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敢問皇上
金銮殿的龍椅底座很高,早朝時文武百官站着,皇帝坐着也能俯視朝臣,時刻彰顯着君臣不可跨越的等級。
此刻皇帝端坐龍椅上,殿內金色的地板猶如一塊塊金磚,戴枷鎖穿囚衣的蕭泓澄跪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渺小得猶如一只螞蟻。
但皇帝心中怒火卻愈演愈烈。
他惱火自己錯把蕭泓澄召到這裏來審問。
這是上朝的地方,他蕭泓澄又不是臣子,何德何能能來此?
心中又有一絲愉悅,他是天命所歸的皇帝,蕭氏皇族也得跪在他的腳下。
冷聲道:“你可有什麽要說的?”
蕭泓澄道:“回禀皇上,我要說的便是我是蕭泓澄,而不是蕭氏皇族的蕭泓澄。”
皇帝冷嗤,眼神帶着蔑視,“為了活命,連祖宗都能抛棄。”
蕭泓澄搖頭,“蕭氏皇族在十五年前就不存在了,蕭姓早成為了普通姓氏,我也成為了普通人。”
“即是普通人,就該過普通人的生活,你進宮來就表示你并不想成為普通人。”
他原是準備做一輩子的普通人,可上天給了他這個機會,他便不想成為普通人。
蕭泓澄道:“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不也是因為一面之緣而娶的皇後娘娘?我自是不敢與皇上相提并論,但緣分如此,我遇見了公主便再也割舍不下。”
“只怕你擱不下的是皇位吧!”皇帝走到蕭泓澄身前,“擡起頭來。”
蕭泓澄擡頭。
一雙深淵一樣的眼睛暗藏洶湧以及一絲顯而易見的讨好,唯獨沒有野心勃勃,這一刻皇帝也說不準自己是高興還是失望。
Advertisement
蕭泓澄道:“我可以對天發誓,也可以對坐過蕭家許多位皇帝的龍椅發誓,我進宮只是因為我心悅公主。”
“你敢說你心中沒有一點點別的想法?你敢說真到了皇位觸手可得那一日,你心中不會有得意?”皇帝質問。
“敢問皇上,您身前若擺上一樣世間獨一無二的珍馐,且沒人管,您心動不心動?我不敢欺瞞皇上,我确實有心動,可這心動與公主相比,不及萬分之一。”
“至于得意,那是不可能有的,我覺得那是對公主的一種侮辱。皇上許是不知,我幼時過得并不好,親生母親厭惡我,父親冷淡不理,被人欺負是常事,我對蕭氏皇族的感情并不存在多少。”
皇帝似乎不想再争論此事,直接問出最想知道的,“那條密道在何處?”怕他不說,加了句:“你不說,朕只能去問你妹妹,或者那個老仆。”
蕭泓澄就等着他問這個,“皇上,我再次發誓,那條密道這世上只有我和您口中的老仆知道,我妹妹尚且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
“想來皇上也知道,密道修建需要花大量的時間與人財物力,為了保證密道的隐秘性,修建密道的工人命運只能是被殺頭。我知道我便是不說,皇上多花些時間也會發現,只是如此一來,又得有不少人因為密道而被滅口。為那密道流的鮮血已經夠多了,我告訴皇上便是。”
說完密道所在地,又道:“郢州西南一帶盤旋着多個山寨,若是他們聯合起來,實力不容小觑,再者朝中總有些人不服皇上……我不想也無法用它與皇上做交易,我只想用它來驗證我絕無謀逆之心。”
“皇上若是也為此事苦惱,我願意前去攻陷為皇上解憂。”
皇帝眉頭打結,他預計下一步要做的事情竟然被蕭泓澄點出來了!
“你既說進宮只為公主,為何還關注着這些事?再者你都說了他們實力不容小觑,你已經摸清宮裏底細,焉知這不是你的一個金蟬脫殼之計?”
蕭泓澄松了一口氣,不着痕跡動了動麻木的膝蓋,道:“獄中的死囚犯喜歡吹噓自己,也喜歡吹噓自己的同行,雖誇大其詞……皇上若是擔心我叛變,可以給我賜下只有太醫能解的藥。”
皇帝冷嗤,“所以你也不過是碰碰運氣。”
蕭泓澄低頭不語。
皇帝道:“四喜,帶蕭泓澄回死牢。”
“是。”
殿外陽光刺眼,蕭泓澄伸手遮擋,放下手卻見一個身着仙鶴官服的男子在打量自己。
陸南浔一直關注着蕭家兄妹之事,早就知曉蕭泓澄被皇帝打入死牢。此時見他眼中坦坦蕩蕩,倒是愈發對其中緣由好奇起來。
皇帝尚沉浸在思緒裏,在陸南浔請安聲中回神,“起來吧。”
皇帝認真打量這個他最滿意的臣子,長相英俊,士族嫡長子,手段高明,後院幹淨,是賢婿人選。他先前不考慮陸南浔是因為他整整比兮妍大十歲,他不知道女兒到底喜歡蕭泓澄什麽,但他認為唯有陸南浔這種才能取代蕭泓澄在女兒心頭位置。
轉了笑臉,“陸卿尚未娶妻,可有心儀女子?”
