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不慢地道:
“阿樂,你究竟要逃避到什麽時候?”
樂至停下腳步,語氣裏仍舊帶着一點疑似沒睡醒、卻更像是故意裝出來的嬌憨疑惑的口吻:“唔?阿诤,你這話是在跟我說?”
聶诤擡頭,極俊美的臉上難得地未有笑容:“我若不是在跟你說話,難不成這屋裏還有旁人?”
屋頂深處的顏玖默默地使勁點頭,恩,其實有的,我就是。
樂至此時一掃先前的呆傻之氣,居然隐隐有了與聶诤平坐的魄力:“唔,是我會錯意了麽?阿诤,我們兩個究竟誰在逃避?”
顏玖嘴角抽風,等等,這種小攻小受虐戀情深、互相指責對方不肯面對這種禁斷之戀的詭異畫風是我的錯覺麽?【對,就是你的錯覺。
聽着樂至陡然間便氣勢逼人的話,聶诤極溫潤地笑了笑:“阿樂,我已經盡我所能了。”
樂至笑了一聲:“是聶七公子竭盡所能了。”
聶诤沉默了片刻,從懷裏拿出一個小藥瓶來遞向樂至:“神醫谷前日裏送了這麽一粒丹藥過來,說是你的毒有解藥了。不過也并不是一次下去立刻就有效,估計需要一兩個月毒才會慢慢解開,所以要吃的話還是趁早。”
樂至随手接過了藥瓶,随即順着聶诤遞藥瓶的那只骨節分明到能看清每一根血管的瘦削的手,一路慢慢擡頭看過去,在他那幾乎只剩一把骨頭的身體上掃視了兩圈,終于開口道:
“雖然我身體裏的毒毒性有變,但是與你身體裏的仍舊是同源,這解藥本也應該相同。既然已經有解藥了,那你為什麽還沒解毒?”
聶诤搖頭笑道:“阿樂,你不會真的打算這麽渾渾噩噩過一輩子吧?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早已有了定數,你終歸是逃不掉的。”
樂至挑眉,語氣平緩無甚波動:“誰說我是因為想要逃避了,我只是覺得如今的生活很好罷了。我如今這樣只會長睡才能清淨,因為無能所以才無擾,又有什麽不好?倒是你聶七公子,名滿天下、心力操勞甚多,要是不趁早解毒的話,”
說着,樂至的語氣竟是柔和了不少:“阿诤,你實話告訴我,不解毒的話,你還剩下幾年好活?”
聶诤并沒有回答,仍舊是輕輕地搖頭,放下杯子,撐着桌面勉力站了起來,咳嗽兩聲才開了口,語氣平靜淡漠:“我對長命百歲這種事情,從來也沒有什麽執着,只不過生死有命而已。當年,我本已是必死的命數,多茍活了近二十載,還能有什麽奢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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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至站在聶诤對面,口吻如出一轍地淡漠平靜得令聽者心驚:“既然如此,那我們又何必說這番話。我如今的生活,本就是我想要的清淨無憂,與世無争,我也沒什麽所求的。”
聶诤聽着只是微笑,樂至把藥瓶舉到眼前,仔細看着,漫不經心地道:“既然你我都不想要解藥,那我現在就把這解藥丢了便是。”
聶诤聞言擡頭盯着樂至看了好一會,忽地就出手如電,劈手便奪過那藥瓶,剎那間雙指拔掉瓶塞,飛快地向樂至口中送。
樂至旋即動手去擋,卻不及聶诤動作來得快,樂至手尚未伸到聶诤面前聶诤已經将那細長的藥瓶口一下子塞到樂至嘴裏,一直捅到喉嚨口,只聽“咕嘟”一聲,藥瓶裏的東西便被直接倒進了樂至腹中。
屋頂上的顏玖差點沒被吓得叫出聲來,聶诤抱病已久,平日裏連行走都有些困難,她想當然地以為他手無縛雞之力,不曾想一出手便是如此迅疾,俨然是一副高手做派。
聶诤身體孱弱,經歷了這麽一番大動作之後不由脫力,順手扶着樂至的肩膀,停下來稍稍喘了兩口氣,又低頭痛苦地撕心裂肺地咳嗽了一陣,總算緩了過來,擡頭微微笑了笑道:“阿樂……”
他這才剛剛張口,便突然被樂至一把捂住嘴,他驚覺樂至手心裏有什麽東西被塞到了他嘴裏的時候,已經不由自主地将那東西咽了下去。
樂至确信聶诤已經将那粒藥丸吃下去之後才松了手,天真無邪、人畜無害地笑了笑:“我剛才拿到瓶子之後就把裏面得藥換成山楂糖丸了,所以原來在瓶子裏的解藥現在已經被你吃下去了,恭喜聶七公子劇毒已解,從此可以長命百歲了。”
聶诤額角的青筋猛地跳了好幾下,這才無奈地搖了搖頭:“阿樂你真是該傻的時候聰明過頭……”他一邊這麽說着,一邊從寬大的袖子裏居然又拿出一個一模一樣藥瓶來,拔掉瓶蓋倒了倒,掉出了一顆紅彤彤的山楂糖丸。
