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3 (11)

辛等人抓起來,只親自上門詢問。傅元辛等人自然矢口否認,但說及那日那時的去向,卻只有幾人各自的小厮能夠作證,至于玉佩,傅元辛則表明剛剛發現已經遺失。

所有這一切,都被欽差大人寫成奏折報給皇帝,當然,他也沒忘寫清楚傅元辛幾人的背景,就怕皇帝腦袋不清楚,一沖動就下令把傅元辛幾個砍了。

奏折呈到禦案上,皇帝毫不意外地震怒了。雖然他也知道那幾個纨绔辦得是不得人心的事兒,但不管怎樣,那是他允許的。現在這幾人死了,不就是明晃晃打他的臉麽?這些鶴望書院的狂生們,實在是太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而看了欽差大人特意備注的傅元辛幾人的背景,皇帝大人更加憋屈更加憤怒了。

或許,傅元辛幾個正是因為覺得他會顧忌傅家而不敢動他們,所以才如此大膽?軍中的形勢皇帝比誰都清楚,雖說他是皇帝,但卻還是處處掣肘,若是平時,只是處置傅元辛還不是還不算大問題,關鍵是現在黃家還被他捏着,若是此時再動傅元辛,軍中三大勢力一連招惹兩家,很可能會導致軍中不穩。

如今的大周皇朝可算不上穩定,北方有戎狄虎視眈眈不說,這幾年內亂也是不休,天災*一窩蜂地出來,流民起|義是按下葫蘆起了瓢,春天的韭菜似地割了一茬又一茬。

所以,穩定軍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皇帝再怎麽震怒也只能憋着。但這樣一來,骨子裏十分*,渴望毫無掣肘的皇帝大人郁悶地不行。

相比皇帝,李貴妃所在的李家無疑更加震怒。折了一個李恒泰還不夠,居然又折進去三個,而且這次不是意外死亡,而是明明白白地被人下了黑手。李家也不是什麽小家族,近些年因為李貴妃的裙帶關系,更是在朝堂上經營了些關系。

李家能咽下去這口氣才怪。

李貴妃的枕頭風吹得猛烈,梨花帶雨涕淚交加,堅決要求徹查案件,追究兇手責任,話裏話外,卻是饒不了傅家的意思。

而朝堂上,在李家的操控下,彈劾傅家的帖子也多了起來,。

皇帝也想收拾傅家,但為了軍中的穩定,此時卻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把這口氣憋着,但李貴妃的枕頭風還是有用的,起碼讓皇帝大人的憋屈到達一個新的高度。

如果皇帝能夠一直這麽清醒,把這口氣牢牢憋着,那麽無疑結局無疑會是另一個模樣,但是可惜的是,皇帝大人接下來就為人們現身說法什麽叫不作死就不會死。

遠在襄城的襄荷不知道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她只知道,拖延了幾天後,皇帝嚴令欽差大人徹查傅元辛案。

欽差大人其實并不擅長查案,他擅長的是扯皮,要不也不會被派來當這個欽差跟書院扯皮了。

于是他只得上奏,請皇帝再派一個人協助他或者完全取代他查案。

皇帝也沒含糊,立刻派了刑部一個擅長查案的官員過來,這官員出身寒門,與書院和傅家都無關聯,跟李家也沒什麽交情,倒也不用擔心他偏袒哪一方。

李家纨绔的供詞很清楚,加上雙方之前的那場沖突,以及現場留下的玉佩,形勢對傅元辛等人很不利,偏偏他們有沒有能證明自己清白的辦法,随身小厮的供詞因為立場關系根本不具備任何說服力。于是新來的官員調查一番後,判定傅元辛等人就是殺害李家三人的兇手,傅元辛等人抓捕入獄,至于具體如何處置,卻還要看皇帝的意思。

在案件調查的同時,傅家在軍中的勢力開始被調換、拔除。短短半個月間,被罷免或調職的傅家子弟達十幾人之多,且這十幾人原本都是軍中的中高層将領。

許多人都看出來,皇帝這是要動傅家了。

“這不科學。”

玫瑰園,木工房,襄荷皺着眉頭對謝蘭衣道,“皇帝的腦子難道真的壞掉了?”

