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回見她這樣的表情,亦是有些慌亂,不知所措
好的,說要找妹妹的,結果不當心把妹妹逼死了的,厲害哥哥晏尋。冷琤琤看在死去的晏靈白的面子上,只收十萬兩黃金,也十分說得過去。
何況這人猜的對不對,飛鴿傳書一封給冷琤琤,馬上就有答案。
想罷,冷屠袖提筆又給他爹寫去封信。
“老父,兒欲娶親,可差人準備聘禮,愈快愈好。另,望告之尋玉玺者為何人。速回。”
寫完交給豆芽,自己起身往外走。
豆芽多嘴問他一句:“公子,你去哪兒?”
“去京兆尹那兒。”
冷大公子現在和孫廣志已經不用在思想上保持高度的一致,就孫廣志幫段老爺洗刷冤屈還段水遙自由之身這事兒上,他承認确實比不過孫廣志。因為孫廣志是有備而來。只為了救段水遙脫離苦海?光沖着晏珏和孫廣志那層暧昧不清的關系,冷屠袖渾身上下連一根毛不相信。
于是他跳上孫廣志房間的屋頂,準備守株待兔。一守就守了好幾個長夜。
※
段水遙新官上任,将将做得有點感覺了,每日繞着京城大街四處走動也不嫌腳酸。
不成想,這一天晚上,張監官慌慌張張跑來找段水遙,說是開樂街上有人鬧事,街上東西丢的亂七八糟,得趕緊加派人手去掃幹淨。
段小司長一聽,立即帶了幾個清道娘子,讓張監官領路,準備去收拾爛攤子。張監官出門往南拐,她心裏就“咯噔”了一下,不免擔心起冷屠袖。聽說青崖宮得罪過許多江湖人,該不會是仇家去冷記面館找麻煩了吧?
“張監官,走快些。”段水遙催促着加快步速。
待快到城南盡頭時,段水遙發現冷記面館外面幹幹淨淨,裏頭靜悄悄,并無鬧事之人。才吐了口氣,放下心來。豆芽正巧走出來,還同段水遙打了個招呼,段水遙問起,“冷公子呢?”
豆芽撓頭,“在裏頭補覺呢,段姑娘要找公子嗎,我去叫醒他。”
段水遙擺擺手,處理正事去了。
而再往前面一段路上,路上被人砸了一地的酒壇子,酒香四溢。
段水遙聞了聞,私以為這酒味十分熟悉。
有幾個官兵站着,并不見鬧事者。
“這……”段水遙有些慌張,避開一地狼藉,跑到某店正門前。而那店門緊閉,獨留門外一塊寫着醉人酒坊的小旗,随風搖曳。酒坊裏喜歡算卦的美人公子這時也不見蹤影。她拍門,“蘇公子,蘇公子?”
無人應答。
段水遙後知後覺發現,似乎的确好像有許多天沒見過蘇宋!Z
☆、065、夜語
髒亂的街道,可以馬上清理幹淨。
可是蘇宋去了哪裏,一時半會兒無法得知,令段水遙十分擔心。
美人公子經常感嘆段水遙這只吃貨是喜新厭舊忘恩負義的主兒,想他蘇宋在開樂街上喂了她多少年了?多少好東西下了她的小肚皮?居然敵不過某些人喂她三天的陽春面。但是段水遙一直記得美人公子對她的好。
開樂街上敢如此嚣張狠絕地砸一家店鋪的,段水遙掃了那麽多年街,第一回碰見。懂事兒的人都曉得,能在開樂街上開上鋪子的老板,具是有兩三把刷子的主兒,輕易不要得罪。
段水遙又想起之前蘇宋急于躲仇家,還挖了她埋在桃花樹底下的私房錢。讓蘇宋那樣眼高于頂的大老爺們不顧形象逃跑,到底是什麽樣的仇家?小黑妞後來問過他得罪了什麽人,蘇宋卻未曾坦白過。
小黑妞私以為,每個人有自己的小秘密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便沒有追問下去。然,今次看到醉人酒坊被人鬧事,美人蘇宋失蹤多日,小黑妞已經忍不住腦補出了蘇宋那柔弱的身子骨讓人大卸八塊的血腥場面。
……
“豆芽小哥,麻煩你還是去把冷公子喊起來吧。我有些事情找他。”段水遙在醉人酒坊的門口打了十幾個轉,最後轉回冷屠袖那兒。
冷大公子恰在此時爬起來,頂着一頭烏糟糟的頭發,睡眼惺忪地打開房門準備找吃食。這時候差不多,月黑風高,冷大公子又該去孫廣志屋頂上蹲點。可他乍一眼見到段水遙進來,愣神片刻。有些反應遲鈍,以為自己在做夢。
“一刀哥!”
