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字如其人公子笑

“他們進不來的,這是仁禮院很早以前的規定。”淩漠謙稍稍動了動身子,“夫人,幫我把腰帶解開。”

安沐妍愣了一下,想着淩漠謙此時是個傷員,于是按下心頭的疑惑,上前幫他解開腰帶,又幫他把衣服內部兩側用于固定的六根系帶解開,淩漠謙系的很緊,就是她用雙手也稍稍費了些力。

淩漠謙坐起身,将外套與中衣脫下,露出肌肉結實的上身,左肩一片烏黑的淤青十分明顯,還有胸前的掌印,正對着心口。

“天吶,沒想到你傷的這麽重。”

“對于四弟來說,這算輕的了。”淩漠謙無奈的笑笑,“四弟天生神力,可獨戰老虎,掌劈大石,碗口粗的樹幹可被他一拳打斷,若不是我自小練武,功力深厚,今日就喪命于他掌下了。”

對于生死之事,淩漠謙說的風輕雲淡,無奈辛酸,卻句句在理。淩家令淩漠謙從小習武,是讓他有滿腹才華的同時,還有個強健的身體,不然無法做好一個成功合格的管理者,一個病怏怏的文弱書生,不需要別人動手,說不定你自己就病到了,不戰自敗,淩家不需要這樣的領頭人。

“你會武功?”安沐妍有點小小的驚訝,沒想到淩漠謙會武,而且聽起來還是很厲害的樣子,她完全看不出來。

“淩家子孫,騎馬射箭樣樣精通,武功只是最基礎的。”淩漠謙耐心地為安沐妍解惑,同時在身上幾個穴道處一點,只等着陸大夫來了。

“你四弟為什麽一直在說你騙他?你不生氣嗎?”安沐妍側坐在榻邊。

“陪你回門前一日,我答應四弟陪他去一趟校場,可因為近日事務繁多,明日又要出門,被他知道了,認為我騙他,所以十分惱怒。”淩漠謙動了動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至于生氣,這本來就是我食言在先。”

安沐妍望着淩漠謙,一時食言,不得不說,淩漠謙确實是好脾氣,不論誰犯了錯,他似乎都能包容他,然後又用自己的溫和去令對方改正。

公子無雙,溫和如玉。用這句話形容淩漠謙再合适不過,若淩漠謙将來掌管一方土地,必定是愛民如子的賢官,若他能君臨天下,定能開創一代盛世,安沐妍想着。

“可你沒說是什麽時候啊。”安沐妍蹙眉,又不由得為他擔心,自古仁和之人能善終的沒多少。突然,她覺得淩漠謙的氣質和歷史上一個被抹黑的君子很像,只是不知道淩漠謙會不會有與那個人相似的人生軌跡。

“陸大夫來了。”淩漠謙轉移話題。

安沐妍知道淩漠謙不願再說下去,遂起身出去迎陸大夫。踏出房門,就見陸大夫匆匆趕來,背着藥箱,身後還跟着一個約二十歲的年輕男子,看他也背着藥箱,應該是陸大夫的徒弟。

“陸大夫。”安沐妍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前兩天陸大夫來為她開藥,現在也不陌生了,只是他身後的那個年輕人她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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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這是小徒小徹。”陸大夫行了個禮,順帶解釋安沐妍心中的疑惑,“少爺他如何了?”

“被四弟打中右肩與胸口,右肩頭瘀血,未傷及骨頭,心口處有個掌印。”上次陸大夫幫她看傷的時候是在西廂房,安沐妍知道陸大夫也不能進去,只得自己把淩漠謙的狀況說清楚。

“唔。”陸大夫點點頭,轉身吩咐小徹把藥箱打開,院子裏的下人也适時擺上桌椅。小徹麻利地取下陸大夫的藥箱,“啪”一聲打開,裏面一層層展開,裏面一應用具、瓶瓶罐罐擺放的整整齊齊。

小徹從陸大夫藥箱底層的一格取出一小卷金蠶絲,陸大夫接過坐在正對着窗口的椅子上,從這裏可以正好可以看到淩漠謙。

陸大夫一手撚住金蠶絲一端,另一只手手腕一用力,将墜着銀片的另一端甩出,随後将金蠶絲拉緊,手指搭上金蠶絲。

“懸絲診脈?”安沐妍暗自驚奇,看來陸大夫功底也很深厚,和淩漠謙一樣,真人不露相。

“銀針。”收回金蠶絲的瞬間,陸大夫立刻吩咐,當銀片飛回手裏是,小徹已經将一排銀針展開鋪在陸大夫面前。

陸大夫撚出幾根銀針往窗內一甩,安沐妍透過窗戶看到那幾根銀針正紮在淩漠謙的肩頭。

過了片刻,陸大夫甩出金絲裹回銀針,接着迅速将手中的東西交給小徹,将小徹遞來的帕子遞給安沐妍道,“少夫人,還煩請您為少爺拭去血跡,将帕子蓋上去即可。”

安沐妍走進房內,果見淩漠謙的肩頭滲着血跡,還有幾處就要流下來,安沐妍趕忙将帕子蓋在淩漠謙肩頭。

“夫人,有勞你了。”淩漠謙望着安沐妍,溫和一笑,目光溫柔。

安沐妍只是笑着搖搖頭。

片刻後,安沐妍揭起帕子,拿出去遞給陸大夫,陸大夫接過看了看上面的血跡,沒說什麽,小徹端着一個擺滿藥瓶的盤子上前。

“将白瓶子裏的藥丸用酒化開後用紗布敷在肩頭,紅瓶子裏的藥丸用一點點水化開後抹在心口,每日兩次,直到瘀血散開。然後還有幾帖藥,頭三日每日三副,中間三日每日兩副,後三日每日一副,接着每三日一副,連服五次。”陸大夫放下手中的藥瓶,又囑咐道。