謝蘭衣對于她出口的奇怪詞語見怪不怪,緩緩點頭:“是有蹊跷,有人在背後操縱着一切。”

這件案子從一開始就透露着詭異。

最開始襄荷并沒有懷疑什麽,傅元辛等人與李家人起沖突看上去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大概就是為什麽偏偏那麽巧,學子們背後罵人,偏偏這被罵的人就聽到了。但只這一點并沒有讓她起疑心,畢竟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多的去了,這并算不上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有些蹊跷了。

傅元辛等人就算沖動之下想宰了那幾個纨绔,也犯不着親身上陣吧?就算親身上陣,怎麽那麽不細心,偏偏就留下個活口?還被人聽到聲音,還留下塊玉佩?

整個案件所呈現出的一切,簡直就是明晃晃地把所有不利于傅元辛等人的證據都堆積在一起,告訴人們:看,傅元辛就是兇手!

這些證據看上去太完美,完美的簡直就像假的。

更假的是,新來的官員居然沒有生出絲毫疑惑,不疼不癢地審訊幾次後,就那麽定了案。不是說兩邊不靠,不是說非常擅長查案?連她都能察覺的東西,一個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卻看不出蹊跷?

而傅家人被調職罷免的情形,則讓襄荷不禁以為:難道這也是皇帝設好的一個局,就是為了收拾傅家?

可選在這個時機,也太蠢了吧?

而如果不是皇帝設局,皇帝這時候應該做的就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施恩與傅家,這才是聰明的做法。如今這做法,卻不得不讓人認為:他是不是腦子進水?

襄荷将自己的疑惑一一說給謝蘭衣。

謝蘭衣眯眼想了一會兒,緩緩地道:“皇上這個人,其實算不得多蠢,如果是他自己,斷不會走出這樣的昏招。但我說過,難保他身邊有更蠢的人——或者說,別有用心的人——去慫恿他。”

“他最大的弱點就是耳根子軟,容易被他人的意見左右,偏偏他還認為自己虛心納谏。若是聽信明臣谏言,那自然是好的,可是,他并不具備區分谏言好壞的能力。”

襄荷張大了嘴:“你是說,有人慫恿他在這時候收拾傅家?什麽人會這麽做?為什麽?”

謝蘭衣搖搖頭,他雖然十分了解皇帝的性格弱點,但到底離京數年,對如今皇帝身邊的人事并不清楚。

“我不知具體是誰,可能是李貴妃,可能是心腹宦官,可能是信任的臣子,更有可能,以上皆有。畢竟,要慫恿他做出這樣明顯自尋死路的決定,也不是那麽容易的,背後操縱之人很可能并非以上三方,李貴妃等人,也不過是無意中做了別人的棋子。”

襄荷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總感覺……有什麽大陰謀的樣子……”

謝蘭衣點頭,靜靜地道:“照如今的時态發展,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皇上會栽個大跟頭,而如果背後操縱之人所圖不出我所料,必然還有後招,配合着這些後招,皇帝這個跟頭,甚至大到可能——從龍椅上栽下來。”

襄荷瞪大了眼。

——這個背後操縱之人,到底是誰?

☆、102|7.08

之後的發展跌宕起伏地讓所有人都目不暇接,而當人們反應過來時,天,已經變了。

繼兵院院長黃韬獨孫被收押入監後,傅元辛等一衆世家子弟也身陷囹圄,而這次案件不同于黃韬之孫那次,那麽多巧合之處,并不只有襄荷看出不對勁來。推此及彼,黃韬之孫的案子,是不是也有什麽貓膩?

判決結果甫一出來,無數竊竊私語便在學子甚至普通人之間瘟疫般迅速擴散。

襄城的氣氛前所未有的凝肅,而書院內部,山長與學子們的憤怒已經到了一個無法壓抑的高|潮。

鶴望書院得天獨厚的條件培養出一群不怕權勢不畏死的學子,之前被李恒泰蒙蔽,許多學子自覺理虧,因此一直沒出什麽亂子,但如今李恒泰所作所為的險惡用心都已經暴露,書院卻因此而陷入風雨飄搖之境,備受尊崇的儒院院長一家被控制,兵院院長獨孫被下獄,連在學子之中頗有威望的傅元辛等人也被構陷下獄,這讓年輕熱血的學子們如何不憤怒?

傅元辛等被收押後第三天,鶴望書院無數學子罷課。

似乎有人在背後推動一般,一夕之間,所有學子都在讨論罷課的事,而罷課之後,又有一個新的消息不斷在學子之中傳遞:游街示|威,為被關押的傅元辛等人讨回公道!