待到段水遙脆生生的一聲喚,直把冷大公子喚得一個激靈。他停頓瞬間後,扭頭咻地沒有人影,是又鑽了回去。
段水遙眨巴眨巴眼睛,呆立原地,驚訝于冷大公子行動速度之快。
他速度确實挺快。段水遙也就呆了三下。複舉步往冷大公子的卧房走去,同剛才她停下的那個位置不過邁出四五步的距離,屋門又刷地打開。走出來另一個神采奕奕的冷大公子。
“水遙,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歇息?可是清道司裏出了什麽事兒?”冷屠袖的頭發用簪子束起,文絲不亂。面目容光煥發,衣衫得體。身上還帶着點冷香。
小黑妞不甚在意冷大公子判若兩人的外表,只焦急問:“一刀哥,你最近可曾見過蘇宋公子?”
恩?
冷屠袖覺得自己沒聽明白,又其實聽得很清楚。
他道:“我同蘇宋往來甚少。并未留意。豆芽,你見過醉人酒坊那個老板沒有?”
豆芽簡直不假思索,“就是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公子?”問得一臉天真。內在滿滿都是腹黑,必須不放過任何機會地抹黑所有我家公子的情敵和潛在情敵。
段水遙點點頭。對豆芽這個描述頗為贊同。
豆芽一面搖頭,一面輕瞟冷大公子,“我們公子從白雲城回來那天晚上見到過蘇公子,後來再沒看到。”
其實豆芽對此記得特別清楚:冷大公子命他去買了黑心草,半夜偷偷潛到醉人酒坊在美人蘇宋臉上畫畫。他按着蘇宋的兩個眼窩塗了一圈黑心草汁,又對稱的畫了幾個胡須,蘇宋睡得跟豬一樣,全然無所察覺。
第二天豆芽還盯着醉人酒坊好一會兒,沒見蘇宋出來。他以為是奸計得逞,蘇宋因為暫時沒臉見人,故爾沒有開門做生意。誰想到,從此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一刀哥,我怕蘇公子出什麽事兒,能不能幫忙找找他?”段水遙不太好意思地開口,一個女人叫一個男人幫忙去找另外一個男人,小黑妞倒不是怕冷屠袖吃醋,就擔心萬一讓冷屠袖犯險,她心疼啊!
“我,這這就派人去找他。”冷大公子确實沒吃醋,答應的非常痛快。他尋思着,蘇宋過去十分照顧段水遙,作為與段水遙有婚約的他,應當有男主的自覺,段水遙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替段水遙還掉蘇宋的這份恩情,以後兩不相欠。況,蘇宋要以後還敢再來纏着段水遙,打起來也不用手軟了。真是機智的男主。
段小黑妞笑逐顏開,黑溜溜的眼睛在冷屠袖身上打轉。
夜色正濃。
張老伯借給她的戲本子裏描繪,正是花前月下的好時候。
“一刀哥……”按着戲本子裏的建議,我們可以去屋頂上數星星,或者趁着夏天的尾巴去野地裏抓螢火蟲,再不濟,你可以下碗面給我當宵夜吃。
“水遙啊,我還有點事,走,順路送你回清道司。”冷大公子果決地掐斷小黑妞一系列的遐想,牽起她的小手就往外走,完全是不解風情。
段水遙好脾氣地任由冷屠袖牽着,隔了會兒才問:“一刀哥,你眼下一片青黛色,是沒有睡好?”
