報旱災一事,不料暴斃在京城的客棧裏。驗屍官發現那屍體胸口出有個圓形的屍斑,問了手下的随從方知此人身體本來就不好,中氣不足,容易暈眩,須得吃糖支撐,随身都帶着糖盒子。那便是糖盒子受壓在人身上留下的印子。然,屍體身上和客棧裏都沒有那個盒子。

皇上得知後震怒,讓孫廣志徹查此案,孫廣志叫人正在京城四處搜查。

段水遙遇見胡勒小捕快的時候,他正跑得渾身是汗,水遙問他:“胡勒你這是去抓逃犯了嗎?”

“京城裏發生了件棘手的案子,具體不能與你說。”

水遙點點頭,捕快的職業道德。

“這幾天我估計都得睡在衙門,後天我娘生辰也不知道什麽時辰有空回去一趟,她說了還是要去開樂街的首飾店挑件禮物,老時間老地方,到時候你陪她去看看。這是錢。”胡勒塞給她幾兩銀子。

梅姨生辰她自然記得,每年梅姨都要胡勒帶她去開樂街上買禮物,一點不跟兒子客氣,他們還算好了段水遙掃街的時間,正好掃到首飾店附近,張監官又去別處查崗的時候。梅姨每次都給她帶一個壽桃包子,但裏頭的餡兒沒重複過。

段水遙接過錢,應了下來,笑道:“梅姨要嫌你給的少,挑貴了記得回去補給她。”

胡勒也笑:“她也不給我留點娶媳婦聘禮錢。”

“上回冷公子險些坐牢,虧得梅姨讓你來救場,不若我與冷公子也說一聲,正好謝謝梅姨。”

胡勒頓時笑不出了,“這……你們自己看着辦吧。我娘性子你也知道,能讨她歡心的事兒不多。”

☆、053、小團圓

冷大公子已經很多年沒給娘親過生辰,梅七娘也很多年不曾給兒子過生辰。

歸根結底這原因,還是出在青崖宮冷宮主,冷琤琤身上。

海州梅家派是江湖五大派之一,正道。

青崖宮就是一紅名幫派,游離在正邪之間,只看錢不看其他,有時候比邪教還沒有節操。

冷琤琤與梅七娘相識并不愉快,但那時候“小財神”也只是個愛錢的江湖青年,雖有些缺陷,但武功、相貌、腦子皆是同輩之中的翹楚,故爾梅七娘後來喜歡上冷琤琤,情理之中。至後來冷琤琤一手創立青崖宮,生意越做越大,殺人越貨打家劫舍什麽都做。梅七娘有些受不了。

她絕非唯正義不可的死板之人,亦知江湖正派之中,茍且之事甚多,梅七娘可以不在乎你冷琤琤是個被人說成魔頭的男子,同樣可以不在乎你的斂財和臭脾氣,然,她有自己的底線。

那一日,冷琤琤回來告訴她,三妹死了。梅七娘以為是意外或仇殺,得知經過以後心裏“咯噔”一聲,她沒說,但對冷琤琤已有些反感。

後,又有一日,冷琤琤帶着才三歲的兒子要一起去出任務,美其名曰歷練,梅七娘深感不安,跟着一起去了。那日雇主要殺仇家,滿門。冷琤琤問對方,可有三倍的錢買回滿門的命,對方不屑一顧,刀光劍影。冷琤琤一個人就弄死了他們老爺和三個兒子,剩下一群女眷讓青崖宮的手下除盡。梅七娘求冷琤琤放過幾個孩子,他不同意。既然收了錢,留一個活口就是砸自己招牌。冷琤琤還讓冷屠袖提着劍,“去殺那只小狗。”冷屠袖照做不誤,毫不猶豫。

梅七娘便對這個兒子也寒了心。

再後來,梅七娘把冷屠袖往逍遙劍客那種類型的角色上發展,不欺淩弱小,不畏懼強權,快意恩仇罷了。只可惜,冷屠袖那臉盲的毛病,是從娘胎裏就帶出來的天生缺陷。那會兒,冷屠袖年紀小,并不懂得自己得了毛病,除爹娘以外,對所有人都不親近,冷若冰霜,渾然天成。梅七娘深以為她已經看到了一個比他爹更絕情的小魔頭。

青崖宮下不斷有人要尋仇鬧事,罵冷琤琤的聲音在江湖随便哪個角落一站,保準都能聽得到。但禍害遺千年,冷琤琤坐在青崖宮裏,數着金銀財寶,滿面笑容。

那個時候的冷琤琤還太年輕,太自私。只要想要得到,便千方百計得到,不計後果,放蕩不跌。他未曾對梅七娘吝啬一分,但梅七娘某一日悄然離去,根本沒有留戀。冷琤琤出動全部的手下去找,去追,結果被梅七娘罵得狗血淋頭,勢必要恩斷義絕。

