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瑤的父親麽?

從此之後,他不敢再有非分之想。想念舒瑤時,只能拿出她送的那本《童年》,對着扉頁上的字跡出神,暗暗祈禱彼此都能考上頤大。

十年後,他們誰都沒有食言,真的在頤大重遇了。那麽,母親的恨意是否也減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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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霍明秀一直站在女生宿舍樓下,似在等人。等了足有半個鐘頭,他等的那個人才不急不慢地走出來。

“到底什麽事啊?電話裏不能說嗎?”程璐不耐煩地看着他。

霍明秀的臉頰鼓鼓的,似乎在生氣。“我想和你談一談,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

“為什麽?”她一驚。

“是關于你和鞠逸文的事,我想和你談一談!”

“噢,你也聽說啦。”她臉上浮現出甜蜜的笑容,“這沒什麽好談的,辦儀式前會邀請你們。”

“你為什麽要說謊???”霍明秀瞪着她。

“什麽?”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那天早上,我在萃秀山遇到你,你還借了我的外套,你明明那天來了例假——”

他情緒激動地說着,聲音越說越大,吓得她趕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快走,找個沒人的地方!”

程璐硬拉着他往操場上去,找了一片黑燈瞎火的牆角,氣勢洶洶地說:“你可別亂講!”

“我說的都是事實,你那晚和鞠逸文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麽。”他理直氣壯地說。

她默了一會兒,說:“是的,确實什麽也沒有發生。以逸文的人品,也不可能對我有越軌的行為,但是那又如何,我們确實兩情相悅,父母也祝福我們。明秀,一起祝福我吧!”

霍明秀怔怔地望着她:“你就那麽喜歡他嗎?”

“是的,欲罷不能的喜歡,無可救藥的喜歡,你懂嗎?”

他看着她眉飛色舞的模樣,向後退了幾步,喃喃地說:“我懂,我怎麽會不懂。”說完轉身離去。

“明秀!”她在身後叫道。

他眼睛一亮,迅速轉過頭來,只見她眨着眼睛說:“希望你能為我保守這個秘密。”

“噢……”那雙眼睛裏的神采迅速灰飛煙滅,一溜煙跑遠了,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憨厚的小胖子難得使壞地為自己保留了一項權利。

——程璐,你害怕了嗎?那就一直害怕下去,因為害怕也是一種牽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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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半,鞠逸文回到家時,母親的卧室門虛掩着,裏面傳來一股濃濃的酒氣。

聽她的聲音已經醉了,卻還在抱着電話說個不停,各種客套話,說得不亦樂乎。

他只好獨自坐在客廳裏等。

保姆見他陰沉着臉,怯怯地問:“少爺,要不要開電視給你看?”

“不用,梅姨,給我倒杯酒吧。”

戴梅“噢”了一聲,趕忙去倒了一杯他常喝的勃墾第紅酒,然後退到一旁,擔憂地看着他。

她是這個家裏的老保姆,可以說是看着他長大,早已将他當作自己的兒子,只是深知身份地位懸殊,他能叫她一聲姨,已經倍感知足。

“我媽什麽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半個鐘頭了。”

“喝了多少酒?”

“沒喝多少,別擔心。她肩上擔子重,你要多理解她。”

他凝神聽了聽,裏面的卧室終于安靜了,便放下杯子,走了進去。

湯紅玉穿着真絲睡衣坐在梳妝臺前,扭頭瞥了他一眼:“回來啦,正好有事和你說。”

他在一旁的沙發坐下,平靜地看着母親:“我也有事和你說。”

“哦?”她用發帶包起了一頭長發,“那你先說吧。”

“我在和舒瑤交往。”

母親手裏的發帶一下子松了,長發洶湧地披散開來。她扭過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說誰?”

他鼓起勇氣,用更加篤定的語氣說:“沒錯,舟市舒瑤,她也考上頤大了。”

母親的眼神瞬時變得犀利無比:“你把我的話都當耳邊風了?”

“不敢,您的話我一直銘記于心,這麽多年,我也沒有找過她。”

“那你現在是什麽意思?”

“現在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我很期望得到您的祝福。”

“不可能!”她倏地從凳子上站起來,“這件事絕無可能!”

他惶惑地看着母親,着實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如此震怒,為什麽一提舒瑤的名字就像踩到了地雷,為什麽她纖細的身軀竟然會不住地顫抖!

