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連忙起身來扶聶诤,聶诤行禮道:“殿下,微臣身體愈發不适,恐不能撐到涼池之宴結束,實在慚愧,還望太子殿下寬宏,容許臣先行告退。”
太子連忙答應:“聶卿本不該勉強自己前來,自然應當以身體為重才是!”
聶诤又向尚未到半百之年的聶閣老聶久成辭了行,這才在衆人的目光中緩步離去。
聶诤一走,許策那跳上跳下的勁頭頓時消停了不少,也不廢話了,只有氣無力催着太子進行第二輪。
第二輪第一場,顏玖頗為同情地為那個對上了石簡凡的許家炮灰姑娘點了根蠟。
第二輪第二場,顏玖再度頗為同情為對上言家言起的許家炮灰少年點了根蠟。
第二輪第三場,許家某炮灰青年對聶家某炮灰姑娘,顏玖好奇地問袁楓:“你覺得這兩個人誰會贏?”
袁楓皺眉反問道:“兩只不足道的螞蟻打架,你能看出誰會贏麽?”
顏玖使勁搖了搖頭,袁楓傲然道:“所以我也不能。”
顏玖:……哦,許家的炮灰君贏了。
第四場,詭異的是言家那兩位不知名的男子居然提前遇上了。顏玖扶額,這排場次的人削弱言家的私心未免也太明顯了吧。
言家兩位明顯沒有用全力,只走過場一般讓其中個子比較高大的那一位獲勝了了事。
顏玖當然也沒什麽異議,淡定地繼續圍觀,接下來幾局也算是中規中矩,太子一邊的趙勝滅掉了許家最後一只炮灰姑娘,聶家三公子聶謙與聶家的一位旁系子弟也順利打贏了太子一邊兩位炮灰晉級了八強。
意外出在言家那位姑娘對上聶家大小姐聶澈的這一輪。
聶澈的身手不弱,長劍舞得很是迅疾,比起她的兄長聶謙恐怕也不輸多少,而言家那位瘦小的女子招式上比起聶澈明顯要差一大截,一直被壓着打,施展不開手腳的模樣。
雙方拆招拆了三四十回合,聶澈已經隐隐有些不耐煩了,因而手上慢慢地也下了重手想要逼對方認輸。就在聶澈放松的一瞬間,那言家的女子手裏匕首剎那間從詭異得角度一下子刺了出去,一下子刺入了聶澈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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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在旁的聶謙察覺不對,只身沖入戰局一把把妹妹向旁邊拉開了幾寸,這柄匕首,本該是刺穿聶澈的心髒的。
原本場上噼裏啪啦打鬥、場下熱熱鬧鬧開着茶話會的武宴之中頓時如同潑下了一桶涼水,氣氛迅速凝固了下來。雖說比武這種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然而涼池之宴出席者皆是世家子弟,素來也沒有真的下殺手的時候。
太子見狀一時怔住,頗為無措地側目看向受傷的聶澈的父親——聶閣老聶久成的帷帳,聶久成眼見着女兒受傷卻并未開口,倒是旁邊的許策輕描淡寫地笑:“刀劍無眼,比武這種事,難免有所傷及,聶妹妹學藝不精,也怨不得別人。太子殿下為何不繼續比試了?”
