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命運起伏

看着渾身狼狽的青竹,蓁蓁的腦海像被一陣巨浪席卷而過,只留下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說,“這個時候我怎麽能離開。”

青竹明顯很焦慮,口氣變得硬邦邦的,“你留下來又能幫到二少爺嗎。這個時候我必須留着少爺身邊,但他卻讓我先把你送走。蓁蓁小姐,你明白了嗎!你留下來只會拖累少爺。”

蓁蓁本能地後退了一步,說不出話來。

最終青竹還是把她送到碼頭,之後便匆匆離開了。蓁蓁拎着包裹,心中一片空蕩蕩的,她沒辦法說服自己,就這麽灑脫地離開。不行,不能就這麽走了。無論如何也應該等到消息後再離開。

她下定了決心,轉身離開。

船上有人朝她喊着,“陳姑娘,你要去哪,船馬上就要出發了。”

“劉大叔,不用管我,我不去弱水縣了。”蓁蓁說完,頭也沒回地走了。

接下來要去哪?蓁蓁環顧四周,心思又飄遠了,如果他知道了,肯定又會諷刺自己沒頭腦只會沖動。

暮色将沉的時候,她又一次登上花滿樓的大門。最終還是只能找崔瑩瑩,她是蓁蓁唯一認識的人,也是唯一可以打聽到魏望舒消息的人。

然而她并沒有見到崔瑩瑩,等了半晌翠兒才出現,随後領着她從一個小後門繞進花滿樓,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廂房,又對她說道,“小姐這幾天不方便出來。你先呆在這裏,記得別到處走。我會讓樓裏的仆人給你安排食宿。”說完,她也不待蓁蓁反應過來,匆匆離開了。

蓁蓁沉默了許久,只好默默地住下了。

而此刻魏府的女主人唐氏也病倒了。魏望舒攙扶着祖母出了佛堂,魏老太太擡起幹瘦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胳膊,“去吧,通知下人們都在大廳集中。祖母這把老骨頭還能動一動,乖孫不要擔心。”

魏望舒一語不發,走出了房門。

片刻後,大廳裏稀稀疏疏地站着魏府的婢女仆人。坐在上首的魏老夫人不禁嘆了口氣,魏府竟已落敗至此,不知魏老頭如果活着,看到不肖子孫這麽不成氣候,可會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她轉頭看了眼魏望舒,這才緩緩開口說道,“不用我說,大家應該都知道這幾天府裏發生的事。我把話擱在這了,魏府是積善之家,有人要走,我也不強留,到賬房領了賣身契,就算了結了。想留的人,魏府也會給他一碗飯。若想偷奸耍滑,一律打出去不論。”她頓了頓又說道,“今天沒有來的人,你們都回去告知,魏府還沒倒,不在的人一律上報府衙做逃奴。”

魏老夫人說完,疲憊地揮揮手,被小丫鬟扶回了小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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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過去,除了一些貼身伺候的奴仆,魏府的下人已經走得十之不剩一二了。不過幾天沒人打掃的花園游廊就顯得荒涼起來,彌漫着一股蕭瑟的氛圍。

那天是個平常的清晨,魏府大老爺早早就上朝去了,不一會兒,錦衣衛就突然上門了,魏家的兩個嫡出的少爺被帶走了,只餘一個在外求學的大少爺。大夫人唐氏當場暈倒了,此後便纏綿病榻。五天後,魏望舒被放了回家,但是魏府大老爺與魏信芳還是杳無音訊。

盛德繁華的街道上一夜間蕭條了起來,家家戶戶緊閉大門。沒幾天盛德城內外的各大寺廟宮觀傳來了綿綿不絕的鳴鐘之聲,山陵崩、舉國哀。大皇子當朝以武犯禁,射殺皇子朝臣,逼迫老皇帝退位,最後反被從不顯山露水的二皇子生擒。老皇帝只來得及下旨将大皇子貶低為庶民終身幽禁,還未立下太子便駕崩了。二皇子作為僅剩的皇子,被衆朝臣黃袍加身推上帝位。