“最近幾天晚上有些事兒,沒怎麽睡。”
“什麽事兒非得晚上做,有沒有危險?”她就是瞎問問。
冷屠袖卻不敢說實話,摸摸鼻子,“有樁買賣,需探聽點消息。”
“那打探的怎麽樣了?”
“還沒探到什麽……”孫廣志那屋裏,就晏珏每晚都要去光顧一下,但兩人說的都是些有的沒的,無關痛癢的話。大男人聊天不過三兩句的事情,剩下大把時間,晏珏就拉着孫廣志下棋到深夜才肯走,恨不得打個地鋪直接睡在孫廣志屋內。
冷屠袖蹲了好幾夜,已經看膩了兩個男人在一起膩歪,仍舊一無所獲。然,憑冷大公子的直覺,與其說晏珏這人寂寞空虛冷,一定要找孫廣志當墊背互相取暖,不如說晏珏是在監視孫廣志。沒有證據,就是直覺。
這夜冷大公子把段水遙送回清道司,爬到孫廣志屋頂上,掀開一塊瓦兒往下一瞧,發現孫廣志屋子裏呆着的終于不是晏珏。
觀衆:冷大公子你不是臉盲嗎,如何分辨出下面的人是誰。
冷屠袖朝觀衆翻了個白眼:屋子裏坐着的那個人,一頭白發,明顯是個老者,本公子只是臉盲,又不是眼瞎!
那老者正開口:“你已經幫皇上除去丞相,立即就要将劍鋒指向我嗎?”
孫廣志不答。
老者自嘲一笑,“先帝駕崩後,丞相那顆心也跟着死了,不過是替他再多看幾眼江山罷了。你何須費那麽大的功夫去将她圍死,只要皇上一句話,丞相她馬上死給皇上看。”
“她欠的不是皇上,我要她還的也不是皇上。”
“你就為了段家那個孩子?”
孫廣志又懶得理人了。
“當年是我将段澄谪出京城,所以你也要報複我嗎?”
孫廣志答:“您心如明鏡,何必問得如此膚淺?”
冷屠袖聽得有些迷茫,只猜到這老者九成九是孟太師。真真沒想到,孫廣志和孟太師還有一腿。
孟太師冷笑,“皇上年紀尚輕,急于除去丞相與我,對他并無益處。你聰明絕頂,難道看不明白其中利害?還是你覺得這天下都是欠了段家父女的,故意誘使皇上這樣做?”
“太師身為皇上老師,江山社稷之事理應由您教授,何故來指責下官錯誘皇上?皇上聖明,自有他的打算,又如何能被他人左右。下官不過是皇上手上的一把劍,皇上指哪兒,我就刺那兒罷了。”
太師一拍桌子,忿然起身,怒道:“我對段澄,仁至義盡。對你娘,亦如是。你既冥頑不靈,我也無話可說,好自為之吧。”說罷,步履生風,甩門而去。
孫廣志一個人在屋子裏坐了許久。
冷屠袖就在屋頂上蹲了許久,今夜對話內容太豐富,且容他梳理梳理。一時想的太入神,冷大公子兩只腳都蹲麻了,起身離開時險些從屋頂是摔下去。這尼瑪太刺激了!Z
☆、066、與幸福有關的事
冷大公子沾露回到冷記面館,豆芽正趴在八仙桌上打瞌睡。聽見聲響,起來遞給他一封信,“公子,你回來拉!宮主的回信,請公子過目。”
他接過去,打開來一看,果然是那個答案。
“一刀,玉玺确是晏家人在找,但為父鄭重警告你,此事莫要再管。看顧好我那兒媳婦便可,聘禮已在路上,三天內必到,青崖宮洞房也已經準備妥當,盼歸。”
這件事情很奇怪。
晏家必然知道段水遙就是晏靈白的女兒,卻并未将這層關系告訴青崖宮。那只能說明,晏家并不想讓冷琤琤知道段水遙是晏靈白的女兒,而從結果上看,冷宮主一開始也确實不知道段水遙的身份。為何晏家要瞞着冷琤琤?可是若真的不想讓青崖宮知曉,當初晏家又何必拿十萬兩黃金跟青崖宮做這筆買賣?