母親稍作平定之後,拿起了手機撥號,竟然是撥給八百年不聯系的前夫。

“喂,老鞠,明天有沒有時間?”

那邊傳來一個甜美的女音:“您好,我是鞠總的秘書,他現在在開會,請問您有什麽事?”

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成天開夜總會(形容常在夜間召開的員工大會),也不怕英年早逝!你告訴他,他兒子要訂婚了,請他盡快和我聯系。”

“哦哦……好的,請問您是?”

“市政府湯紅玉。”說完便挂斷了電話。

“訂婚?和誰訂婚?”鞠逸文神色駭然。

“當然是和你應該負責的人。”母親冷冷地看着他,“這幾天不準去學校了,我會聯系程局長盡快商讨具體事宜。”

“媽媽!”他忍無可忍地喝了一聲,“為什麽您從來不考慮我的感受?對你來說我到底是什麽?”

“正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所以我要給你安排好一切。”

“我不需要這些安排,這太荒誕了!”

“荒誕?你難道沒有和人家睡在一個帳篷裏?”

“那次是她的腳扭傷了不能上山,我好心收留她。”

“我只問你,你們是不是在一起睡了?”

“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他急切地說。

她卻扯起嘴角冷笑,“我天真的兒子啊,既然要做好人,那就做到底吧,別讓媽媽被人落下話柄。”

“算了,也許我不該回來。”他落寞地走出了房間。

“具體的會親時間我會再通知你。”母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不容違抗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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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通知,周一早上9點有重要講座,法學院全體參加不得缺席,否則扣學分。”班長賀仙子挨個敲開女生宿舍的門。

“什麽講座啊?”趙子墨好奇地從門縫裏看向賀仙子。

“自己看班級群郵件吧。”

作為一名出身貧寒、長相老氣、作風嚴謹的學生,她發自心底地厭惡502宿舍,因為這裏住的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還有一個聲名遠播的無恥小三,她也是硬着頭皮才去敲這個門,但是絕不願意多留一秒,說完就火速閃人。

趙子墨吐吐舌頭,轉頭對舒瑤說:“你看她,躲瘟神呢。”

舒瑤從書本中擡起頭來,尴尬地一笑:“是躲我吧。”

趙子墨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連忙辯解:“不是不是,她是躲我,她最讨厭我上課打游戲,說我好幾次了。”

“以後上課別打游戲了。”舒瑤微笑。

“嗯嗯。”趙子墨接着打開了班級群郵件,瞅着屏幕一字字念道:“林嘉順,男,25歲,頤大法學院02屆學生,現為市反貪局主任檢察官……”

“哇,25歲的主任檢察官,真是年輕有為!”燕萌萌剛巧從浴室出來,小臉紅撲撲的,頭上頂着粉色的幹發帽,像只可愛的長耳兔子。

“喂喂,動心了?有你們家楊勃勃好嗎?”趙子墨逗她。

莊萌萌頓時撅起小嘴,“那當然比不上啦,勃勃是這世上神一樣的存在!”

趙子墨突然嘆了一口氣,“他和鞠少爺情如兄弟,那以後,你和程璐要成妯娌了。”

莊萌萌跳到一旁,挽住舒瑤的胳膊,“怎麽可能,我一定是和舒瑤做妯娌,舒瑤,加油!”

舒瑤本想靜下心來看書,被這對活寶接二連三地撩撥後,不禁再次神傷。

“嗯……算了……”

“什麽算了,這可不能算了——”

剛說到這兒,門被推開,程璐飄然回來了。

寝室一下子變得安靜了,氣氛十分尴尬,誰也不說話。莊萌萌徑自爬到上鋪去,拉起了小丸子的床簾,和楊勃勃用短信熱聊。趙子墨拿出她的睡衣,鑽進衛生間沖澡。

程璐走到自己位置上,卻不坐下,而是意味深長地看着右邊的舒瑤,聲音冷冷的,還帶着刺,“我知道我的存在讓你很不自在,如果實在受不了,你可以考慮搬出去住。”

