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秀才病重
蓁蓁一朝身逢大難,人就像一下子被抽空了,病歪歪地在床上躺了好幾日。便有人來李家傳訊,道李嬸母親在自家摔了一跤意外,李嬸一聽當場暈了過去,家裏亂成一團。蓁蓁趕忙強撐病體,打理出一付精神面貌,好讓李嬸安心回娘家奔喪。隔日李叔便帶着一家人匆忙地出發了,臨走前還不忘交待街頭的琴姐一家幫忙看顧蓁蓁。
待李嬸家一走,雖有琴姐偶爾過來照看一二,蓁蓁也不得不支起身接手照料陳秀才。一等有事情可忙了,整個人精氣神反而漸漸緩了過來。
這天,蓁蓁剛走進廚房,便聽得自家店鋪的門板被拍得啪啪作響,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暗道琴姐不是才剛剛離開,怎又折回來,是有什麽急事嗎。
邊想着她聽着敲門聲停了下來,有心開門去瞧一瞧,卻總有種不祥的直覺。她勉強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走進廚房,準備繼續下米做飯。
“陳蓁蓁快出來,你相好的盧大爺來看你來了!”門外一聲高呼,緊接着一陣哄堂大笑聲,唬得蓁蓁險些跌坐在地。了不得了,盧廣志那班瘟神怎的來自己家了。蓁蓁小臉唰地一白,急得在原地團團轉,李嬸一家前腳剛走,自家兩個又都病歪歪的,這可如何是好。
未待她想出法子,門外又傳來盧廣志粗噶的大笑聲,“陳秀才,快開門,你盧大爺來你家提親了。”糟了,自家剛剛才把陳秀才扶到窗戶旁透氣。蓁蓁一驚,不作他想,把手中的鍋蓋一丢,三步并作兩步,急匆匆着往閣樓上趕。
此刻門外邊,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擠到盧廣志身邊谄媚地笑道,“大哥,該改口了,現在不能直呼陳秀才了,該叫他一聲岳父才對。”
盧廣志今日卻穿着一身绛紫長袍,越發顯得面色黯淡,目光遲鈍。此時他被衆人簇擁着越發得意忘形,朝陳秀才高聲道,“岳父,快叫蓁蓁出來。前幾日我和蓁蓁抱也抱了,親也親了,你們可不能不認賬。不然休怪你盧大爺翻臉無情啊。”
陳秀才從躺椅上支起身體,倚靠着窗戶站了起來,面色鐵青地對盧廣志道,“哪來的賊小子,滿嘴胡吣,趕緊離開,我要喊裏正過來了。”不待說完又咳了幾聲。
“來啊,我好怕啊,快出來啊,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走出自家大門。”周圍一陣哄堂大笑。
陳秀才病得只剩一排肋骨的胸膛不斷起伏着,枯枝般的手指抑制不住地抖動着,“盧廣志,你為何故意污蔑我女兒,她可是秀才的女兒,平日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何曾與你見面。”
“你女兒那就是人盡可夫的破鞋,今日大爺我大發慈悲,好心好意地上門。岳父大人,看我這會心情正好,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待會讓你好看。”盧廣志話音剛落便被兜頭澆了一盤冷水,立馬成了個落湯雞。
蓁蓁面色鐵青,雙手用力攥着一個空盆,立在窗口,那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盯着門外的盧廣志,“剛剛真應該一盤熱水把你燙成死豬,這會便能開膛破腹洗洗下鍋了。”周圍圍觀的鄰居便有人笑出了聲。
盧廣志一把拽下頭上濕漉漉的頭巾摔到地上,面帶奸笑,斜着眼瞪着剛剛發笑的小子。人群裏的聲音戛然而止,一位圓臉胖婦人一把抓過小男孩,啪的一聲關上房門。周圍圍觀的人紛紛後退,竟是無一人敢上前與他對陣。
