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洛神祭盛會
落日西沉,弱水河畔的花燈一盞盞都亮了起來,随着夜幕,越發地将流水輝映得流光溢彩。
弱水縣依着弱水河而建,這裏的人早在七八歲時,就能一人撐一條大船了。這幾年來蓁蓁也是常常與月梅一起陪同水生哥出船,也順便幫把手,倒是把撐船的把式練得像模像樣。此時蓁蓁撐着小船,離開船娘聚集的地方,穿過橋洞,前方是林立的各式花樓,花樓裏的姑娘們倚着二樓的抱廈陣陣嬌笑。
今晚表演的巨大花船上,早已裝飾得花團錦簇。各家花樓所屬的花船略比之小一些,簇擁着擠滿河道。還有各式的游船,三三兩兩的貴公子立在船頭,莫不是在談論着洛神祭今屆魁首,還不時地讓仆人找來往來穿梭的船家,選些冷淘、小食供船上女眷享用。他們卻只管高談飲酒等候今晚的盛會。
蓁蓁搖船靠近河道上的游船,吆喝起來“魚蝦下酒哎——黃瓜藕丁酸脆嘞!” 這段時間蓁蓁除了準備要販賣的食物,天天跟着琴姐學唱調子。前幾日搖船出來吆喝也還是挺張不開口的,到今日蓁蓁卻是卯足勁打算大幹一場,“蘿蔔賽梨哎——辣來換嘞!”
此地船娘專好一溜的眉目端正的少女,偶有上年紀的嬸娘卻不受人待見,漸漸地便更少年紀大的了。
蓁蓁搖着船唱着調子,端是一管清脆好嗓子。又專揀那吆喝聲亮的接着後面唱調子,很快便有小游船招呼她過去揀些腌制的魚蝦。黃瓜卻少人要,便搭送着讓客人嘗嘗鮮,偶也有客人嘗過又要一些酸黃瓜脆藕丁的。也有大戶人家嫌棄河面上吃食不如自家精細,只用自家準備的。
魏家的游船上,金承宇正與魏信芳二人立在船頭。金承宇搖着折扇說,“信芳,你有聽見沒,好一管清亮的聲音。”說着收起折扇指着不遠處穿着藍綠襖裙的陳蓁蓁道,“你看那邊!”
魏信芳側目一看道,“是那個綠衣船娘吧,這倒有趣,墨言你去讓船家喊她過來吧!”
蓁蓁搖着船靠近,只見一位身材颀長面色白皙的貴公子出聲詢問,“你家賣的可是冷淘?”
蓁蓁福了一禮,“客官,小女不賣冷淘,有下酒的魚蝦很是新鮮,今早剛從弱水河裏撈上來的,還贈一碟酸黃瓜,您嘗一嘗?”
魏信芳還未做聲,便有一丫鬟打扮的上前說小姐們也想嘗嘗呢,可否讓船娘帶上船。
魏信芳雖暗惱妹妹麻煩事多,卻也無可無不可。蓁蓁便提着食盒随小丫鬟登上游船。
前頭小丫鬟掀開船簾,蓁蓁便瞧見兩位少女坐在上首,一紅一綠,還未開口,只聽見說“表姐,這船娘穿的顏色同你今日一般無二啊!”
蓁蓁看着綠衣少女眉頭動了下,不禁心頭一跳,糟了,現代的女子都忌諱撞衫,何況此地。那少女明明是一襲竹綠色百褶裙,自家卻不過是藍綠色襦裙,何來相像一說,看來自古表姐表妹都是難纏。只能勉強說道,“小姐說笑了,一看就是盛德府來的。小女的衣裳,不過是鄉下粗料,偶有一鱗半爪的相似,也是邯鄲學步,徒惹人笑話。”
綠衣少女這才展開眉頭,輕聲笑道“表妹,不想這弱水縣,連一個船娘,也這般湊趣。”
話聲剛落,紅衣少女便說道,“表姐別把話岔遠啦,紅蕊,把食盒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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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一看忙把食盒交給小丫鬟,“小姐們,弱水縣的蓮藕最是鮮嫩,可嘗嘗這脆藕丁,剛腌制不過幾日,配這魚蝦最爽口。”
魏信芳掀起船簾,與金承宇兩人魚貫而入,說道“說什麽呢,這般熱鬧!”又瞧着蓁蓁眉目秀麗雙眼清亮,便朝她問道,“姑娘,聽聞這洛神祭每屆魁首都驚為天人,今夜之後往往身價百倍,你可見過此間盛會?”