舒瑤在燈下看書,原本沒招誰沒惹誰,可是聽了這話,手中水筆不由地在紙上戳了一個洞。

“沒有,你想多了。”她咬着牙裝作平靜地說,眼眶卻不争氣地濕潤了。

作者有話要說: 出道題:前文講到,萌萌是雙子,勃勃是水瓶,大家猜猜男女主分別是什麽星座的?嘻嘻,猜中送紅包哦

☆、深吻

周一上午的講座如期而來,502寝室的女生們早早起床梳洗,唯獨舒瑤蜷在被窩裏遲遲不起。

“舒瑤啊,不去要扣學分的。”趙子墨站在水池邊喊。

“大姨媽來了……肚子好痛……”她哼哼唧唧地說。

萌萌已經洗漱完畢,走近來探視。見她眉頭緊皺,臉色慘白,轉身去沖了一杯滾熱的紅糖水,遞給她喝下,“怎麽樣?不行就別去了吧。”

一杯紅糖水下肚,周身頓時暖和了不少,她感激地沖萌萌笑了笑,說:“好多了,你們先去吧,我一會兒就過來。”

程璐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挎着包率先走出了寝室。

“那好吧,我們先幫你簽到。”她們說着也出門了。

寝室裏瞬間安靜下來,舒瑤捂着肚子,沒過一會兒,居然又睡着了。睡夢中浮現出了鞠逸文的身影。不知道他是用什麽手段進入了女生宿舍,竟然來到了她亂糟糟的床前。

夢中的他,眉頭輕皺,眼底泛着點點淚光,好像非常不開心。

她心疼地擡起手,想要輕輕撫觸他的臉,卻被他一把抓住了。

“卷卷,你真的後悔又遇到我嗎?”

“不,不是的……”

她在夢中用力地搖着頭,一下子驚醒過來。枕邊的手機,此刻正發出清脆的鈴音,是萌萌的來電。

“舒瑤,你好點了沒有?”萌萌捏着嗓子問。

“嗯,好多了。”她邊說邊從被窩裏爬出來。

“那你快點吧,這位林檢察官非常無聊,總共兩小時的講座有半小時都在點名,你能想象吧?全院就缺你一個!”

“噢……噢,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她驚慌地把腳塞進鞋窟窿裏。

15分鐘後,舒瑤勾着腰潛入了禮堂,無聲無息地坐進最後一排。

臺上的男人穿着白色長袖襯衫,系淺藍色圓點領帶,目光炯炯,氣宇軒昂。她看了幾眼,覺得好生面熟,仔細一想,這不是那天在梧桐樹下遇到的那人嗎?

當時他都說了些什麽?嗯……他也喜歡用梧桐葉子做書簽,因為他喜歡秋天的歲月。

——聽上去是一位很感性的人,沒想到居然是一位檢察官。

多媒體屏幕上顯示着本次講座的主題:《論法律與情理》。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于是:父為子隐,子為父隐,直在其中矣。’古人的這番對話講的便是法律與情理,在當今的司法實踐中,法律與情理時常出現沖突,究竟該如何抉擇?”林檢表情嚴肅地抛出了一個問題。

臺下的學生們開始積極思考,互相讨論,只有舒瑤心不在焉,獨自發呆。她還在回顧早上的夢境,那真是一個甜美的夢……

現實中,她已經三天沒見到鞠逸文了。

“我們請一位同學來說說看。”林檢拿起手邊的學生名冊,目光掃了掃,“舒瑤。”

舒瑤一直抱着手機發呆,耳朵對周圍聲音有自動過濾功能,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舒瑤同學?”林檢提高音量,又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她這才如夢初醒,慌忙站了起來。

“對于法律和情理的價值沖突,請談談你的看法。”林檢正色看着她。

“呃……”舒瑤郁悶地皺了皺眉。

就在剛才起立的一瞬間,身下的熱血如洪水決堤奔湧而出,實在是讓她難受。

所有目光都聚集過來,大多數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話。

她努力定了定神,沉着地說:“我認為,法律與清理之所以發生沖突,是因為我國近現代的法律多是直接移植于西方國家,中西文化的巨大差異導致法律的水土不服,所以,要從立法層面吸收情理的傳統,讓情理融于法律,讓法律包含情理,這樣才能減少沖突。”

說完之後,前面那些人紛紛失望地把頭轉了回去。

臺上的男人微微一笑:“這位同學答得很好,請坐。”

