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古廟昏煙困群龍(3)

任笑雲眼見宋十三撲到,卻不敢離開喚晴半步,牢牢擋在她身前,右手展開觀瀾九勢禦敵。宋十三的劍法以快見長,瞬息之間便攻出連環七劍。任笑雲展開披雲刀,以兼攻帶守的“聽風勢”禦敵,只聽得當當當三聲響,宋十三的起首三劍全撞在了刀上。宋十三只覺這三下一下比一下反擊的力量大,第一刀震得他虎口出血,第二刀将他長劍震作兩段,第三刀擊來,他再也拿捏不住,長劍脫手飛出。

宋十三面色慘白,回手從一名劍士手中接過長劍,又再撲上。任笑雲瞧他勢若瘋虎,忍不住叫道:“喚晴,這小子要拼命,可如何是好?”口中似是怕得要命,手上絲毫不軟,驀然運勁劈出一刀“聽風勢”,嗆的一聲,将宋十三長劍再次震飛。

躺在地上的袁青山忍不住大聲喝彩:“好!任兄弟,好利落的刀法!”鳴鳳山衆豪也是随聲呼喊,宋十三的長劍每震飛一次,殿內便爆出一片喝彩之聲。片刻之間,殿內響起五次彩聲,宋十三便在這一次比一次響亮的彩聲中,将手中的長劍換了五把。他的雙手虎口都給震裂,但他打發了性,仍是纏鬥不休。

這一來青蚨幫和廠衛中人更覺駭異,只見任笑雲半步不退地擋在喚晴身前,每一次使出的招式都似曾相識,卻能一下子攻破宋十三那眼花缭亂的劍招,震飛他的長劍。水若清、金秋影諸人面面相觑,均覺這人像是個絲毫沒有學過武功的莽漢,又似是已趨大巧若拙的極高境界的高手,這人的武功當真稱得上是“高深莫測”這四個字了。

廠衛衆人中只有鐘舟奇領教過任笑雲的厲害,急在水若清耳邊低語了幾聲。水若清面色一變,使個眼色,司空花、常機子怪嘯連連,一同竄出。這兩人依稀認得任笑雲,只覺這小子數日前給自己攆得團團亂跑的,這時怎地來充起英雄來了,多半是劍樓的宋十三太過不濟。

喚晴急喚一聲:“笑雲,這兩大鬼王可是不好對付,你不要顧念我,若是不敵便速速突圍而出!”眼見此時兇多吉少,她那一雙秀目便忍不住再向曾淳望了過去。卻見曾淳虎目蘊光,正自緊盯着任笑雲。她的心微微一痛,卻想:“笑雲是聚合堂目前唯一的勝機,淳哥的心中必是正自拼力籌劃,但願他及早想出個好主意來!”

任笑雲聽了喚晴的話語,面色一冷,暗道:“這兩個鬼東西正是廢了解三哥一只胳膊的罪魁禍首,可要打起精神來!”一念未畢,只覺身前勁風飒然,兩大鬼王和宋十三已經一齊攻到。

殿內陡然響起一聲怪嘯,聲如厲鬼嘶喉,滿殿火把在嘯聲中齊齊抖了一抖。司空花一嘯之下,已經先聲奪人。

二鬼王一使毒龍軟鞭,一使龜背抓,這兩門兵刃一軟一短,一靈一險,夾擊之下,效力奇猛。宋十三也長了心眼,展開輕功,繞着任笑雲飛轉。任笑雲只覺身前身後全是敵人攻來的招式,兼之司空花鬼嘯陣陣,擾得他心煩意亂,他這刀法初學乍練,情急之下就忘了換招,只将這一式兼攻帶守的“聽風勢”反過來倒過去的施展。

鳴鳳山衆豪眼見廠衛三大高手圍攻一個任笑雲,忍不住一起大聲鼓噪。

但饒是三人合攻,仍攻不破任笑雲那一招翻來覆去的聽風勢,任笑雲已經将自身功力提到十成,刀氣如潮,震得三人的兵刃東倒西歪。他腳下更是不時施展出“平步青雲”的步法,一瞧時機不好,便即一步退開。旁觀的鳴鳳山衆豪這時就忍不住給任笑雲打氣吶喊,任笑雲聽了這吶喊聲,更是意氣昂揚,腳下步法越展越快,倏來倏去,如一道疾電一般在三人之間穿來插去。

久戰之下,常機子等卻越來越是心驚膽戰,對手非但內力深厚,自己的兵刃要千方百計躲着對方,而且這小子步法詭異,有時明明已經将他團團圍住,但他偏偏就能象一股青煙般地鑽出去。