“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臭□□。”盧廣志呸地往腳下吐了口水,兩顆金魚眼氣得快要掉下來,面目猙獰地看着蓁蓁道,“好得很,這是第二次了,”他狠狠地磨着牙,“攀上魏府了連氣勢都不一樣了!待會我要讓你跪在地上,像條狗一樣哭着喊着求我!弟兄們,給我狠狠地砸。”
盧廣志一聲令下,身邊的狗腿子便一擁而上,眼見店鋪的門板被踢地啪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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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便要軟了下來,耳邊“咚”的一聲重物落地聲,她轉頭一看,哭笑不得,陳秀才卻比她早一步倒下了。
她癱軟在地,卻沒力氣過去扶住陳秀才,呆愣着,兩行清淚順着兩頰無聲而下,整個人如同傻了一般。
過了好一會,還未看到盧廣志上樓。卻上來一個身穿藕荷色襦裙的少女,她走上前搖了搖蓁蓁的身體,在她耳邊喊道“蓁蓁,蓁蓁。”
蓁蓁這才如夢初醒,“小琴姐,你怎麽來了。”又慌亂地左右四顧,“盧廣志呢,他人呢?他人在哪裏?跑上來了嗎?怎麽辦,趕快躲起來!”她全身寒毛直立,目光呆滞,瑟瑟地發抖着。
一旁的琴姐看她一時沒緩過勁頭,趕緊扶着她去後面廂房。留下剛剛門外的那位胖婦人同其他人一起幫忙地把陳秀才安置了,又有人忙着去找大夫。
這頭琴姐才一邊用帕子給蓁蓁淨面,一邊安慰她道,“沒事,那群潑皮已經被裏正他們趕走了。都怪我,沒早點回來,不然也不會把你吓成這樣。等李嬸回來,肯定會怪我沒把你照顧好。”
蓁蓁卻是精力不濟,整個人暈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琴姐喂蓁蓁喝了碗粥,面有難色,看着蓁蓁欲言又止。
蓁蓁心頭一緊,“琴姐,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要同我說嗎?”
琴姐放下手中的碗,拉住蓁蓁的手,“你自己都病成這樣,本不該告訴你的。昨天大夫說,陳秀才病得越發嚴重了,需要一味藥,卻是要摻百年人參的參須,還要日日用參湯吊着。不然只怕就剩這幾日了。”
蓁蓁聞言,一陣心煩意亂,頭一抽一抽地痛了起來,只聽見琴姐又說道,“李嬸拖我照顧你,本該幫把手的。不過你也知道,琴姐家也不寬裕,連我也要日日出去撐船。”
蓁蓁低着頭埋在胸前,躺下身,悶着聲音道,“琴姐,別說了,我都知道。我累了,想休息一會。”
琴姐看着她欲言又止,終還是不再做聲,“那好吧,你好好休息。中午我再來看你。”
“琴姐,你不用過來了,我身體好多了。你白日都要忙着出船,我自己現在能行。”
琴姐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便下了閣樓。
蓁蓁翻了個身,面對着牆壁,眼淚簌簌地流出眼眶,從左眼流入右眼,又都流過耳際,頭下的枕巾被一層一層地浸濕了。人命如草芥,想活着怎麽就這麽難啊。
半夜裏,蓁蓁從床底下掏出一個泛黃的手帕,一層層小心地拆開,在月光底下一枚一枚地數着。怎麽辦,還是差了這麽多,李嬸家都出門了。其他鄰居也沒人能一下子拿出這麽一大筆錢,即使能,又有誰肯借給自家,大家都知道肯定還不上的。
隔天一早,蓁蓁便提着一個食盒,躲在魏府門口的大獅子腳下呆了很久。待太陽升起時,終于鼓足勇氣,上前敲響魏府的大門。“請問,魏公子在家嗎?”
“一大清早的,姑娘你找哪個魏公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默默求收藏,有評論。親愛的讀者們你們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