她暗暗吐了一口氣,坐了回去。

兩小時後,講座散場,舒瑤留在座位上,想等萌萌和子墨一起走。但也許是禮堂的學生實在太多,她們已從偏門出去了,她沒有等到她們。

漸漸地,禮堂裏人影闌珊,她也拎起書包,打算離開,旁邊卻有一個聲音叫住了她,停步回頭看,竟是林嘉順林檢察官。

“林檢……”她疑惑地望着他。

“舒瑤同學,剛才答得雖好,但學分還是要扣,我希望你以後不要遲到。身為法律人士,倘若連最基本的守時都做不到,以後沒有人會信任你。”

扣學分?!……

她怔在那裏,心中一陣委屈,嘴唇動了動。

他看見她這副模樣,沒來由地心中“咯噔”一下。

這女孩身上好像有一股奇異的力量,上次在梧桐樹下遇見她也是這種感覺。她長得不像中國人,瞳孔是海洋的顏色,眼眶中仿佛湧動着潮水。他每次看見她,堅硬的心都似乎碰到了什麽滾熱的東西,有着融化的趨勢。

當下不敢再看,收回了目光,打算離去。

這時,禮堂門口卻有腳步聲傳來,一聲比一聲近。逆光之中,只能看見一個挺直、修長的身影。

舒瑤轉過頭去,怔怔地看着來人,淚水竟然奪眶而出。

她用不着看清他的臉,單憑氣味,她也能第一時間知道是他!

鞠逸文,你終于出現了嗎?

他穿着純白柔軟的T恤,外批一件垂感非常好的黑色長衫,越發顯得身形俊逸。長腿緩步走向他,胸前依然挂着那條聖十字架項鏈。臉容淨若白玉,看一眼就叫人怦然心動。

舒瑤低下頭來,有些嗫嚅地說:“你回來啦。”

他沒有吭聲。

她心底一陣難過,臉卻忽然被他捧起,修長的手指插在她的頭發裏,薄唇毫無預兆地吻了上來。

這個舉動着實吓壞了她,也吓壞了旁邊的林嘉順。

……現在的學生怎麽回事?作風這麽開放!!!

他眼睛一瞪,匆匆走出了禮堂。

舒瑤想要掙脫,卻被他的舌頭牢牢纏住。只堅持了三秒,她便徹底妥協。

滾燙的、柔韌的、濕熱的觸覺,讓她徹底迷失了理智,心髒炸裂成汩汩熱流,整個身體輕飄飄地,猶如棉絮飛了起來。

——逸文,如果可以,不要停下來,我情願承受這世間所有的罵名。

他輕柔地捧着她的臉,猶如捧着清晨最豔的那一片花瓣,貪婪地吮吸着花瓣上晶瑩的露水。吸了好久好久,才慢慢放開。

“我的初吻。”他狡黠地笑。

她的呼吸還未平定,紅着臉有些急促地說:“怎麽會,你不是和程……”

“當然沒有。”他的聲音低沉而淳厚,“連你也不信我嗎?”

那聲音讓她的心底莫名地一陣感動。

“我信你,我當然信你。”

“但你老實交待,這是第幾次了?”他話鋒一轉,目光咄咄地看着她。

“什麽呀,我當然是第一次!”她臉頰通紅。

“是嗎?暫且信你吧。”他揚揚眉,笑了,“這些天有沒有想我?”

——想,當然想,想你想的發瘋,做夢都夢見你,但她沒有臉皮這麽說。

“這些天大家都說你要訂婚了……”

“訂婚?”

“難道不是嗎?”她無助地望着他,神色既是憧憬又是擔憂。

他默默端詳着她的臉,忍不住心中一蕩,雙手打開開衫,将她摟進懷中。

“我不是已經有未婚妻了嗎?我的女人,非你不可。”

他的氣息貼耳傳來,滾燙而又酥麻。

她心頭咯噔一下,驀然想起那一年他們分隔兩地,他給她寫信,開頭的稱呼突然從“卷卷”變成了“fiancée”。

她看不懂這個詞語的含義,一直到暑假去網吧上網,才知道這個詞是法語,未婚妻的意思。

那時,他們已經失聯半年。查到這個稱呼的含義之後,只覺得更加悲傷。

“你的話……還算數嗎?”她顫抖地問。

“當然。”他将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去的那間教堂嗎?我們可是在上帝的見證下發過誓言的,卷卷,你一定會是我的妻子。”

