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禮儀。”
“我書讀得少你別騙我!西方禮儀只是貼面吻好嗎?”
鞠逸文權當沒聽見,裝傻走開。
“就送你到這裏了,明天見。”
“……”
她望着他修長的身影遠去,心頭卻是喜憂參半。
鞠逸文,我們十年沒見了,你真的确定你喜歡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斷念
在女生們嫉妒的目光還未殺死舒瑤之前,程璐自殺了。
那天一大早,莊萌萌來了大姨媽,捂着肚子臉色慘白,跑去找肖教官請假。
教官頗為惱怒地說:“你們知道我不好檢查,所以用這種方式輪休嗎?”
她一時沒聽明白:“輪休??教官,我第一次請假啊。”
“好教官,我真的肚子痛,不能參加訓練,要不您就允我坐在一邊看吧。”她抓住他的胳膊嗲聲嗲氣地說。
肖教官閃電般抽開自己的胳膊,臉頰緋紅,低頭揮了揮手。“算了,你回宿舍好好休息吧。”
舒瑤和趙子墨眼巴巴地望着她離開操場,心中都是萬分羨慕。不料天公作美,突然飄起了雨絲。
“不好,要下雷陣雨!”趙子墨的聲音大得誇張,瞬間吸引了無數目光。
教官望了望天色,說:“今天上午回去自習,下午等通知。”
女生隊伍裏頓時一片歡呼聲,教官的嘴角也忍不住笑了笑。
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饑腸辘辘想吃早飯,可早上匆匆忙忙誰也沒帶錢。趙子墨眼珠一轉,說:“你們等我,我去找人借錢。”
“你找誰借啊?喂、喂!”
只見趙子墨已疾步追上前面十米處正在行走的一位男同學,敲了敲他的背。
“同學你好,跟你借五塊錢。”
男同學扭頭一看,一雙濃眉大眼瞪着她:“又是你啊,有你這麽借錢的嗎?”
趙子墨一愣,再仔細打量,原來是那天在南門外遇到的林孝仁,真是冤家路窄啊!她靈活的舌頭忽然有些不聽使喚了,結結巴巴地說:“不好意思……就借五塊錢買個早飯,你告訴我你宿舍在幾幢幾零幾,我一定送過去。”
林孝仁回頭又看了看身後手挽着手、看似嬌弱無助快要餓扁的兩位美女,心腸一軟,掏出錢包,抽出一張十塊給她。
“五塊、五塊就行——”
“不用還了!”林孝仁一揚頭,大步走開。
趙子墨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明明很小氣,裝什麽威風!”
舒瑤拉住她的手:“好啦,人家借錢給我們,總歸是個好人。”
“哈哈,糾正一下,不是借的,是白給的。”她高興地揚了揚手中的鈔票,“走,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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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陽光正好,透過落地窗灑在客廳裏,滿屋子的金碧輝煌。楊勃勃頗為享受地坐在沙發上吃三明治。一天之前,他還在為同性友人的問題而苦惱,而現在,茶幾上已經鋪滿了女同學寫給他的信。不,不是簡單的信,那些炙熱的情意堆積在紙面上,壓根就是情書。
“嗯,我也該談戀愛了。”他伸長脖子對着電視旁的鏡子照了照自己,“不能可惜了這張臉啊。”
剛一說完,天色突變,烏雲壓頂,窗外傳來了落雨聲。
他咂了咂嘴巴,繼續吃着三明治。不一會兒,有人敲門。
“噢……是你。”他打開門看見了舒瑤。
她提着雨傘,莞爾一笑:“我來找逸文。”
逸文……哎喲喂,已經這麽親熱了?他莫名地感到心中酸酸的。
“他在衛生間刮胡子呢。”
“哦,好的,那我在這裏等他。”她走到沙發坐下。
“你吃早飯了嗎?我這裏有三明治,還有牛奶。”
“謝謝,我吃過啦。”
“你們一會兒要出門?”他打量着她的裝扮,牛仔連衣裙,白色球鞋,挎着白色帆布包,頭發垂在肩上,梳得很柔順。
“是的,正好今天下雨不訓練,逸文說帶我出去玩。”她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睛,嘴角卻充盈着甜蜜。
“去哪兒呀?帶我一個啊!”