聶謙正在伸手給聶澈點穴止血,聞言擡頭冷冷地看了許策的帷帳一眼,許策被聶謙如同冰霜般的目光掃着居然絲毫沒有不自然的感覺,很是意态閑适地從桌上得果盤裏頭抓了一個梨,用力啃了一口,又把剩下大半個抛回了盤子裏。聶謙又轉頭冷冷地看了那以詭異手法傷了聶澈的女子一眼,眼裏一時間布滿了殺機。
第三輪便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開始了。
第一場便是聶謙對上先前聶家的旁系子弟。那聶家子弟只堪堪與聶謙過了三招,便發覺表哥今天氣勢實在逼人,手下絲毫沒有留情,立刻便認了輸。
第二場是石家大公子石簡凡對言家大公子言起,言起年紀雖輕,但身法很快,招數靈活多變,然而終究沒能勝得過石簡凡沉穩老練,略輸一籌。
第三場是那個刺傷了聶澈的言家女子對上了大理寺丞趙勝。顏玖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看,與上一局相似,仍舊是趙勝占盡了優勢,就在趙勝即将致勝的那一刻,那女子以詭異的方式突然變招,差一點就刺傷了趙勝。
趙勝比起聶澈勝在沒有輕敵,在發覺那女子匕首刺來的時候,尚還來得及生生扭開腰閃避了過去,然而這個動作幅度太大,一下子摔出了圈外,被視作認輸。
第三輪最後一場,顏玖頗有些不忍心看,許家那個碩果僅存的炮灰君居然對上了言家那個高個子的男人。顏玖心懷恻然地問袁楓:“你覺得許家那人現在有希望能贏麽?”
袁楓思量了片刻道:“有。”
顏玖眼前一亮:“是什麽?”
袁楓擡頭看了看站在帳子門口的碧荷道:“公子發話讓碧荷發暗器直接殺了言家那人。”
顏玖:“……當我沒問。”
許家那人明顯自知不敵,上場時便頗為猶豫,等到言家那男人上場的瞬間,許家那人立刻便很是沒有出息地想要認輸。誰知言家那男子眼中陡然閃過一道嗜血的光芒,竟是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卡住許家那男子的脖子,許家那男子被勒得滿臉通紅,發不出聲來,連認輸都不能,只能無助地拼命掙紮着。
太子眼見着似有不忍,想要開口宣布終止,誰料場中傳來“咔吧”一聲,許家那男子的頭便軟軟地偏在了一邊。
這是涼池之宴武宴數十年來第一次有人喪命。
衆人皆靜默了片刻,随即紛紛擡頭看向許策的帷帳。死的人,是許家的一個家臣,如今端看許策如何反應了。
然而衆人等了許久,才聽到許策在帷帳中輕輕“嗯?”了一聲,也并不多做表示,便是默認了許家那人的死同樣也是“生死由命”的行列,不予追究。
場上還剩下石簡凡、聶謙還有言家那一男一女。太子被剛才那人的毒辣手段所震驚,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旁邊銘揚拿在手裏的名冊,轉頭對石簡凡道:“簡凡,下一場你認輸。”
石簡凡沉穩的面容上絲毫沒有流露出不滿,只恭敬地回答道:“臣遵旨。”
顏玖也跟着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言家那男人不戰而勝,場上的氣氛一下子低沉了起來。
聶閣老聶久成亦輕輕咳了一聲,示意聶謙也認輸,聶謙回頭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妹妹聶澈,沒理會父親的示意,仍舊是上前一步,踏入圈內。
涼池之宴關乎三家之間強弱的關系,皇家一脈本就不參與三家之争,歷來便是借機示弱退出三甲,因此尚還好說。
然而若是聶謙此時認輸,本也就意味着聶家對言家服軟,以後三閣之會只怕聶家處處都要忍讓言家三分,也并非聶家所願。聶久成只是心疼兒子才舍棄聶家臉面如此示意,然而聶謙執着于為妹妹報仇,聶久成勸阻無效,也并不再勸。
聶久成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擡頭看向大殿門口的方向,心中很是悵然地想着,若是方才聶诤沒有因為體弱先行離席,想必一定能想出方法解這個死局吧?