冷琤琤牽着兒子站在寒風裏,看梅七娘決然離去的背影。

真是——風吹雞、巴蛋打顫。

梅七娘回了海州梅家,結果梅家人因她與青崖宮冷琤琤有一腿,具是冷嘲熱諷,惡語相向。也算受盡委屈,梅七娘便斷了與梅家的關系,後來改嫁胡姓男子,輾轉過很多地方,看過許多風景,前些年安居京城。

她其實看得開。不過容易看得開的人,若是鑽起牛角尖,輕易便出不來。梅七娘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段水遙一手提着掃把,一邊領着冷屠袖等在珠寶齋的外面,梅姨還沒有來。

冷大公子緊張的手裏直冒冷汗,面上神色無異。

“冷公子,你可準備什麽別致的禮物?”

“……”

水遙見他不說話,略擔憂,“不若一會兒梅姨挑首飾的時候,讓她多選幾件?”反正好像冷公子家裏一點不缺錢的樣子。她其實也把握不好梅姨的喜好,除了打麻将一項,沒見她對別的東西有怎麽上心過。

冷屠袖唯命是從。他緊張激動的間隙,還不忘跟段水遙說:“水遙,你以後別叫冷公子,似是十分生疏的人。叫我屠袖或者一刀罷。”說實話,他上回聽段水遙表哥喊她遙啊遙,他回去認真琢磨了稱謂這個問題。然,想掉了幾根頭發也沒想出來個好聽又不肉麻的名字。

豆芽機智豆說了一番讓冷大公子十分信服的話。機智豆說:“公子,豆芽覺得吧,叫其他的都是其次,這天下間最好聽也最讓男女想聽的稱謂,不過相公與娘子這兩個。等你把水遙姑娘娶回來,一聲娘子,秒殺他們好嗎。”

故爾,豆芽頭發少,也是有道理的。(豆芽:作者你每集都提老子頭發少,老子頭發是跟你有仇嗎,是掉你床上了嗎?!)

段水遙正想喊一聲試試,那邊梅姨穿了身新衣裳出現在人群中,她今日心情似是不錯。“一刀,梅姨來了!”

冷大公子原本有些開小差的神思,瞬間歸位,人緊繃在那兒,沒一點回音。

梅七娘遠遠看見段水遙旁邊站着個男人,眉頭一皺。

“梅姨!”段水遙跑過來挽住她胳膊,壓根兒沒察覺出梅七娘的異樣。“胡勒他這兩天忙得焦頭爛額,我和冷公子陪您過生辰。”

冷屠袖也走到了梅七娘面前,他抿嘴,唇角押着,不叫人。他不想叫自己親娘啥梅姨,跟他爹娶了好幾房姨太太似的。

“您進去選些喜歡的首飾吧。”堂堂青崖宮冷大公子,低聲下氣說話這是頭一遭。

梅七娘默默進去,也沒回應冷屠袖。她挑東西很快,像她的人一樣果決。好看的、喜歡的,看一眼就定下來。但梅七娘就選了一樣,側目只對段水遙說,“我找神婆子問過了,今年我帶紅水晶的開運,麻将臺上想摸啥牌來啥牌。水遙你瞧這戒指好看不?”

“好看。”

“那就包起來吧。”梅七娘摘下來,不打算再看其他。

段水遙準備讨錢,拉住梅七娘天真道,“梅姨還要再挑幾樣嗎?冷公子上次在公堂之上,還好您及時讓胡勒來幫他開罪,不然現在估計還在牢裏蹲着。冷公子也想送您生辰禮物。”

梅七娘瞄了眼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冷大公子,不說話。

“梅姨,冷公子面上冷傲了點,可心腸好。”段水遙還給冷屠袖臉上貼金。他打人的時候,怎麽不見手下留情,哪裏心腸好。段水遙将冷大公子推開去一些,湊到梅姨耳邊小聲說,“冷公子也怪可憐,我聽他的小厮說,冷公子從小認人有障礙,大夫說這叫臉盲症。他有時候犯病厲害了,連自己爹爹都認不出。而且冷公子從小沒娘親,今次得梅姨扶照,感動不已。梅姨你就給他個表現的機會,讓他也買樣東西送給你。”

冷大公子站得雖遠,可聽力甚好。嗷了一聲,豆芽這吃了雄心豹子膽的幾時把他的秘密告訴了段水遙?!

