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心癢癢
宮裏三個主子都不愛畫像,需要用到宮廷畫師的地方多為節日裏舉辦宮宴時,歷朝歷代的美差在此朝淪為窮差閑差,所以此次皇宮招畫師并未引起多數人注目。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礙于身份雖不能走上仕途,但元平覺得讀書人比其他人地位高,這是他僅能想到維持顏面的法子。坐吃山空,早年間購買了商鋪田地租給別人,戰戰兢兢深居簡出幾年,确認皇帝沒有存疑還有前朝餘孽存在後才把蕭泓澄送到書院讀書。
蕭泓澄十五歲考上秀才,元平擔憂考上舉人會有前朝舊臣認出,便不讓蕭泓澄再考。書院有那與蕭泓澄不對付的,便借此取笑他江郎才盡。
蕭泓澄素來心胸開闊,聞言一笑了之,今日正準備回家,卻被同窗攔住。
“蕭兄且慢。蕭兄長得一表人才,且才華橫溢,若是生在貴族,必定大放異彩,偏偏……不過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皇上只得一公主,娶了公主就等于擁有了半壁江山。如今宮裏招畫師,依蕭兄人品才華定能讓公主神魂颠倒非卿不嫁,往後蕭兄成為人上人,還請不忘提攜兄弟則個。”
讓公主神魂颠倒非他不嫁不外乎是癡人說夢,不過這也正是他想做的。拱手道:“謝兄臺提點。”說完便潇灑離去,留下幾人摸不着頭腦,這厮不會真癡心妄想要去做宮廷畫師吧?
蕭泓澄踏着夕陽去報了名,心情很好地去酒樓買了妹妹與元叔愛吃的菜,回到家恰逢劉嬸準備歸家,“今日買了些菜,我們父子三人吃不完,劉嬸帶些回去。”
對外,他們以父子父女相稱。
劉嬸家住不遠,燒得一手好菜,做事麻利,又是個嘴巴嚴實的,元平便請她白日過來燒飯做家務。
劉嬸聞言笑開了花,這一家三口人和氣還大方。聽聞蕭泓澄想要養一只狗,立即道:“我妹妹家養的狗月前下了一窩狗崽子,正愁沒人要,明日我就給你抱一只來。”閑話片刻便拎着菜笑眯眯離去。
用過晚膳,蕭泓澄就把自己去宮裏當畫師的事說了,末了不忘囑咐:“我不在家,那狗就養在院子裏,總能防一防宵小之輩。妹妹晚上記得把門窗關好,勞累元叔夜間警醒些。”
一個弱女子和一個年長男人,怎敵得過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話出口內心就産生內疚和自責,怎可因為一面之緣就把年幼的妹妹丢在家中不管不顧?
星妤自小就知道自己沒爹沒娘,只有一個親哥哥相依為命。自己大了,不應該還讓兄長操心,內心雖不舍,面上一點不顯,笑道:“都知道我們這片住着窮人,竊賊甚少出沒,哥哥平日在書院讀書十天半個月回來一次不見有事,這次不過是去得久些,無礙的。聽說宮裏規矩森嚴,哥哥進宮後當心。”
見氣氛稍顯沉悶,星妤開玩笑道:“選不選得上還未知,作何提前傷感?”
這一打岔,元平與蕭泓澄都笑了。既然已經決定,何須如此扭扭捏捏?往後妹妹嫁人,難不成要日夜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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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星妤回房後,元平皺着眉頭,“主子長相肖母,才過了十五年,宮裏前朝的奴才應該還未換完,若是被人認出如何是好?”
蕭泓澄道:“便是不被宮中奴才認出,他日也會被舊臣懷疑,這事繞不開。不過若是到了與舊臣打交道的時候,公主一定已經傾心于我,屆時舊臣便是懷疑也要忌憚幾分,總有辦法解決。”
言語安慰了元平,卻騙不了自己。皇帝絕不會允許還有前朝餘孽的存在,別說還要娶他女兒,變相奪他江山。活了二十年,除了呵護妹妹成長,他覺得人生毫無意義,好不容易遇見一個讓他心慌意亂的人,委實有趣,就像冬去春來萬物複蘇,灰白世間變得鮮豔明亮。
進宮到底為公主還是為皇位,他确定是為公主。若公主是尋常女子,他也會靠近她繼而娶她。若說對皇位沒有一點點想法,那也是騙人的,記憶騙不了人,他喜歡那座皇宮。公主能給予他想要的所有,他更不能放手。
翌日告別妹妹與元叔,蕭泓澄來到宮門口等候考核。來參選的畫師陸陸續續趕至,來了二三十人,名額只有四個。
畫師多為清高孤傲之人,大家互相打量了一下,複傲然別開眼,誰也不服誰。
到了時辰,太監領着一行人來到清晖閣。
紙墨筆硯及各色顏料已準備齊全,沒有考題,自由發揮,一個時辰後交卷。錄取名單三日後張榜公布。
有人提筆就來,有人擰眉沉思,蕭泓澄氣定神閑打量周遭環境。
兮妍早就藏在清晖閣二樓,此時蹲在樓梯口巴望着。
一行人還在路上走時,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無他,就因為他個子最高。他換了身天青色長袍,冠着發,一時也猜不透他到底幾歲,民間男兒在及冠前早就娶妻生子,他該不會已經有家室了吧?念及此,心中無比酸澀,還未開始就結束了麽?
