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是夜,盛春時節,窗外偶有蟬鳴。

曾亦舟和曾兆正靜坐在書房內,兩人均是不發一言。許久以後,曾兆才緩緩開腔,聲線裏帶點無奈:“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姜瑤從小跟我們家定下了親事,可偏偏現在陶陶又懷了你的孩子……”

“爸,我會娶陶陶。”曾亦舟看向曾兆,眼神篤定。

曾兆長長地嘆了一聲:“那姜瑤怎麽辦?她對你的心思,我一直看得出來。她從小就打定了主意想要嫁給你,怕是你娶陶陶,會傷害到她。”

“爸,現在不是以前了。所謂定下的親事,實則不過也就是一句戲言而已。感情的事情,哪能因父母的決斷,就有所定論。況且父母的意願,是不該強加到兒女身上的,這點您應該理解的。”

“你說的也是。”曾兆從沙發上站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那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娶陶陶,就一定要對她好點。你梁叔岑姨就只有她一個寶貝女兒,你要是對她不好,別說你梁叔岑姨,連你爸我都不會放過你。”

“嗯,一定。”

曾亦舟信手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緩慢地掃着頁碼,心猿意馬地對曾兆說:“對了爸,我還有些話想跟你說。”

“什麽?”

“我希望您能尋思個好人家,把姜瑤嫁了。”

曾兆酣然一笑:“這是自然,姜瑤這孩子,我從小就把她當親女兒養。嫁人,自然也不會舍得虧待她。”

忽地一聲,曾亦舟突然将書本合上,他眼神銳利地看向曾兆,咬字停頓,頗為執着:“我的意思是,盡快将姜瑤嫁出去,越遠越好。”

“你這話什麽意思?”曾兆拍案而起,聲音裏裹挾着隐約的怒意:“她好歹是從小跟你一起長大的妹妹,你這話說得,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爸,姜瑤這個姑娘,城府太深,實在不簡單。”

“胡說什麽呢?我從小看着姜瑤這孩子長大,從品行到學習,都是一等一的好。這麽好的孩子,哪可能有壞心眼。”曾兆反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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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亦舟将指腹按在書上,輕輕敲擊,似是在謀劃着什麽:“您還記得,十幾年前那樁案子嗎?姜瑤為救陶陶而被毆打,甚至險些被人□□。”

“當然記得,到現在我都恨不得弄死那些小混混,替姜瑤那孩子報仇雪恨。”曾兆恨恨道。

“可是我所了解的事情真相,卻并不是這個樣子。”曾亦舟吐字的語氣尖銳冷硬:“我所知道的,是當年姜瑤為了盡快接近陶陶,讓自己成為陶陶足以信任的好友,才演的一場戲。”

“什麽?!”曾兆難以置信。

“我無意間知道,當年那個混混頭目收了姜瑤一大筆錢。姜瑤身上的傷是他聽從她的指令策劃的,而所謂的□□未遂也是姜瑤一手導演。甚至于,那個混混頭目無緣無故蹲了幾年監牢,為了那筆錢都無怨無悔。而姜瑤為得,就是取得陶陶的信任,也一并在我們面前營造出一副柔弱可憐的假象。”

聽完曾亦舟的話,曾兆完全不敢相信。他只是搖着頭,說:“不不不,姜瑤不可能是這樣的孩子。”

“爸,你願意聽我一言,就盡快讓姜瑤遠離我們,遠離陶陶。她對陶陶的心思太重,而我……不想讓陶陶受傷。”

曾亦舟站起身,将書本塞回書架上:“因為所有有關于陶陶的,我都賭不起。”

此時,曾兆還愣在原地,對曾亦舟所說的真相,仍舊尚未消化殆盡。

臨跨出書房門口之時,曾亦舟忽然回頭,定定地看向曾兆,目光淡漠且冷靜。

“爸,如果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願動手。那麽——

這件事就由我來做。”

**

自此,曾亦舟和梁語陶的婚事,幾乎是拍在了案板上。

梁延川和白梓岑知曉後,也大為滿意。饒是連一直不茍言笑的爺爺梁振升,也綻放了難得地笑容。事情至此,似乎一切都踏上了正軌。

假期臨末,開學在即。

為了不耽誤學校的課程,梁語陶就回了久江市。期間有曾亦舟陪同,父母倒也是放心至極。

初春裏的天,雖是溫度上去了,但偶爾仍是有些風風火火的寒意。車剛停到小區門口,打開車門,梁語陶就被冷風吹得夠嗆。所幸曾亦舟及時的一件外套,倒是雪中送炭了。

眼前仍舊是那一座公寓樓,還是梁語陶初初回國急于投奔曾亦舟的那幢高樓,只是如今,梁語陶的心境卻變了。

那時她彷徨無奈,現一刻似乎眼前都有了依靠,得益于肚子裏的孩子,以及身邊的他。梁語陶終究開始懂得,從此以後曾亦舟這個名字,意味着歸宿、意味着家。

見梁語陶在風裏盯着公寓樓愣愣發呆,曾亦舟走前一步,攬住了她的肩膀,用懷抱給予她源源不斷的溫度。

“站在風裏不冷嗎?怎麽都不上去。”他低聲在她耳旁一笑:“又不是第一次回家。”

梁語陶回過身去,與他相視一笑:“我只是在想,我現在到底是以什麽身份上去。”

“你說呢?曾太太。”

梁語陶被他逗笑了,整個人都窩進他的懷裏。過了會,笑聲卻忽然消失了。她悶着聲,問他:“曾亦舟,你說要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那我該怎麽辦?”

他低下頭,用食指勾了勾她的鼻尖:“這世界上只有梁大小姐敢不要我,我哪裏敢不要梁大小姐。”

“那萬一呢?”