聶謙這一局連禮節性的招呼都沒有打,直接便下了殺招。
言家派出的那女子招式上本來也弱些,一時間應接不暇,連續多次變招。怎奈聶謙到底比聶澈大上好幾歲,有因着先前的緣故額外留心,言家那女子歷次變招都沒能得手。
這一回,大家終于看清了那女子為何能如此詭異地變招,她渾身上下的關節居然像是沒有限制一般,能夠向着各個方向彎曲扭動,因而她手裏的匕首幾乎能從任何地方刺過來。同樣的,她也能用各種詭異的姿勢躲過對方的劍。
不少人都拿責怪地眼神看向了言閣老言錫林的帷帳,這女子這種身手,怎麽看都是江湖中不入流的出生,絕非貴族世家子弟所為。涼池之宴雖說名義上是讓三家各自邀請賓客,其實大多也還是世家子弟相互切磋,言家為了獲勝居然邀請江湖中人參與,也着實是有些厚顏無恥。
不知不覺,原本雙方皆是殺招、欲圖速戰速決的一局居然就因為雙方躲閃皆快居然生生被拖入了持久戰。
“你覺得誰會贏?”顏玖看得眼花缭亂,擡頭問袁楓道。
袁楓皺眉:“他們二人如今看來能力相當……”
袁楓話未說完,突然傳來了另一個聲音,樂至被顏玖的聲音吵醒,擡眼看了幾眼場上的兩人,重又閉上眼睛道:“聶謙。”
顏玖奇道:“樂至,你看得懂?”
樂至已經重又睡着,沒理她,袁楓會意,向顏玖解釋道:“公子的意思是,他們二人雖然實力相當,但是聶謙哀兵必勝,氣勢一往無前,而那女子心中恐怕念着即便自己敗了,聶謙也絕不可能在最後一場贏言家那個男人,因而氣勢就差了一籌。”
他們這邊正聊着天,聶謙進攻總是落空,眼中陡然殺氣大熾,他手裏的招式稍稍一慢,對面言家的那女子眼中喜色一掠而過,匕首一下子向着聶謙的腰際刺去,聶謙只稍稍偏開一些,任憑那匕首劃破他腰際的一剎那,聶謙空着的左手一沉,一下子猛地夾住那柄匕首,那匕首瞬間動憚不得。
武器被人制住,那女子下意識地一呆,便是這分神呆住的一瞬間,聶謙的長劍從她的肩頭直刺而過,巨大的力道一下子将她釘在地賣上。
聶謙沒管腰部的傷口還在流血,上前一步。他身量頗高,站到那女子跟前壓迫感極重,只聽他冷冷地道:“傷我妹妹的,我原樣還給你。”
正在這時,聶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怪笑,先前殺了許家一人的那言家男子蹲在地上,使勁怪笑了兩聲,眼睛直直地盯着聶謙腰際的傷口看,他原本非常普通的長相在這怪笑之中扭曲變形,竟是有了七分可怖。
立刻有禦醫上來給聶謙止血,太子驚得半擡起身看着聶謙蒼白的臉色,也露出焦灼之色。
聶謙如今久戰脫力,又受了傷,要是再去與那言家殘暴的男子決戰,恐怕很有可能會把命交代出去。然而若是讓聶謙放棄,且不論讓支持肅王的言家得志的後果是什麽,只怕聶謙自己就絕對不肯。
太子這邊心裏正急得團團轉,忽地聽到一旁傳來不慌不忙的腳步聲,一直安穩如山地坐在自己得帷帳中的許策終于坐不住了,一臉純良,笑眯眯地掀開帳子走了出來,一拱手向着言家家主言錫林的方向道:“言伯父……”
說着他自己又擡眼看了一眼不遠處言寂的帷帳,立刻改口把自己的輩分降了一輩道:“不對,既然言二妹妹已經是小侄的未婚妻,如今小侄應該稱呼岳祖父大人才是。
只是不知岳祖父大人從何處找到如此有趣的三只‘啄木鳥’?”
