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勝利大逃亡

果然,沒幾天,鎮上收瓜果的販子就到了。且這一回來的車比前幾次要多了近一倍,仿佛是最近生意很好,那貨主打算多收購一些。

而對于翩羽他們來說,更好的消息是,貨主沒舍得多花錢,那押車的除了車夫外,就只有前後兩三輛車上另配了人。

在貨主和村長等人讨價還價時,王明娟也混在村中那幫好奇的孩子中間,聽得那貨主跟村長說,他們今晚要在村中留宿,明兒一早天不亮時再趕着早涼走,她頓時便定了主意,回頭沖翩羽擠眼道:“就它了。”

王明娟的主意是,他們三人趁着半夜時分爬上車去,只要躲在中間的車上,藏在瓜簍子中間,應該就不會被人發現。

可難題是,他們怎麽溜出王家。

王明喜還好說,跟他一屋的五哥一向睡得死,是打雷也打不醒的,翩羽她們就難了,六姐跟她倆住一屋,且六姐睡覺很是警醒。

王明娟不愧被翩羽稱作“智多星”,只一轉眼便有了主意,問翩羽道:“你那藥丸子可是有安神的功效?”

翩羽點點頭,卻是一陣不解。

王明娟沖她一揚眉,跟她要了粒藥丸,想了想,怕六姐是沒病的,吃了那藥會藥力不夠,便又伸手多拿了一丸。回家後,二人偷偷背着衆人從廚房裏抱了只西瓜躲進屋,拿勺子把那瓜肉挖出來全都搗成汁,再将那藥丸子壓碎混在西瓜汁裏,準備好一切後,只單等着那六姐來上當了。

六姐哪裏知道她們的算計,仍和往常一樣跟在她娘後面一陣忙忙碌碌,就算注意到這二人的鬼祟也不曾在意。等到了晚間,她洗完澡回屋,就見翩羽站在床上巴巴望着她,笑得像只讨好人的小狗一般。

見她過來,翩羽撲過去,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又伸手蓋住她的眼,笑道:“有好東西給你,你嘗嘗,是什麽。”

六姐不知有詐,只任由翩羽蒙着她的眼,笑道:“我說你倆一天都嘀嘀咕咕的,原來又想着淘氣!”雖這麽說着,到底還是依着翩羽的意思,接過那西瓜汁喝了,卻是一咂嘴,搖着頭道:“什麽東西?味道怪怪的。喝着像西瓜汁,咋又有些藥材的苦味呢?”

翩羽望着王明娟吐舌做了個鬼臉。王明娟知道她這是不願意再說謊騙六姐,便接過去道:“還是你的舌頭靈。我們往西瓜汁裏加了些清火的藥材,這大暑天的喝正好。”又問:“怎麽樣?”

六姐哈哈一笑,回手把空碗往她手中一塞,道:“打住吧,好好的西瓜都叫你們糟蹋了。”

下午時,她也跟着哥哥們下地摘西瓜了,故而這會怕也是累了,加上那藥的效力,只打趣了翩羽二人幾句,就忍不住一陣哈欠連天,昏昏沉沉往床上一倒就睡了過去。

翩羽和王明娟對視一眼,過去小心翼翼推了推六姐,見她真睡沉了,二人這才松了口氣,又對視一眼,忙轉身從床下扯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卻是沒敢這會兒就離家,只各自抱着那包袱,坐在床邊上聽着動靜。直到月亮過了中天,翩羽差點就要等得睡着了,那王明娟才過來拿手指捅了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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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羽一驚,忙跳下床去,跟在王明娟的身後悄悄從窗戶翻了出去。

此時王明喜已經等在窗下了。見她們翻窗出來,忙上去扶了那二人跳下窗臺。翩羽卻并沒有跟在王家兄妹身後往院門口摸,而是反身折回堂屋門前,從懷裏掏出一只折疊的方勝塞進門縫。

王家兄妹看了,不由對了個眼。

翩羽這才過來,小聲道:“總不好叫他們不知道我們去哪兒了幹着急。”