她心頭一熱,眼中又落下了淚水,不過這一次,是幸福的的眼淚。大膽地伸出手去,環住了他的腰,将頭埋在他的懷裏,埋得更深了。

他注意到她的變化,欣慰地笑了笑,将她抱得更緊,“給我點時間,我能處理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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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的晚上,程璐把頭發吹得筆直,塗了兩層粉底液,抹上了紫色眼影,裸色唇彩,穿上了一條新買的白色雪紡背心裙,腰部用緞帶紮了一個蝴蝶結,整個人看上去清純而乖巧。

直到她套上白色高跟鞋,挎上黑色小包,即将跨出寝室時,另外的三個人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她也許覺得無趣了,主動在門口轉過身來,對大家說:“今晚我要見準公婆了,但願一切順利,早日請你們喝喜酒。”

那三人坐在各自位置上,低着頭,仍然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聽見“咚咚咚”的腳步聲遠去了,趙子墨終于擡起頭來,忍不住吐槽道:“順利才怪!”

“舒瑤,你要相信鞠少,他說他會處理好,他就一定不會讓你失望。”萌萌為她打氣。

舒瑤用力地點點頭:“我知道。”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打開自己的箱子,又拿出了兩瓶楊梅罐頭分給她們。

“萌萌,子墨,真的很感謝你們。我是小地方來的,你們不但沒有歧視我,還一直幫我說話。”

萌萌愣了一下,起身推了她一一把,“胡說什麽呢,我們可是一個組合,吉祥三寶!”

“就是啊,別說這種話。倒是我們應該慚愧,為省城有程璐這種女生感到慚愧。”子墨跟着說。

舒瑤輕輕搖頭:“別這麽說她,可能她自己都控制不了吧,我也是一樣。”

子墨嘆道:“要怪就怪你們家鞠少太帥,真是害人不淺!萌萌,你可得把你們家勃勃看好,要被別人纏上了有你煩的!”

舒瑤詫異地笑:“萌萌,你們真的交往啦?”

“差不多吧,有機會他請我們一起吃飯。”萌萌臉上盈滿了甜蜜的笑容,“舒瑤,你要加油,我一定要和你做妯娌。”

“嗯……好的,做妯娌。”

當初的約定聲聲在耳,然而多年後,到底是誰失約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寶貝們支持!你們都是天使!~

☆、夜色

晚上七點,程璐乘坐着父親的奧迪車,來到了一座高聳的摩天大樓前。

這座氣勢恢宏的建築,是省城的十大地标之一,坐落于江東新城,由世界著名的美國SOM公司設計,也是首家六星級酒店。整座大樓高62層,樓頂用中英文寫着“鴻基酒店”。

父女二人走進酒店大堂,音樂輕柔,淡雅的香水味彌漫在空氣裏,西裝得體、眉目清秀的經理禮貌地上前詢問。

“你好,我們是董事長的客人。”程曉剛說。

經理眼睛一亮,禮貌程度瞬間又漲了十倍,“請請請!”

旁邊的侍應生眼疾手快地接過他們的拎包,清一色高大帥氣的小夥子。經理走在前面,親自引他們乘坐電梯,刷卡按下7樓,熱情地介紹說:“7樓是我們的貴賓餐廳。”

兩侍應默默陪在身後,偶爾目光相撞,也是極其友善地微笑。

程璐踩着高跟鞋走得很慢。

雖然早知道,鞠逸文的父親有着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但一直只是聽說而已,從未親臨其境。今天走進集團旗下的一家酒店,總算是開了眼界。

她暗暗在心底想,自己到底是什麽命啊,還沒畢業就要嫁入豪門。

嘴唇彎起,得意淺笑。與此同時,高大厚重的門被推開,富麗堂皇的房間呈現在眼前。

優雅的中年女人,和英俊的年輕男人,就坐在裏面。

“湯秘書長!”程曉剛大步上前握手,“不好意思路上堵車!”

“沒關系,我們也剛到。”湯紅玉站起來,臉上洋溢着笑容,氣質卻是一如既往的冷冽,看起來不太好接近。

她和他握了握手,目光轉向一旁的程璐,“喲”了一聲:“丫頭出落得更标致啦。”

程璐矜持地笑笑,擡眼瞄了一下鞠逸文。

今天是兩家會親,家長都在,按理說應該穿正裝。可他穿着低領的印花薄衫、鉛筆長褲,栗色頭發有些淩亂地散在額前,看上去十分随意。

當然,再如何随意,也依然遮不住渾身的星光熠熠。他的本身,就已是最耀眼的存在,根本無須多加修飾。

程曉剛有些奇了,“湯秘書長見過我們家丫頭?”