陸南浔被皇帝的笑弄得毛骨悚然,謹慎答道:“臣尚無心儀女子。廣恩寺的高僧說我需年過二十五才可成親,不然就害了人家閨女一生。”事雖然是這麽個事,可他一點都不信,反正不想娶妻,就以這麽個理由塘塞着。
皇帝一想,這便是天作之合。
看向四喜:“喚公主過來。”
陸南浔眼角抽了抽,他算是知道皇帝的意思了。他現在只對星妤感興趣,可不想與任何女子有牽扯,再說公主心中只有蕭泓澄,若是蕭泓澄大難不死,再得知他曾經想趁虛而入,那他這輩子別想與星妤有以後了。
兮妍一進來就被皇帝推給首輔大人,只聽見他道:“朕身子乏了,陸卿所議之事就與公主商議吧。”說完大步往後宮而去。
皇後是聽過陸南浔的,傳言他好男風,對親人冷酷,對同僚打壓。讓這種人做女婿,她實在不放心,“那個韓霧年不是挺好的嗎?”
皇帝嘆氣,“韓霧年雖好,到底太年輕。”有蕭泓澄這個妖孽在前,女兒又怎會看上稚氣的韓霧年?
皇後敏銳感覺今日皇帝憤怒稍減,試探道:“蕭泓澄做出什麽保證了?”
皇帝疲憊地靠在榻上,眼睛還有殘留的掙紮,“若是殺了蕭泓澄,我與妍兒之間必生芥蒂,也許我帶給她的傷會跟随她一輩子。蕭泓澄主動請旨去攻陷郢州山寨,那其中最大的山寨首領曾也在十五年前揭竿起義,山寨內還有年少不得志的讀書人在裏頭出謀劃策,他若真攻陷下來,我倒是想留他一條活路。”
“在他離開的這段時日,還可以試試妍兒的心。若是她移情自然是好,猶若不然,更不能殺了蕭泓澄。”
皇後嘆氣,這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被留下當眼線的四喜很是無言,公主與首輔之間的客氣就像是一把利刃,時刻提醒着對方千萬別逾矩。
兮妍放下奏折道:“首輔所言之事,我大體清楚了,只是茲事體大,我需問過父皇再回複你。”
陸南浔拱手,“是,臣告退。”
出了宮,他讓車夫圍着京城轉轉,外間熙熙攘攘,他心中煩悶不能解,索性就下了車漫無目的地游走。
雖然陸南浔長相俊朗,但眼神帶着肅殺之氣,又穿着官服,衆人都遠遠回避着。
不知不覺便來到星妤家所在的巷子,心中明明想要向前,腳卻像是在地上紮了根,如何都邁不出去。既然前路不通,返回便是。只是還剛轉身,耳邊便傳來清甜軟糯的聲音。
“阮公子,我爹和我兄長都不在家。”
阮衡之紅着臉道:“蕭姑娘,其實我是來……是來告知你,我中舉了。”
星妤笑道:“恭喜阮舉人,祝你明年金榜題名、蟾宮折挂。”
阮衡之鄭重點頭,“我會努力的。蕭姑娘,你可願意等我?”
他最後一句話含在嘴裏說,星妤并未聽清楚,剛想說話就見幾個身着盔甲的官吏兇神惡煞走來,“查找逃犯,閑雜人等回避。”
見那少女還回頭與男人道別,陸南浔心頭冒出一股無名怒火,轉身黑着臉道:“去查清楚蕭泓澄所犯何事。”
是夜陸南浔從密探零星碎語中分析出了真相。
就說自己怎麽會看上一個貧家丫頭,原來本就是落難的金鳳凰。
仔細回想一下,自己似乎還見過她。
破宮前幾日宮裏還為她舉辦百日宴,皇帝抱着她笑得甚是歡喜,他便想去瞧瞧那金枝玉葉長什麽樣。
她白白胖胖一團,頭發又短又少,他可不覺得好看。
雖是如此,他還是伸出一根手指頭去摸摸她的臉,看是不是比豆腐還嫩。
她似乎很開心,雙手雙腳亂動,還抓着他的手指往嘴裏塞。這一刻他又覺得與家中招人嫌的弟弟比起來,這個白雪團子讓人喜歡得多。
後來聽到她沒了的消息,他好是沉悶了一陣。
首輔大人在行事上素來果斷,除卻面對星妤。當下便決定要把蕭泓澄弄出來,最好再把星妤給弄到府裏來。
這一想,倒是美得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寶寶的營養液(我後臺看不見名字)
陸南浔(臭美):我和我媳婦從小就認識。
蕭泓澄(冷笑):可惜她不認識你。
阮衡之(害羞):我和星妤青梅竹馬。
陸南浔&蕭泓澄: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