*·*·*

也是他們運氣好,一路到得村長家,居然連狗都沒叫一聲兒。

那裝滿了西瓜的車早在村長家門前排成一線,就等着雞打鳴出發了。王明娟挑了中間的一輛,便領着翩羽和她哥爬了上去。三人費了一番功夫才挪開那些瓜,小心鑽進瓜簍子的中間。也虧得他們都是偏瘦的,且年紀又小,身量不足,瓜簍中間的那點縫隙倒也能藏得住他們。翩羽又是三人中最為瘦小的,鑽在那縫隙間竟還綽綽有餘。因此,當王家兄妹蜷着身子被那瓜簍子硌得各種不适時,翩羽卻已經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到底年紀小瞌睡多,不一會兒竟還睡着了。

鄉下沒有鐘鼓報時,全靠着公雞打鳴。因此,當一只雞引得全村的雞都跟着一陣此起彼伏地鳴叫時,整個村子便和人一樣,從夜的沉靜中漸漸蘇醒過來。

許是急着要趕路,那雞打鳴的聲音還沒歇下,馬車便晃了晃,随着鞭子一聲響,車就動了起來。

翩羽早就習慣了雞叫,因此剛才那一陣熱鬧沒叫她睜開眼,這會兒的動靜倒叫她勉強睜了睜眼。微弱的天光下,只見一旁的王明娟一臉興奮,小聲對她道:“車動了。”

翩羽點點頭,腦袋往另一個方向一轉,便又睡着了,直看得王明娟一陣咬牙切齒,扭過頭去對縮在她另一邊的王明喜道:“這丫頭,就是只沒心沒肺的豬!這時候居然還睡得這麽香。”

話雖如此,等車隊出了村,又緩緩爬上一道山梁,看着那王家莊漸漸被山巒遮住,緊張不安了一夜的兄妹倆也支撐不住了,加上那馬車不緊不慢地搖着,漸漸的,這二人也睡着了。

*·*·*

三人是被一陣熙熙攘攘的人聲給吵醒的。

透過瓜簍間的縫隙看出去,只見此時太陽已經偏了西,馬車似乎已經到了鎮子邊上,車旁晃動着不少人影。

翩羽忙扭頭去問王明娟:“可是到鎮上了?”

王明娟也沒去過鎮子上,便扭頭去看她哥。

王明喜則是一陣不确定——按着他跟繼父王二奎去過兩次鎮子上的經驗,一早就走的話,該是晌午前後就能到了,可這會兒天都快黑了。

“許是……到了吧。”他遲疑道。

翩羽和王明娟兩個卻是沒有注意到他的那點遲疑,只興奮地抓住彼此的手一陣亂搖。正慶祝着他們的勝利大逃亡,衆人就只覺得頭頂一暗,擡頭看去,原來是馬車正在通過一道城門樓子。

“這該就是鎮上的城門了。”翩羽小聲道。

說着,又過了一道城門樓子。

“是甕城呢。”

翩羽又道。說到這,她不禁也是一陣疑惑——打她爹替她開蒙,她會讀書寫字後,每每她爹要罰她,便總是罰她抄那磚頭似的大周年鑒。而對于打小就是好奇寶寶的翩羽來說,這種懲罰也不是沒有好處的。每每抄到年鑒上那些不明白的詞,她便會去翻世祖皇帝所編撰的字典,若是字典上沒有,她就會去翻她爹的藏書,甚至于偷偷溜去藏書樓翻她已故祖父的那些藏書,因此,這麽東一鱗西一爪的,倒叫她知道了許多她這年紀的孩子一般不大會知道的知識。

而,就她所知,有甕城的城,絕不可能是個什麽山區的小鎮……

翩羽正疑惑着,就聽那王明喜“呀”地一聲驚叫,扭頭看去,只見王明喜抓着王明娟的胳膊,蒼白着一張臉望着她們道:“錯、錯了,這裏不是咱們的鎮子,咱們那鎮子沒城門的。”