話剛說完,就被抱枕砸了一下。鞠逸文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我可不要這麽大的電燈泡。”他剛整理完,臉上片塵不染,肌膚似晨露般光潔剔透,黑眸紅唇極是撩人。
舒瑤主動走到他身邊去,兩人如磁石一般,立刻牽住手,極有默契。
“勃勃,你沒事也出去走走。”他走到門外回身說。
楊勃勃哼了一聲,扭過臉去。
這麽多年,都是他嚷着要談戀愛,誰知鞠逸文遇到舒瑤後,說不要他就不要他了。哎……
——等等,我怎麽有一種被抛棄的感覺?!
立時收回思緒,低頭翻看茶幾上錯亂的情書,有的附了照片,看一眼不喜歡就扔掉,有的還算有眼緣就放在左手邊。沒有照片的就看字跡:字跡潦草的直接扔掉,字跡清秀的放左手邊。
“媽媽說字如其人。”他自得其樂地篩選着,慢慢忘記了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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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秀在宿舍裏給程璐打了七八通電話,語音客服一直溫柔地提醒他短信呼。好不容易看到林孝仁回來,趕緊湊過去。
“孝仁,上次聽你說,你和法學院女生挺熟的?”
林孝仁揮了揮手:“不熟不熟,就是見過幾次。”
“我朋友也是法學院的,我聯系不上她,你能不能幫我找她們看看?”霍明秀十分着急地說。
“我才不想找她們嘞。”林孝仁氣哼哼地抱着胸坐到床上。
“林孝仁?”隔壁的男生半個身子從門口探了進來,“樓下有個女生找你,說是還你錢。”
林孝仁一拍大腿:“得,自己找上門了。明秀,你有什麽事兒要我轉告?”
霍明秀當即笑了:“你就告訴她,讓程璐開手機。”
“呵呵,你管得挺寬,人家程璐是你女朋友嗎?”林孝仁賊笑。
霍明秀臉一紅,坐回自己位置上不理他。
一分鐘後,林孝仁健步如飛地到了樓下,一個縱跳沖到了趙子墨面前,險些将她撞到。
“你是體育特長生吧?”趙子墨将雨傘舉高一些打量他。
“怎麽,看我肌肉發達嗎?”林孝仁舉起兩只胳膊用了用勁,一臉自豪的神情,頭發被雨水淋濕了也絲毫不在意。
趙子墨沒再理他,低頭掏出5塊錢遞過去。“給你咯!”
“不是說不要了嗎?”
“不行,那樣我和街上乞讨的女騙子也沒什麽區別。”
“哈哈,這話是你說的。”林孝仁接過了錢。“你回去讓程璐開機,我朋友聯系不上她很着急。”
“哦,是嗎?我們早上出來後還沒回過宿舍,一會兒回去幫你帶話吧。”
“嗯。”林孝仁也上下打量着趙子墨,“看來你這人本性不壞,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就說一聲。”
趙子墨受不了他這自戀的勁兒,苦皺着眉頭,“大哥,我到底能有什麽事兒求你啊?”
“嘻嘻,說不定哦。”
林孝仁笑起來憨憨的,眼睛裏也閃動着別樣的神采。他突然發覺眼前這個“假小子”其實長得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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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墨和莊萌萌拉着手回到寝室時,門口圍了許多人,倆人愣了一下,又見輔導員從裏面走出來,兩眼發直,臉色鐵青。
怎麽了這是?互相對望一眼,都覺得不太對勁。
輔導員走過來,冷冷地看着她們,“看到舒瑤了嗎?”
“沒有,她出去了。”
“讓她回來了就到辦公室找我!”輔導員拂袖離開。
門口的女生們陸續走過來,一個個臉色神秘又複雜。
“程璐她自殺了。”
“吃了好多安眠藥……”
“還寫了一份遺書呢!”
“聽說她男朋友被搶走了,心如死灰所以自殺?”
她們一下子呆住了,慌忙走進寝室。
只見程璐的桌子上果然擺着一張信紙,娟秀的鋼筆字寫得十分用力,字字透印到紙背。
“斷念,斷魂!”
白紙黑字,字字如泣。雖然沒有提到具體當事人的名字,但不知何故,一夜之間,有關鞠逸文負心薄幸、是現代陳世美的消息傳遍了整座校園,而舒瑤變成了害人自殺的、赤~裸~裸的第三者。
“她人呢?”莊萌萌惶恐地問。
“已經被救護車帶走了,就半小時前吧,你們沒聽見鳴笛聲嗎?”