梅七娘聽後一愣,她并不知道冷屠袖有這樣的怪病。

某人受不了兩個女人奇奇怪怪的目光,開口:“您若不嫌棄,上冷記面館坐一坐,我給您煮碗壽面吧。”

☆、054、意外之喜

梅七娘又瞟了一眼冷屠袖,倒沒拒絕。

冷大公子心裏一喜,怕她反悔,立即轉身将人往面館方向帶。他小時候不知道娘親為何要抛下他和他爹,長大以後明白了些,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冷屠袖在處理人情世故上,和臉盲症一樣,完全沒有天賦,迷茫一片。

他怕梅七娘走,又矛盾的希望這條開樂街能長一些,如此便能陪這兩個女人走的久一點。要讓冷屠袖陪着梅七娘和段水遙走三天三夜的馬路,哪怕是她們兩個坐轎子,他走路,他也願意。

“水遙啊,你掃街走開,要不要緊?”梅七娘問。

段水遙前後看看開樂街,再看一眼冷屠袖,直搖頭。“沒事的梅姨,現在京城百姓素質極好,街掃起來很快。”大部分時候都幹幹淨淨,偶爾也會有一小堆垃圾,段水遙深以為這是冷大公子的田螺小隊刻意給她留下的垃圾,爬她掃得太無聊。

冷屠袖回了段水遙一眼。烈日炎炎,他自然是舍不得段水遙在街上暴曬,但段水遙執拗,既然還是清道奴,應盡的職責還是要盡。開樂街幹淨了,京城環境好了,陳國也長臉啊,她就算不是罪奴,國家榮譽感和社會責任感還是有的。

梅七娘秒懂冷段二人之間你來我去的幼稚互動。忽然笑了笑。她發現自己兒子并非如傳聞中那般冷血無情殺人如麻不可救藥。之前她不回青崖宮,對冷屠袖不聞不問,也是聽說了青崖宮少宮主是多麽讓人聞風喪膽。她對他和他爹一樣失望。現在段水遙的出現,給冷屠袖打開了一扇窗,把另一個更加可愛的冷屠袖給放了出來。

且,梅七娘對冷屠袖有嚴重臉盲症這一真相,挺受打擊。

“我去煮面,您和水遙坐着說說話。”他極其小心翼翼的跟自己娘親說話,從前那點氣場都跟面條一起下進了鍋裏,扭扭的,軟趴趴的。

兩個女人坐在冷記面館裏,豆芽端了盆瓜子和幾個水果上來。豆芽并不知道這是公子他親娘,多看了梅七娘幾眼,有點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

梅七娘打量一圈面館內外,并無甚特色,無聊就自己逗段水遙,“你怎麽看上他的?”

段小黑妞被問的臉一紅,還是老實回答:“一眼就看上的诶。”

梅七娘換了一個問題,“知道他做什麽的麽?”

“嗯。”

“真知道?”

“冷公子打人十分厲害。”

裏頭的冷屠袖撩面條的手抖了抖,面條又重新落回鍋裏。

“如果他殺人如麻,殺過許多無辜的人呢?”梅七娘又問。

段水遙呆了一呆。

冷大公子的面又掉回鍋裏。

“我吓吓你的,來,吃顆瓜子壓壓驚。”

“哦哦。”聽聲音,段水遙嗑了起碼有十幾顆壓驚。

冷屠袖恰在這時把面端出來,面色有點發白,手有點抖,不太敢看面前的兩個女性。每碗面條都加了個荷包蛋,稍微煎糊,還能入口。

“梅姨,趁熱吃。冷公子煮的面條特別好吃。”段水遙給冷屠袖使勁推銷。

冷屠袖拘束,只說:“您吃吃看。”

梅七娘吃了一口面,忽覺心頭泛起一陣心酸,她認真看着冷屠袖,與他道:“叫娘吧。”

……

這三個字讓冷大公子一時開不了口,幸福來得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可兒子畢竟是親生的,梅七娘和冷琤琤一樣,歲月化去棱角之後,變得不那麽鉻人,甚至開始反思當年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對了。如果當年她不是一心要跟冷琤琤一刀兩斷,那如今的他們是不是都會更加幸福?

誰都有犯錯的時候。梅七娘覺得現在把這個錯誤糾正,還不算太遲,你看,兒媳婦都在旁邊了。

“娘。”

冷屠袖輕輕喚出口,像小蝌蚪終于找到了媽媽,像小黃鴨終于變成了白天鵝。

唯獨段水遙一片霧水。筷子上挂着幾根面條沒吃,一點一點正在往碗裏滑回去,她看看冷屠袖再看看梅姨,梅姨是要認冷公子做義子嗎?就跟莫茶臣似的,說叫就叫,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青崖宮現在不太接殺人的生意。”冷屠袖還補充了一句。

梅七娘不高興聽,轉頭跟段水遙解釋,“水遙啊,當日在公堂我讓胡勒去救他,是因為他是胡勒的親哥哥。不過從前我和冷屠袖的爹爹鬧得不愉快,我丢下他走了。梅姨那時候很自私,現在冷屠袖遇見你,終于苦盡甘來拉!”

