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他的胳膊:“走,我帶你去。”
急救室的門緊緊關閉着,紅色的燈照地整個走廊分外嚴肅。十幾個人,有一些是鷹屯的村民,有一些是地址對的人,或蹲在地上,或坐在長凳上,焦急地等待着。
張保慶站在二鼻子跟前的時候,二鼻子正抱着頭蹲在離急救室門最近的地方,他似乎想努力地把自己縮成一團,或者埋到地下去。張保慶拽着他的領子把他揪起來,問他菜瓜怎麽了,傷得重不重。二鼻子在看到張保慶的瞬間就崩潰了,他眼淚簇簇地流下來,喉嚨裏仿佛塞了一塊石頭,哽咽地無法說出連貫的話。張保慶看他這樣子,便知道,菜瓜傷得太重了。
一旁的商雪榕将二鼻子扶到椅子上,轉過身将大致的情況告訴了張保慶。
菜瓜掉落的冰縫很深,那個把她拉下去的男人摔下去的時候就死了。菜瓜摔倒了腦袋,更重要的是,她被冰柱插穿了右腹部。所幸冰柱在一定程度上較少了血流量,衆人的營救速度也很快,菜瓜被送進醫院的時候,還是有生命體征的。
還是有生命體征的,這是一個多麽嚴酷而寬容的現實。
四個小時漫長的等待,張保慶坐在長椅上,一步也沒有挪動。
當急救室的紅燈關掉的那一剎那,他站了起來,看着二鼻子沖到醫生的身邊問話,看着他又一次抱着頭蹲到地上,開始放聲痛哭,看着商雪榕脫力地坐到長椅上,看着鷹屯的村民露出放心了的表情,他的眼淚流了下來,心情好得有些想笑,卻眼睛一黑,暈了過去。
地質隊的工作已經無法繼續開展了,楊烨将老龍口的情況上報組織之後,就有另一個部門的人将整個研究資料以及後續調查工作接管過去了。聽人議論說是安全部門的人接管的,但楊烨沒有心情管這些事,商雪榕犯的事兒就已經夠他頭疼的了。
商雪榕主動配合安全機關工作,彙報了很多事情。鑒于臺灣那邊目前目前并不知道她的的特務身份還沒有暴露,只對她進行24小時監視,并不拘禁,以希望能通過她,釣出更大的魚來。
楊烨和商雪榕在兩周之後随着地質隊的大部隊一起走了,張保慶作為編外人員,又在鷹屯多留了兩個月。
鷹屯的天空比北京的要藍很多,有鷹飛翔,不像北京,飛過的只有鴿子。
菜瓜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雖然張保慶老在他面前跟她嗆,說什麽“你本來就傻,現在撞到腦袋,簡直呆得不像話”,但是這也不影響菜瓜的每天好心情。
張保慶康複之後,也去鄰村兒的廟裏,求了個紅繩兒。他說:“雖然小爺我不信這個,但是既然你信,我就給你求一個,保你平安,不要再在肚子上戳個窟窿,也不要再撞到腦袋了,你已經不能再傻了。”
他老說她傻,因為她剛醒的時候,确實傻了一段時間,聽人說話,和人說話,都懵懵的。別看現在他老拿這打趣,那時候可把他吓壞了,整天拽着她的手跟她說話,看她整個人呆呆地,他竟然還掉過眼淚呢。現在好了,她不傻了,他卻又那她犯傻的時候打趣,真是豈有此理。
兩個人并排在醫院的小花園裏坐着,菜瓜的頭發應為手術的原因被挂掉了,現在長出來紮手的毛刺,只能帶着個帽子遮住。張保慶晃蕩着雙腿,笑嘻嘻地看着她,都把她看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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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保慶,你怎麽還沒回北京?地質隊的都已經回去了。”有些事情,輕描淡寫地問出來,反而誰也不用傷感。
“我又不是地質隊的。”還是那麽吊兒郎當的語氣。
“可你在鷹屯已經沒事兒幹了啊”。
誰說我沒事兒的,我這不是陪你呢嗎。
“再過段時間,再過段時間再回。”
再過了段時間,大概有一個多月吧,菜瓜出院了,
二鼻子鼻子一把淚一把地把他姐接回家,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說要讓他姐補補元氣。張保慶蹭了頓飯,順便也蹭着在菜瓜家住下了。
中間菜瓜又提了幾次他回北京的事兒,被他三言兩語繞過去了。
可是,有很多事情,拖着,是無法解決的。
終于,蘇華芬的電話,撥到了鷹屯的傳達室裏。
“好,後天,我就上車回家。”
又起風了,這是暴風雪那晚過後,最大的一次風。
風過之後,鷹屯的天空更亮了,兩個人穿着厚厚的棉襖,各自坐在兩邊的門墩上,仰着頭看星星,像極了流星劃過的那一晚。
“菜瓜”,他輕聲地說。“你一直知道我想說什麽吧。”
菜瓜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會不知道他蹭在她家,給她普及國家狩獵政策、國家保護動物法、城市年輕人的進步這些行為的意義,只不過他一直沒有說破,她也一直沒有回應而已。
“菜瓜,跟我去北京吧。”張保慶的聲音很輕,很和緩,仿佛不是在說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菜瓜看着星空,摸着手腕上的紅繩。
“現在的我,是屬于雪原的。”
他站起身,緩緩走到她身旁,又蹲下,與她平肩,将她的視線拉過來,直直的看着她。
“菜瓜,會跟我去北京的吧。”
少年的眼睛,亮得像星辰一樣。在他的眼眸中,她唇角翹起,笑得眼睛彎彎的。
“會的”。
在寶川大學讀書的時候,楊烨經常曾經問他,為什麽再勸勸菜瓜,讓她和他一起回北京。
張保慶很難得的沒有跟他擡杠,很認真地回答他,她會跟我一起來北京的。
沒錯,不一定要一起來。
他真的覺得自己太了解菜瓜了,她這種要強的個性,不會放低自己的尊嚴,寄居在他北京的家裏,做一個依靠他、依賴他的人。
他以前就知道,她再看向小紅果的時候,眼裏滿是向往,與隐藏在眼底的不甘。
她這麽要強的人,只有她自己才能讓自己走出雪原,堅強獨立地,以平等的地位站在他身旁。
還好,他等得不算久。二鼻子今年要高一了,她今年要高考了,又離她的目标近了一步。
張保慶每次想到這件事,便會很開心。這就是他喜歡的人,像鷹一樣,堅強而獨立。
她一直是雪原上的鷹,等來到北京以後,便不只是與他并肩的鷹,更是與他攜手的一生所愛。
少年和少女,生死時并肩,相知後攜手,刻便如紅日初生,其道大光。
路還長,畢竟他們少年銳氣正盛,正該鷹擊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