作者有話要說:
許炮灰一號:幸虧輸得早。
許炮灰二號:樓上+1。
許炮灰四號:樓主+10086
許炮灰三號怒飲一口孟婆湯:呸,說好的同生共死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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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預告:
(接樓上)許策(嬉皮笑臉):不急不急,讓本閣老為大家報個仇。
【謝謝幻城づ 的地雷~~~
☆、關于啄木頭的鳥(捉蟲)
在許策并不算太正經地說出‘啄木鳥’三個字的剎那,大殿中的幾乎所有人皆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啄木鳥?”顏玖眉毛抖了抖,“那種會在樹上捉蟲子吃的小鳥?”
袁楓面色也随之冷峻了下來:“‘啄木鳥’是江湖上曾經有過的一個殺手組織,專門偷竊根骨不錯的嬰兒。他們把這些嬰兒虐待着長大,只為了讓他們長成最厲害的殺手。先前那個女子的關節,便是從小便統統打斷,長好了再打斷,如是仿佛再佐以奇藥,才會變成那樣。
這些孩子從小便如此長大,根本不通人情世故,只知道殺人,異常嗜血,為禍一時。九年前江湖上忍無可忍,終于建立聯盟最終圍剿了‘啄木鳥’。這恐怕是有人對當時‘啄木鳥’裏面留下的年紀不足的孩子動了恻隐之心,因而才會有漏網之魚。”
顏玖聽着袁楓的話,擡眼看着那個還在“咯咯”怪笑的男子,忍不住一個激靈。她忽然想起宋代李光寫的詩《啄木鳥》來。
《啄木鳥》這詩裏怒罵啄木鳥“形小而聲淫,每四五月間飛鳴如蛙蝈”,可想而見古時人對啄木鳥多有憎惡,也不難想象居然給自己的組織取名人人厭惡的“啄木鳥”的人究竟是何種心态。
衆人皆靜默,許策便步履輕快地走到聶謙身邊。他比其身量極高的聶謙稍矮了半個頭,因而并沒有俯身,只垂眼仔細看了看聶謙的傷勢道:“聶三哥傷得也不輕,如今要是聶三哥帶傷去打最後一場,也算不得公平。”
聶謙聞言仍舊表情未動,沒有答話。許策見狀又咧嘴笑道:“再加上愚弟又對這些從沒見過的‘啄木鳥’好奇得緊。聶三哥肯不肯賣愚弟一個人情,最後一場讓愚弟替聶三哥出場?”
原本緊繃着臉的聶謙終于略微露出詫異的神色,擡眼看了看許策,只聽太子焦慮地喚道:“阿策,你不要胡鬧,這真刀實槍的打鬥可不是兒戲!”
許策無所謂地回頭沖太子笑笑:“太子爺,你就讓我試試吧,好久沒見到這麽好玩的東西,我手癢得厲害呢!要是不試一把怎麽甘心?放心吧,我比剛才那個好歹厲害些,肯定來得及及時認輸。聶三哥,就當愚弟欠你一個人情呗,讓我上吧?”
聶謙聞言沉默不語,聶閣老帳中的聶久成終于沒忍住,開口道:“既然許家主執意如此,阿謙你就答應吧。”
聶謙聞言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太子面色焦灼,只叮囑道:“阿策千萬莫要勉強,玩得差不多了便認輸吧!莫要逞強啊!”
許策随手把手裏搖着的扇子一收,遞給旁邊的小厮拿着,也不換成易于打鬥的短打,直接穿着長袍便踏進了圈子,笑嘻嘻地向着那個還在怪笑的男子道:
“你還不進來麽?”
太子驚呼一聲:“阿策,你怎麽沒拿兵器!”