他擡眼,寵溺笑道:“我前幾天看了一本關于孕婦心理的書,上頭說,懷了孕的女人,都愛胡思亂想,看起來這是真的了。”

“別岔開話題,回答我。”她拽着他的衣角,固執地問。

他臉色由不羁變得鄭重,之後,慢條斯理地捧起了她的臉頰,認真道:“沒有這種萬一。我既然要娶你,就絕不會輕易放開你。無論未來是十幾年還是幾十年。況且,我都能不求回報地愛你十幾年,你以為那是白搭的?”

聽後,她才滿意地綻開了笑容,得意地說了聲:“也對。”

兩人相擁着走進公寓樓,一邊走着,曾亦舟一邊攬着她說:“等孩子出生了,我們就換個地方住吧。”

梁語陶卻忽然頓住了腳步,攔腰抱住他:“不用了,這麽大的房子,以後我們三個人住,夠溫暖。”

見她埋首在自己的懷裏,像是只貪戀溫暖的小懶貓,曾亦舟不禁心都軟了。他悄悄地伸出手,撫摩着她柔軟的發心,低聲笑道:“我突然發覺,懷孕真是見好事。”

“為什麽。”

“至少這樣你比以前黏我多了。”

“胡說。”她動作溫吞地擡起腦袋,嘟囔道:“明明我以前也一直黏你,只是怕被你嫌煩,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

“那以後就不用了。”他擁住她:“我随時随地都敞開懷抱等你。”

梁語陶的臉上一下子飛了紅,所幸電梯間裏沒有人,要是她和曾亦舟的話被別人聽見了,怕是要酸壞一群人了。

**

由于懷了孕,梁語陶的作息變得十分紊亂。白日裏累了,沾床倒頭就睡。結果到了晚上,反倒是精神好得像個夜貓子,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剛入夜,梁語陶就捧了一本睡前書,打算看着書入睡。可偏偏折騰了近兩個小時,一丁點都沒看下去。

梁語陶心生一計,就想讓曾亦舟像小時候一樣,給她講睡前故事。于是,她就興致極佳地捧了一本書,去曾亦舟的卧室找他。

彼時,曾亦舟卧室裏的等還敞亮着,隔着一扇厚重的房門,梁語陶依舊能聽見從房間內傳來曾亦舟的聲音,隐約中還帶着點怒意。梁語陶猜想着,曾亦舟估計是煩心于工作上的事。所以,她很識相地,抱着書就打算回去,可偏偏就是這時候,房門被打開了。

曾亦舟揉着太陽穴從卧室裏走出來,眼裏疲态盡顯。見梁語陶正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一愣之後,才又恢複了一如既往地溫柔:“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沒有沒有。”她連忙道。

他解釋:“剛才在和周律他們開視頻會議,估計聲音大了點,吵到你睡覺了。以後工作的事,我盡量不帶回家。即便是有事需要解決,也一定趕在九點之前。”

“不用了,工作的事有輕重緩急,你可別因為我耽誤了。我房間裏并不吵,只是我剛好想過來找你,才聽見了。”

曾亦舟一下子捉住了她話裏的重點,從容笑道:“怎麽了?找我有什麽事嗎?”

梁語陶抱着書,皺着眉委屈道:“睡不着,想讓你給我講睡前故事呢。”

他的眼神無奈且寵溺:“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想讓人給你講睡前故事。”

“哼,不給我講就算了。”

她嘟唇,轉頭就要走。可偏偏曾亦舟眼疾手快,攔腰就将她推進了房裏。他一邊笑她都快當媽了,還鬧着要聽睡前故事。另一邊,卻已經動作輕柔地接過了她懷中的書本,将她帶進卧室。

剛一到卧室,梁語陶就徹底占領了曾亦舟的床鋪。她整個人窩進他的被子裏,正打算聽他轟轟烈烈地講一回故事,他的手機卻忽然躁動地響了起來。

手機放在床頭櫃上,離梁語陶很近。她下意識地朝聲音來源方向望去,就看見來電顯示上,正忽明忽暗地閃動着周律的名字。

曾亦順手拿起手機,見是周律的來電,毫不猶豫就挂了。周律向來做事刻板,這麽晚打給他,估計又是公司的事。換做平日,他或許還有閑心思跟他争論一番。

只是現在,梁語陶還在他身邊。現下,什麽事情都比不得梁語陶這個名字重要。

曾亦舟剛講手機放下,結果不到半分鐘,手機卻又響了起來。手機輻射對孕婦不好,這次,曾亦舟直接按下了關機鍵,徹底準備關機了事。

可就是這個時候,梁語陶卻忽然捉住了他的手,認真勸道:“接吧,周律大晚上打你電話,總不見得是閑話家常、深夜樹洞什麽的。估計是工作上出了問題,想找你一起解決呢。”

曾亦舟脫開她的手:“他能有什麽事,估計也就是沒頭沒尾地跟我争一頓,最後什麽結論都沒有。況且,現在你還在這兒,什麽事情都沒有你重要。”

“還是工作重要。”她瞪了他一眼,将他的食指撥到綠色的接聽鍵。

看見電話被順利接通,她才直起身子,附在他耳邊,徐徐吐氣,語氣暧昧:“我可不想被人罵是紅顏禍水,害得曾總連工作都不顧了。”

聞言,曾亦舟終是忍不住笑了笑,在她監督的眼神下,接通了電話。

不過這次,面對周律的據理力争,曾亦舟不再激烈回應。他只是手握電話,悄悄地走遠了些,走到離卧室較遠的書桌一側,以防輻射傷到了梁語陶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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