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調戲王爺

忽然被老太後拉着叫“姐姐”,不僅吉光吃驚,在場的所有人也都吃了一驚。站在人群外圍的徐世衡聽了,則更是心急如焚。他既怕吉光一個應對不好,加重了太後的病情,又怕這一聲“姐姐”得罪了聖德帝,不管哪一種,後果都只會叫吉光倒黴。

這道理徐世衡懂,吉光看着衆人的眼神,略一思索便也懂了。可看看那眼淚漣漣的老太後,她卻是怎麽也不忍心掙開老太太的手。

這會兒的老太後,看着可一點兒都不像剛才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倒更像是個找不着家門的孩子般凄惶無助。

吉光一向是個心軟的,便主動過去握住太後的手,想了想,笑道:“太後叫錯了,我叫吉光。”

太後抽噎一聲,卻是沒理會她的話,只抱着吉光的胳膊,低聲哽咽道:“秀秀姐,帶我回家好不好,我不認識這些人,我想回家,我要找我娘。”

見狀,聖德帝默默嘆息一聲,對周湛道:“先讓吉光送老祖宗回去。”

周湛道:“我也去。”

聖德帝看着他,周湛倔強地一抿唇,聖德帝默默嘆息一聲,便點了頭。

幾個小太監趕緊擡過一頂步辇,老太後是須臾都不肯松開吉光,吉光只好充當了一回宮娥,扶着太後上了步辇,在一旁小心跟着。周湛則在另一邊扶着那步辇。

太後看着很怕周湛的模樣,只避着周湛的眼,湊到吉光身邊小聲道:“這小哥是誰?幹嘛總跟着我們?”

看着周湛眼中閃過的灰暗,吉光嘆息一聲,笑道:“您忘了?他是您的孫兒,您剛才不是還叫他湛兒的嗎?”

這名字似乎在太後腦子裏還留有些許印象,她不禁歪頭小心看看周湛,嘴裏念叨着:“湛兒,湛哥兒……”一邊念叨着,一邊忽而搖頭忽而點頭,最後那眼忽地一亮,伸手過去就拍周湛一記,笑罵道:“四郎竟也這般淘氣,好好的跟為娘開這個玩笑做什麽?難道娘還能認不出你來?竟假冒湛哥兒。湛哥兒才多大年紀,娘還老糊塗了不成?”——卻是又把周湛當作了年輕時的聖德帝。

只是,即便是這樣,太後的手仍牢牢抓着吉光的胳膊不曾松開。

*·*·*

等終于哄得太後入了睡,吉光只覺得渾身疲累。走出太後的寝宮,她這才發現,那天色早就已經黑透了。四周的回廊上,挂着一排明亮的氣燈,氣燈下,聖德帝和周湛兩個一前一後站在庭院當中,卻是一個擡頭望天,一個低頭看地,竟是相對默然無語。

那二人原都是背對着吉光,等吉光掀着門簾出來,那從門簾縫隙間透過的燈光灑在庭院的地上,頓令那二人同時轉過頭來。吉光放下門簾的瞬間,燈光“唰”地一下掃過聖德帝和周湛的臉,卻是叫吉光心頭一跳,再一次意識到,這伯侄二人的眉眼,竟是那麽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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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湛看了聖德帝一眼,便過去問着吉光,“老祖宗怎樣了?”

“睡着了。”吉光道。看着聖德帝過來,她想着這二人一定願意多聽一聽老太後的事,便又笑道:“原來老祖宗小時候竟也爬過樹……”說到這,她一愣,忽地一咬唇。她竟順着周湛的話,也下意識跟着他叫起太後“老祖宗”來了……

她不安地偷窺向聖德帝。

聖德帝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她繼續。

吉光一向是個打蛇随棒上的性子,見聖德帝不以為意,便放開了膽子,将太後絮絮叨叨說的那些事大略說了一遍,又遲疑道:“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聖德帝一皺眉,再次沖着她一揮手。

卻原來,才剛因着吃藥的事,太後又像孩子般發了一通脾氣。吉光道:“太後這病,才剛太醫也說了,這原是人老了,沒法子的事,既這樣,又何必叫太後再受一遭罪,非要吃那些苦藥汁子,倒白白壞了太後的胃口,吃別的什麽都不香了……”

