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送嫁前夕

長春宮十來個宮女各捧着一個精美禮盒,地上是十來個紅木箱子,雲華對着禮單清點着。

兮妍見光錦緞布匹就有兩個箱子,提議道:“母後,這些布料雖好,但每年花色都不同,無需這麽多,明年再賞表姐就是。首飾也一樣,皮毛和玉石籽料倒是可以多些。”

皇後一臉無奈,雲華正巧清點完,聞言道:“公主有所不知,表姑娘在閨閣時,娘娘賞賜侄女天經地義;成親後,她便是臣婦,娘娘再賞她得尋個理由,再者還得照顧其他夫人們的感受。娘娘選的這些錦緞花色淡雅清新,多幾年也不怕過時。”

兮妍羞澀點點頭,“還是母後思慮周全。”

皇後拍拍纏在身上的粘糖,“別撒嬌了,日頭都升到半空,再不出發,可有你受的。”

表姐明天就要出嫁,兮妍不免聯想自己往後也得出嫁,父皇政務繁忙,母後一個人在後宮甚是孤單冷清,不由得有些心酸,撲在皇後懷裏不肯動。

皇後心軟成水,女兒近來勤奮好學,母女倆好久都不曾這麽親熱了。

最後還是一旁的皇帝看不過眼拉開親親熱熱的母女倆,兮妍頭發亂了,皇後又親自給女兒梳頭,再送女兒出門,轉身就聽見皇帝酸溜溜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母女倆要分離好幾年呢!”

雲夢遠遠便瞧見蕭畫師站在馬車旁,不知與車夫說什麽,笑容倒是比陽光還燦爛。再看公主,一臉冷淡,帶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兮妍只當那人不存在,只是想上車卻沒有車凳,側頭便見他一臉溫和笑意拿着車凳走來,伸手不打笑臉人,想發火的小公主不再看他,只等着他把車凳放下就上車離開。

去參加婚禮,小公主不願奪去新娘子風采,身着紫羅鳳尾裙,覺着熱也不願意敷粉着朱,驚鴻髻上只以寶石串珠裝飾,手腕一對紅珊瑚手镯,雪膚花貌天然雕飾,美得脫俗。此刻杏眼圓瞪,漂亮的小嘴微微嘟起,驕傲得甚是讓人歡喜。

蕭泓澄眼中蘊藏着愛意,把凳子放下後恭敬道:“公主。”

到底意難平,兮妍忍不住出言諷刺:“蕭畫師何時做起了馬車夫?莫不是因為畫技粗糙在如意館被嫌棄,只能另辟蹊徑?”

小公主聲音清脆悅耳,聽在連日來寝食難安的人耳中,猶如仙露,頓時百病全消。

他笑容愈發燦爛,“本是被嫌棄的,好在有公主關照送冰解暑,他們以為是我求的公主,拖公主的福,我倒是被接納了。”

就不該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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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戳穿的小公主怎肯承認?側頭問:“雲夢,可是你自作主張?”

雲夢嘴角抽了抽,“奴婢自作主張,請公主責罰。”

“這次便算了,既然如意館的畫師如此悠閑,想來是不需要冰的,往後別再送了。”

“是。”

主仆一唱一和,被奚落的人似乎耳朵聾了,只目不轉睛地看着美人。

他視線如火,她讨厭透了他這種賴皮模樣,撐着雲夢便上車。

車轱辘滾動,車內無半點颠簸,兮妍心中卻七上八下,忍不住透過緋色紗窗往後望去。

那人站在原地望着馬車一動不動,而她越行越遠……

皇帝賜婚、皇後賞賜嫁妝、公主送嫁,這等榮譽可豔羨了衆人。

随着公主鳳駕到來,看熱鬧的人把程國公府圍得水洩不通,程家大小在大門口迎接公主。

兮妍進門改換小轎,程思明好些日子沒見到表妹,便想上前去說話,宮人面無表情道:“程世子請留步,公主乏了,晚些時候再來請安吧。”

上回兮妍回宮後,程思明被狠狠責罰,現在也不敢跟宮女叫板。

直到一行人蹤跡全無,程思明還在愣神,他怎麽覺得表妹不開心?