段水遙眨巴眨巴眼睛。

她把這個故事在腦子裏轉了個回路,消化下去,最後得出來自己的結論,“梅姨好像确實挺自私的。”

梅姨:“……”

冷屠袖:“……”沒事,我不怪她。

梅姨扭頭問你自己兒子:“你到底怎麽追到這姑娘的?一門心思向着你。”

“爹給定的娃娃親。”

“誰家這麽狠心,把女兒賣給你爹當兒媳婦。”

“……晏靈白晏前輩,不知道娘認識不認識。”

“水遙,你是小魔姬的女兒?!”這次輪到梅七娘驚呆了,她怎麽會不認識晏靈白,二十年前江湖上誰人不認識小魔姬,美人踏歌銀鈴笑,叫人怕完又相思。可,再看眼前的段水遙,憨厚老實,哪裏像那個聰慧動人有點淘氣的娘?

梅七娘驚訝完,想起晏靈白的死,複變得十分忐忑,“那你爹當年做過什麽好事,可曾告訴你?”

冷屠袖點點頭,段水遙眨巴眼睛。

“她呢?”

冷屠袖再點點頭,段水遙眨巴眨巴眼睛。

“啥時候成親?”

“等她爹的案子水落石出,還她清白時。”

段水遙的事情,梅七娘自然知道。這時知道了段水遙是晏靈白的女兒,忽然靈光一現,跟段水遙說:“水遙啊,我和你娘雖然不熟,但有一晚遇到你娘,也在京城,她受了傷,我帶她回的客棧。她說她在幫一個她喜歡的人查案,翻了趟皇宮。我瞧她偷出來了一本書,叫……”

梅七娘努力回憶,“好像叫锱……禦集。”

“《锱铢禦集》。”段水遙迅速神補,“我爹從前放在書架上,他教過我那四個字。”

☆、055、風雲突變

“那本書在哪裏?”冷屠袖嗅到了一絲,他可以趕超神仙孫廣志的機會。

段水遙卻搖頭:“家被抄了。”

冷屠袖夢碎了一半,卻還強抱半點希望,“我去跑一趟白雲城找找,水遙,書長什麽樣子?”

“我只記得黃皮黑字。”

梅七娘不免打擊她兒子,“水遙他爹被殺若是與此書有關,想必早就被朝廷找回去……不過你可以叫人打聽打聽這是本什麽書。知道大概的內容,也好有個猜測的方向。”

冷屠袖點頭,竟是一刻不留的說走就走。

風一樣的男子。

他給梅七娘和段水遙煮的面還在冒熱氣,面因為浸在湯裏有些漲了,段水遙眺望冷大公子離開的背影發傻,扭頭看看梅七娘,還是呆呆的。

“別看了,繼續吃吧。”

“哦。”

兩人對勞心勞力的冷大公子抛之腦後,又一點事兒也沒有的吃面。

梅七娘:“這面條挺好吃的。”

段水遙:“是啊是啊,我天天吃也吃不膩。”

豆芽:……

冷大公子去白雲城一趟,來回少說也要十天。

而京城一日就能千變萬化。

段水遙這天一大早在掃街,掃到了醉人酒坊處。冷記面館沒了冷公子煮面,蘇宋樂瘋了,真是來的正好,天天變了花樣喂段水遙,企圖用更加好吃的東西收買段水遙的胃。可惜每次問她“好不好吃?”時,小黑妞總回答:“好吃,就是沒冷公子煮的面好吃。”蘇宋心碎了一地。

城門慢慢打開,蜂擁而進幾十個難民,跟搶劫似的撲向這附近唯獨打開的醉人酒坊大門。蘇宋反應極快,拎起段水遙咻地閃身躲進鋪子裏,順手關上了鋪子的門。

啪啪啪。

好多雙手拍打門板,有虛弱的、蒼老的聲音在哀求:“給些吃的吧……求求你們給些吃的吧……”

段水遙掃了十年開樂街,見過的乞丐沒有八百也有一千,卻還是頭一回看到難民。京城的乞丐比外面種田的農戶闊綽三倍不止,你要只扔一個銅板給他,他還不屑于去拿,反倒要貼兩個銅板出來救濟你。

“蘇公子,這是怎麽回事?”

京城附近具是富庶之地,從來沒有難民。

蘇宋也皺着眉頭,思忖道:“聽聞倉州旱災嚴重,應該是從倉州來的難民。”

“倉州可比白雲城還遠的地方。”段水遙吃驚,他們是怎麽一路活着來到京城的?

美人蘇宋也在懷疑這個問題,但他懷疑的自然比段水遙深,只不過跟段水遙沒必要說,她聽不懂還徒增煩惱。

“今日街別掃了,讓冷屠袖那些吃飽飯沒事幹最喜歡監視人的手下去做吧。”蘇宋說

掃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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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回見她這樣的表情,亦是有些慌亂,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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