襄荷感覺到了不對勁,她勸住跟自己相熟的同窗不去湊熱鬧,然而卻勸不住所有學子。

緊接着罷課之後,鶴望書院将近半數學子走上襄城的街道,高喊着“蒼天不仁,奸邪當道”的口號,洪流般朝着府臺衙門湧去。

一路上,無數百姓圍觀,而外圍的學子便不斷向百姓們訴說着他們游街的原因。

經過李恒泰的一番折騰,鶴望書院名聲大降,但盡管如此,在世代居于襄城的人們心中,無論如何,書院仍舊是不可動搖的,如今一聽說書院之前的風風雨雨都是有人搞鬼,絕大多數人都選擇毫無理由地相信學子們。

于是,游街的人群漸漸不只是學子,無數普通百姓自發地加入隊伍,跟着學子們一起高喊口號,憤怒地湧向府衙。

府衙的官員們早在剛接到消息時便吓破了膽,這些學子幾乎個個都有來歷,他們可不敢像對待普通暴民一樣驅趕抓捕,但如今襄城卻不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因此也不能眼睜睜地放任,府臺大人差點沒愁白了頭發。

好在,欽差大人解了當地官員的圍。

欽差大人雖然腦子清醒,但奈何他從未真正了解過鶴望書院裏是怎樣一群人,眼看大街上身穿整齊書院院服的學子們正大光明地含着形同反賊的口號,他只覺得這些人要麽瘋了,要麽讀書把腦子讀傻了,以為喊幾句口號就能威脅官員,甚至威脅皇上?

于是,欽差大人毫不遲疑地下令驅趕這些學子,當然,他知道輕重,因此只是下令驅趕,并不想弄出人命。

可惜,萬人游街的場面,憑借欽差大人那幾千士兵,根本控制不了場面。

也不知是誰先動手,只是當一道鮮豔的血線噴上人群上方後,游街的人群徹底暴|動。

當人群失去理智,單純的踩踏事件都能致使許多傷亡,更何況是此時的人群還是兩方敵對?

當書院其餘幾個沒有出事的院長到達現場,和臉色灰敗的欽差大人一起維持秩序時,無論是學子一方,還是士兵一方,都出現了不小的傷亡。

士兵固然傷亡慘重,學子一方的傷亡卻更加震動朝堂。

死亡的學子一十八人,其中十五人出身世家,重傷者四十九人,輕傷者三百零二人,其中出身高門大戶當朝權貴人家者不計其數。

消息傳到京城,滿朝震驚。

朝堂之上百餘人,幾乎過半都能跟這些傷亡的學子扯上拐彎抹角的關系。關系淺的自然不會為學子謀劃,但那些關系深的,卻不得不想方設法為學子們脫罪。

但蒼天不仁這樣的口號,完全就是指着皇帝鼻子罵了,想脫罪別無他法,只能讓皇帝自己承認自己錯,這樣學子以及學子身後的家族才能逃過一劫。

但是,皇帝又怎麽可能會認錯?

之前傅元辛案讓他憋屈的不行,本來他準備忍的,但身邊不斷有人撩撥,又有軍中勢力給他吃了定心丸,于是他決定雄起一把,辦了傅元辛,出一口惡氣。

結果呢?氣還沒出盡,只不過把傅元辛給關了,還沒砍頭呢,那些狂妄的學子就敢聚衆游街,罵他不仁?!

皇帝簡直要被氣死了。

看皇帝眼色的官員們紛紛請求嚴懲游街的學子,但書院派以及與那些學子沾親帶故之人,卻紛紛指責皇帝失德,讓皇帝下罪己诏,善待傷亡的學子及普通百姓,處置之前針對書院的左相等保皇黨官員,以及美色禍主的李貴妃及其爪牙。

書院派們當然不是空口說白話上來就指責皇帝。自開春以來,大周已經北部已經有兩個州有了旱情,旱情伴生蝗災,如今新增流民數十萬,加上前兩年紛起的流民義軍,如今大周可謂流民四起,生靈塗炭,而南方又隐約有澇災的痕跡,使得形勢更加嚴峻。

于是,書院派便把這些天災都栽到皇帝頭上,再加上書院學子暴動,書院派毫不臉紅地給皇帝扣了個失德的帽子。

皇帝若不失德,怎麽會有那麽多災情?學子又怎麽會游街?