下一刻又想着,若他有家室應當娶妻不久,正當蜜裏調油時怎會舍下嬌妻來宮裏?定是與她想到一塊去,這才報考畫師的。
若是他只是想謀生而無他意呢?
心中患得患失,眼睛随着他打轉,在他看過來時,猛地站起身,後知後覺想起他的角度根本不可能看見她,又緩緩蹲了下去,只是他已經別開眼……
雲夢才伺候公主,暫時摸不清公主性子,見她毫無形象蹲在地上偷看也不敢出言勸阻,此時見她似乎興趣稍減,試探道:“公主身子才好,地上涼,還得要好久才能看到他們的畫作,公主不若坐着等?”
糟糕,自己的小心思別被雲夢發現告訴父皇母後。複裝作一臉無趣地起身坐于窗邊。
他把她的心弄得七上八下,當事人卻絲毫不知,忒可惡!
蕭泓澄畫技在一衆畫師裏算不得出彩,他也深知這一點,勝在自己書法出衆,畫了一幅雨打芭蕉圖,提了一首詩便交了卷。
總覺得有人在偷看自己,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閣樓,空無一物,心中有些失落,苦笑一下,你在期盼什麽呢?
兮妍一只手捂住心口,極力壓下上揚嘴角,吩咐雲夢:“把他們的畫都搬上來,順便把他們的名冊拿來。”
蕭泓澄,名字真好聽。
二十歲,沒有娶妻。
面上一掃郁氣,已經在琢磨如何不顯山不露水地接近他。
三日後,蕭泓澄不出意外在榜上看見自己名字。
離她越來越近了。
回家便見星妤在庭院給小狗洗澡,無奈道:“妹妹如此寵愛這狗,小心把它養嬌氣只會撒嬌不會看門。”
小狗不喜歡洗澡,甩甩身子濺了星妤一身水,星妤咯咯直笑,“哥哥可是覺得這狗取代了自己守護之職,心中意難平?”
淘氣!現在雖是春夏交接之際,然女子體弱,蕭泓澄挽起袖子接手,讓妹妹進屋換身衣裳。
翌日元平與星妤送蕭泓澄到宮門口,蕭泓澄笑道:“快回去吧,三個月休一次假,放假我就回來了。”
元平曾遠遠遙望皇宮,這麽近距離接觸是十五年來第一次,此刻心中感慨萬千,一時沉浸在往事中無法自拔。聽到主子叫喚聲,再見星妤一臉奇怪看着自己,忙收斂心神,“那你當心,我們就回去了。”
星妤扶着元平手臂往回走,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哥哥,才分開她就想念了,又不住給自己打氣,兄長不能陪伴自己一輩子,要适應。
雲夢覺得奇怪,今日又無客人,公主給皇後娘娘請安後急急忙忙要回來,回來後就把衣裳都拿出來比對,選好了衣裳又不停試頭飾,打扮得漂漂亮亮走出房門看着日頭想了片刻,又回來換上原先的衣裳。
來來回回折騰也不知為何,宮人來禀新畫師入宮,她眼中盛放喜悅光芒,卻冷淡回應一聲知道了,飲了半盞茶,方才執着金絲牡丹團扇出門賞景。
皇宮一年四季鮮花不敗,這個月份更是百花齊放,少女身着粉白高腰儒裙,望仙髻上別着一支珍珠流蘇釵,再無其它裝飾,清清爽爽卻能與花争嬌。
見到陌生人,搖着團扇問道:“這是何人?”
走在前頭引路的太監道:“回公主,這是宮裏新招的畫師。”複回頭讓四人拜見公主。
兮妍笑容一頓,她是公主受得起天下人跪拜,不知怎的,卻覺得讓他下跪委屈了他……還未想明白,只聽見自己開口:“不必多禮。”
遇到宮裏主子不能擡頭直視,這是剛才引路太監教的規矩,蕭泓澄垂眸也能望見她,只見似玉雕琢的手指搖着團扇,團扇吊着的穗子輕掃她手腕……
她癢癢與否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心癢癢。
公主不發話,誰也不敢動,一行人就這麽僵在半道上。
當着這麽多人面也不好說什麽,且他心意如何暫且不知,母後說女子要矜持,人已經在她的地盤了,無需太心急,複裝作繼續賞花前行。
如意館已有的八個畫師雖都上了年紀,但對這四個進來和自己搶飯碗的同僚很是在意。說是要了解幾人畫技來分配職務,試了四人水準,笑容滿面,這四人是公主招來玩的,無需擔心。
夜間蕭泓澄翻來覆去睡不着,想他先輩會不會入夢來訓他,想她會不會喜歡他,想皇帝會不會懷疑他。
好不容易睡着,倒是一夜無夢。
作者有話要說:沒人理我嗎?沒有我明天再問,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