酣鬥之中,司空花怪叫一聲:“投鼠忌器!”常機子明白師兄的意思,身形霍然後退,反手一抽,軟鞭一連繞了三道彎子,如一條張牙舞爪的毒龍飛向一旁喚晴的玉頸。任笑雲哎喲了一聲,實在想不到這幫家夥圍攻自己不下,竟會向喚晴下手。他的身子一探,疾向喚晴撲去,奮力出刀擋開了這一鞭。但這時身後就露出空擋,司空花的龜背抓已經自後攻到。

喚晴張口疾呼:“笑雲,背後!變招!”任笑雲聽了這聲呼喝才想起自己總是這麽一招聽風勢,危急之下他大喝一聲,反手一刀揮出,正是那招最拿手的“雲起勢”。

司空花和他激戰多時,眼見他刀法雖精,但翻來覆去的就只是一招,心下大意起來,哪料到這小子會在萬分緊急之時會忽然變招。只聞铮然一響,龜背爪竟被勁勢威猛的披雲刀一分為二。

那犀利的刀氣如一條怒龍繞空而過,正斬在司空花的頸間,一線鮮血自他頸間飛濺而出。

司空花的一聲鬼嘯嘎然而止,他的身子無力地晃了兩晃,便即砰然倒地。廠衛衆人見聲名素著的嘶魄鬼王竟喪在這無名少年的刀下,不禁全是一驚。

驀然間宋十三大喝一聲,乘着任笑雲得手後心神微松之際,将長劍脫手飛出,噗的一聲刺入任笑雲的左肩。常機子乍見師兄喪命,怒發如狂,嘶喉聲中疾撲而上。

任笑雲到底臨敵經驗太少,眼見自己左肩中劍,鮮血迸流,竟駭得手足一軟,常機子的軟鞭便在這時順勢纏住了他的右腕。任笑雲驚叫聲中,常機子已經象一只鹞子一般飛撲而上,雙掌一分,又準又疾地扣住了他雙手脈門。

任笑雲要待揚手震開,但雙手脈門被扣,說什麽也提不起力道來。常機子卻張開血盆大口,直向他咽喉咬來。金秋影、閻東來諸高手眼見常機子等人不顧長幼之分群攻任笑雲,已覺不堪,待見他使出這等招術,都是暗自搖頭。地上的鳴鳳山、聚合堂衆豪更是大聲怒罵。

便在這緊關節要之時,殿內忽有一聲冷哼響起。

這聲音不大,有如征人望月後發出的寂寞輕喟;可這聲音卻又清透入耳,每個人聽了這哼聲,心內都是随之興起一陣寂寞一陣激憤!

一抹淡淡的刀光就伴着那抹寂寞的哼聲在那火光跳耀的院子中一閃!

刀光閃處,人頭疾飛。

那蓬淡淡的刀光一閃而逝,常機子的人頭已經高高飛起,直向青蚨幫衆中飛去。衆人齊聲驚呼,紛紛躲避那顆駭人的頭顱。

映得滿院生輝的十餘盞火把忽然一齊熄滅。院內一暗,一道鐵一般堅毅的白色身影已經挺立在大殿之中。水若清望着那道熟悉不過的白色長衣,忍不住媚眼一寒,顫聲道:“是……是聚合堂主何競我!”

喚晴這才發覺東方已經有些發白了,淡灰色的天際流出一道清新的鮮紅色。朝霞的顏色還很淡很細,卻将冷澀沉暗的天空映得元氣勃勃。

那白衣人就立在這抹極淡薄卻又極清新的朝陽之下。這人一身白色的長衫如霜如雪,配上一副飄灑于胸前的長須,在喚晴眼中就有如遺世絕俗的神仙隐士。但這人背後卻負着一把刀,寬匣綠鞘。喚晴望着那刀,心就微微一顫,背着這般大刀的仙也必然是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劍仙吧!

那人卻先來到任笑雲身前,替他拔下肩頭的劍來,再将一抹傷藥塗在他傷口上,才向他點頭笑道:“小兄弟,好氣魄!”任笑雲适才拼死苦戰,本已狼狽不堪,但這時望見這人冷電般目光中的嘉許之意和“好氣魄”的三字贊語,不知怎地就覺得豪氣滿胸,一把将常機子的屍身摔脫在地,挺胸叫道:“你也好氣魄好本事!還要多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給我解三哥報了斷臂之仇。”擡頭細瞧,不由微微一愣,卻見這人白皙清瘦的臉上沒有一絲皺紋,瞧上去不過三十來歲年紀,但滿頭長發卻已雪白,相比閻公公的頭發白而蕭疏,這人的長發卻是濃密順直,如同一片銀色瀑布,披在肩頭。