雖然很多人壓根不信天災跟皇帝有啥關系,但是,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商湯夏禹那樣的上古聖賢尚能自言其罪,當今皇帝憑什麽例外?

你治理的地兒出問題了,那你肯定有問題,管他什麽天災*。

以往君臣和睦時碰上天災,皇帝主動下诏,臣子捧捧臭腳,大家意思意思也就過去了。但如今雙方撕逼,書院派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好借口,皇帝不主動認錯,那就逼着你認錯。

不知道該說書院派運氣好還是不好,雙方正撕得水深火熱時,一直飽受旱災蝗災折磨的雲州——反了。

不是以往小打小鬧的反,而是整個一州之地都被叛軍占領,叛軍攻下州府衙門,稱皇帝失德,致使生靈塗炭,在列舉了當今皇帝奢靡、昏聩、信饞等十大罪責後,叛軍首領自立為仁王,號稱要代天誅之,拯救萬民于水火。

打下雲州後,叛軍隊伍迅速擴大,一路南下連克兩州後,大軍赫然朝着京城而來。

然而,還有更加火上澆油的,正當皇帝震怒于反賊稱王之舉時,南方發生大地動,數萬人傷亡,財産損失無以數計。

伴随着地動,長江數個支流堤壩損壞,又兼梅雨季節,江南數州發生澇情,無數良田被沖毀。

這下,老天爺親身上陣,把“皇帝失德”這頂帽子扣得穩準狠。書院派也不知道該為老天幫忙而高興,還是為江山震動而憂心,但不管怎樣,要求皇帝下罪己诏、釋放周黃傅等人的聲音是越來越大了。

但這個時候,皇帝已經顧不上什麽書院派了,眼看仁王叛軍一日日逼近京城,皇帝趕緊調集多路大軍,一半去雲州截堵叛軍,一半進京保衛京師,因京城靠近北方,南方軍隊調動需要時日,皇帝便連守衛北地的抗戎軍都調動了半數人馬。

當然,這關頭他不敢調傅家或者黃韬學生帶領的軍隊進京,只能調剩下唯一信得過的姜家軍。

其實姜家跟如今被他穿小鞋的書院也不是毫無關系,雖然姜家子弟在書院讀書的不算多,但儒院院長周冷槐的正室夫人卻是實打實的姜家女兒,按說皇帝不應該在這關頭信任姜家,但姜家用他們的表現贏得了皇帝的信賴。

去年姜承元抗戎不利其實有着諸多原因,最重要的就是朝廷嚴重拖欠軍饷,當時說是二十萬大軍抗戎,扣去誇大的、老弱病殘的、吃不飽飯拿不起兵器的等等……真正與蠻子對抗的軍隊其實也就是三萬之數,打不過簡直太正常,因此姜承元背個抗敵失利的罪名被撸職,實在是有點冤。這點皇帝跟姜家都心知肚明,但姜家有眼色,不僅一點兒沒怨恨,事後皇帝私下召見姜承元,想假惺惺說些自己也不得已的話時,姜承元十分給皇帝面子,自承過失,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把皇帝說的心裏熨帖之極。

而周家出事後,姜家沒有絲毫營救周家的舉動,反而積極為周夫人與周冷槐和離而走動,日前皇帝為傅元辛案憋火時,姜家家主更是主動獻忠,用姜家的力量壓住蠢蠢欲動的傅家,穩住軍心,才使得皇帝最終下了收拾傅家的決定。