許策沒回頭,對面那被挑釁的男子也沒理會太子的近乎,只低吼一聲,一下子就竄進了圈中。
太子被那男子驚人的速度吓得幾乎站了起來,但見那男子餓虎撲食一般轉瞬之間便沖到了許策面前,故技重施地雙手掐向了許策的脖子。
電光火石之間,恐怕也唯有顏玖這樣非人的視力才看到許策臉上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那張在他笑鬧的時候看起來純良然而卻很欠拍的臉在這一剎那陡然間煞氣橫生,方才還彎彎地垂着的眼簾仿若剎那間睜了開來,帶着讓人無法直視的奔騰氣勢。
他雙腳點地,一個跟頭便淩空向後翻去,然而在右腳瀕近那男子頭頸的瞬間硬生生在半空改變了姿勢,一腳便飛了上去。
大殿裏久未有聲,衆人皆驚恐地看着那軟軟地倒在地上的男子。
顏玖好不容易從驚駭中緩過神來,随即便是苦笑一聲。袁楓先前說立着這帷帳的目的是為了防止打鬥的場面太過血腥吓着那些貴女,果真是有道理的,她當時實在不該嘲笑這種說法。
莫說是這些嬌生慣養的貴女,就是神經一向強韌、因為無聊選修過解剖課的她見到這境況都覺得後脊發涼。
許策那一腳正中了那男子的頭部,竟生生将那男子的右半個頭骨踢得粉碎,一下子陷進了頭裏。鮮血從傷口迸發出來,并着腦漿糊了一地。
許策看了一眼自己造成的慘狀,吐了吐舌頭,滿臉堆着沒個正形的笑,仿佛顏玖剛才那一瞬間看到的那個戾氣滿面的人不過是個幻影一般。
他一邊撓着頭向着言閣老言錫林的帷帳打着哈哈道:“岳祖父大人,實在對不住啦,小婿久未跟人動手,結果一個力道沒控制住就這樣了……岳祖父大人大人大量,想必不會與小婿這麽一個後生晚輩計較什麽的,小婿改日帶禮物上門給岳丈大人賠罪。”
被許策點到名的言錫林只覺得渾身一個哆嗦,在見識過這種瞬間秒殺了一只‘啄木鳥’的實力之後,他連說話都覺得勉強,哪裏還敢跟許策談什麽“計較”。言錫林使勁咳嗽兩聲總算是勉強找回了聲音,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沒事……啊, 對,沒事的,賢侄……啊,不,賢婿多慮了……”
許策嘻嘻哈哈地應道:“那小婿就多謝岳丈大人寬宏雅量了。”
言錫林一把雪白的長胡子無風亂抖:“……好說……好說……”
許閣老許策和言閣老言錫林這兩位、也稱得上是王朝支柱閣老相互之間如此不着調地對着話,一時間只因為剛才那場景太過震撼,居然也無人有心思打斷。言錫林入宴以來頭一次無比後悔剛才沒有搶在言寂答應嫁給許策之前,豁出這張老臉去阻止這場賜婚。
他方才還抱着僥幸的心思,想着許策雖然與他同樣身為閣老,但是到底年輕,想必要好把握些,若是言寂能憑着美色把許策握在手心裏,那三閣之中他言錫林便能輕易控制三中其二,雖然比起操縱肅王稱帝的打算要略遜一籌,倒也算得上是不錯的買賣。
然而到了這一刻,言錫林背後冷汗涔涔而下,無比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先前想要算計許策的心思簡直稱得上是想要與虎謀皮。這個人以如此年輕的年紀便成為許家的閣老,而數年來帶着許家也未曾頹勢,果然不會是省油的燈!
太子清了清嗓子,從震驚中恢複了過來,趕緊擺出從容鎮定的表情假裝自己作為太子自然是從容優雅,從來沒有驚訝失态過:“那個……咳咳,銘揚,趕緊找人清理一下,莫要驚吓了各位貴女。武宴到現在為止便是結束了,鑒于最後一場是有聶三公子讓給阿策的,那邊算是許家與聶家共拔了頭籌吧,哈哈哈哈……言家那便算是屈居第三好了,言閣老想必不會與小輩計較的哈哈哈……”
顏玖對于太子這種悲催到絕對不及格的危機公關能力表示默哀,卻不留神聽到旁邊袁楓冷冷地出聲:“‘啄木鳥’。”
袁楓這一句竟然不是傳音,而是下意識地說出了口,所幸周圍人皆還在震驚中,也沒人注意到這陌生的聲音。顏玖奇道:“‘啄木鳥’那三人一死一重傷,也算是收到報應了,你這會兒又在糾結些什麽?”