她咬着唇,小心看看聖德帝的神色,又道:“我娘也是病死的,那時候我也病着,不知道她是怎樣的情形,只聽我舅媽說,後來我娘也極讨厭吃藥的。我聽我大姨跟我舅媽說,若早知道我娘救不回來了,還不如拿那些買藥的錢,多買些我娘愛吃的東西給我娘吃……”說到這,她頓了一頓,下着狠心擡頭直言道:“所以我想,能不能停了那些沒什麽用的藥?給太後娘娘吃那些藥,與其說是對太後娘娘有用,倒不如說是為了安慰大家為人子女的一顆心……”

看着聖德帝瞬間變黑的臉,吉光趕緊住了嘴,又縮着脖子小心看向周湛。

她這最後一句話,說好聽,是她多管閑事了,說不好聽,還當她在指責聖德帝和周湛他們枉顧太後,只顧着顯擺他們的孝心呢……

聽了吉光的話,周湛自己都有這種感覺,又何況是聖德帝。他忙不悅地瞪了吉光一眼,轉身對聖德帝躬身道:“吉光說得有理,若是因為那些藥敗壞了老祖宗的胃口,那是得不償失,倒不如停了。”——卻是避重就輕,只說那藥的事。

“哼,”聖德帝冷哼一聲,斜睨着他道:“你倒會包庇她。”——卻是一針見血地指出周湛的用心。

他扭頭看向吉光。這會兒吉光身上仍穿着那“秋香”的戲服,她雖膽小地縮個着脖子,可那藏在長長劉海下,時不時向他瞅來的貓眼,卻是顯得分外澄淨清澈。

他沉吟片刻,問着吉光道:“你一向都是這麽口沒遮攔的嗎?”

吉光忍不住又縮了縮脖子,小心瞅向周湛。

周湛聽出來了,聖德帝并沒有因剛才吉光的話而生氣,便忍不住一摸鼻子,咕哝道:“比這更不客氣的時候多了去了。”

聖德帝不由就看了他一眼,卻是再沒說什麽,便轉身走了。周湛跟在他的身後。

吉光一怔,才剛要跟上去,只見一個小太監過來,低聲命她跟着他走。

吉光一聽就急了,忙甩開那小太監,蹬蹬蹬地跑着追上周湛,直吓得那保護聖德帝的侍衛們險些就要抽出刀來。

那吉光卻是沒注意到這一幕,她一心只撲在周湛身上,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道:“爺要去哪?我跟你一起走!”

這句話叫她說得極不客氣。聖德帝揮手止住侍衛們的異動,又垂眼看看吉光拉着周湛衣袖的手,卻是一搖頭,對周湛道:“果然是很不客氣。”說着,便轉身出了慈寧宮的大門,上了候在那裏的禦辇。

周湛無奈嘆息一聲,拂開吉光的手,轉身沖着聖德帝的禦辇躬身一禮,直到聖駕的背影消失在宮牆拐角處,他這才扭頭看着吉光,搖頭道:“我送皇上出去而已。”又道,“皇上特許我今兒留在宮裏。太後這裏還留着我以前住過的屋子,今晚我就住在那裏。”

吉光這才知道她竟是誤會了,便扭着手指,眨着雙看似無辜的眼,巴巴地望着周湛。

這眼神,直看得周湛心頭一陣柔軟,才剛要伸手去揉吉光的劉海,卻是忽然注意到,她這會兒仍是那副“秋香”的打扮。

這女兒家的裝扮,頓令周湛心頭突的一跳。瞬間,一種從沒經歷過的、類似柔軟又類似酥麻的感覺纏上心頭。這奇異的感覺,直令他的心跳一陣加速,臉頰也跟着一陣莫名發燒。無來由的,他竟有些不敢去看吉光的那雙貓眼,便不自在地避開眼,輕咳一聲,将雙手往身後一背,往慈寧宮的後面他曾住的偏殿過去了。

一邊走,他一邊憂慮道:“以往老祖宗發病,身邊的人她總還能認識一兩個,今兒竟是第一次誰都認不出來。好在有你在。不過,那個秀秀姐是誰?”

吉光乖乖跟在他的身後,道:“聽着像是老……好像是太後小時候,一個曾侍候過她的丫環。”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偏殿,遠遠就看到那偏殿廊下站着兩個俏麗的宮娥,周湛的八字眉頭不由就挑了一下,唇邊閃過一個冷笑。

見他們過來,那兩個宮女忙娉娉婷婷向着周湛一禮,恰如莺聲燕語般雙雙向他請了安。

周湛含笑擡手,命這二人起身,又站在廊下問着那雙姝麗人道:“你們不是慈寧宮的人吧?”