圍觀的女生語氣不善,顯然她們都很同情程璐。
在她們看來,寫出“斷念、斷魂”的自殺者,必然是受害方。
作者有話要說:
☆、焰火
這天傍晚,天邊如火如荼,雲朵被燒成了絢麗的橙紅,空中卻下起了傾盆大雨。
在這嘆為觀止的光景中,舒瑤乘坐着鞠逸文的瑪莎拉蒂,迎着暴雨疾馳向江邊。
這是舒瑤第一次坐跑車,轟鳴的巨響與強烈的推背感,讓她一顆心忐忑不已,連連尖叫。
鞠逸文戴着墨鏡,側臉的輪廓充滿了殺傷力,比窗外的雲彩更加引人出神。
“怕不怕啊卷卷?”他溫柔地詢問。
“不怕!”雖然整根弦都繃緊了,嘴上卻斬釘截鐵如此回答。
他哈哈一笑,笑得開心極了。“很少有人坐我的車不怕。”說着又加深了油門,路兩側的積雨霎時濺起了三尺高。
她忍不住抓住了他操縱檔位的手,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刷得再快,前窗還是一片模糊。
“逸文……這麽大的雨,咱把墨鏡摘下來吧?”
他呵呵一笑:“傻瓜,暴雨天就是要戴墨鏡才看得更清楚。”
“啊?”她怔住,“是這樣啊。”
“剛才還說不怕,小騙子。”他擡手,寵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她臉一紅,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裏,再也不多說話了。
人生中的許多場景都是如此,當時只道是尋常,多年後回想起來,卻已是一生中最珍貴的東西。在後來許許多多下雨的傍晚,無論是坐在公交車裏,還是坐在出租車裏,她都會想起這一晚坐在鞠逸文身旁的情景。
如果她能知道,上帝給他們的時間是那樣有限,從一開始,她就會抛棄所有的矜持與羞澀。他刮一下她的鼻子,她也要擰一下他的臉。他親她一下,她要親他十下。
瑪莎一直開到江邊,兩人下車時,暴雨神奇地停住了。
江風徐徐吹來,空氣中彌漫着青草香。舒瑤自小在海邊長大,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長江。路燈的微光下,江水粼粼,江船穿梭,漁船、郵輪、觀光船、萬噸巨輪和它們鳴放的汽笛聲,交織出一幅美妙的繁華景致。遠方大橋成排的燈光,美得像一座炫麗的舞臺。
“好美啊!”舒瑤望着江景掩不住地興奮。
“這就是長江。”他站在一旁,手搭在欄杆上,唇角彎成迷人的弧度。
她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心就亂了方寸,怔怔地問:“程璐也是因為這樣喜歡你的嗎?”
“嗯?”他似乎沒聽清楚。
“程璐,她很喜歡你吧?”
江上突然響起了一聲“悶雷”,接着一條火光升空,在墨藍色的天幕中炸開了花。緊接着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更多五顏六色的火光升起了,有的化作牡丹,有的化作菊花,還有的化作臂挎花籃的仙女。空中布滿了閃閃發光的火粒,映照得江水也光彩奪目。
她的注意力全被這絢麗的光景吸引過去,不再追問之前的問題。
鞠逸文緊緊挽住了她的手,俊朗的臉容在煙火的映照下如夢似幻,高貴不可捉摸。
“別人的心我管不了,我只要我們的心在一起。”
“喔……”她明白過來,他是在回應之前的問題。
不等她說些什麽,他已俯身吻住了她的唇,剎那間,一股熱流湧遍全身,如同電擊。
她僵在那兒一動不敢動,雙手緊緊地扒着欄杆。
良久,他才放開,黑眸凝望着她呆呆的臉,“噗嗤”笑出聲來:“你怎麽了?”
“讨厭!”回過神來,她滿臉緋紅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
“走吧,我們吃飯去。”他樂呵呵地攥緊了她的手,走向江中的一艘大船。
那是一座建立在水中的船形建築,三層之高,燈光通明,由一條索道通往岸邊,索道兩邊挂滿了大紅燈籠。
“珍寶舫?”她辨認着建築招牌上的字。
“對,這裏是吃江鮮最好的地方。”
她歪着腦袋不以為然:“能比咱們舟市的海鮮還好吃嗎?”