不管樂至已經變了的臉色,聶诤笑得溫文清雅,直如春風拂面:“幸虧我方才想着你這麽好對付的時候一定有詐,因此沒告訴你其實解藥有兩瓶。我剛才搶到藥瓶之後也順手把藥瓶掉了個包,所以你吃的那一顆還是解藥,也恭喜樂公子劇毒已解,從此可以多清醒幾個時辰了。”
樂至:……
屋頂上的顏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們倆中的什麽毒,也不知道你們倆為什麽都不想解毒,不過就結局看,你們倆都把解藥吃下去了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阿笙:顏玖,你看,樂至全部的智商不只是用來坑你的,還可以用來坑聶七……
主線劇情即将到來~撒花~~
請安心,感情線才不會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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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預告:
樂至:逛街什麽的,久違了。
顏玖:樂至畫風持續崩壞中……
☆、關于沒事逛逛街
顏玖飛快地先于樂至溜回了馬車上,端端正正地飄好,然後努力地把剛才看到得一切通通忘掉,擺出輕輕松松的表情來。
那是一個從來未曾出現在顏玖面前的樂至。
起碼在顏玖的認知裏面,樂至不是一個能拿出高手風範與聶七公子這樣的人過招的人,肯定也不是一個能與名滿天下的聶家七公子面對面言辭之中針鋒相對的人。
那不是一個本來應該出現在顏玖面前的樂至,既然樂至未曾将這一面給她看過,那顏玖便寧可自己從未見過。
樂至一步三晃地跟着一步三咳的聶诤晃過來的時候,顏玖發覺聶诤明顯多看了還在碎碎念的葉夷一眼。
“葉夷,你先回去吧。”樂至擡眼看了顏玖一眼,而後道,“今天天氣不錯,我想順便走走。”
顏玖&聶诤,擡頭望天,咦,奇怪,今天的太陽還是從東邊升起的啊,怎麽樂至就想要主動出門了呢?就算是吃了解藥,藥效也不可能這麽快啊?!
葉夷內心:你不坐車回去那你還讓老子等這麽半天?我今天水還沒挑呢!耽擱了幹活兒碧荷姐姐又要拿飛刀飛我了……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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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至想要逛街。
這大概是自從顏玖穿越以來,所聽到的最為駭人聽聞的事情。
因此,當她跟在樂至後面在熱熱鬧鬧的大街上走着的時候,仍然頗有些不真實感。
“喂喂,”顏玖反複想了三遍,才确信在她傳過來這一個多月裏确實沒見過樂至逛街,忍不住問道,“你今天為什麽突然想要逛街?”
因為有了涼池之宴被穆落溪掀帷帳那一遭,又有了聶诤的保證,顏玖也确信了絕大多數人看不見她,因而膽子也大了不少,飄在路上其他人果真也并沒有看到她的。
樂至也并不在意在路人看來,他就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因為今天沒別人跟着的緣故吧?”
顏玖在心裏為那只狗腿到一定境界的袁楓同學默哀了三分鐘。
京師并不是越王朝最大的城市,畢竟才定都于此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即便是發展得極為迅速,也免不了一些暴發戶的氣息,路旁的商店看上去也并不如何精美,卻貴在人氣旺盛。
這當然不是顏玖第一次在京師的大街上晃蕩,不過她以往出來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又是深夜,跟如今熱熱鬧鬧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相比,難免空曠寂寥了很多。
“咦?那邊有好多人!”久違地沾到人氣的顏玖興奮過頭地浮在樂至肩膀上看着,“好像在各自出價拍賣耶!我要去看看!樂至,一起去嘛?”