“少爺心脈受到震動,這幾日宜靜養,不要有劇烈運動,飲食忌飲酒油膩辛辣,右手這幾日可能不方便,三日後會有所緩解,明日一早我會讓小徹将幾日的藥配好送來。”

安沐妍将陸大夫的話在心裏默念一邊,而後端着藥進去為淩漠謙上藥。

“白瓶化酒,紅瓶化水。”安沐妍嘴裏念叨着,取一個小碟将紗布鋪在上面,将白瓶裏的藥丸化開,而後揭起紗布敷在淩漠謙肩頭,又纏了紗布固定住。

“有知覺嗎?”安沐妍戳了戳淩漠謙的右手臂,陸大夫說右手臂不方便,難道會暫時失去知覺?

“夫人。”淩漠謙哭笑不得,“我的右手沒殘,只是肩膀動不了。”

“哦。”安沐妍哦了一聲,又取出一個小碟将紅瓶裏的藥丸化開,粘粘稠稠的,安沐妍用手指沾了藥,嘴角微抽,這要她抹在淩漠謙的胸前?

他是傷員,他手殘了,他是傷員,他手殘了。安沐妍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介意這些。

淩漠謙肌膚光滑,肌理線條硬朗,腰身緊瘦,安沐妍閉着眼盡量不去看他,只是憑感覺抹藥。指尖傳來的溫度似灼燒着她的皮膚,安沐妍臉色緋紅,淩漠謙帶着笑意的眸子将她的窘态收入心中。

“夫人,藥抹偏了。”

安沐妍瞪了淩漠謙一眼,手上的力道重了幾分,目光分毫不差地盯着淩漠謙,似若他再多說一句,就一巴掌拍上去。

“夫人,疼,女人要溫柔點。”淩漠謙面色如常,安沐妍看不出淩漠謙覺得疼痛,只是她不知道,陸大夫給淩漠謙用的藥,一向是見效快的猛藥。

肩頭敷的藥透入肌膚滲入骨縫,一陣陣火燒般的灼痛在他的肩頭翻湧,似有腫脹壓制住他的關節,關節一動則如骨裂般疼痛,如此限制着淩漠謙右手的行動。

而心口上的掌印,看似沒有肩頭的傷重,卻極其危險,安沐妍每按一下,就像有人握住淩漠謙的心髒,輕輕擠按,沉悶鈍痛。只是淩漠謙好隐忍,內心的感受不喜形于色。

“夫人,能否幫我将院中的公文簿冊取來?”淩漠謙一邊穿衣服,一邊對着幫他系腰帶的安沐妍道,“今日必須将這些事情處理完。”

“那麽多。”安沐妍微微擡頭,想着那些厚厚的冊子,她就覺得頭暈眼花,“一定要今日處理完嗎?你的右手……”

“夫人只管去便是。”淩漠謙語氣舒緩,似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定力。

“好。”安沐妍幫淩漠謙系好腰帶後,出了房門去取簿冊,簿冊雖厚,但紙張輕薄,抱着也不覺得有多重。

回到房內時,淩漠謙已經坐在外室的軟塌上,安沐妍将簿冊放在一側的案幾上,随後她坐上軟塌的另一側,替淩漠謙研墨。

淩漠謙擡起右手壓住簿冊,随後左手提筆、沾墨、寫字,動作連貫,行雲流水,即使是左手寫出來的字,也一樣清秀飄逸,與右手無異。

“啧啧啧,沒想到你左手寫字也能如右手寫字一般,玉潤冰清,金相玉質。”安沐妍啧啧驚嘆,滿臉羨慕,想她學生時代苦苦練字也能用右手寫的稍好看的行書,可淩漠謙不光左手能寫字,還寫的與右手無差。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夫人,玉潤冰清與金相玉質是用來形容人樣貌、品質端美,用在這裏不合适吧。”淩漠謙擡頭看看安沐妍,溫和的笑依舊,随即點了點墨又繼續在簿冊上書寫。

“不是有句話說,字如其人,難道不是嗎?”安沐妍俏皮地說着,聞言,淩漠謙愕然地擡起頭,正對上安沐妍明亮帶着笑意的眸子,烏黑的眼眸透着光,倒映出淩漠謙面若冠玉。

“不是嗎?”見淩漠謙愣住,安沐妍又開口道,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眼中的笑意越發明朗。

淩漠謙恍然,擱下筆,“是,夫人說是就是。”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中流溢出潋滟動人的波光,飽含深情,深邃如墨,似要将面前的人兒一點點吸入心中,将她的魂魄一點點攝走,打上他的烙印。

他明白,這是安沐妍在誇他,發自內心的,這至少說明她不再抵觸他了,這讓他的信念更加堅定,如何能不開心。

望着淩漠謙深情的眼眸,安沐妍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淩漠謙如火般的目光中帶着濃濃的情,似要将她焚燒、融化,她別開眼神,面色緋紅,淩漠謙只是看着她溫和一笑,然後繼續提筆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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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總算可以正常了,默默求評論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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