“當然呀,我家裏有他們的高中畢業合影。”她親昵地伸過手,攬住了程璐的肩膀。

程璐竊喜着,目光又投向了鞠逸文。只見他一直低頭抱着手機,似乎在和什麽人發信息,眉眼間浮動着淺淺笑意。

湯紅玉攬着她在自己身邊坐下,程曉剛便在女兒另一邊坐下。

“逸文,怎麽不穿西裝過來?”母親眉頭微蹙。

他擡頭一怔,還未說話,就聽程璐連忙說:“沒事,我就喜歡他這樣!”

程曉剛不禁瞪她一眼:“女孩家說話不知道害臊!”轉頭賠笑。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麽率性,有啥說啥,挺好。”湯紅玉淡淡笑着,擡手一看時間,“老鞠怎麽還沒到?”

一旁侍候的女經理連忙俯身說:“鞠總還在開會,一會兒就來。”

“成天開不完的會,政府機關都要取消文山會海,這民營企業還不改作風。”

“是是是,您說得對。”經理恭維地點頭。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鞠乾清在前呼後擁中走進來了。

“哎呀,讓各位久等了!”他雙手合十,歉意地舉了舉,步履匆匆地走到主座位上。

程璐心一緊,仔細地打量他。只見他戴着一副幹淨的金絲眼鏡,襯衫西褲,氣度不凡,手裏夾着一支缭繞的煙。

“爸,曉菁姐呢?”鞠逸文放下手機環顧四周。

“來不了,今晚這裏有三個會,我是好不容易分個身,她還在另一個會場上。”

也許是長期工作節奏飛快的緣故,他的語速也是飛快的。

湯紅玉輕哼一聲,神色有些不屑:“來不了還是不敢來?”

鞠乾清權當沒有聽見,目光看向客人的酒杯,和藹地笑道:“喝點白的吧?”

程曉剛輕輕一笑,也不推辭。幹反貪的哪一個沒有好酒量。

鞠乾清便吩咐女經理:“上兩瓶15年的茅臺。”

氣氛不錯,除了鞠逸文還沒有正眼看她——應該是不好意思吧?程璐心想。

酒過三巡,程曉剛面紅耳熱,覺得也該切入正題了。

“鞠總,孩子們的事您看怎麽辦?”

鞠乾清慢慢地吸着煙,眸中笑意微斂,盯着他,問:“您想怎麽辦?”

程曉剛道:“我和湯秘書長的意思一致,孩子們都是成年人了,操辦一下訂婚儀式比較好。”

“哦——”鞠乾清聲音了然,話鋒卻一轉,“可我不這麽認為。”

他們頓時一怔,疑惑地望着鞠總。

“我剛才說過,今晚酒店裏有三場會議,但不是湯秘書長所講的無聊、冗長、形式主義會議,而是專門邀請了當今國內最頂尖的金融專家,為集團的高管和中層進行上市輔導的講座。關于上市的工作,集團管理層和全體員工,已經籌備了三年。”

湯紅玉不動聲色地聽着,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程曉剛的身子微微前傾:“您的意思是?”

鞠乾清正視着這位兩鬓斑白的局長,臉上透出了一絲倨傲之情。

“我的兒子是鴻基集團唯一繼承人,将來他要管理的,是一個資産過千億、直接員工一萬人、間接員工三萬人的上市公司。顯而易見,他現在的能力還遠遠不夠,所以,我不能讓他過早地沉溺于兒女情長。”

鞠逸文默默在旁,清隽的眉眼間,忽然浮出了隐隐的笑意。鞠老板義正言辭地說完這些話,眼睛微斜,沖兒子眨了一下。

這一幕恰好被程璐看在眼裏,心念一動,似乎發覺了什麽,好像父子倆事先說好的一樣。

她又羞又惱,低下頭去。

程曉剛一時語塞,看向女兒。湯紅玉挑了挑眉,一副“我不認同你”的神情。

“我認為兩者沒有必然聯系,相反,訂了婚的男人更有責任心,更能把精力投進事業。”

鞠乾清再次權當沒有聽見,徑自問程璐:“小姑娘,你怎麽看?”