冷屠袖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
他腦袋裏徘徊着許多問題,這些問題或許同段水遙沒有直接的關系,可每個問題又都與段水遙有着扯不開的聯系,偏偏傻傻的小黑妞渾然不覺,還将每個人往好處想,孫廣志、晏珏、孟太師、甚至是蘇宋……他有種深深的不安,其中最不安的倒不是晏家人,而是對孫廣志。
單說孫廣志這厮,冷屠袖真的一點興趣沒有,長得仙裏仙氣就了不起死了,裝逼裝得厲害,叫人總看不順眼。可怎麽辦呢?俗話說人無完人,冷大公子盡管不服輸,也占着些強過孫廣志的優點,比如武功比孫廣志好、銀子比孫廣志多、名氣比孫廣志大,關鍵段水遙不中意孫廣志中意他。然。孫廣志亦有強過冷大公子的地方,這厮的心眼和秘密實在太多。
冷屠袖非常努力地去思考孫廣志這個人,迎面襲來第一個問題是今夜裏發現的,孟太師和孫廣志到底是什麽關系?從孫廣志的身世而言,差不多二十年前,段老爺府上的仆人孫大從白雲城的小樹林把一個遺棄的小嬰兒抱回家,便是孫廣志。孫廣志父母是誰人?
說句老實話。冷大公子私以為。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能生的出像孫廣志這般樣貌與智慧并存的美男子。呸,僞君子,其父母一定也不是凡夫俗子。而這天下出衆的人物,大多出名。孫廣志若有心想要找到親爹親娘,憑他的手段并不很難。只沒想到。孫大人的娘居然和孟太師有瓜葛。是什麽瓜葛?
冷屠袖翻了個身,再想回到晏家。
晏靈白離家出走,最後差不多是被她哥逼着跳崖自盡。晏家人既然要找傳國玉玺,必定與皇室有所牽連。若晏家是齊國顯貴。乃至皇親國戚,齊國傳國玉玺流落到陳國,如果被兩國百姓知曉。簡直鬧出天大的笑話。這問題就上升到了國家層面,相當嚴肅。晏家覺得玉玺在段水遙身上。那有沒有可能是晏靈白當年拿走的傳國玉玺?晏靈白是不是為了那傳國玉玺才跳崖自盡?
如今晏珏來到陳國京城,九成九也是出于玉玺的目的。他會對段水遙做什麽?而十年前晏珏救了孫廣志,孫廣志替晏珏賣命,孫廣志卻又心深似海,晏珏并不十分相信他。孫廣志明顯也參合進了廟堂,對齊國玉玺之事八成亦知曉,那孫廣志要做什麽?
啪!
冷大公子拍床彈起,真真是煩心。他撸了撸自己的腦門,落下幾根青絲。這些問題,他得找到一根頭緒,然後順藤摸瓜。冷屠袖曾經答應過段水遙,要幫她找出段老爺被害的真相,丞相雖伏法,可段家的事将将起了個頭,真相原不止如此,倘若不解決幹淨——絕壁會影響他的性福生活!呸,幸福生活。
所以當前對冷屠袖來說最要緊的事兒……
“豆芽,起來。”
“唔……”豆芽跟睡美人似的,不願意醒過來。
某人猛戳豆芽腦袋,“豆芽!豆芽!”
“……公子?”