袁楓意識到自己失态搖了搖頭,傳音向顏玖道:“我不是說那三人,而是許策,他那個招式,也是‘啄木鳥’。”
顏玖怔了怔,随即閉上了嘴。這種消息,有時候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袁楓顯然沒能領會顏玖其實并不想再知道更多的心情,繼續道:“許策今年二十二,九年前圍剿之時他已經十三了,在‘啄木鳥’中已經算得上成年。也怪不得他能速殺那人。言家不過是找到了三只羽翼未豐便被丢出籠子的‘幼鳥’罷了,而許策,他已經是只‘成鳥’了。”
鑒于被動地将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顏玖只得放棄明哲保身的打算,自暴自棄地皺眉繼續打聽到底:“那又如何?許策即便是‘啄木鳥’出生,想來也是另有隐情才是。”
與來自現代的顏玖不同,袁楓顯然毫無“保護他人隐私權”的意識,他皺着眉傳音道:“此人太過危險,我要細細調查一番他的背景再做決定。”
對于冒險這種事情的興趣瞬間打倒了關于守衛他人隐私的心裏,顏玖立刻将名為“節操”的東西統統扔了一地,興奮地道:“你要去調查許策?反正許策看不見我,我也要一起去!”
顏玖話音剛落,便聽到樂至極輕聲地道:“都離許策遠點,別打聽他的事。”
顏玖愣了愣,低頭看見樂至并未睜眼,若不是她如今非人之身異常耳聰目明,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幻聽了。這劇情走向不太對啊,這位一向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為人生準則睡美人公子,如今怎麽突然多管自家隐衛和“心魔”的閑事來了?
她旁邊的袁楓聽到樂至開口也愣了片刻,終于回頭對顏玖激動道:“公子剛才說的那個‘都’是包括我麽?是指你我二人對吧?公子他居然提到我了?!公子他注意到我了!!”
顏玖:……覺得你的重點不太對的只有我一個人麽?
尚還在圈中的許策自然不知道自己剛剛已經被人惦記過一遍了,正若無其事地跨過面前那人的屍體,撓了撓頭,低聲自言自語地抱怨了兩聲:“聶七那小子居然不在,不然起碼也能吓唬他一把。”
許策這邊大搖大擺地晃回自己的帷帳,只聽身後那三只啄木鳥之中唯一未曾受傷的那一個男子眼見着地上的屍體突然一躍而起,手裏握着一把長刀直直地便沖着許策刺了過來!
太子大驚失色,一句“小心”還在喉嚨裏尚未來得及喊出來,那男子身形如電便已經沖到了許策身後,許策此時仿佛心不在焉,居然沒有立刻回頭,眼見着那把鋒利的長刀就要刺到許策的後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笙小采訪:聶七公子,你要不要猜猜看,許策會不會被刺身亡?
聶七公子淡定臉:禍害遺千年,當然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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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預告:
愛情就像龍卷風,殺傷力極強……
☆、關于偷襲這種小事
毫無征兆的,那男子在握着刀沖到許策背後時突然雙腿一軟,一頭栽了下去。
衆人呆了好半天,才有個小太監被旁邊人推搡出來,顫顫巍巍地去試了試躺着的那人的鼻息,哆哆嗦嗦地報告太子說公然行刺殺閣老的這位刺客,已經死了。
沒人看見發生了什麽,只能看到那身為傳說中的殺手‘啄木鳥’的男子飛速地沖向許策,然後便忽然直接絕了氣息。‘啄木鳥’的強大有目共睹,那這殺人于無形的許閣老許策究竟多強?驚怖感在大殿之中彌漫開來,一時間人人皆是背脊一涼。
顏玖亦覺得驚怖而無法動彈,努力咬了咬牙根,轉向袁楓:“許策怎麽做到的?居然連我都沒看見他有什麽動作。”
袁楓罕見得神情呆愣地盯着帳外,聽到顏玖這麽問,好不容易移回目光看了顏玖一眼,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顏玖只當袁楓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許策他做了什麽?我方才明明一直都在盯着他,以我鬼魂之身應該能看清一切才是,為什麽我也沒看見他動?”