如今傅家軍和黃韬一系的将領完全不能信任,雖然姜家跟周家還有周夫人這個牽扯,但矮子裏拔将軍,為了自個兒龍椅別被叛軍搶去,皇帝還是調了姜家軍入京。

天下生亂象,想要問鼎江山的自然不止仁王一支叛軍,除了其他小股不成氣候的叛軍外,更加想往皇帝寶座的,不是別人,正是分封在各地的王爺,也就是皇帝的叔伯兄弟們。

皇帝調了各路大軍進京,各路親王雖沒有皇帝诏令,卻也調集私軍,打着勤王清君側等的名頭紛紛湧向京城。

皇帝自然不能放任這些王軍進京,在他眼裏,這些叔伯兄弟們甚至比叛軍威脅更大。

因此,調來的各路大軍再度分兵,一部分去阻攔各路勤王軍。

但是,也不是所有勤王軍都被大軍阻攔,除了與皇帝一母同胞感情極好的睿王外被允許進京外,其餘各王中,唯一沒有被阻攔的便是端王。

當今被分封為王的各位王爺中,除了睿王外,最受皇帝寵信的便是端王,甚至愛屋及烏到曾經想為端王的獨女宣城郡主加封公主封號,只是因為端王堅決推辭才未能成事。

端王無論是在朝中還是民間都風評很好,不貪權不戀棧,喜好雲游四海廣交名士,仿佛化外之人一般。

但皇帝在此時如此信任端王,以至于居然讓他進京勤王,卻不是因為端王風評好有名士風範。

天下皆知,端王無子,只有一個獨女宣城郡主。

一個沒有後嗣的王爺,就算奪來皇位,沒有兒子繼承,又有多大意思?

所以,皇帝信任端王,甚至比自己的胞弟睿王更甚。

只是,雖然皇帝信任端王,卻不是人人都信任他。

“皇上,端王居然只有宣城郡主一個女兒,這實在有些蹊跷,萬一他是故布疑陣,其實在外面養了私生子呢?再說他一直以修道的名義修身養性不近女色,說不定就是為了麻痹陛下,如今他也正值壯年,即便想再生個兒子,也是不難。”李貴妃憂心忡忡地道。

如今宮中除了皇帝外,最為心焦的便莫過于她了,外面斬奸妃的呼聲不絕于耳,她時刻都要小心皇帝一個不高興就把自己推出去了。好在,皇帝直到現在也沒過河拆橋把她抛出去,但皇帝一旦皇位不保,不管新君是哪路人馬,她這個惹了衆怒的都毫無疑問會被砍了平衆怒。

所以,她簡直比皇帝還要關心他的龍椅是否穩當。

而這個端王,在她眼裏就特別可疑。

哪個男人有錢有勢的條件下會不近女色?自認看透男人的李貴妃覺得,這樣的人要麽有所圖謀,要麽有心無力,可端王雖然子嗣少,但好歹還有個宣城郡主,因此不舉的可能性排除,就只剩下圖謀不軌一個了。

李貴妃越想越覺得自己真相了。

可李貴妃已經說了自己的分析,皇帝卻仍舊不急不躁的模樣,端着茶盞,頗有閑心地品着新上貢的蒙頂仙茶。

李貴妃不由心急如焚,沖動之下連有些粗俗的心裏話都出來了“……那端王又不是硬不起來,卻自願當了那麽多年和尚,鬼才相信他沒有什麽圖謀!”

皇帝倒沒因為李貴妃初驗粗俗而動怒,但卻仿佛聽到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猛然被茶水嗆住,“咳、咳!咳……”

等緩過氣來,皇帝白了李貴妃一眼,“婦道人家,毫無見識,端王仁厚端方,無欲無求,哪有什麽圖謀!”

李貴妃見鬼似地看着皇帝。素來帝王疑心病重,當今皇帝也不能例外,哪怕親弟睿王,皇帝都不能完全交心,往日他對待端王雖然也不差,但也沒看出來居然信任到這個地步啊……

什麽仁厚端方無欲無求的,信這個才有鬼了。可如果不是這個原因,皇帝為什麽那麽信任端王?想起剛才的猜測,李貴妃不由脫口而出,“難道……端王真的不舉?!可是不對,明明還有個宣城郡主啊……”

皇帝幹咳兩聲,油膩發黃的臉上居然異常的升起一絲窘迫的紅暈。

李貴妃狐疑地看着皇帝的臉色,想起些什麽,臉色忽地變得不敢置信。

皇帝向來寵信端王,甚至愛屋及烏到十分喜愛端王妃及宣城郡主,端王妃已經過世,但她在世時卻深受皇恩,經常被征召入宮陪伴太後,其女宣城郡主更是深得皇帝及太後的寵愛。

也就是在端王妃過世後,皇帝提起為宣城加封公主一事。

以往李貴妃覺得這一切都是愛屋及烏,端王是屋,端王妃及宣城郡主是烏。

但是……看看皇帝竭力掩飾的神色,李貴妃覺得,自己這次真的真相了——

哪裏是愛屋及烏,分明是愛烏及屋,皇帝這是把自家的烏鴉放端王這間屋子裏放養了啊!