“快去幫我準備些東西,越快越好。”冷屠袖塞給豆芽一張紙頭。
豆芽對上冷屠袖炯炯有神的眼睛,恍惚了片刻。外頭打更的正好經過,duang~duang~兩下,才二更天。公子精神怎麽這麽好?他又低頭瞄了一眼手上的紙頭,冷屠袖的字寫得不醜,就是潦草了些,豆芽揉揉眼睛,有點迷茫:“公子,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麽?上回咱演苦肉計的時候……”真是一把辛酸淚啊!
“這是兩回事,能一樣不?別給我廢話,趕緊去準備。明日一大早要見成果。”
“是。”
冷大公子想過了,他既然抓不住那麽多細枝末節,那就貫徹自己簡單粗暴的原則,把這些細枝末節都砍掉,留一根主幹便可。這主幹就是段水遙。只要段水遙在自己的保護範圍內,其他的事兒,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他得把段水遙拴在身邊。
怎麽栓得牢牢的?
嘿嘿……冷大公子偷偷摸摸笑起來。
※
這天早晨,心裏有了計劃的冷屠袖等段水遙來面館吃早飯,先旁敲側擊問她:“水遙,清道司的差事做的可開心?”
段小黑妞實誠,坦言:“有些忙,但每每看見京城大街上幹幹淨淨的,也挺有成就感。”
冷屠袖循循善誘:“如今你是自由身,在京城的街上看了十年熱鬧,而江湖那麽大,可曾想過做些別的有趣的事兒?”
咦?
段小黑妞沉思須臾,複認真答:“京城雖然熱鬧繁華,卻只是江山一隅,我倒想去別處也瞧瞧風景。可皇上剛下聖旨叫我做女官,若我沒幾天就辭官,實在對不住他一片好心,叫他沒有面子。萬一皇上惱羞成怒,責罰下來……所以我想先做個一年半載,再辭官。”
一年半載,這時間有點長。
“聽說女官成婚後,一般不任職。”冷大公子飄出來一句,眼神飄向遠處,有些心虛。
他半響沒等到段水遙回聲,才忍不住轉頭去看段水遙。而其實段水遙跟他一樣嬌羞,她把頭埋的很低,在那兒絞衣服,臉都紅了。
冷大公子害怕太唐突了段水遙,連咳三聲,“那個,水遙,我就正好想到這麽一說,沒,沒別的意思。我們雖然訂過親,但你不點頭說這親能成,我絕不會勉強你的。”(觀衆:此地無銀三百兩!心機太深。)
水遙還保持絞衣服的狀态。
隔了半響,聽到她輕聲細語:“一刀哥,你沒問,我不好說。”Z
ps:大人們,我錯了!我這兩天沉迷手游,我發誓我再玩就把手剁了!(嗯?手剁了怎麽碼字?-拿腳趾頭碼字!)
☆、067、麽麽黑
就是啊,你個想娶媳婦的大男人還沒問,叫人家小姑娘怎麽好意思說。
豆芽默默在邊上給他家公子捏了把汗。那句老話說得對,的确是人無完人,公子威風凜凜的背後,埋了顆蠢蠢欲動的心。豆芽覺得隔壁老王家的熊孩子追起小女娃來,都比冷大公子厲害,公子這手段簡直不忍直視。
不過吧,什麽樣的鍋配什麽樣的蓋,段姑娘就喜歡這一口鍋,死心塌地的。
冷屠袖心神蕩漾了少頃,最後居然說,“那我明天再問你。”
段水遙就認真點頭,“好。”
豆芽在邊上看得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就有種感覺,孕婦對肚子裏的孩子說,娃兒你明兒再出來,今天娘有事沒空生你,然後肚子裏的孩子踢了一腳肚皮答應了。還有種,明明要拉屎,屎都到家門口了,結果菊花一緊讓屎滾回去,那坨屎就真的縮了回去。哪怕他冷大公子确實有非明天再問不可的理由,但這樣真的好嗎?
“一刀哥,蘇宋公子有消息了嗎?”