穿茜色宮裝的那個忙屈膝一禮,垂首答道:“我們是貴妃娘娘遣來侍候王爺的。”

穿松綠宮裝的那個解釋道:“貴妃娘娘擔心慈寧宮的姐姐們忙不過來,這才遣了我們過來幫忙。”

說話間,那二人看似規規矩矩地垂首立着,吉光卻知道,她們這會兒正從眼角處偷瞟着周湛。

這一招,如今已經被吉光練得純熟至極,她甚至自信,若是換作她來偷窺,絕不會像這兩個宮女般被人看破行徑。于是,她不由也學着那二人斜眼看向周湛。

這一看,卻是叫她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周湛故意挑着那兩道滑稽的八字眉,他仍是個俊俏出衆的少年郎。也難怪糊塗了的老太後雖認不出周湛,仍不忘贊他一聲“哪裏來的俏哥兒”。

那邊,周湛翹着唇角微微一笑,卻是揮開那茜色麗人要幫他打起門簾的手,一邊自己挑着門簾進入門內,一邊笑道:“原來如此。我說呢,貴妃娘娘統率六宮,再怎麽也不會這般不知禮,竟越俎代庖插手進慈寧宮裏來。原來是臨時命你們過來幫忙的。”

那兩個麗人不由就對了個眼。聖德帝純孝,偏太後又老糊塗了,他怕人欺上瞞下委屈了太後,因此對慈寧宮看得極嚴,輕易不許人插手慈寧宮的事。若是周湛的這番話傳到聖德帝耳朵裏,少不得要叫人起了什麽誤會。

那松綠麗人忙掀着門簾就要跟進去,才剛要張嘴辯解,卻是差點和忽然轉過身來的周湛撞在一處。那麗人吓了一跳,忙不疊地又退了出來。

周湛挑着那門簾,看着門外的二人又笑道:“既是貴妃娘娘派來的,你們且在門外侯着吧,我若要用姐姐們,自會叫你們。”說着,便笑眯眯地沖着吉光一陣招手,道:“雖說來了兩個姐姐幫你,你可別想偷懶,還不快進來給我倒茶,爺都渴死了。”

那茜色麗人聽了,忙巴巴地轉身對周湛笑道:“奴婢來吧。”

周湛的笑容忽地便是一淡,淡淡看她一眼,仍笑眯眯地道:“不敢有勞。”卻是伸手猛地揪住吉光的脖子,便将她拉進門簾內,甩手就扔下了門簾。

如今吉光跟着周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且周湛什麽事都不避着她,她自然也知道貴妃娘娘一直在周湛身上打着主意。見周湛沉着眉眼坐在那八仙桌旁,她便倒了一杯茶給他遞過去,悄聲道:“不愛看到她們,把她們遣走便是。”

周湛搖頭道:“那倒顯得我無禮了。”又囑咐吉光,“今晚你就睡在我這外面的榻上,幫我警醒着些,別讓那些蛇鼠蟲蟻鑽進來。”

見他這般慎重,吉光忙也慎重地點了頭,卻是眼珠一轉,又咬着舌尖悄悄一笑,湊到周湛跟前笑道:“都說姐兒愛俏,這是爺顏色長得好,勾人呢。”——竟是調戲上周湛了。

周湛的臉頓時就是一沉,瞪着吉光道:“誰教你的混話?!”

吉光才不怕他生氣呢,将那手肘擱在那八仙桌上,撐着下巴道:“人都說王爺愛美人兒,可打我進府後,還沒見過王爺收進什麽美人兒呢,倒是放出去兩三個了。既然難得貴妃娘娘想着給王爺添美人,王爺是要還是不要?”

如今吉光已經知道,周湛的那個所謂“後宮”,其實收羅的都是些可憐人。不過周湛也不禁着那些可憐人婚嫁,只要找到合眼緣的,他統統都給送嫁妝。打七月至今,府裏就已經放出去好幾個美人兒了,連那眉間長了一粒胭脂痣的胡嬌娘,聽說也有了議婚的對象。

吉光嘆道:“只出不進,咱府裏的美人兒可就越來越少了呢。”

周湛卻是忽地将她上下一陣打量,道:“要是嫌爺府裏的美人兒少了,你改行做丫環如何?你這模樣,好歹也能算是個小美人兒。”——卻是反調戲上了吉光。

偏那吉光如今還是個孩子心境,竟是不懂得他的調戲,只驚喜地站直身子,将自己上下一陣打量,問着周湛道:“我竟也能算是個美人兒?”

直問得周湛默默咽下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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