頓時,三人全都傻了眼。“這是哪裏?”翩羽忍不住問道。

可惜,這會兒這問題沒人能回答她。

也幸虧這裏應該是個大城市,此時又趕上落日時分,人們忙着進城的進城,出城的出城,城門口擠滿了人,因此他們三人在車上的動靜,倒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遭遇這種意外,頓叫這三個孩子一陣手足無措,偏眼下他們什麽都做不得,只能提心吊膽等着那馬車自己停下。

好在馬車似乎是打算在此地過夜的,翩羽透過瓜簍的縫隙看到,車隊最終拐進了一個大車店。車夫們把馬車趕進一間倉庫,一邊大聲說笑着一邊卸了馬匹,然後便将車扔在那裏不管,只都跟着貨主去前頭吃飯了。

直到聽着四周徹底沒有了人聲,翩羽三人這才小心翼翼從瓜簍中間擠了出來。

而擡頭一看,三人不由又是一陣傻眼。

卻原來,這種大車店原是專門用來接待過往客商的,為了安客商們的心,便把那暫存貨物過夜的倉庫修得四壁高聳,竟連一扇窗戶都不留,唯一可進出的只有那扇被鐵将軍嚴鎖着的門。

此刻,他們就被困在了這樣一個所在。

所幸的是,這間大車店應該是個廉價店,那倉庫所用的板壁極薄,且木板間的縫隙也挺大,初升的月亮透過板壁照進來,倒也不至于叫他們眼前一片漆黑的那麽吓人。

說是沒那麽吓人,其實還是挺吓人的,此時三人中唯一的男孩就先抖了手腳。王明喜顫着聲兒問兩個妹妹,“怎麽辦?”

王明娟這“智多星”此時也沒了主意,過去推着那從外面鎖上的門,急道:“這可怎麽好!萬一被人發現了,不定就要懷疑我們是潛進來偷東西的。若是被拉去衙門落個案底什麽的,那可怎麽得了?哥哥将來可是還要科舉的!”

這最後一句話,不禁叫翩羽扭頭看了她一眼——這還是她第一次聽王明娟那麽說。

她并沒有像那兩兄妹那般急着抱怨,只是咬着唇四下裏一陣查看,看看那壁板,看看那馬車,又扭頭看看那些在馬廄裏打着響鼻的馬,貓眼一轉,頓時有了主意。

許正是因為心裏有了主意,她便有了開玩笑的心思,歪頭笑道:“要不,咱們放把火吧?等火燒起來,趁着別人來救火,咱們就混在人堆裏開溜……”

她只是開玩笑的,不想那王明娟卻是兩眼一亮,道:“好主意!”

直把翩羽吓得一陣搖手,笑道:“我開玩笑呢!這火可是能亂放的?被抓住的話,可是比偷東西的罪還重。”

王明娟一窒,不由瞪了翩羽一眼,道:“我這不是急糊塗了嘛!”又責備她:“這時候你竟還有心思開玩笑!說起來還不都是你的錯,不是為了你,我們能落進這種窘境裏嗎?!”

這話直說得翩羽一縮脖子,吐着舌尖道歉道:“娟姐姐別生氣,都是我錯了,我不該不分場合亂開玩笑的。”又道,“不過我有法子能出去。”

王明娟冷哼一聲,扭着脖子白她一眼,顯然是不信她。

翩羽沖着王明喜做了個鬼臉,也不再多話,過去馬廄那邊,一一打量着馬廄裏吃着食的馬,直到挑了匹看上去最壯實的馬,又回身找了根木棍,跑到那馬的身側,摸着馬肚子道歉道:“對不起啊,得罪了。”說着,便一棍子抽在馬屁股上。

那馬正吃食吃得好好的,突然吃了這一痛,頓時一聲嘶叫,尥着蹶子就往後一踢。只一下,便把它身後的壁板踢出一個大洞來。

翩羽扔了那木棍,拍拍手,沖着王明娟兄妹一陣得意洋洋,又把那無辜挨打的馬往旁一推,指着那洞道:“可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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