那人微微點頭,眼中流出一抹傷痛之色,道:“若非他們使那卑鄙手段,你一人便能給元山報仇!斬常機子這一刀,便算在你頭上吧!瞧你這刀法,必然是我那秋岩老哥新收的弟子吧?”任笑雲逸興橫飛,正待胡吹一番,卻聽地上袁青山一衆聚合堂弟子紛紛叫道:“弟子參見師尊!”“堂主,您老人家好!”“堂主來得正好,這些家夥只會使詐弄奸!使的江湖上下三流的迷香……”任笑雲這才知道面前這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聚合堂主何競我。

何競我先望向滿臉血污的解元山和桂寒山,微微笑道:“你們可還撐得住麽?”桂寒山叫道:“聚合堂的弟子都是鐵打的,這些小傷不在話下!”解元山卻道:“弟子無能,給師尊丢臉了!”何競我颔首道:“以寡敵衆,怎算得丢臉?待會回了鳴鳳山,可要好好調養!”

金秋影見他才一露面,便聲勢驚人,這時談笑自若,更是絲毫不将缇騎和青蚨幫放在眼內,不由一陣氣餒。正待言語,卻見何競我已經轉過身來,兩道目光冷電一般逼視過來,道:“當今天下東倭猖獗,北虜肆虐,大明百姓苦不堪言,二位大人身居要職,不為百姓解苦,不為天子分憂,為何對忠良之後窮追不舍,屢下毒手?”這幾句話言辭不多,卻是說得大義凜然,便是金秋影聽了也覺心下氣沮。

閻東來卻大咧咧的一笑:“何競我,你終日在江湖之上聚衆生事,妄議廟庭之事,蠱惑邪端異說,你自己便是天子之憂、百姓之苦!老夫此來,除了追尋曾銑遺黨,更要為聖上剪除你這目無君父的狂徒。”他自度院裏院外的廠衛中人近二百之數,何競我武功再強,不過一人,因此說話間依然不改往日的輕妄本色。

何競我面容一寒,忽然仰起頭來,哈哈大笑:“好一個‘目無君父的狂徒’!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這悠長的笑聲中有幾分狂蕩,更有幾分奮厲。

笑聲入耳,閻東來不知怎地就覺得一陣心煩意亂,他怒喝一聲:“你笑什麽?這時你孤身一人,難道咱們還怕你不成?”金秋影聽得他這句話說出來就顯得底氣不足,不由眉頭微皺。

這時外面忽然亂作一團,一個缇騎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啓禀大人,外面湧來無數悍匪,将咱們四面圍住!” 金秋影和水若清面色均是一變,金秋影急問:“賊人多少人馬?”那缇騎喘息道:“四面……四面八方的全是,瞧來該是兩千多人……不對,只怕是五六千不止……”金秋影瞧那缇騎神色慘白,顯是已經吓得六神無主了。

“沒有這麽多,”何競我冷冷道:“這一次只發來一千五百人,”說着又是一嘆,“可嘆我大明将不知兵,兵不習戰,怪不得幾十年前一夥五十人的倭寇便可在我華夏疆土上縱橫數百裏,轉戰十餘鎮而無人能禦!”金秋影聽了這話,黃臉一寒,強自笑道:“何堂主神機妙算,這一着算是裏應外合了?”

何競我淡淡道:“何某給一樁要事纏身,這時才匆匆趕回,還好沒有誤了大事!”任笑雲聽了心裏面暗罵:“這何堂主也是不分輕重,天下還有什麽事比救人更重要。他奶奶的你再晚來半步咱們全成了一地死屍!”卻聽何競我又道:“何況金兄也是大才,适才用一隊輕騎引走了小徒辛藏山所率的百餘人馬,鳴鳳山人馬先去接應了藏山,這老君廟內就險些來遲一步!”

金秋影面色更窘,忽然低聲傳話:“傳令下去,布金鎖陣,以強弓射住陣腳!”待那缇騎匆匆跑出,他才沉下氣來,道:“何堂主武功無敵于當世,便是咱們一擁而上,也未必困得住堂主。不過……”說着嘿嘿一笑,“這滿地的聚合堂弟子只怕就難保無恙了吧?”

“說得是,”何競我點頭,“所以何某要跟閻宗主、金大人做一個交易!”

閻東來叫道:“這時候也未必就是你說了算,咱們為什麽要和你做交易?”金秋影道:“宗主,不妨聽他說說!”何競我道:“咱們三戰定勝負!我若輸了,何某這聚衆生事的狂徒立時就随閻宗主進京!”

金秋影目光閃動:“若是我們敗了,又當如何?”何競我道:“放了元山和寒山,再給我這些朋友留下解藥!”水若清咯咯嬌笑:“何堂主怎知我們必然依你?”何競我道:“諸位若是敗了,這一趟千裏追襲自然是無功而返,但不管怎樣,何某力保可以不傷水門主、閻宗主和金大人的性命!”