樂至難得精神不錯,笑了笑,順着顏玖的意思擠了過去。樂至雖說在府裏并不太受人待見,然而他今日一身長衫,腰間系了一小塊玉佩,看起來倒是翩翩公子模樣,正在圍觀的人群立刻給他讓了一小條道兒。
“這位公子也是來競價的?!”人群中間是一家小店,店老板是個尖嘴猴腮,一眼看過去便滿臉寫着精明二字的長須中年人,一看樂至這模樣,心中拿不準他究竟什麽地位。能出得起多少價,因而穩妥起見,很是殷勤地迎了過來。
“唔……”樂至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攏了攏袖子,站在一旁,打量着正在拍賣的東西。
店老板被樂至這麽一幅看不出深淺的氣勢鎮住了,他當然不會想到樂至如此淡定是因為他真的只是來湊熱鬧,店老板理所當然地覺得,這位青年公子一定是成竹在胸、勢在必得,才能如此氣定神閑。
“公子,你看這幅畫如何?”店老板轉頭看了看另一邊打算競拍的人,小心翼翼地問樂至。
對面的三個競拍者皆是男子,年齡不等,此刻皆緊張地看着樂至。樂至不甚上心地擡眼看了看被端端正正懸挂在中央的那幅畫兒。
顏玖也好奇地湊近了看,畫的內容沒有多麽高深,起碼在顏玖看來很是普通,只是一串紅彤彤的荔枝而已,其中一個剝了半邊殼兒放着,然而那筆觸之間,讓人端是看着都覺得口齒生津。畫旁邊以細筆提了一首詩,怎奈是草書寫的,不學無術的顏玖表示沒看懂。
“這幅畫很好?很貴?”顏玖看着樂至對面三個摩拳擦掌的人,湊到樂至耳邊道。
樂至輕輕地笑了一聲,很是不經意的态度:“這幅畫……”
他話說了一半,不只是顏玖,還有店老板、競拍者、甚至是圍觀的群衆們都豎起耳朵等着他的高論。
樂至接着道:“……貴不在畫如何,而在落款。”
落款?顏玖湊上去,好不容易認出落款處那紅紅的印章裏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
九溪居士。
唔!顏玖腦中“啪——”一聲作響,這不就是樂至說過的一畫萬金的九溪居士麽?!顏玖立刻本着敬仰的心情重新開始觀賞這幅畫。
果然,在了解了價格之後,這幅畫就連畫紙的某個毛邊看起來都順眼了許多。
不過在對面三個競拍者看來,樂至這句話的意味就很值得推敲了。其中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立刻火了,把手裏一看就價錢不菲折扇重重地一敲:“你這話什麽意思?說我們其實看不懂畫,就是湊熱鬧來了?”
另外兩個本來也憤憤不平,聞言也使勁點了點頭,怒視着樂至。
樂至本人明顯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看起來一臉無辜,眨了眨眼睛對着正滿是怒氣的三人天真地道:“咦?我并沒有在說你們葉公好龍、附庸風雅啊?!”
衆人:……你這是在解釋,還是火上澆油啊?
那微胖的中年男子已經忍不住了,向着身後幾個身材高大的家丁道:“把這個混蛋……”
他話沒說完,便聽人群中傳來一聲大笑:“阿至你說錯了!這幅畫兒啊,最值錢的還不是落款啊!”
樂至這麽一個深居簡出的人居然當衆被人認了出來,因而樂至還頗有些詫異,一擡頭,卻是一個昨日剛剛見過的人——
許閣老許策。
許策一身風流倜傥得簡直有些誇張的飄逸青衣,衣袂翩然,欣欣然越過人群而來。他恐怕已經在人群中看了很久,然而他不想現身的時候愣是全場包括顏玖這個鬼在內,愣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如今他氣勢鋪張開來,卻又沒人能從他身上移開眼去。
許策走到那一幅畫前,看也不看那傳說中九溪居士的真跡,一拍桌面大笑一聲:“阿樂啊,這幅畫今日之所以貴,倒不是因為這是九溪居士的真跡,而是因為,今兒早上,紫玥苑花魁止水娘子路過這鋪子正好看見這畫兒的時候說了,她将要邀請得了這幅畫的人今日下午入閣去,與她一道觀賞此畫呢!”
一個花魁所說的單獨見面,這裏面的風月意味自然是人人心知肚明的。顏玖了然地看着那三人心思被許策戳破,一時間漲紅了臉,先前那暴脾氣的中年男子臉上挂不住,立刻便要喚身後的家丁。
然而一旁店老板已經顧不上招呼其他人,立刻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許閣老今兒大駕光臨,小店蓬荜生輝!”