“沒,似是故意躲起來了。”
“會不會有危險,到底是誰跟他有仇。”
“我叫人查過了,來砸他場子的是驚雁劍閣的人。蘇宋本事大着呢,沒那麽容易被人害死,你不必太擔心。”
“哦……”
正當豆芽小哥驚呆的那段時間,他們兩個主角已經翻篇,很自然順溜地聊起了其他,話題不斷。
“我娘讓胡勒來捎了話,她叫我們今天晚上陪她吃飯。”
“一刀哥,聽說梅姨和冷大叔從前有些不愉快。一定不能和好了嗎?”
“我娘心思,我猜不準。要不然你去探探她口風?我娘十分喜歡你,說不定肯說。”
“好!”
冷大公子揉揉段小黑妞的腦袋,面上依舊是淡定從容的姿态,不過你們懂得,此貨最會裝,其實心裏那頭長頸鹿早就頂天立地狂奔起來。
※
可惜世事總有難料之時。尤其喜歡和冷大公子作對。
正當冷大公子催促豆芽秘密幹活。而段水遙走在開樂街上,手癢揣着掃帚認真掃地,剛巧掃到了常借給她書看的字畫攤張老頭兒處。張老頭招招手。讓水遙進來。
“張老伯,你新招了個夥計?”段水遙見字畫攤裏面有個人,粗布麻衣縮着腦袋在那兒整理書畫。
張老伯擺擺手,“我哪兒請得起夥計。他就天天賴在我攤子上不肯走,閨女你來勸勸他。影響老頭子我做生意。”
段水遙被老頭推到那人旁邊,那人扭頭,麽麽黑的一張臉,把段水遙吓了一跳。要是他腦袋上多個月亮型的胎記,就跟戲本子裏頭的包青天一模一樣啊!不不不,包公可能沒這人好看。他屬于黑裏俏。
“水遙!”
“……?”小黑妞覺得此人聲音有些熟悉,有些像蘇宋公子?她眨巴眨巴眼睛。又認真辨認一番。猛然發現,還真的挺像蘇宋公子。便試探道,“蘇公子?”
蘇宋點頭,扯了扯腦袋上的方巾,壓住自己大半個額頭,四處張望,舉手投足具是鬼鬼祟祟的神态。
“蘇公子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段水遙被他感染,壓低了聲音說話。
蘇宋拉着她佯裝在角落裏看畫,留給外面兩個背影。蘇宋嘆了口氣,說:“說來話長,不知從何說起啊。”如果說單單問他的臉怎麽那麽黑,他倒是好說。前些天有人潛入醉人酒坊用黑心草汁畫花了他的俊臉,恰好那時候仇家上門,蘇宋幹脆去鬼無壽那兒求了一把黑心草将自己這張俊臉徹底抹黑。黑得他自己晚上都不敢照鏡子啊!
“那蘇公子還是先躲在這兒,晚點再說吧。”
“別別別,你聽我說!”
