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

随着襄荷的離開,簽到處的喧鬧逐漸散去,但仍舊有許多人在議論紛紛,只是議論的內容不再是襄荷以女兒之身入書院,而是方才她的那番作為。

有人憤怒斥責,有人啧啧稱奇,有人心懷怨恨,有人感佩嘆服……熙熙攘攘,紛紛芸芸,不說是好是壞,襄荷在入學的第一天便成為了整個書院的焦點。

農院的簽到處已經撤了,此刻原地只剩寥寥幾人。

一個身着整齊長衫的十七八歲男子呆呆地立在那裏,不知是不是頭頂上投射下的斑駁樹影的緣故,他的臉色有些陰沉。

“柱兒啊,咱們……走吧?”一名背微微佝偻的老人輕聲問道。

“爹!”青年男子,即沈知節微惱地叫道,“我現在叫沈知節,沈知節!別再叫我那個名字了!”

沈父忙惶恐地點頭:“是爹不對是爹不對,爹一時忘了……”

沈知節臉色這才好些,只是望着已經遠去的那抹粉色身影,耳聽着衆人不絕于耳的議論之聲,好容易好轉的臉色又沉下來。

良久,鼻息間噴出一道冷哼:“嘩衆取寵!”

低頭看了看懷中抱着的那兩套土黃色院服,面上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嫌惡,粗魯地懷中之物全都塞到沈父手中,昂首邁步,口中說道:“走吧。”

沈父忙抱住了院服,又整了整背上塞滿的背簍,蹒跚着趕上沈知節的腳步:“知節慢些、慢些……”

不遠處的儒院簽到處,李可儒将這一幕盡收眼底,他輕哼一聲,旋即笑眯眯地與剛認識的學兄海侃起來,不一會兒便将那位學兄逗地捧腹大笑。

兵院簽到處在更遠處,但方才的那一幕,想看的人也都看到了。

“這個小姑娘不簡單啊……”,姜武語帶贊嘆地說道,說畢,轉頭笑看一旁的清俊少年,“表哥,方才那事你怎麽看?”

周清晗面色如常:“有理有據,膽識過人。”

“咦?”,姜武驚訝地瞪大了眼,“你這是誇她?你不是很讨厭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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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晗瞄他一眼,面色不動:“憎其人不憎其行,我雖厭她為人,但此事上她并未做錯,自然當得一誇。”

事實上,當聽到學子們說的越來越不像樣時,他已經準備出言阻止了。

不像那個顧前顧後的農院學子,身為周家嫡長子,在很多場合,他有足夠的底氣說想說的話。

只是沒想到,在他還在觀望時,那個他所厭惡的人居然已經做了他想做的事。

襄荷抱着懷中那兩套引起一場風波的院服,乖乖地跟在陳青禾身後,去往學院安排的住處。

陳青禾便是那個負責農院新生接引的學子,此時他雙眼發亮,絮絮不停地跟襄荷介紹着書院的各項事宜,手中還幫襄荷抱着一些雜物。

書院內不準行車,新生的行李都是父母家人親自帶到住處,蘭郎中給襄荷收拾了許多東西,吃的用的不一而足,甚至還有幾盆種在小盆裏的花草。自馬車上下來之後,他與劉寄奴手上背上都堆得滿滿的,而在經過簽到處那一場風波後,那個原本看上去淡定穩重的陳青禾好像見了親人似的,對待襄荷三人熱情無比,見兩人負重累累,幾乎是搶着幫兩人減輕負累。

蘭郎中原本還擔心閨女到了書院受欺負,見陳青禾這麽熱情,一直懸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一些。

越過十來座掩映在重重樹海中的小樓後,眼前陡地寬廣起來,一塊塊整齊的田畦豆腐塊般或大片或零星地分布着,上面種着各種作物,田畦後面,依山建着數座磚木結構的二層小樓。

“這些都是農院的山長和學子們親手栽培耕種的。”陳青禾指着那些田畦自豪地說道,又指着那幾座小樓,“學妹,這便是我們農院學子的住處了。”

襄荷笑着點點頭,擡腳便往那兒邁去。

“哎、哎等等——”,陳青禾忙叫道。

襄荷回身看他。

“學妹,你的住處……不在這兒……”,陳青禾有些尴尬地道。

離開那一片郁郁蔥蔥的農院田畦後,又走了約摸一刻鐘,才終于走到襄荷的住處。

看着院門上大大的“女院”二字,襄荷看着陳青禾,等着他的解釋。

陳青禾撓撓頭:“那個、那個……書院不是幾百年都沒女學生了麽?原本供女學生居住的地方早已經另作他用了,又不能讓你與我們……書院倒是有單獨的小院,但你一人住着也沒法讓人放心,因此……山長們便決定讓你住在女院。”

女院就女院吧,住處并不重要,襄荷笑着道:“沒關系的,哪裏都一樣。”

陳青禾有些愧疚地道:“學妹,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女院不許男子進入。“又看看蘭郎中和劉寄奴,加了句,“父兄也不可以。”

這麽嚴?襄荷暗自詫道。

不過想想也是,女院的學生哪個不是大家閨秀,在這滿是同齡異性的地方,不采取些措施保證閨秀們的聲譽,哪家父母願意送女兒到這裏來?