袁楓“哦”了一聲才道:“你當然看不見他的動作,因為許策他根本沒動。”
顏玖挑眉“哈?”了一聲,道:“那為什麽……”話沒說完,她便發覺袁楓又呆呆地盯着帳外的什麽地方看,她順着袁楓的視線看了過去,也愣了一愣。
碧荷面色淡定如常,一副謹慎恭謙的丫鬟樣子,然而仔細看,便會發覺她指尖尚還有一星寒光在。
“是……碧荷?”顏玖捏了捏鼻梁,努力消化這個事實,“許策根本就沒有動,而是碧荷發暗器殺了那只‘啄木鳥’,救了許策?恩……為什麽呢?”
袁楓呆呆地回頭,道:“對啊,為什麽呢?”顯然在袁楓心目中,碧荷也不是那種會多管閑事樂于助人的性格。
顏玖郁悶地沖着袁楓嘟囔道:“你不是能傳音入密麽?趕緊傳音問碧荷啊!愣着做什麽?!”
“對對,傳音入密。”袁楓因為太驚訝而無法正常運轉的大腦被顏玖這麽一鬧,好不容易冷靜了點,開始與自家師妹傳音入密。
許策轉過身,稍稍目光下移,不動聲色地看了剛剛出手救了他的碧荷一眼,碧荷垂着頭,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恭謹的面容,看不出想法。
許策并不是拖泥帶水的人,當即也并不解釋此人并不是自己殺的,只哈哈笑道:“這只‘啄木鳥’倒也好玩,聽說啄木鳥都是只知道嗜血的主兒,原來還會為自家兄弟報仇呢。”
太子卡在嗓子眼的一顆心好不容易才吞了回去,聞聲臉皮抽了幾抽,也不理會一步三晃地往回走的許策,趕緊吩咐人再把這具屍體也拖出去,打掃幹淨,準備文宴的事情吧。
太子回頭看了看在自己身邊吓得臉色蒼白的自家媳婦兒穆落溪,不得不打起精神,強裝出一副“萬事皆在孤的把握”之中的模樣地安慰了穆落溪兩句。
哎,沒想到一場武宴居然能糟心到如此地步,趕緊揭過這一篇去。估計在場包括太子在內的絕大多數人都這麽想着,當然這個絕大多數人肯定不包括睡得很熟的樂至以及他身邊正在開小會議的一幹人,外帶心情舒暢簡直要哼起歌的許策。
顏玖看袁楓與碧荷傳音之後表情愈發糾結,忍不住問道:“怎麽了?碧荷先前與許策有什麽交情麽?”
袁楓扶額傳音給顏玖:“師妹什麽都不肯說,只說:公子又沒說不可以救。”
顏玖扶額:“……真是如同教科書一樣的傲嬌。”
袁楓回頭:“傲嬌?教科書?那都是什麽東西?”
顏玖:“我胡言亂語的,你不用知道。”
救許策這種事情對碧荷而言究竟是為了什麽呢?差點被好奇心逼死的顏玖湊到碧荷眼前仔細想從碧荷臉上看出一點破綻來。
嗯,一如既往的面癱,顏玖湊近了總算是看出了點什麽。唔,碧荷妹子發完暗器居然都忘了把剩下的飛刀收回去呢,唔,指尖看起來還有一點點發抖呀,唔,總覺得碧荷妹子臉繃得很用力呢!