許……閣老?!那個剛剛準備耍橫的男子只覺得渾身肌肉都酸了一下,他身邊其他人,連帶着圍觀的人群聞聲都寂靜了好幾秒,終于慌亂成一片地往下跪:
“草民……見過……”
“小人……許大人……”
各種呼聲亂成一片。
顏玖向着樂至道:“說起來,許策涼池之宴遲到的時候不也是說,他正好看到九溪居士真跡的扇子才耽擱了?那他也是為了九溪居士的真跡來的?”
樂至慢慢吞吞地點了點頭,順便向着許策的方向不冷不熱地道:“唔,草民見過許閣老。”
當然沒什麽恭敬的意味。
許策看起來心情不錯——當然在顏玖印象裏,他也并沒有心情不好過——使勁揮揮手:“大家都起來吧!本閣老今日就是出來玩而已,大家都不用多禮。”
唔,身為三閣首輔,獨自出來玩不帶侍衛,還敢公開身份,這簡直是一塊移動的靶子好麽?也不知道一個閣老的頭在殺手界價值多少名聲、多少錢啊?顏玖斜着眼睛地看着許策,随即又想起來許策可是傳說中“啄木鳥”的成鳥,要暗殺他估計難度也不小。
許策嘻嘻哈哈地看着那店老板道:“我昨兒早上不是說,有了九溪居士得真跡都留給我麽?怎麽今兒又拍賣了呢?”
店老板額前立刻挂了一滴冷汗,戰戰兢兢地解釋:“回許閣老的話,這是今天早上來賣畫的居士的書童親自囑咐,這幅畫一定要拍賣的。”
許策也并不追究店老板食言的事情,把臉湊到那畫兒近處看了看,順帶着還用手彈了彈紙面,吓得旁邊人臉色頓時都白了幾分,生怕這位爺一時興起就把那幅價值連城的畫兒給弄壞了。
“這畫兒不錯,”許策笑嘻嘻地道,“阿至出價多少了?”
被點了名的樂至老老實實地道:“我随便看了看,沒想買。”
“這樣!”許策用力一拍巴掌,清脆的聲音吓了所有還沉浸在“突然見到京師最有權勢的人之一”的震撼中的人們一大跳,目光炯炯地看向其他競拍者,“你們出價出到多少了?”
一個瘦小的年輕男子戰戰兢兢地站出來:“我……剛剛出到二十二萬兩……”
許策滿意地點點頭,很是興高采烈地道:“那我加一兩,那就是二十二萬零一兩,你們還有人要報價麽?”
作者有話要說:
九溪居士小采訪:
阿笙:請問您為什麽一定要拍賣這幅畫呢?
九溪居士:沒什麽特別的理由,我就想看看值多少錢。
阿笙:對于紫玥苑花魁止水娘子如此看重你的畫,你有何感想?
九溪居士:不如我心上人漂亮。
阿笙:您對最後的定價滿意麽?
九溪居士:我想象不出什麽樣的人舍得出二十二萬兩,不舍得多加幾兩?我想一定是神經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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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預告:
許策:阿至,你覺得花魁有多漂亮?
樂至:閣老,作死請不要拖上我……
【這是5.12號的更新內容哦~= =今天更得特別早對不對~~這才淩晨就更新了哦~~】
☆、關于名畫的歸宿
在許策在二十二萬兩這個龐大基數之上加了區區一兩銀子之後,圍觀群衆紛紛在內心裏表示下巴關節好酸,大概是脫臼了。
目睹了全程的店老板表示,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不靠譜的加價。
然而三閣首輔之一的許閣老出了價,怎麽着也是個威懾在那裏,周圍一時靜默,過了好半天才聽先前那個出二十二萬輛的青年不肯死心,弱弱地來了一句:“我……出二十二萬零五兩。”
店老板摸摸地抹了一把冷汗。
許策很有興致地跟着喊價:“我再加一個銅錢!”
……秋風蕭瑟,每個人的思緒都如同風中秋葉一樣再也穩不住了。他們以為許策的下限是一兩銀子真是太天真了,原來還有——
一個……銅錢……
那個膽敢跟許策叫了價的青年雙股抖了抖,被這個加價驚得說不出話來,呆呆地看着許策高高興興地宣布沒人跟他搶了,這幅畫歸他所有。
顏玖跟在樂至旁邊:“唔,許策要這畫兒做什麽?”
