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七夕夜游

日懸中天,日晷定在午時。

兮妍屏住呼吸輕輕向翠玉盆中抛出一枚繡花針,繡花針浮于水面輕輕移動,盆底驟然出現花朵圖案。

宮人紛紛贊美公主蕙質蘭心,程思明不死心再次詢問:“表妹你真不去呀?”

兮妍正在看雲夢幾個乞巧,聞聲頭也不回道:“我不愛熱鬧,表哥自個兒去吧。”

待程思明垂頭喪氣離開,小公主立即奔到皇後身旁,一臉獻媚讨好:“母後,入夜咱們出宮去玩好不好?”

皇後道:“你不是不愛熱鬧?再說要是遇見你表哥,你又當如何解釋?”話還沒說完,懷裏就多了個小腦袋一拱一拱的,皇後無奈把女兒從懷裏□□,“母後是沒有意見,只是咱們一家子都出宮去,那得冒多大的風險?恐怕你父皇不會同意。”

兮妍扶了扶靈蛇髻上的鳳頭釵,不以為意道:“母後要出宮,父皇定是要陪着的,而您們總不能把我一個人丢在宮裏去玩吧?”說完便跑了。

在勤政殿門口偷偷往裏瞧了一眼,幼時同父皇親,長大些見多了父皇肅容便不敢太放肆,特別是近來因政務處理不當挨了不少批評,此刻又要提出無理要求,兮妍心中多少有一點心虛與緊張。

四喜向來五感敏銳,不着痕跡看了一眼帝王,然後向門外的小公主眨眨眼。

兮妍儀态萬千走進,“給父皇請安。”

皇帝朱筆未停,“嗯。”待批閱完,這才看向女兒,“你不午歇,跑來這裏做什麽?”

兮妍道:“父皇尚在忙碌,女兒怎能偷懶?”

皇帝颔首,指了指其中一疊奏折,“那這些就交給你了。”說着又翻開了一本。

兮妍抱着奏折磨磨蹭蹭不肯走,鼓足勇氣道:“父皇,母後說許多年沒出宮,想今夜出宮看看,那可不可以帶女兒一起去呢?”

皇帝眼中閃過笑意,“怎麽先前沒聽你母後提起?”

沒直接反對,那便是有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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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妍放下奏折,行至皇帝身旁給他捏揉手臂,“那不是表哥今日進宮說起民間七夕節的熱鬧,母後聽了這才有出宮的念頭。”

日日這麽處着不曾覺得有什麽,被女兒一提,細思妻子十五年生活在後宮少與人接觸,皇帝頓覺自己甚少顧及妻子內心需求。

“只此一次,下次可不能再打着你母後旗號行事。”

兮妍便說再不敢如此,給皇帝奉上參茶,複拿着奏折去隔壁書房。

有女兒幫襯,皇帝偷得浮生半日閑,正準備去看看皇後,不知想起什麽,臉色沉了下來,喚來暗衛:“蕭泓澄的事情查得如何?”

暗衛道:“暫且只查到他們像是憑空出現,說話京城口音,蕭泓澄他爹給他妹妹請了奶娘,打扮卻刻意樸素,只是蕭泓澄那渾身的貴氣是掩蓋不住的,言行舉止也頗為講究,讓人一看便認為是大戶人家的貴少爺。”

蕭這個姓是前朝國姓,前朝皇帝把自己的子女都殺了,按照玉牒上的記載,一個都不少,其中會不會有貍貓換太子?抑或是宗親一類的?

“查查與前朝有沒有關聯。”

“是。”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漫天繁星繪成仙橋,牛郎織女細說思慕。

兮妍上至馬車,頃刻又掀起青紗車簾一角,男子身着墨色仆裝大馬金刀坐于車沿上,自後望去只見他劍眉入鬓,刀刻斧鑿的五官在夜色中顯露出不為人知的狂野邪魅。

“你在這裏幹什麽?”

好嗓子猶如山間泉水叮咚,盡管語氣不好,依舊讓人莫名享受。

蕭泓澄回眸一笑,似全然看不見公主的冷淡,“得知公主要用車,特前來效勞,畢竟我曾是公主欽點的……”

話還未說完,青紗車簾砸面而來,蕭泓澄有些遺憾地轉身,抓住缰繩甩了一下驅動駿馬前行。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皇帝自是想帶妻女品嘗一下民間的美味,四喜早已在一品樓定好位置,在掌櫃畢恭畢敬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二樓最精致的雅間。

兮妍對菜品沒興趣,在帝後點菜時,去到窗口看街道繁華景象。

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過往人們臉上都洋溢着微笑,商鋪人氣爆棚,少有的幾個乞丐看模樣也都康健,一幅國泰民安之景。兮妍頓感自豪,這是父皇治理的天下。