“不能,那肯定不能。”他笑着連連揮手。
兩人牽着手走上了那條索道,江風吹着,走走晃晃,她看了一眼腳下黑漆漆的江潮,害怕地依偎到他懷裏。
“別怕。”他也緊緊地抱住她。
她點着頭,聞到他身上清冷淡香的氣息,心如小鹿亂撞。
“來啦!”一聲嬌媚的招呼,讓她驚醒過來。迅速離開他的懷抱。
大廳中,一位身材嬌小、穿着改良旗袍的女子站在他們面前。
“是的,曉菁姐。”鞠逸文親昵地說。
“來吧,我給你都安排好了。”曉菁拉起了鞠逸文的手。
舒瑤微微吃驚,兩眼直直地盯着他們拉在一起的手,默默跟在後面,心中卻已打翻了醋壇子,什麽都不想吃了。
據她所知,鞠逸文沒有姐妹。這年輕女子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怎麽能當着女朋友的面,這麽暧昧呢?!
她獨自生着悶氣,一直跟到了二樓的包廂裏。
眼前卻是豁然開朗。房間有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寬大的露臺,露臺上有躺椅與吧臺,對岸是整座城市最繁華的高樓大廈,鱗次栉比,燈火璀璨。
桌上已擺滿了美味菜肴。兩位妙齡服務員恭敬地站在一旁,對他們鞠躬問好。舒瑤依稀地聽見她們叫曉菁“楊總”。
“酒已經醒好了,你們直接喝。”曉菁親昵地按着鞠逸文坐下,然後看了一眼旁邊的舒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出去了。
随後,鞠逸文讓兩位服務員也出去了。
舒瑤終于按捺不住地問:“她是誰啊?”
“她是這裏的老板,你便和我一樣,稱呼她曉菁姐吧。”他給她的杯子裏斟酒。
“你好像、很喜歡她?”她小心翼翼地問。
“你也會喜歡她的。”
“為什麽??”
他笑了笑,舉起高腳杯望着她:“幹了這杯我就告訴你。”
她想也不想,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他哭笑不得地眨眨眼:“你真幹啊。”
“讨厭!”她蹙起眉頭,“你快告訴我嘛為什麽。”
初重逢時,她被他身上的光芒所震懾,說話不太敢放肆。如今相處了幾日,漸漸找回兒時的感覺,說話便由着性子。
這樣正好,他喜歡的正是這樣的她,尤其是她蹙眉的樣子,真叫他心中一蕩。
“好吧,你等一下。”他起身出去。
不一會兒,拿回來一本針線裝訂的牛皮書。
“曉菁姐送你的。”
她接過來仔細一看,書的裝幀十分古樸雅致,封面上用小楷寫着《楊曉菁詩集》。
“她是詩人?”
“對,知名詩人,前段時間電視上也報道過她。”
“我看到過!”她欣喜地打開了詩集,“我以為是同名同姓呢,沒往一個人身上去想。真是太神奇了……”
“呵呵,變不了的文藝青年。”鞠逸文慵懶地靠在椅子上,寵溺地看着她。
仔細想來,這些年他的身邊确實多了不少熱愛詩詞的女子,他與她們接觸,不知道是出于自己的熱愛,還是因為這是舒瑤的熱愛。
也許在曾經的時光裏,他把她們全部當作了舒瑤的影子。
只是,舒瑤……謝謝你沒有追問,為什麽這麽多年我不去找你。他默默地凝望着她,黑色的眼眸中湧動着深邃的波光。
舒瑤仍然低頭浏覽着詩作。
“晚霞帶來的消息,告訴我你早已遠離,又讓我驀地忘了自己,那曾經飄蕩的過去……
就着海浪下酒,掬取白沙作伴,偶後乘風而去,化作繁星點點……
敬你一杯浪花,在夜的星空下,它散發着寂寞的芬芳……”
她合上了書,擡頭看向鞠逸文:“真是才貌雙全的女子,你難道不會喜歡她嗎?”
“又是這種問題!好像我是一個濫情的人?”
“不一定是濫情,也許是博愛——。”
“不會的,她是我爸爸的女朋友。”
“你爸爸??”她一時間張大了嘴巴。
“嗯,我爸媽離婚很多年了。”
“呃……”她的嘴巴還沒合上,手機響起了急促的鈴音。
“喂,萌萌?”