恐怕是擔心許策的內力遠勝于自己,傳音入密恐怕會被許策聽到,當然更加有可能是嫌棄顏玖什麽事情都要問實在太煩,樂至壓根兒沒開口。
歡歡喜喜地卷起畫,吩咐老板去許家提錢就好,吩咐完了,許策總算是一回頭又看向了樂至,樂呵呵地道:“阿至在這兒也是打算買這幅畫?九溪居士的畫居然能讓阿至不打瞌睡了,果然是值二十二萬兩白銀的價呀!”
要不是清楚許策與樂至昨天才第一次見面,看這架勢,顏玖真的會以為他們倆是多年的故交知己。
樂至想了想,很是遲鈍地如實回答道:“我也沒有很想要……”
許策大大咧咧地拍着樂至的肩膀:“阿至不要為了本閣老忍痛割愛了!簡修他記得告訴你了沒有?我還給你留着許家主簿的位置呢!阿至要是有興致做官,一定跟我說。對了,既然阿至遲早要來我許家當主簿,這幅畫就當見面禮送給阿至了!”
本來覺得熱鬧已經看完想要散去的人群,頓時再度石化。方才競價未遂的三人受打擊過大基本已經快要魂魄離體向顏玖看齊了。
敢情你費了那麽大勁基本等同靠着閣老的名聲搶過來的名畫、還有面見傳說中的花魁的權力,就這麽輕易地拱手讓人了?
樂至無視了周圍群衆震驚的表情,異常木讷地答道:“哦,好啊。”
許策聽着随手便把手裏卷着的那幅二十二萬零五兩一錢買下的名畫随意地向樂至抛了過去,旁邊的一大幫人都猛地倒抽一口涼氣,所幸樂至手忙腳亂地晃了好幾下,總算是接穩了。
店老板的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一旁護着那名畫,低聲問樂至:“公子可要打包裝好?下午送到你府上?”
樂至呆呆地想了想:“我要一幅不能吃的畫也沒用啊……”
完全沒覺得樂至這是在拒絕的許策大笑一聲:“阿至要了沒用的話,那就送人好了。你覺得誰能配得上這幅畫還有面見美人的資格,不妨直說,我把畫兒送去。”
如此慷慨大度的舉動無疑挽救了一把許策在一幹圍觀群衆心目中快要摔到底的形象,樂至歪着頭想了想,很是淡定地回答道:“才華啊,那就送到聶府,送給聶七公子好了。”
即便是有許閣老這麽一個大大的鋪墊在前,越朝帝師的人們在聽到聶七公子的名頭之後,還是不由自主地呼吸加快,心跳過速,要是采納顏玖的意見看,就是出現了跨性別群發性花癡綜合症。
顏玖郁悶:我也見過聶诤,确實是長得天.怒人怨得好看,但是也不至于讓人如此吧?然而轉念一想,聶诤那身子骨怎麽也不像是能經常見人的樣子,面前這麽一大片人九成九恐怕都不曾見過傳說中的聶七公子,也真是因為不曾見過,在他們心裏,聶诤的形象反而愈發神化了。
樂至這個回答怎麽也不會錯,畢竟聶七公子才名遍及天下,衆人皆覺得必定不會他配不上的字畫。許策先是“哼”了一聲,嘟囔道:“便宜了聶七那小子。”随即又很是開懷地一把拉起樂至的胳膊,“阿至看來也對那位花魁娘子無甚興趣啊,不過阿至年屆弱冠還沒娶妻,不如你我一起去看一看美人,挑一挑也好!
阿至雖說不能單獨面見美人了,不過啊,今兒可是紫玥苑的止水娘子親自撫琴的日子,不能成為入幕之賓嘛,遠遠地看看總也不會錯的!”
聽着這種輕浮的話,顏玖簡直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你你你……你跟樂至有那麽熟麽?這麽親熱拉拉扯扯是什麽意思?!還有,拖樂至去逛青.樓有問我的意思麽!
怒還沒發完,顏玖自己先愣了,等等,樂至跟我什麽關系,他去逛窯子管我什麽事?我在這兒發什麽脾氣?