蓁蓁瞧着此人溫文爾雅,料定不是刁難之人,只是自己以往未曾參加過洛神祭真不知從何說起,“公子,小女雖是弱水縣人,但也無緣得見魁首真顏,據傳聞确實如公子所說。洛神祭是弱水縣第一大盛會,魁首都由此地鄉紳學子評選而出。想來能拔得頭籌者必是萬裏挑一。”
金承宇也搖起折扇,“姑娘,方才聽你唱調子,頗有趣味。”
蓁蓁粉臉一紅,“公子謬贊,小女不過鄉野之音。公子可再要些魚蝦,船上還有現制的,今早剛從弱水河撈上來的。讓小姐們也嘗嘗鮮。”
唐洵美觀其也算懂得進退,且容貌清麗,又怕旁人纏問,惹魏望舒注意,便暗暗想早點把她打發下船。轉頭撇了一眼側首的魏望舒,見他微仰着頭沉沉地看着河岸上的花燈,不置一詞,便向蓁蓁笑道,“船娘,你揀些魚蝦便好。”
魏信芳聞言,露齒一笑,說道“也好,墨言,把這船娘的小食都一起買了來。姑娘你便早些收攤,也好看一看這屆的魁首。”
蓁蓁心頭一松,暗道這貴公子難得有體恤之心,今日也算首戰告捷。便随着小厮下船,将裝好的陶罐搬上游船。搬完陶罐,船艙內一藍袍男子掀簾而出,她便上前福禮致謝。
“你是該謝謝我。退下吧。”
蓁蓁聽着這暗沉的聲音,擡起頭一愣,認錯人了,此人卻是剛剛船艙內未置一詞的藍袍男子。她又福了福身,說道“多謝公子。”便退下魏家游船。
她卻不知船艙內衆人又在如何非議她。
船內,魏惠然聽着哥哥與金承宇還在評議剛剛的船娘,便生氣道,“三哥,你們做什麽鬼樣,看見個船娘就跟個沒見識的鄉下人似得。聊個沒完,做什麽把一船魚蝦都買了。娘明明把你的零花都停了,你哪裏來錢,不會是二哥的吧。那我可不想吃了,愛吃你們吃去。真的,比賽還沒開始,端得惹來一肚閑氣。”
唐洵美對內情也是知道一二的,忙勸服道,“表妹,何必因一個船娘置氣,不值當。比賽快開始了,讓船家把船靠得近一些吧。”
魏信芳最煩妹妹來這一套,又無可奈何,便轉頭對身旁的小厮說道,“墨言,把剛剛的小食都分了下去。承宇,我們自個飲酒去吧。”
金承宇呵呵笑道,“此時卻缺個斟酒的船娘。”
這時魏望舒早已掀簾而出。
蓁蓁也不待魁首評選,便駕船早早離去。暗道看來這船娘也是不好當啊,怪不得水生哥一直欲言又止。只是自己人小力薄,也做不來其他事情。連跑堂的都不收女夥計,店鋪的學徒更是不可能的事。再想想辦法,待洛神祭一過,花船離去,河道上多半沒這麽亂了,白日出來找些游玩的學子賣些小食,應該容易些。
陳秀才已早早睡下,聽聞蓁蓁回家,說道“怎麽這麽早回來了,我早說過不要去了,那地方亂的很。讓你別去,偏不聽,你就沒一點和你娘一樣。”話音剛落又咳了起來。
蓁蓁一聽,心怒,老娘這麽累了,你這酸秀才還要說三道四。剛要反駁幾句,聽他咳得厲害,只好去廚房端來下午熬好的藥,算了,他都病成這樣了,也就只能罵罵女兒,喘口氣了。