這一切都是葉渭渠将魏望舒送出監牢時告知他的。他說唐府大老爺唐含章勾結上津延府知府紀敬讓,此次牽連大皇子事件甚深,早已在清算之列。魏家必受牽連,又有魏府大少爺大義滅親上告父親與唐府共同密謀造反。讓他早安排退路。

魏望舒領了葉渭渠的情,回到家中時,魏府已是散的七零八落。魏老夫人強撐着遣散了仆人便回到了小佛堂日日吃齋念佛。

書房門被敲響了,魏望舒收回了思緒。來人是青竹,“二少爺,葉大人傳話說,大老爺受不住刑自盡了。讓府裏去領回來。”

魏望舒放下手中讀到一半的信函,示意青竹繼續說。

“葉大人還說,經查明魏信芳确實一無所知。要解救他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但需要紋銀十萬兩。“

魏望舒聞言頓了一下,“唐府的情況怎麽樣了?”

青竹小心翼翼地說道,“唐府一家老小都被押入大牢,判決下來了。女子沒入宮掖,十歲以下男子流放南疆,十歲以上的都,都斬立決。就在明天早上乾和門菜市口。”他看了看魏望舒的臉色,又說道,“大小姐又在鬧了。不肯吃飯,說少爺您借機要折磨死她和大夫人。”

魏望舒淡淡地說道,“她不吃就餓着吧。大老爺的事情,你去安排。順便把十萬兩的事告訴大夫人。”說完疲憊地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青竹看着他越發瘦削的臉龐,猶豫了一下,把嘴邊的話吞了下去,還是不要告訴少爺陳蓁蓁沒有回弱水。

魏望舒怔怔地出了神,年少時總把大伯和大伯母當做自己的爹娘。雖然吃喝沒被苛刻過,但嫌惡的眼神、冷漠的态度,無數次使自己夜不能寐。以為是自己不夠優秀不夠好,但是自己在書院裏表現的越突出,大伯看自己的眼神就越陰沉。年紀越長,大伯越發不愛看到自己。他常常懷疑沒有祖母的話,自己能不能成年,因為大老爺與大夫人投向自己的目光,眼神裏越來越表露出無法擺脫的根深蒂固的厭惡。而他戰戰兢兢地活着長大了,也終于得知父母悲劇的源頭,從那以後他就已經不是他了。

是的,不僅錦衣衛查抄魏府是他與葉渭渠演的一出戲,而且魏府大少爺狀告父親的事情也是他安排的。只因為他答應送魏大少爺和他生母蘇姨娘離開。你看人就是這麽卑賤。只要你出得起價錢,你什麽都可以做得到。

大老爺僥幸死了,但是大夫人,他不會讓她就那麽輕易解脫的。他要看着魏家大房怎麽分奔離析、兄弟閱牆、母女成仇。魏望舒想着,唇邊泛出一絲冷冷的笑意。

此時蓁蓁已在花滿樓住了好一陣子,卻跟個聾子瞎子沒什麽兩樣。翠兒也再沒出現過。蓁蓁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神變得黯淡無光,夜裏總是做夢,一會夢到魏望舒血淋淋地倒下了,一會夢到他手捧着自己的頭喊着他的頭不見了。好幾次都生生被夢吓醒了,醒過來就會惶惶不安,躺在床上怔怔地發呆熬到天亮。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準備去找沈陶,雖然怕再見到葛二娘,但是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街道上沒有幾個行人,往來的人也是形色匆匆,家家戶戶門口都挂着白布白燈籠。蓁蓁幽幽地嘆了口氣,自古皇家無父子啊。新皇要為先帝守孝三年,三年間民間禁嫁娶喜樂慶祝。只怕這盛德的繁華要等很久之後了,而自己也無緣親見了。他之前說過要帶自己去看元宵節的花燈的。天都冷了,開始結冰了,他現在在哪裏,有沒有凍到,有沒有餓到?