電話那頭交雜着莊萌萌和趙子墨的聲音,周圍也有許多說話的聲音。她模模糊糊地聽見她們說,好像是誰自殺了?!
“什麽?”她又問一次。
“程璐服了好多安眠藥!”那頭大聲說,“你快回來看看吧,我們都在市醫院呢。”
放下電話,她呆呆地看着對面的男人,嘴唇顫動着:“程璐……服了好多安眠藥……”
聞言,鞠逸文的臉色也是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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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半,市醫院的三樓過道裏擠滿了人,程璐因服用了過多安眠藥,仍在手術室裏搶救。法學院的院長、班主任、輔導員、同學們,以及程璐的父母,都陸續趕來了。
院長握着程璐父親的手,連聲安慰:“程局長,令千金不會有事的,您快坐下來。”
程父心急如焚,不肯落座,“到底怎麽回事?開學才幾天就發生這種事情?你們校方是怎麽管理的?!如果我女兒有三長兩短,林院長,你負得起責任嗎?”
學生們站在角落裏看着,雖然都聽說程璐是為情自殺,但是誰也不敢多嘴。
林孝仁這時站了出來,理直氣壯地看着程父:“您女兒是為情自殺,與學校無關。”
程父轉過頭,震怒地望着他:“你說什麽??”
林院長立時對林孝仁喝了一聲:“回去!”
“爸我說錯了嗎?”
“回去!這裏沒你說話的地方。”
林孝仁向來敬畏父親,被這麽呵斥兩句,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反正他和程璐也不認識,之所以關心她的死活也是怕牽連父親。
“你走不走?”他問霍明秀。
霍明秀眼睛紅紅的,一直巴巴地望着手術室的大門。“我當然不走!我要等璐姐,嗚嗚……”
他受不了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樣,只好迅速閃人了。
學生們竊竊私語,原來這高大的男孩是院長的兒子啊。
這話聽在趙子墨耳裏,終于明白了林孝仁以前那些話的含義。
“小樣。”她嘿嘿一笑。
莊萌萌勾了勾她的手指,捏着嗓子說:“這時候還笑,你想死啊。”
她立馬斂起了笑容,又變得一臉哀恸。
不一會兒,過道裏響起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個修長的人影逐漸清晰地浮現了,原本大家都以為,這時候出現的是當事人鞠逸文,沒想到卻是他的好朋友楊勃勃。
他披着一襲飄逸的印花長衫,腳蹬锃亮的尖頭皮鞋,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臉容沉着俊美,宛若窗外皎潔的明月。
莊萌萌呆呆地看着他走來,心中升起了無法言狀的美妙感。
“子墨,你一直說我的心比天還高,我現在終于知道,比天還高的男人是什麽樣了。”
這是後來她對趙子墨說的話。
“親愛的,我想把你帶到我的快樂世界。”
這是後來楊勃勃對莊萌萌說的話。
雖然是在光線黯淡的醫院過道裏,雖然是在有人命懸一線的時刻裏,但是愛情來了誰也逃不掉。
在他們四目相對的那一秒鐘,彼此都聽到了加速的心跳。
手術室的燈亮起,醫生出來了,所有人都站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家屬們放心吧。”
楊勃勃松了一口氣,立即走到窗邊打電話。
“沒事了。”
莊萌萌的目光沒有離開過他,一直悄悄跟随。他放下電話,轉頭就碰上了她的目光,微微一怔。
“可以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嗎?我是舒瑤的朋友。”她直截了當地說。
楊勃勃欣然同意,将她手機要過來,連名字帶號碼,直接輸入進去。
“程璐要是有什麽狀況,随時call我。”
“嗯,會的,鞠逸文呢?他不來看看嗎?”
“他暫時來不了。”楊勃勃嘆了一口氣,“最近都不會來學校了吧。”
“嗯?怎麽回事?”
“是啊發生什麽了?”趙子墨也湊過來八卦。
“程璐不是寫了遺書麽,她可真行,還寫什麽斷念斷魂,吓唬誰呢?!”楊勃勃憤憤不平。
這話當即引來了院長和程父側目。
莊萌萌趕緊伸手“噓”了一聲,示意他不要再講。楊勃勃看了看她,轉頭就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天雷
“沒事了。”鞠逸文放下手機。
“不行,我還是得回去看看。”舒瑤坐立難安。
“你去只會起反作用,我已經讓勃勃去看過了,吃菜。”他舀了一勺蝦給她,神色自若地說。
舒瑤睜大了眼睛:“逸文,你怎麽這麽冷漠?”