金秋影聽得他話中的濃濃殺意,心下一寒:“當真一擁而上,雖可乘機剿殺地上中毒的聚合堂弟子,但我方實難突出鳴鳳山千餘兵馬的圍困。況且何競我的驚雷刀法神鬼難測,當真一搏,我這裏死傷必重!”一念未決,閻東來已經高聲叫道:“好,便這麽着!”跟着轉頭對金秋影道:“秋影,你和老夫自然是要耍一耍的,這第三陣是誰來?”

金秋影看了一眼水若清,但水若清身為女子,又是鄭淩風專寵,實是不能有一點閃失,便一時猶豫不絕。何競我這時卻冷冷道:“這第三人麽,還是你來!”說着兩道精芒已經牢牢盯住了水若清身旁的鐘舟奇!

鐘舟奇冷冷一笑:“甘願奉陪!”不知怎地,他飛天流的殺氣在何競我凜凜的眼神炙烤之下竟然一下子灰飛煙滅。好在這時閻東來先發了話:“何堂主,咱們這裏三人已定,你們的三人中餘下那兩人是誰?”

何競我沉沉一笑:“何某不才,就一人奉陪到底吧!你們哪位先來賜教?”閻東來等聽得何競我竟要一人獨鬥三雄,心下均是不忿,但一聞何競我出口挑戰,卻是面面相觑,誰也不想先上前。

“既然三位客氣,”何競我倒開口了,“不如就讓我先挑個對手!還是你來!”說着冷冷的目光又盯住了鐘舟奇。金秋影和閻東來心下都是一寬,“雷動九天,驚神泣鬼”,驚雷刀法好大的名頭,但到底如何卻是誰也未曾見過。鐘舟奇位列“四邪神”之中,在江湖上獨享大名,正好探探何競我的深淺。

鐘舟奇道了聲好,緩緩踏上一步。

何競我的眼光愈加犀利:“你不是我大明子民,你真正的名字該叫做鐘卷舟奇,是也不是?”鐘舟奇渾身一震,點頭道:“不錯!”何競我的目光幾乎可以熔金化骨:“你是海上來的日本倭寇?” 鐘舟奇的目光也錐子一般迎了過去:“我是日本大內氏赴明的朝貢副使,又從淨海王汪直多年,是外邦友賓,不是寇。閣下聚衆對抗朝廷,才應叫做寇!”

自永樂開始,因明朝廷賞賜給日本使者的“回賜”價值往往超出日本“貢品”的幾十倍,引得日本争相赴明朝貢,且将朝貢之物不斷增加,以博更多的回贈。其間更有日本兩大豪族“大內氏”和“細川氏”引發所謂的“争貢之役”。鐘舟奇自稱是大內氏人,顯是非同一般的海盜倭寇。他說的淨海王汪直更是當世風雲一時的人物,其人素有雄才,橫行海上,自稱淨海王,非但大明朝廷奈何不得,便是日本三十六島的浪人都皆服其管。這時衆人才知這鐘舟奇來歷非凡,鄭淩風交接廣泛,竟然已經結交到了淨海王。

何競我一字字道:“據說每一個對手都死于你的刀下!”鐘舟奇道:“一個武士就應當為事盡力!”二人雖未交手,但一問一答之間,甚至每一次目光的交錯,都如同長槍交擊,大戟競雄。

說話之間,鐘舟奇那柄狹長無比的彎刀已經握在手中。刀一揚起,他的心忽然一驚:“這竟是我首次在對手之前拔刀!”

何競我的眼睛似乎根本沒有瞧見他的刀,依然道:“最後一個死在你手下的對手是誰?”鐘舟奇側過頭來:“這人還有些手段,名字麽……叫做夏星寒!”何競我微微一晃:“夏星寒?”喚晴哭道:“不錯,何叔叔,夏師兄确是死在這奸賊刀下!師兄的屍身……就在殿內!”

何競我的目光轉向殿內,才瞧見陰暗無比的天尊像下夏星寒的屍身。他的身子一震,猛地仰頭長笑,滿頭銀發微微飄動。這笑聲蒼蒼涼涼,但那傷恸的底蘊中依然有幾分不為命運所屈的怒意。就如一襲千征百戰之後的鐵衣,那上面披過疾風飛雪,灑過征別醉釀,沾過瀚海狂沙,染過将軍熱血和幽人清淚,忽給天山的月一照,仍有一領吹灑不盡的铮铮鐵意。

那長笑到了半途,忽然化作長哭:“拓境功未已,元和辭大爐。亂離朋友盡,合沓歲月徂。吾衰将焉托,存殁再嗚呼。蕭條益堪愧,獨在天一隅。乘黃已去矣,凡馬徒區區……”其聲悲怆蒼涼,聚合堂、鳴鳳山衆豪聽了這哭聲均有心碎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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