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離京之初
此次蕭泓澄手沒被吊铐起來,他與來訪者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前日才見過的男子,不過脫了官袍換了身靛藍色繡山河長袍,人就像年輕了十歲。他眼中沒有蔑視,也沒有誘餌,尋常得如去集市上吃一碗面,因為人多,兩個不相幹的人并坐一桌。
但蕭泓澄對他沒有好感,一個一品大臣屈尊降貴來見他,并非是好事。
陸南浔想了一堆說辭,到嘴邊都覺得不合适,便正色直言:“我可以助蕭畫師脫離險境,作為交換條件,我想要蕭畫師一樣摯寶。”
蕭泓澄冷冷一笑,“家徒四壁,身無長物,待罪之身,不知大人要的是什麽摯寶?”
果然是親兄妹,都是一樣的不識好歹,首輔大人耐着性子道:“她雖對蕭畫師至關重要,但你若是沒有命活着,只怕她最後也會流落到我手中。”
蕭泓澄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雖是鐐铐上身,但其态度放蕩不羁,似是來體驗囚牢樂趣的貴少爺,“若是我不肯呢?”
不肯?可從來沒有人敢和首輔大人說一個“不”字。按照脾氣,他應該狠狠嘲笑蕭泓澄自恃清高不識擡舉,抑或是拂袖而去,再尋個機會給他致命一刀來解恨。
此刻他只是沉了臉,“你的理由。”
兩人互相審視,良久,蕭泓澄坐正身子道:“若是你得到你口中的摯寶,你會如何對待?”
得到後,若是個好玩的,就長久留在府裏;若是個不好玩的,贈送重金送她回去便是。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陸南浔一本正經道:“得到自是如蕭畫師一樣捧在手心呵護。”
蕭泓澄垂下眼眸,若是他想要的是公主,應該順勢踩他才是。元叔手中的資産他定看不上眼,妹妹雖然貌美,但他位高權重,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犯不着為一個女子低聲下氣與他交涉。
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為什麽,擡眸捕捉到陸南浔眼中一絲緊張。
他緊張,他就不緊張了。
蕭泓澄笑道:“倒是我占了大便宜,還未請教大人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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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南浔。”
陸姓在京城是大姓,陸家士族歷經幾百年發展,族中人才輩出,早已長成了一顆無法撼動的參天大樹。他曾經聽幾個兄長偷偷議論,那奸臣與陸家鬥得厲害。也不知付國的建立,陸家從中出了多少力。
往事不可追,多想無益。
此人言語不似做假,皇帝心思難測,有人從旁調和總是好的。
蕭泓澄起身施禮,“泓澄謝陸大人搭救之恩。”
首輔大人易怒,也易哄。
當下虛扶蕭泓澄,“蕭畫師不必多禮,你我不過是各取所需。只是當我向你讨要摯寶時,還望你像今日這般爽快才好。”
“那是自然。”
陸南浔嘴角上揚出了死牢,徑直進宮求見皇帝。
跪下先認錯:“臣有罪,臣未經皇上準許就去死牢見了蕭泓澄,請皇上降罪。”
皇帝皺眉,“你去見蕭泓澄做什麽?”
“臣近來見皇上與公主眉宇間帶着憂愁,又聽聞蕭泓澄被打入死牢,聯想朝中暫無棘手之事,想着為君解憂,便先斬後奏去見了他。蕭泓澄經過多天的折磨而意志半點不損,談吐亦是不凡,秋闱還是亞元,如此可用之才,臣覺得殺他,不如重用他。一則彰顯皇上的能人善用;二則臣不知他所犯何罪,但物盡其用再殺才是最大懲罰。”
皇帝有些不悅,他這是沒有看上妍兒,不然不會替情敵開脫。
不過他這話倒是同自己的打算不謀而合,“依你之見,把他安排去何處最為妥當?”
“臣以為,眼下當務之急便是郢州的山寨,他們表面不打家劫舍,對當地貧困百姓頗為照顧,若是有惡霸欺負百姓,還出手收拾惡霸一頓,當地百姓對他們頗有贊詞。暗地裏他們占山為王,開墾荒地,卻不交賦稅,縣令要動他們,知府還出手阻攔,說是他們只是住在山上,還說地裏長着的是雜草不是小麥。山寨依靠知府,知府背後定是京官,若不是兩年前換了個縣令,只怕這事還要藏個幾年。”
“朝中無人認識蕭泓澄,由他出面,最不易打草驚蛇。”
蕭泓澄離開京城,他趁機把他妹妹弄進府,她沒有依靠,還不是由他搓扁捏圓?
皇帝對蕭泓澄的安排本就處在掙紮邊緣,有人推一把,立即就同意了,“為了以防他帶着妹妹投靠山寨與官府為敵,屆時就由你看管他妹妹行蹤。”
陸南浔忍笑道:“臣遵旨。”
奉旨看管那丫頭,天下還有這等美事?啧!