菜肴很快呈上來,與宮裏注重養生的清淡不同,酒樓重視口味,兮妍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見宮人都在一旁伺候,咽下嘴裏的糖醋魚道:“你們去旁邊開幾桌,一會再回來伺候。”

出宮本就需提一萬個警戒心,怎可離開主子?宮人們都不敢動。

皇帝看了女兒一眼,沉聲道:“聽公主的。”

用完膳,帝後煞有閑情逸致地品茗,兮妍看看窗外又回頭看看父皇母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見妻子視線似有似無地瞥向窗外,皇帝放下茶盞,“走吧。”

為首男人氣場強大,與人同站一塊平地,卻給人俯瞰衆生之感,無人敢直視;其身旁女子戴着帷帽,雖看不清楚面容,一身娴靜高雅氣質讓人心生敬畏;倆人身後的小姑娘左看看右瞧瞧,完全一副天真爛漫之相。一家三口一時成為衆人矚目焦點。

兮妍素來不喜被人矚目,便慢了幾步,稍稍與帝後拉開一點距離。

皇後十多年沒有出宮,宮外變化巨大,各色商品讓其眼花缭亂,皇帝護着妻子,一時夫妻倆也沒去注意女兒。

随着人流向前移動,熱鬧之處不免被擠得水洩不通,炎炎夏日還未過去,涼風刮着脂粉味、汗味以及其它異味流竄人群中,兮妍只覺得心口堵得慌。護衛雖然護在左右,也少不得被擠到,頓時游玩的好心情大大減少。

蕭泓澄也覺得不舒服,建議道:“河邊人少些,公主不妨去那處放花燈?”

兮妍踮起腳尖往前望去,她已經被父皇母後遠遠甩在身後,便讓個宮人上前去告知一聲,複随着蕭泓來到河邊。

河中蓮花燈應接不暇,就像一條五彩缤紛的河流,岸邊有不少少女捧着蓮花燈閉着眼睛祈禱着什麽。

兮妍白日才聽表哥說起放花燈的樂趣,見此就想去買一盞,轉身便見他拿着一盞蓮花燈走來。人潮中,那一雙眼睛比天上繁星還閃亮。

無需言語,他給她,她接過。

發覺蓮花燈裏有一張紅色小紙條,正愁沒有筆,他又遞了過來。

雙手都拿着東西,正想喚雲夢,便見他伸出修長手指捏住帷帽上的白紗輕輕往上拉。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表姐夫掀起表姐蓋頭那一幕。

眼前大亮,他迎光微笑,眼中映着萬家燈火,最中心的是她。

許是被他笑容蠱惑,她再擺不出冷面孔給他。人生悲歡離合,多少人一轉身就再也見不到了,而他一直圍繞在她身旁,任由她嘲諷,始終不離不棄。

她說:“蕭畫師你伸手,再閉上眼睛。”

蕭泓澄依言,頃刻掌心被放下一張小紙條,随即而來的是輕柔觸感,一筆一畫似在他心頭書寫,他無力抗拒還擔憂心跳驚擾了她。

睜眼是她俏生生的笑臉,她眼中帶着若有若無的引誘,粉嫩雙唇一張一合,便是這世上最誘惑的存在。

他想此刻她若是再問他,他定是什麽都告訴她。

她巧笑嫣然,“蕭泓澄,你猜我寫了什麽?”

他喉結動了動,寫了什麽他猜不出來。

她似也不需要他的答案,蓮步款款步向岸邊,蹲下身,放下燈,再回頭已是高不可攀的公主。

他不想他們之間再存在刻意的陌生,她不問,他想說。

“我曾不願說明原因,是因為我懦弱,我害怕鬥不過命運。”

兮妍呼吸一滞,整理一下繡着桃花的衣袖,佯裝雲淡風輕道:“蕭畫師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可是覺得我能夠幫到你什麽?”

蕭泓澄笑着搖頭,“我曾覺得只有公主能幫我,可後來我發現不說公主瞧不上,便是我自己也是瞧不起自己的。”

他與她并肩而立,看着河中那一輪明月道:“第一個提示,我自小家破人亡,得一忠仆相救,才得以與妹妹長大成人。”

她側頭望他,他嘴角揚起不羁的笑容,好似剛才在訴說他人的故事。

忽地天空一聲巨響,黑暗天空五彩紛呈,喧鬧的世界亦能聽見彼此心聲。

“蕭泓澄。”

“嗯,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蕭泓澄(奸詐):男人有時候可以扮些可憐,別像某些人一樣直愣愣出局。

夏雲逸(躺槍):君子豈能如此不要臉乎?

袁複 (躺槍):我乃鋼鐵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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