他似乎是一怔,頓了五秒才開口:“難道要我娶她?”
“……”
“她鬧不出結果,以後就會死心了。”
“可是,畢竟你們是高中同學,同學間的情誼,基本的關心還是應該有啊。”
“同學情誼?”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垂眸望着杯中紅酒,眼底湧現出愁雲。
“卷卷,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舒瑤心一沉,看着他,等他說下去。
他卻欲言又止,最後揮了揮手。
“吃飯吧,吃完我們回去。如果你想去看她,我也不攔你。”
……舒瑤心裏更加忐忑了。
“你是不是……做過什麽對不起她的事?”
“你告訴我,我保證絕不生氣。”
他伸過手指,在她額頭彈了兩下,“想什麽呢?!我是那樣的人嗎?”
她吐吐舌頭,口中碎碎念:“不好說哦……想當初你對我……一別十年、杳無音訊,真的很無情……!”
“對你無情?”他唇角彎起,笑容卻有些蒼涼,“那我對自己一定更加無情。”
她看着他那奇怪的笑容,忍不住心髒一絲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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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深夜返回學校。此時的校園,本該萬籁俱寂,事實卻并非如此。
瑪莎剛開進校門,迎頭就被一輛開着大燈的黑色奔馳截住。
鞠逸文臉色發白,默了好一會兒,才下車走過去。
截住他們的黑色奔馳裏,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媽。”他低聲喚。
女人降下車窗,露出一張精心裝扮過的臉。細長的眼線,襯得雙眼妩媚動人,绛紅色的口紅,成熟而性感。
“跟我回去。”她面無表情地說。
他抿了抿唇,神情沮喪。
母親寵他時,向來臉上帶着笑,一旦面無表情,那就是要懲罰他的先兆。
他走回瑪莎,想和舒瑤說幾句話,卻發現車上已沒人。急忙環顧四周,左前方,辦公樓方向,舒瑤正跟在教導主任的身後,踽踽走着。
他心中一痛,剛想叫她,她就心有靈犀似的,回頭來看他。
兩人目光交彙于無聲之中,有千言萬語,也無法再說。
鞠逸文一狠心,回身進入車內。
舒瑤眼看着瑪莎揚長而去,發出熟悉的轟鳴聲,一下子淚流滿面。
她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黃主任在辦公室坐下來,這是她們的第二次見面,卻和第一次的氣氛完全不同。
那一次,黃主任和顏悅色地問她普通話怎麽樣,又帶她去廣播室做主持人,然而這一次,她的臉色非常難看了。
氣氛緊張而沉默,舒瑤下意識地攥住衣角,手指關節都開始泛白。
“你看看這個。”黃主任拿出一張紙。
舒瑤接過來一看,紙上只有四個字,卻寫得力透紙背,觸目驚心。
“斷念、斷魂?”她茫然地擡頭,“主任,我不明白……”
“這是程璐自殺前寫下的。”
舒瑤整個身子都僵硬了,又将那幾個字看了一遍。
程璐和鞠逸文,到底是什麽關系?難道他們……難道自己是……第三者?
黃主任嘆了一口氣,“小姑娘,你風華正茂,才貌雙全,實在沒必要趟這些渾水。好好學習,讓自己變得更優秀,以後好男孩多得是啊。”
舒瑤呆呆地聽着,淚水模糊了雙眼。
主任又說:“鞠逸文家裏的情況你了解嗎?”
“我們小、小時候是鄰居……後來他們家搬走了……”
“哦,那應該是很多年前了吧?”
“是的……”
“據我所知,他媽媽是一心希望他和程璐相處的。”
仿佛遭受了更沉重的打擊,整個胸口憋着一股氣,呼吸都變困難了。
“也怪我不好,那天不該帶你去廣播室,我沒想到你們這麽高調,現在出了人命關天的事。”黃主任一個勁兒地搖頭,“剛才他媽媽親自來學校帶他走了,希望他們能妥善解決好這件事,作為校方我們誰都得罪不起,你明白嗎?”