顏玖飄了回去,很愉快地向袁楓宣布自己的結論:
“恩,我覺得你家師妹看上那只許閣老了!”
袁楓0.0:“剛才估計是風太大,我沒怎麽聽清,你再說一遍?!”
對于一向面癱死板的碧荷丫頭稀罕地看上了一個剛剛被賜了婚的、外在身份是許家家主、隐性身份也是一只‘啄木鳥’的許策,顏玖表示,袁楓這個做師兄的壓力很大。
顏玖在化身女性之友,向着袁楓詳細地闡述了碧荷這個做法代表着碧荷這只面癱傲嬌妹紙對許策另眼相看之後,袁楓同學只能表示三觀已被颠覆。
袁楓一個頭三個大地跟碧荷傳音入密争論關于許策的問題未果,顏玖倒是樂此不疲地打量着遠處的許策,向袁楓唯恐天下不亂地道:“喂喂,我覺得你師妹眼光不錯啊。話說要是你跟許策對上,誰會贏?你說那人在你手下能撐差不多二十招,可是許策可是一招就解決了哦。”
袁楓停下了跟碧荷的傳話,秉着作為天下第一劍客的尊嚴仔細思考了這個問題,最後得出了一個起碼在顏玖看來無懈可擊的結論:“這個需要比過了才知道。”
顏玖:……真是嚴謹的回答……這不是廢話麽!
袁楓渾不在意地再想了一陣,得出了更進一步得結論:“不過要是并不是比武的話,我與他實力本來相當,應該是誰拿到先手誰贏。雖說他一招便殺了那殺手,但本也是先讓對方輕視,再瞬間發難。我現在已經知道他的實力大概層次了,我與他的話,大概就是拼誰能搶到先機吧。”
顏玖點了點頭,突然又冒出一句:“這麽想來的話,恩,你師妹碧荷也很強才對,你萬一真的跟許策打起來的話,想必是碧荷幫誰誰就會贏吧?”
袁楓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随即驚悚地看向碧荷的背影,等等,他萬一要是真的跟許策打起來,師妹到底會幫誰啊?!
顏玖在這邊與袁楓胡言亂語着,另一邊太子已經命人順着流水擺好了宴席,語氣輕松地吩咐衆人可以離開帷帳,入席參加文宴了。
顏玖對着半睡半醒的樂至道:“喂喂,文宴你總得出去了吧?”
樂至總算是完全清醒了過來,使勁甩了甩頭,又抓起一大把提神香抹在鼻子下和太陽穴上,稍稍揉了揉,這才向帳外走去,碧荷聞聲微微側開身,恭謹地為樂至掀開帳門。
涼池之宴依水而設,又有泉流穿殿而行,那這文宴所行的酒令,自然是“曲水流觞”。而這行酒令的令官,太子自然當仁不讓。
太子手持着一只木制清漆酒杯,坐在泉水最上游,只待衆人坐定,便将那極輕質的漆器酒杯盛上大半杯酒,讓其順水飄下,泉水曲折,酒杯在誰面前停下,誰便要飲下杯中之酒,再按照太子出的題賦詩一首。若是不能當場作出詩來,便要罰酒三杯。
自打聶七公子聶诤以十四歲少年之齡第一次應邀出席涼池之宴開始,過去五年裏,文宴的頭籌便不曾落他人之手。
而如今,聶诤因病早已離席,衆人一展身手的希望便憑空大了很多,因而看得出不少青年才俊都躍躍欲試的模樣。
“那聶七公子果真是全國文才最好的人喽?”聽袁楓随口說了兩句的顏玖也不管樂至有沒有空搭理她,追着問道。
樂至擡眼看了顏玖一眼,亦微微動唇傳音入密:“那倒也不是,最為著名的才子,應該當屬九溪居士吧。他的畫作、詩文大概随意一副便是十萬兩白銀以上的價格,而且有價無市。只是九溪居士素來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