“……”
據蘇宋所言,他得罪的是江湖五大門派之一的驚雁劍閣,得罪的原因還要從他爹說起。蘇宋的爹是驚雁劍閣現任掌門的小師弟,當年驚雁劍閣負責保管一半的聖武令,不甚失竊,驚雁劍閣都懷疑是蘇宋他爹為了掌門之位故意所為,卻找不到任何證據,最後蘇宋他爹被驚雁劍閣逐出師門。蘇老爺是個聰明人,發家致富,日子過得不比在驚雁劍閣時候差。驚雁劍閣的人就覺得是蘇老爺串通了其他幫派偷了聖武令,才得到許多好處,搖身一變成了闊佬,就追着蘇家不放。
蘇宋望着一幅高山流水圖淡淡說:“有些人覺得你應該是個乞丐,施舍給你一碗飯,你必須磕頭謝謝他們。不料有一天你變成丐幫幫主,開武林大會的時候還和他們坐在一張桌子前面談笑風生,他們就受不了。最最見不得你好。”
在蘇宋七八歲的時候,蘇家莫名着火,蘇氏十幾口人被人下了迷藥,葬身火海,大半家産也付之一炬。獨留蘇宋一人,因習武偷懶被他爹罰在山洞裏面壁思過,逃過一劫。
或許是驚雁劍閣的人找聖武令找魔障了,當有人發現蘇宋還活着,硬說聖武令在蘇宋手裏,當年就是蘇宋他爹偷走的聖武令。蘇宋說:“如果我手上有聖武令,早就擡出來弄死你們了。”驚雁劍閣就改口:“就算不在你手上,那你肯定也知道聖武令的下落。”追着蘇宋要聖武令的下落。
市井無賴也不過如此。
段水遙聽他說完,掃帚一振,張監官上身似的猛爆成語:“他們欺人太甚!不可理喻!不分青紅皂白!”之前冷大公子也被這幫子江湖人圍堵過,亦什麽證據都沒有就愣是覺得聖武令在青崖宮手上,道聽途說,瞎湊熱鬧。
怪只怪蘇老爺沒有青崖宮的手段,最後被人害死,蘇宋隐姓埋名在京城,日子過得不好不壞。段水遙不知道蘇宋心裏有沒有想過報仇。人活在世界上,難免碰上一兩個壞的伸出腳把你絆一跤的人,有些人爬起來打回去了,有些人爬起來打回去但是打不過,有些人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就走了。段水遙是最後那種人,蘇宋看着也像最後那種人。
“水遙啊,你桃花樹底下的小陶罐子裏,私房錢還有多少?”
“皇上賜了百兩黃金,我放在冷公子那兒,現在給你去拿來。”小黑妞十分仗義。
蘇宋渾身一抖,“別別別,冷少宮主知道你把錢借給我,非打死我。”心裏又想,這冷屠袖好手段啊,姑娘還沒娶到,經濟大權已經在手,感覺自己已然根本鬥不過他。
小黑妞還在幫他想辦法,“我還有些私房錢,在桃花樹底下沒挖走,這就給蘇公子去取。”
蘇宋拉住她,麽麽黑的一張臉,忽然變得十分嚴肅。
“水遙啊,我爹的事兒,還有些沒說的地方。”
“恩?”
“我也是小時候無意聽見我爹娘吵架才知道,當年他們懷疑我爹,并非沒有緣故,我爹癡迷小魔女晏靈白,是晏靈白利用我爹,偷走了聖武令。”
說到此處,蘇頌麽麽黑的臉上,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眼白特別白,眼珠子晶晶亮,目光落在段水遙身上,包含着許多情緒。有些滑稽,又有些悲傷。Z
ps:謝謝大家的粉紅,鞠躬!
☆、068、我請他們吃面
段水遙花了好一陣時間,消化蘇宋的話。
聖武令分成兩個半塊,合在一起才是聖武令,才能號令天下武林,按規矩分別放在五大門派其中兩家,一年一換,輪流保管,理論上只有五大門派的掌門知道聖武令的下落。
然,大概二十年前,兩塊聖武令同時被偷,手段高明,精準無誤,叫人不得不懷疑是內鬼所為。五大門派為此緊張不已,以為是什麽人有異心想要靠如此手段得到聖武令號令武林,那江湖必然有一場腥風血雨。
結果二十年過去了,五大門派都被這種擔驚受怕和江湖人各色目光折磨得精神崩潰,幾乎得了神經病,卻壓根沒有人舉着聖武令跳出來要當武林霸主。五大門派就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誰偷了聖武令又拿去它做什麽?
現在這些問題的答案,擺在段水遙面前,小黑妞無辜的眨巴眨巴眼睛。
“蘇公子,我不知道聖武令在哪裏。”
蘇宋了然。
他和段水遙認識這麽久,這小黑妞什麽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老實憨厚,很傻很天真。若非前幾天收到消息說段水遙是當年小魔女晏靈白的女兒,蘇宋這輩子都不會将這兩個人聯系在一起,完全找不到相似的地方啊!