先與外祖母閑聊家常,兮妍随後來到函笙居。

程家姐妹也都在內,知道自己與公主的情誼淺薄,閑話幾句,都很識趣地走了。

屋內陳設已寥寥無幾,出現最多的便是紅豔豔的喜字,嫁妝已經先送去将軍府,那紅豔豔的嫁衣上身後人也要被擡走,兮妍心中有些悶,但也不願敗了表姐的興,強顏歡笑說些吉利話。

程思涵哪裏不懂表妹的心思,當下拉着兮妍的手往身上扯,讓她靠在自己肩膀,輕聲說道:“李家人口簡單,李伯父常年駐守邊疆,李伯母常年吃齋念佛,府中兩個少爺都在書院讀書,一個姑娘已經出嫁,我嫁過去再清閑自在不過,表妹無需為我擔心。出嫁女不好常回娘家,但沒有規矩說不能進宮吧?我還是會像從前一樣經常進宮探望表妹的。”

兮妍擁住表姐手臂悶笑,這是拿她當小孩哄呢?不過心情好了許多,坐正一臉嚴肅道:“有我和父皇母後給表姐撐腰,不說李家,京城都沒有人敢欺負表姐。”

姐妹倆笑了一陣,程思涵見表妹眉宇間似有郁結,聯想起不久前傳得火熱的謠言,試探道:“聽說袁夫人被送到莊子上不久就瘋了。”

兮妍眨眨眼睛,随後意識到是袁複的母親,再便想起都是蕭泓澄做的“好事”。那人大搖大擺地放出風聲,好像就怕她不知道一般,如此有恃無恐,回應他便是上當了!

不想和表姐說起他,只道:“謠言罷了,我與袁大人并無公事之外的往來。”

程思涵心頭大石落下,袁家太複雜,不适合表妹。

錯眼間,兮妍看見庭院站着一個特別的女子,黑發如瀑,尖細的瓜子臉上鑲嵌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眉間病态讓人望而生憐,并不如何貌美,只是當她走路楊柳細腰一扭時,頓讓人口幹舌燥。

這女子手指白嫩纖細不像是幹活的,但穿着與丫鬟無異,表姐院子裏何時多出了這麽個人?

程思涵自是也見到了,不比第一回見到的憤怒,此刻她心中毫無波瀾。

事情雖然有些腌髒,但表妹單純,皇後也沒有經歷這些,還是告知為好。

“她是母親給我用來伺候男人的。”程思涵平靜說道。

兮妍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表妹不曾讀過女則女戒這些,自是不知道這書教導女子以夫為天,要恭敬公婆,體貼夫婿,主動給夫婿納妾開枝散葉,更要愛護教導庶出子女成才。”

“為了預防李意安在我月事或者孕期被外頭的勾走,外頭的那個便是我拴住他在家的手段。”

說着不免熱淚盈眶,晶瑩眼淚滴在拇指蔻丹上,恰似鮮紅的血淚。

程思涵懂事以後,經常聽母親抱怨父親一個個往家中帶,年年新人換舊人;而宮裏的姑母與姑父全然不同,皇上能不受誘惑,還能抑制流言蜚語不傷害姑母。面對兩種家庭,她恪守本分卻阻止不了內心貪婪的滋生。

兮妍久久無言,剛想安慰表姐,又見她笑了。

“不過這都是最壞的結果,李意安曾與我說過一生不納妾,我聽了很歡喜但不敢全信。所以外頭那個也算是我對他的試探,任她再妖,若是男人沒心思也是白費。”

兮妍忽然覺得自己與表姐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若是她,定是接受不了的,若是男人還需要去試探才知他本性,她寧願不要。

程思涵見表妹似被吓到,笑着安撫:“與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心生警惕。但你與我們不同,沒有人敢那樣對你,再說你以後……只怕是男人該擔心才是。”

兮妍低喃:“不敢不是不想,對嗎?”

程思涵無法回答,世上最難捉摸的就是人心,隔着一層皮肉,誰知道心是黑的還是紅的?

午膳後兮妍昏昏沉沉歇了午覺,夢裏光怪陸離,有野獸張牙舞爪,有百花齊放争豔,醒來後腦袋空空如也。

下午程家姐妹們都聚在芙蕖院閑話,說着說着便打趣起程二姑娘。

原是在端午節那日結了緣,對方是忠義侯府的三公子,繼室所出,雖無爵位繼承,勝在人品才學突出,已下了定,只待明年春闱榜上有名風光迎娶。

程二姑娘一臉嬌羞,眼中有對未來的憧憬與期待,但無愁緒。

看着二表姐如此,兮妍突然醒悟了。

二表姐家世比對方低,卻如此樂觀,她有世上最好的家世,何必憂愁這些?人生得意須盡歡,盡情享受最美好的時光,若有變故,快刀斬亂麻,萬不可失去對生活的信心。

夜間一家人其樂融融用了一頓豐盛晚膳,喝了兩杯水酒的程思涵腳步略顯淩亂,不肯聽丫鬟勸回房,趁着月光皎皎,再細細打量一遍住了十六年的家。

其回房不久,程大夫人便一臉神秘拿着一本畫冊來尋,也不顧女兒羞澀就翻開,細細講述如何才不傷身體。

程思涵這才有了新嫁娘的嬌羞。

作者有話要說:程思涵(害羞):突然打開新世界大門。

李意安(大笑):我已熟悉大門內每個角落。

蕭泓澄(大哭):追妻之路遙遙無期。

兮妍(睡覺):……

人生得意須盡歡摘自李白将進酒

還有就是新文改在淩晨兩點發布,麽麽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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