☆、103|7.10

盛夏炎炎,京城陡然落了一場暴雨。

雨停後,身着皂衣的小吏提着銅鑼走過大街小巷,尖利的嗓音劃破雨後的寧靜。

“皇帝駕崩——”

與此同時,無數匹駿馬在官道上飛馳,将變天的消息傳向大周各地。消息傳到襄城普通百姓耳中時,消息靈通的上層人物已經接到新皇登基的消息。

“真是沒想到……”襄荷嘆了一口氣,“居然會是端王。”

謝蘭衣點點頭。

皇帝,不,現在已經是先帝了,先帝恐怕死也沒想到,他的皇位不是丢于叛軍之手,也不是丢于被他忌憚的各位叔伯兄弟,而是丢到了他認為最不可能威脅到皇位的端王手上。

沒有任何勢力阻攔,端王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京,到達京城時,原本鎮守北地的姜家軍也先一腳到達。

個中詳細襄荷不得而知,襄荷只知道,端王不過帶領三五侍衛入宮,不過半天,那片巍峨的宮殿,乃至這天下,便換了主人。

随後,又有各路勤王軍進京,但凡質疑端王者,皆被大軍壓制。而京畿守衛力量沒有對皇位的更替做出任何反應,駐守邊疆的各路大軍也絲毫沒有進京讨伐叛臣賊子的苗頭。

不過短短幾日間,端王便穩定了京中形勢,更指揮各路勤王軍全力抵抗仁王叛軍,将叛軍阻攔在京城之外,而照目前的形勢,鎮壓叛軍是遲早的事。

至于端王為何成了新任皇位繼承者,外界流傳的版本是這樣的:先帝自覺昏聩無能,禪位于端王,禪位之前,最後一條谕令便是缢死李貴妃及數個心腹宦官。禪位罷,先帝涕淚滿面,陡然撞向石柱,端王救之不及。

當然,這是官方說法,具體如何,就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襄荷不是那少部分人,但僅憑猜測,也能猜出個大概。

“端王只帶了幾個侍衛入宮,卻能逼宮成功,這說明他要麽有內應,要麽有外援,或者兩者兼有。結合之前皇帝處理傅元辛案時的反常表現,很可能宮內就有端王的人,而宮外,則是負責守衛皇宮的姜家軍最為可疑,不然只要姜家軍願意,哪怕來不及救皇帝,卻能來得及拿住端王逼死皇帝的證據,但據說姜家沒有發出任何異議。”

不僅僅是逼宮,如今一直居于幕後的端王走上臺前,許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也如撥雲見霧般剎那分明起來。

比如傅元辛案,傅元辛等人很可能是無辜的,但李家那個幸存的纨绔也未必說了謊,他的确聽到了傅元辛等人的聲音,但這世上又不是沒有能夠将他人聲音模仿地惟妙惟肖的口技藝人,衙役也的确在事發現場撿到了傅元辛的玉佩,但這只消一個偷兒,事先将玉佩偷出就行。

比如皇帝對于傅元辛案的态度,按理說他應該顧全大局,但他卻偏偏鬼迷心竅一般做出那樣的決定,以至于端王擺明了謀逆,傅家軍卻從頭至尾毫無動靜,就這麽眼睜睜看着江山換了主人。

而皇帝之所以會做出那樣的決策,除了李貴妃的枕頭風外,恐怕端王所下的力也不小。

到了後來的學子游街,更是明顯地有人慫恿,只是那時書院群龍無首,而端王在襄城這五年,如今看來也絕不是像表面那樣閑雲野鶴般,而是暗中積蓄力量,所以才會那麽容易就慫恿得半數學子上街抗議。

而學子游街所造成的慘狀,恐怕也是端王想要看到的。

不斷激化皇帝與各大勢力之間的矛盾,最終得利的便是他這個幕後布局之人。

襄荷不得不佩服此人謀劃深沉,更佩服他能蟄伏數年,但只要一想起那些做了他棋子的慘死學子,胸中便冒出火來。

原來的皇帝不靠譜,端王難道就靠譜麽?

襄荷暗暗嘆了一聲,又道,“可是,我還是不明白,皇帝怎麽就那麽信任端王?”