她始終低着頭,眼淚不住下落,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長痛不如短痛,我也是過來人,回去好好睡一覺,醒來重新開始,好嗎?”主任起身,憐惜地拍拍她,“相信我,好男孩多得是,我就是畢業後才遇見我的先生,現在很幸福,你也會有真命天子等着你的。”
聽到這兒,她突然使勁地搖頭,仿佛拼死也不願意承認什麽。
主任驚愕地望着她,最後失望地揮揮手,“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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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馳和瑪莎一前一後開進了臨江公館地下停車場。司機送母子二人進了電梯,為他們按下56層方才離開。
密閉的空間裏,兩人各站一邊,空氣是凝滞的,誰也不說話。
進了家門,母親吩咐他到書房來。老保姆本已入睡,聽見動靜趕緊爬起來,沏了一壺普洱送進去。
“是什麽樣的女孩?”她動作麻利地點燃一支煙,用力吸了一口,逼人的目光看着他。
“是我喜歡的類型。”鞠逸文直截了當地說,眼底透着一股倔強。
“是嗎?”她不以為然地挑眉,“看來這麽多年我都誤會你了,本以為你一直念着那個小卷毛。”
他微微一愣,然後故意裝出很不屑的樣子,“哦,那丫頭我早就忘了。”
“呵呵,無情無義,這一點倒真像你爸爸。”母親吐了一口煙圈,語氣中頗有些譏諷。
“媽,您說話能不能有點良心?是您從來沒有愛過爸爸——”
“好了!”她打斷他,抖了抖煙灰,“我問你,程璐就那麽入不了你的法眼?”
“沒錯。”
“為什麽?長相還是性格不喜歡?”
“都不喜歡。”
“不喜歡可以培養。”
他諷刺地笑笑,“您覺得結婚再離婚很有意思嗎?”
“媽沒有要你們結婚,只是這幾年可以好好相處。你為什麽非要弄到她自殺的地步?他的爸爸是反貪局局長,外公是省委常委,媽媽在仕途的節骨眼上,能和他們結下梁子嗎?”
“仕途、仕途!您一個女人,為什麽那麽癡迷權力?這些年,您失去的還不夠多嗎?還要搭上我嗎?!”
“你真是太不懂事了!”母親氣急敗壞,猩紅的煙頭按住了他的手。
他由着那煙頭将自己手背燙傷,動也不動,哼也未哼。
“算了,你去休息吧。”她總算回過神來,丢棄了那半截煙。
手背上已經被燙出了一塊紅印,還起了幾個小泡。他面無表情地抽回那只手,出去了。
這麽多年,母親發怒後的種種暴行,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他還有什麽不習慣的呢?
他唯一慶幸的是,母親還不知道,他正在交往的女孩就是她口中的那個“小卷毛”。
回到自己房間,他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走到外面露臺,給舒瑤撥電話。
電話是通了,可對方卻連續掐斷。
他頓時變得不安與狂躁,手指飛速摁動,發了短信過去。
“怎麽不接電話?”
等了一分鐘,沒有回應,又發去一條。
“主任說你了嗎?不管她說什麽,也不管将來任何人對你說什麽,你都不要聽。”
又等了幾分鐘,還是毫無回應。
他将手機丢到一旁,悵然地望着星空。一整夜,居然在露臺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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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醫院的病房裏,程璐卧在床上休息。她服用的安眠藥劑量是經過自己測算的,經過徹底的洗胃後已無任何危險,感覺就像沉沉地睡了一覺,但是父親擔心會有後遺症,尤其擔心影響腦部神經,要求徹底治療,醫生便給她開了三天的注射藥劑。
“對不起爸爸,我把安眠藥當成維C誤服了。”她靜靜地挂着水,模樣乖巧地說。
“女兒啊,你将來可是要從事法律工作的,要是傷了智商怎麽辦?”父親程曉剛心疼地看着她。
“不會不會,我吃得不多。”
“哎,這真是萬幸。那些學生竟然說你自殺,我要找他們老師理論去。”
“算了爸爸,您回去上班吧,這裏有護士,我不要緊的。”
程曉剛看了一下時間,“那好吧,我确實要回去開一個重要的會,中午再來看你。”
“好的。”
送走父親,她的表情頓時凝重起來,似乎思忖着什麽。
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