現在美人蘇宋的心情挺複雜,從前他爹栽在晏靈白手上,今朝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有些歡喜這小黑妞,哪怕段水遙和晏靈白幾乎沒有共同點,美人蘇宋仍舊懷疑,莫非有些情愫是會遺傳和延續的?
“蘇公子,那現在怎麽辦。我娘她……已經不再世上了。”她将聖武令拿去做什麽用處,可能要變成永遠的秘密。如果是這樣,段水遙心裏生出內疚感。蘇宋公子待她如此好。卻因為她的家人受到連累,家破人亡,現在不得已還要東躲西藏。
段水遙眼睛一紅。急哭了。
“對不起,蘇公子,對不起。”
蘇宋第一時間想要伸手去幫段水遙擦掉眼淚,可伸手的那一瞬間。腦海裏猛地浮現出冷屠袖那張泛寒光的俊臉,打了個哆嗦。悻悻然又将手縮了回去,只遞給段水遙一塊帕子,安慰她:“你莫哭,若是讓冷少宮主瞧見。還以為我欺負你,非打死我不可。”
小黑妞抽啼,“好……額……”
“上輩的事兒。我們小輩管不了,何況我爹他幫你娘也帶着私心。你不必為此自責。水遙,我跟你說這事兒,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知道些線索,既然你不知道,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就是了。”蘇宋麽麽黑的一張臉,特無辜可憐。
兩人收拾好情緒,正準備離開字畫攤,扭身發現張老伯長滿皺紋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盯着段水遙和蘇宋,都盯出了少年的熱血和激情。
美人蘇宋微愕,下意識把段水遙往自己身後藏去,心道:莫不是這老頭聽到剛才的對話,對聖武令和段水遙有所圖謀?!
段水遙其實挺莫名蘇宋這動作,在她心目中,張老伯最是慈祥可愛,跟自己爺爺似的。
“水遙啊。”張老伯喚她。
小黑妞探出腦袋,“阿伯!”
“你過來。”張老伯招招手。
小黑妞欲動,蘇宋還不放心,警惕地瞪老頭兒。
此時,老頭使出一記無影手,在武功還不錯的蘇宋腦門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了一下。蘇宋“诶喲”一聲,捂住腦門蜷在了地上,壓根沒有反應過來。
那句老話怎麽說來着,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
開樂街上絕壁是卧虎藏龍。
“阿伯?”水遙有點懵。
“老夫啊,以前看到你脖子上帶着塊玉,總覺得眼熟。今天被你們一說,老夫倒是想起來了!你這玉佩,可不就是改頭換面的聖武令嘛。”
字字清晰,落在段水遙和蘇宋耳朵裏,震耳欲聾。
蘇宋從地上爬起來,“前輩,您說啥?”
張老伯已經掏出段水遙脖子裏挂着的玉墜子,那塊玉墨硯是晏靈白送給段澄的定情信物,還有一半玉墨錠,在冷大公子手上,算作了他們倆定親的信物。如今,被人說是聖武令……段水遙覺得她脖子有些疼。
“啧啧,這成色、這手感、這質地,老夫不會認錯。一打磨雕刻,比原件好看多了。”
美人蘇宋掃視四周,并無其他人。
如果這老頭兒的話被江湖人聽見,蘇宋估計他和段水遙今日得橫屍在此,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武林至尊信物,其中一半就挂在一個小姑娘脖子上诶!他想靜一靜!
“蘇公子,張阿伯。”
段水遙烏黑的眸子看向另外兩人。
“我能不能回去找冷公子來商量一下?”這事情已經超出她能解決的範圍。
※
冷大公子看到麽麽黑的蘇宋,皺了皺眉。
他完全認不出此人是誰。
還在驚訝段水遙怎麽和這麽奇怪的人在一起。
對,他全然忘記了不久之前,自己吩咐豆芽半夜往人臉上抹黑的劣行!
“這是誰?”冷屠袖冷冰冰問,嫌棄地瞟了一眼蘇宋。
蘇宋額角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