她一怔,擡起頭來,臉頰氣鼓鼓的,沒有說話。

“你也一定不希望看到心愛的人,沉溺于兒女情長,自毀前程啊。”鞠老板的眼神非常嚴肅,充滿壓力,讓程璐無地自容。

程曉剛臉色凝重,終于是怒了,拉起女兒就往外面走,連一句體面的道別都沒有。

湯紅玉也是憋了一肚子氣,憤怒地瞪了前夫一眼,拎着皮包出去了。

登時,包間裏只剩下父子二人,一下子安靜了許多,燈光靜谧而柔和。

鞠逸文舉起面前一杯紅酒,清眸淺笑對着父親,一飲而盡,頗有一番盡在不言中的意味。

父親依然大口大口吸着煙,神色怡然自得。“兒子,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知道,您少抽點煙!”他的聲音非常愉悅動聽,說完就邁開長腿,走出了包間。

酒店的停車場,竟然看見母親的車還在。

她降下車窗,目光依然端視着前方,精致美豔的臉孔沒有任何表情。

“你爸爸知道你戀愛麽?”

鞠逸文坦然地說:“知道。”

“他知道你的女朋友是誰麽?”

“沒問,這個重要嗎?”

女人唇角勾起,笑容竟有一絲可怖,擡眼望向他:“那好吧,那你就試試吧。”

說完,奧迪車便揚長而去。

他愣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有點莫名其妙。不過,無暇多想,總而言之今天是順利的。他輕輕哼起了歌,繼續走向自己的瑪莎拉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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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瑤洗完澡,穿着棉布睡衣,躺在床上看《論法的精神》。

翻來覆去,時間已經九點,估計程璐今晚不會回來了。

——他們現在是在一起嗎?

正胡思亂想着,鞠逸文的電話來了。

“喂?”她的聲音因為緊張有些發顫。

“在幹什麽?”熟悉的聲音依然溫潤動聽。

“嗯……沒幹什麽。”

“那就下來,我在你們宿舍樓下。”

她倏地一驚,默了好幾秒:“好,等我五分鐘。”

“誰呀?”萌萌從上鋪探出腦袋。

趙子墨在旁插嘴:“還能有誰,肯定是鞠少來彙報情況了。”

舒瑤笑笑,顧不得多說,迅速換了一件淺藍色的細格子襯衫、一條白色牛仔褲,看看腳上的拖鞋,想到換鞋還得穿襪子,便直接跶着拖鞋下樓了。

走到宿舍樓門口,遠遠地看見一輛飛揚跋扈的跑車,旁邊是他高挑、挺拔的身影,忍不住臉紅心跳。

夜色清朗,星光璀璨,兩旁的綠草在風中搖曳。他的雙手插在褲兜裏,背倚着車門,很舒服的站姿,看起來心情不錯。

她一步步走近他,腦海裏驀然浮現那日在禮堂的一幕。

今天,他會不會又要……想到這兒,連忙低下頭來不敢看他的眼睛,臉頰也忍不住地發燙。

誰知他故作嫌棄地說:“喂,兩天不見,怎麽變這麽邋遢?”

她怔怔地擡頭:“邋遢嗎?”

他皺眉盯着她的着裝,自上而下的打量,“程璐今晚可是認真打扮過的,我連一眼都沒看,我特地跑來看你,你就給我看這個?”

她噗嗤一笑,裸~露的腳趾往後縮了縮,看着他的眼睛:“既然一眼都沒看,怎麽知道她認真打扮了?”

他哼了一聲,清亮的眼眸瞪着她:“別轉移話題,我這麽不值得你認真對待嗎?居然穿着拖鞋就見我。”

“拖鞋怎麽了?以後在家裏都這麽……”

最後一個“穿”字忽然停在了嘴邊。

“還差不多。”他滿意的笑了,饒有興趣地看着她赧然的模樣。

“這麽晚了找我有事嗎?”她明知故問。

他轉身,打開車門,推她進去。

她不解:“去哪兒?”

“橙色年代。”他輕描淡寫地說。

“勃勃不在家嗎?”她失聲問。

他正系着安全帶,聞言邪笑一聲,“你想到哪兒去了?”

——呃!!難道又是我想錯了嗎?

她閉上嘴巴,乖乖地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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