但如此一來,搬運行李可就是個大工程了,蘭家雖然來了三人,但另外兩個都是男人,只有襄荷能進院。

蘭郎中便懊悔道早知買個小丫頭給襄荷使了。

好在陳青禾敲了敲門房,叫出了個婆子,又讓婆子去喚人,不一會兒便又來了兩個婆子。

陳青禾叮囑了一番,婆子們便帶着襄荷進了院子,陳青禾與蘭郎中劉寄奴留在外面等。

一進院子,襄荷便很快發現了女院與整個鶴望書院的不同。

書院依山而建,不論是建築也好還是樹木也好,都是古樸大氣的風格,青磚素瓦,古樹森森,少有豔麗的花草,假山之類的造景更是不見一處。

女院的風格則截然相反,從外面看不過一個方方正正的大院子,進裏面便見識到風光旖旎。

亭臺樓閣,假山池塘,以及遍植的花草将女院裝扮地精巧濃麗。

一路穿花扶柳,婆子們帶着襄荷在一排房屋前停下。

襄荷便知道,這裏就是她在書院的住處了。

女院開學時間與其他院是一致的,因此此時房屋前也是熱鬧非凡,大家小姐們雖然無法讓父兄相陪,但女性長輩和丫鬟仆婦卻悉數來送。襄荷一到此處,便見丫鬟仆婦們腳不沾地地忙來忙去,耳邊滿是莺聲燕語。

襄荷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什麽關注,與前面書院相比,這裏滿院子的女人,即便襄荷年紀小了些,也并不怎麽突兀。

原本想着住女院的話說不得要與人合住,不過還好,到了地方婆子們便指着那排房屋的其中一間道那是她的房間。

不用合住,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襄荷十分滿意。

進了屋,便見不大不小的一間房,與襄荷在家時的卧室差不多,但是與大家小姐的閨房相比,卻又狹小地不行。襄荷便聽見外面許多不知是下人還是女院學生的抱怨。

“丫頭住都嫌逼仄,怎麽能讓小姐住這兒!”一個粗着嗓子的仆婦喊道。

但很快這仆婦的抱怨便被似乎是小姐的人壓下,那仆婦還被訓責了一番。

襄荷聽過笑笑,轉身興致勃勃地打量她的房間。

不過,實在沒什麽好打量的。

空蕩蕩的一間房,格局沒任何特殊,除了桌椅等基本物件,其他擺設一應俱無,倒是幹淨整齊,就是冷冷清清的,沒一點人味兒。

不知是書院規定還是陳青禾的托付起了作用,那三個婆子到了地方便麻利地幹起活,将襄荷帶來的東西一一擺放起來,這一擺放起來,屋子裏才像是住人的地兒。

收拾好屋子,婆子們與襄荷講解了一番女院起居的規矩事項,比如幾點落鎖幾點開門等等便告辭離去。

襄荷又稍稍收拾了一番,怕蘭郎中和劉寄奴等急,很快便也離去了。

出門見了等在門口的三人,與陳青禾告辭,又陪着蘭郎中和劉寄奴在書院逛了會兒,蘭郎中兩人也依依不舍地離去了。

目送兩人遠去,襄荷獨自回到女院的住處。

因是第一日,上午不用上課,但下午便是入書院的第一堂課,襄荷想着回住處休息一會兒,養足精神迎接第一堂課。

回到住處,便發現此時門前安靜了許多,雖然仍舊有丫鬟仆婦不時來回走動,但數量已經大大銳減,襄荷掃了一眼,便發現每一個看上去像是女院學生的小姐身邊,基本上都跟着一個丫頭或仆婦。

如此,襄荷孤零零一個倒有些顯眼了。

襄荷走到門前,正要推門進去,旁邊房間忽地伸出一張圓圓的臉來。

“小丫頭,你是哪家的啊?我怎麽不認得你。”

問話的人看上去不過十來歲,小臉兒圓圓如蘋果,襄荷一眼望去,瞬間便想起秀水村的小夥伴田菁,因此笑着道:“我是蘭家的。”

“藍家?咦,襄城有姓藍的人家麽……不記得啊……莫不是外地的?”小姑娘嘀嘀咕咕,想了半天無果,便又問道:“哪裏的藍家啊?”

“秀水村蘭家。”襄荷又笑眯眯地道。

“秀水村?秀……啊!”,小姑娘忽地瞪大眼,“你是、你是——”

“蔔落葵,你幹嘛跑我房間來!”

沒等小姑娘“你是”個結果,一聲嬌叱打斷兩人對話。

襄荷扭頭望過去,便見兩個同樣十來歲的小姑娘并肩而來,兩人身後跟着四五個丫鬟仆婦,一眼看上去頗顯得人多勢衆。

那兩個小姑娘一個瓜子臉大眼睛面皮白淨,嬌俏明媚如春花;另一個銀盤臉兒杏核眼,雖然才十來歲,看上去卻十分穩重賢淑。

那一聲嬌叱便是出自那個瓜子臉的嬌俏少女之口。

圓臉小姑娘掐着腰朝瓜子臉呲牙:“周清芷你大呼小叫做什麽,來你房間看看不行麽?小氣鬼!”

周清芷大眼睛一瞪,惱道:“小泥巴腿子你說誰小氣?”

蔔落葵圓圓的小臉瞬間漲紅,忽地蹬蹬地跑了出來,伸出胖乎乎的爪子徑直朝周清芷撲過去:“叫你再叫我小泥巴腿子!”

周清芷尖叫躲避,丫鬟仆婦們忙分成兩撥你拉這個我拉那個,好不容易才把兩個小魔星給分開。

分開之時,兩個小姑娘還一個伸爪子一個踢腿,顯然對于未分勝負便被強制分開十分不滿。

一邊,一直圍觀的襄荷已經驚呆了。

不是說女院學子都是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麽?

原來大家閨秀小時候也這樣打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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