服侍陳秀才重新睡下後,蓁蓁也自個梳洗了。耳邊仿佛還能聽到洛神祭上評選魁首的喧鬧聲,她望着澄黃的銅鏡愣着神,明年就及笄了,也不知道這古代的女子結婚要怎麽辦,難道真要盲婚啞嫁。隔壁李嬸又疼自己,水生哥人也老實,就是長得臉盤圓闊四肢粗大。可惜水生哥似乎喜歡前頭的琴姐。今日碰見的魏公子,人長得英俊不說,性格好像也挺溫和的,卻是個官二代,和自己雲泥之別啊。
總還有一年時間,眼下最為要緊的卻是該如何維持生計。翻來覆去中蓁蓁慢慢睡去。
翌日清晨,蓁蓁抱着陶罐早早來到李家,“李嬸,這是我自家做的一些小食,你留着嘗嘗。”
李嬸放下手中的雞毛撣子,忙上前推拒道“哎哦,家裏這些多的是,你自家留着,拿去賣也好自個嘗嘗味也好。”
蓁蓁抱過陶罐又放在櫃面上,對着李嬸說“嬸,你別客氣,這是我的心意。我還得謝謝水生哥這幾日借船的事。嬸,我想着長久做這個營生,船也不能總無償用着,不管多少租金,您告訴我一聲。”
“李嬸最怕你面子薄,好吧,這船你不白使,每旬送一小罐小魚籽給我,你李叔最愛你腌制的這個味。這就當付租金啰。”
蓁蓁俏臉一紅,又受照顧了,那魚籽在碼頭都不值幾文錢。
李嬸推着蓁蓁走出店鋪,“好了,趕緊回家忙去吧,待會你那讨債鬼的爹要喊你不着,該氣病了。以後用船,和月梅說一聲就好,讓水生給你弄。這死妮子,一大早,又沒個人影,準是跑去打聽那什麽魏府的消息。”李嬸嘀咕着轉身繼續打理店鋪去了。
蓁蓁心道,昨天那群人,自己說他們從盛德來的,也沒人反駁,多半就是十裏鋪的這個魏府。呵呵,昨天真該叫上月梅一起去,省的她天天四處打聽,把腿都跑細了。
“蓁蓁,蓁蓁,你是來找我嗎?”老遠跑過來一個紅衣少女。蓁蓁一看,說曹操,曹操就到。
李月梅急剎住腳,一把挽住蓁蓁的手臂,壓低聲音道,“蓁蓁,我打聽到了,魏府就來了三個人,還有一個啥表妹表姐的姓唐來着,還有一個金公子。”
蓁蓁暗自思量,還真和昨日對上號了,那綠衣女子瞧着年長些多半是唐家表姐,紅衣少女就是魏小姐了。那文質彬彬的公子和藍衫男子應該都是來自盛德魏府。轉頭一想魏府和自己也沒啥幹系,便道“月梅,你都這麽大了,還老打聽這些事情,又有什麽用。”
月梅粉臉一紅,把嘴一撅,難得惱羞成怒道,“十裏鋪都好幾年沒來外人了,我就好奇想了解一下嘛。走了,不和你說,待會我娘又罵我。”
“那你別做些讓你娘罵的事啊!”
月梅甩下蓁蓁一蹦一跳地跑走,隔老遠傳來一聲“蓁蓁你快趕上我娘了。”
留下蓁蓁哭笑不得。也罷,這真是十幾歲的小姑娘。
往後蓁蓁再回想起弱水縣的這段時光,想念起那個圓臉愛笑的小夥伴,才驚覺那時的安寧與快樂,每到最後總會眼眶發酸,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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