不管端王之前有多少謀劃,最終皇帝對他的毫無戒心絕對是他逼宮成功地一大原因。

謝蘭衣輕咳一聲:“……在宮中時,我曾聽過一些傳聞。”

襄荷好奇地看着他。

謝蘭衣低下頭,只覺得這樣的話似乎不适合對襄荷說,但襄荷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那眼神讓他有些招架不住,只得垂下眸子,輕聲說道:“宮中私下流傳……端王自王妃死後便不近女色,恐怕是……不能人道。”

襄荷倒沒注意謝蘭衣的小小尴尬,只是聽了他的話,驚訝之後随即恍然。這樣一來倒說得通了,端王沒兒子,又不能人道,皇帝自然不會忌憚他了。

“這樣來說他的确沒什麽好忌憚的,可是,他的确奪了皇位沒假啊……”襄荷喃喃着道,“這樣的話,就只有三個可能,第一,他就單純想當當皇帝,過把瘾就死,完全沒想過把皇位傳遞下去;第二,他并非不能人道,這樣現在再生個兒子也不算太遲;第三……”

“第三,他早已有了子嗣,只是不為人知罷了。”謝蘭衣接下襄荷的話。

襄荷心頭猛震,呆呆地看着謝蘭衣,腦海中曾經被忽略的、那個尖銳的女聲忽地泛起。

做大事……我們……孩子……

謝蘭衣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一樣,擡頭皺眉道:“怎麽了?”

襄荷無力地搖搖頭:“有件事……需要确認一下。”

謝蘭衣沒有說什麽,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先皇駕崩,新君登位在即,鶴望書院這邊的一衆相關案件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被處理。

一直糾纏不清的黃韬獨孫殺人案,最終定義為對方尋釁在先,黃公子失手致人死亡,而之前一直咬定黃家的死者家族忽地改變态度,表示只要黃公子在死者墳前道個歉,便不再追究他的過失。

沒了原告,又是“過失”,加上黃公子的身份,最終的判決就輕的不能再輕:賠償死者親人一定銀錢,杖責二十。

書院與朝廷關于學田事務上的管理權限也終于扯出個結果來,朝廷派監察每月查詢學田賬務,但具體事務卻一概不插手,相比之前獅子大開口的勢頭,這最終結果對于書院來說幾乎沒有什麽損失。

傅元辛案也很快“水落石出”,李家纨绔親口招認所謂現場聽到的傅元辛等人的聲音,不過是因為之前雙方的糾紛,而想要将他們拖下水而已,至于玉佩,也是他之前無意中撿到,決定構陷傅元辛後便故意丢在現場。于是,傅元辛等學子,無罪釋放。

不管這些案件的結果有多少疑點未清,但書院滿意,新君滿意,那這就是“真相”。

這樣一來,唯一懸而未決的就只剩周家的案子。

襄荷到周家時,門前森嚴林立的衛兵已經撤走,只有兩個大石獅子仍舊屹立在門前,許是很久沒有擦拭,石獅子上落了灰塵,平白顯得周府高大的門楣無比寂寥。

襄荷敲了敲角門,開門的已經不是以前的下人。

好在,報上名字後,這次終于得以進去。

這是自去年周家出事後,襄荷第一次進入周府。

她先去清楓院看了周清楓。

不過半年多沒見,周清楓便從圓滾滾的小胖子變成了清瘦的小少年,原本俊俏的眉目倒是展露了出來,可襄荷卻只覺得心裏一陣發酸。

周清楓倒是沒有多麽憂郁感傷,見她來了,高興地又叫又跳。襄荷先跟他說了抱香的近況。

李恒泰死後,抱香自然不用再來周府。孫氏得知李恒泰的死訊後呆愣半晌,抱香卻笑地暢快,渾然不管孫氏的情緒,整日按部就班地在家操持家務,又尋思着做個什麽賺錢的生計。

她做的一手好繡活,因此最終便去了鎮上的一家繡莊做繡娘,掙的錢不算多,但也強過許多村人。

至于親事,卻是再也沒有提及了。

襄荷問她,她只說随緣。襄荷看得出來,她這話說的并不勉強。她是真的看開了,對姻緣不抗拒也不熱切,若碰上好的便嫁了,碰不上也不強求。

這樣也好,襄荷想着。

她将這些都一一跟周清楓說了,而外界那些風風雨雨,除了自己的猜測,也都告訴給周清楓聽。

周清楓聽後愣了半晌,最終還是揚起笑臉,高興地道:“不管怎樣,如今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家也很快會沒事的。真好。”

看着他的笑臉,襄荷心裏有些發堵。

真的都過去了麽?她不知道。

告別周清楓,襄荷又去了周清芷的院子。

清楓院位置比較偏僻,離周冷槐夫婦居住的主屋較遠,但作為身為深受寵愛的周家嫡女,周清芷的待遇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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