當下皇帝就召來蕭泓澄,“蕭國覆滅要怪只能怪你父親沉迷酒色把朝政交由奸臣把控,你既幸存于世,朕也不能讓蕭氏皇族徹底熄了香火。”
“謝吾皇隆恩。”
“朕準許你之前的請願,但需你先行,朝廷兵馬随後,否則大動靜會驚動他們。當地縣令也會配合你行動。但你若是被發現,朝廷不會因為你一個人就出兵,你真的不後悔?”
蕭泓澄鄭重道:“我無怨無悔,定不辱使命。”
皇帝手指動了動,四喜端着一塊令牌呈到蕭泓澄面前。
皇帝道:“此去兇險萬分,你且回家與你妹妹告別。”
蕭泓澄接過謝恩,出了禦書房被四喜領去洗刷幹淨,換了衣裳才家去。
元平聽聞主子近些日子發生的事大驚,“狗皇帝是不想背負罵名,又想彰顯自己的仁義道德,便使這麽個陰險法子要主子的命!主子千萬不能上當!”
“反正都是死,我這就進密道找狗皇帝拼命!”
蕭泓澄拉着元平坐下,給他斟了一杯龍井,安撫道:“那密道已被皇帝知曉,只怕咱們從那裏一出去,就立馬被射穿。”
“元叔反過來想,皇帝不也擔心我與那些人合夥謀逆?這是我正大光明活着的唯一機會,你也不想星妤一直找不到婆家吧?雖說那些人彪悍殘暴,但我是智取,又不和他們拼刀弄槍,不怕的。”
事已至此,元平知道多說無益,只叮囑蕭泓澄好好保護自己。
沉默半響,元平又道:“聽你這樣說,你一去少則幾月,多則一年,那陸首輔趁虛而入接近公主,待你回來什麽事都晚了!”
星妤路過時聽到兄長在說自己名字,便停下來聽一耳朵,因為他們說話聲很小,她依稀只聽見“首輔”“趁虛”“公主”。思忖片刻,便覺得是兄長去宮裏做畫師喜歡了公主,但皇上不同意就把兄長派去外地辦事,再給首輔與公主制造相處機會。
兄長照顧自己這麽多年,也是時候讓她回報一二了。
她必定要挑撥離間首輔與公主!
晨光熹微,蕭泓澄背上行囊騎在馬上準備出發。
星妤一臉嚴肅道:“哥哥此去放寬心就好,哥哥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什麽都不會發生變化的。”
蕭泓澄被妹妹逗笑了,也不做他想,寵溺道:“好,都聽你的。”
閑話幾句,蕭泓澄便驅馬離去。出了城門,外頭草木枯黃一片蕭瑟,回首透過高大城門依舊可見街道繁華。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希望自己能活着回來站在她面前。
行了一個時辰,蕭泓澄回頭只見遠處一個小人兒騎着一匹大馬跑在大道上,許是不熟練騎馬,抑或是馬不聽話,身子歪斜讓他覺得此人或許會掉下馬被踩死。
自己身負重任,不宜分出心思去照顧他人,便一揚馬鞭,化作一陣風離去。
午膳時分,蕭泓澄點了一盤牛肉,就着幾個饅頭飽餐一頓,讓夥計把水囊灌滿清水,這就準備離去。
出門與一個嬌小的身軀撞個滿懷,熟悉的馨香立即萦繞鼻息間,蕭泓澄顫抖着手去揭他的鬥笠。
她一臉細密汗珠,美目流盼,紅唇輕啓:“累死我了。”
雲夢像往常一樣去叫醒公主,連喚幾聲都不見公主回應,便拉開青紗帳去瞧,裏頭人兒還在沉睡,便上手去搖,手下軟綿綿輕飄飄,絕不是肌膚觸感。
驚恐地掀開被子,裏頭只有一個軟枕,當下便大喊:“公主不見了!”
皇帝聞訊還在上朝,當下就喊退朝,急匆匆趕至掬月宮,只見愛妻哭得撕心裂肺,跪着的一地宮人也跟着一起哭。
皇帝腦袋一抽一抽的疼,吼道:“都閉嘴!”
頃刻鴉雀無聲,皇帝攥着拳頭強裝鎮定,“屋子裏可留下什麽信件?”
四喜等人立刻四處尋找,只一會就在梳妝臺一個首飾盒子底下翻到一封信,上頭寫着:父皇母後親啓。
皇帝頓時松懈心神,不是被蕭泓澄擄走就好。
裏頭寫道:父皇母後,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出京了。不要尋我,尋我也不會回。大臣都不認同我,我便去做一件大事讓他們刮目相看,鏟除山寨之後我就立即回來。勿擔心,勿生氣,珍重身子。兮妍親筆。
作者有話要說:陸南浔:随你挑撥離間,反正公主已經和你大哥私奔了。
星妤:大大大大大哥,我錯了,銀子都給你,求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