她攏了攏袖子,加快了步伐,來到沈家。

沒想到門房通報後,她很快就見到了沈陶。他的面目顯得很不一樣,往日黯淡的眼神散發出逼人的神彩,總是下垂的嘴角也消失了。他笑盈盈地站在門口把蓁蓁迎了進去。

“蓁蓁姑娘,我還以為你回弱水了。後來再去花滿樓打聽,她們都說你已經離開了。”

蓁蓁笑了笑說,“恩,我之前有事離開了花滿樓一段時間。不過前陣子又回去了。沈大哥,我就長話短說,耽擱久了,我怕待會葛姐姐誤會。”

沈陶聞言哈哈展顏一笑,“已經沒有什麽葛二娘,你不用怕她。”他伸出手拍了拍蓁蓁的肩膀又道,“這個惡婦早就被我休了。”

蓁蓁冷不防被他的動作吓到,又怕自己多心,心中的異樣卻越發強烈。說道,“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她爹是漕幫的二把手,沈大哥,你不怕……”

沈陶陰沉沉地笑了一聲,”漕幫二把手?他已經不是了。牽連進皇家的事裏,不死也翻不了身。”

蓁蓁一驚,沒想到,此次牽涉這麽廣,連平民百姓都被殃及池魚。

還未待她開口,大廳裏突然闖進來兩個哭得滿臉淚痕的小姑娘,撲到沈陶身上,“爹,你把娘親藏在哪裏,你快讓娘親出來啊。”其中一個梳着雙平髻的小女孩擡頭惡狠狠地看了蓁蓁一眼,哭鬧着,“爹,你是不是看上這個狐貍精,所以把娘趕走了。”

蓁蓁驚得如坐針氈。

沈陶臉色已經變得陰沉沉的,高聲朝外喊道,“李媽哪去了,還不快帶小姐們下去。”

蓁蓁這下如何也坐不住了。待要告辭,卻被沈陶攔住了。

“蓁蓁,你一個姑娘家老住在花滿樓也不好。不如留下吧。”

蓁蓁吓了一跳,連連搖頭,“這怎麽能行。我還是回去吧。瑩瑩小姐還在等着我。改天我再登門拜訪。”

“蓁蓁,你今天特意來找上門,就這麽急着走。”

蓁蓁看他沉了臉色,便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開口說道,“我今天找沈大哥,是想麻煩你幫我打聽下魏府的消息。”

“魏府?魏侍郎的府邸?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蓁蓁忙改口道,“我之前拖魏府的人幫我打聽舅舅的消息,不想那人許久不見蹤影。我在盛德又人生地不熟的,想麻煩沈大哥幫忙打聽下。主要還是想知道舅舅家的事。”

沈陶沉吟了下,說道,“你舅舅的事,我來打聽。你也不用麻煩魏府的人。他們現在自身難保。你今晚就在這住下吧。”

蓁蓁急道,“自身難保,是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

沈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蓁蓁看難以問到答案,告辭的心思就越發濃了。她深施了一禮,便走出了大廳。

沈陶在身後說道,“蓁蓁,慢走。我還有話要說。”

蓁蓁頓了下,站在兩三米開外,問道,“沈大哥還有什麽話要說?“

沈陶幽幽的看着她,“蓁蓁,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思嗎?之前因為葛二娘那個母大蟲,我也不敢把你接到家中住,現在我把她休了,你就安心留下來吧。”

蓁蓁一怔,“你休葛二娘,又和我有什麽幹系。你什麽心思,我不知道。”

沈陶臉色一變,“你不知道,那你三番四次找上門,是為了什麽?不就是想讓我娶你進門嗎!現在我都不介意你父母雙亡了,你還要裝傻。”

蓁蓁徹底蒙了,“你在說什麽!我從來沒想過要嫁給你!”

沈陶陰沉沉地問,“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蓁蓁心砰砰不停跳着,反駁道,“我自認為沒有什麽不妥的舉動,如果沈大哥誤會了什麽,那我立刻就走。”說着轉身疾走,最後跑了起來,渾身狼狽的離開了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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