顏玖忽地覺得渾身一個哆嗦,等等,等等……我不會對那個每天只會吃了睡睡了吃的、過着豬一樣生活的樂至……
不不不,一定不是這樣,顏玖拍拍臉頰,努力鎮靜下來。恩,她如今的姿态對于這個世界而言不過是個旁觀者,換言之,她既然不能幹涉這個世界,那這個世界的人或者事情對她而言應該也有與小說電影中無異才是,偶爾對電影裏的人物行為不.良抱有情緒沖動也是正常的。
顏玖滿意地說服了自己她對樂至沒別的想法,重新很是坦然地轉頭看向樂至,真巧樂至擡頭看了顏玖一眼,顏玖居然依稀從他臉上看出了那麽一點點愧疚(?)的神色。許策拽着樂至的袖子,穿過自動讓開一條道的人群,顏玖趕緊跟上,不出意外地從許策的行進方向上看到了門口站着一大群環肥燕瘦、衣裙豔麗的姑娘們的小樓。
許策看起來也不像是常常來這種煙花之地的樣子,門口迎賓的姑娘居然認不出這麽堂堂一個閣老,只把他跟樂至一般迎着,親熱得簡直有些惡心地喚着:“二位公子今兒個是來喝茶的,還是來聽琴的?”
許策嘻嘻笑着:“今兒個有什麽茶好喝啊?又有什麽琴好聽啊?”
那插了滿頭珠釵的姑娘嬌嗔一聲,伸出粉拳在許策胸口錘了兩下,又無比具有顏色意味地輕輕撫弄過去,聲音嬌媚動人:“公子戲弄奴家呢,誰不知道今兒個止水娘子親自出來彈琴呢!”
許策毫不介意被面前的姑娘揩了油的事實,哈哈地笑:“說得也是,止水娘子天姿絕豔,阿至,你猜她跟我那未婚妻誰更漂亮一些啊?”
話音剛落,便聽不遠處有人冷冷地大聲道:“将堂堂貴女與這些娼妓相比,這就是你許策的教養麽?!”
嘿,今天真巧,都碰上了。顏玖托着腮幫子看着那個正好從對面店鋪裏頭走出來的人,頗有些幸災樂禍地看着許策。
許策的未婚妻言寂素來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聲,而紫玥苑花魁娘子自然也是名聲在外,許策這一問雖然輕浮孟浪,倒也無可厚非。
當然這個無可厚非需要一個大大的前提——
聽見這一句話的不是許策未來的大舅子,言寂的大哥,言大公子言起的話。
言起習武,長得比旁人都要高大三分,如今黑着臉從街對面闊步走過來,氣勢更是驚人,周圍的姑娘還有客人們都被言大公子自帶的一大團低氣壓逼得紛紛退讓。
“已有婚約,居然還不思收斂,來此煙花之地白日宣淫!”言起看來對那個妹妹頗為寵愛,此刻的怒火也是騰騰直上,“更甚的是居然将我妹妹與青樓娼妓相比!許策!你欺人太甚!你侮辱我妹妹,便是侮辱我整個言家!”
樂至不着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成功地将自己讓出了言起得氣場壓迫的範圍,顏玖趕緊飄到樂至身後,老老實實地給樂至當背後靈。
言起比許策高好幾公分,此刻又是盛怒,一把拎着許策的衣領,居然把他拎了起來。許策雙腳離地,居然也絲毫沒露出狼狽的姿态,仍舊嘻嘻哈哈地看着言起道:“今日出門居然一連遇見我許家未來的主簿,還有言起言大公子,果真是個适宜踏青訪友的好日子。”
言起顯然沒有聽許策胡說八道的興致,語氣冷得只掉冰渣子,連尊稱一聲“閣老”都顧不上:“許策,我警告你,太子殿下賜婚我沒有辦法,但要是你敢對不起我妹妹!我言起要你好看!”
顏玖晃了晃頭:“樂至,這位言大公子不是連你家大表哥都沒打得過?現在居然膽敢威脅許策,他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打得過秒殺了‘啄木鳥’的許策吧?”
樂至漫不經心地掃了盛怒中的言起一眼,更加漫不經心地低聲道:“誰知道呢。”
被人提在手裏的許策比圍觀中的樂至還不走心,大大的杏仁眼微微彎下來,露出一副好寶寶的純良笑容:“言大公子說什麽呢,我怎麽會對不起言二妹妹?大公子未免也太過信不過愚弟了!”
“你!”許策這副無比欠抽的模樣根本不可能就不可能平息言起的怒火,言起大喝一聲,猛地把許策摔了出去。
然而許策哪裏是那麽容易被人摔出去的人?借着言起這個力道,他腰身微動,從一片混亂中順便扭過了姿勢,居然平安落地了。
許策這邊剛剛站穩,便見言起已經一拳揮了過來。
一聲溫溫柔柔卻讓人無法拒絕的女聲驟然間插入了這場混亂之中,如同一盆涼水一般直直地澆了下來:
“二位公子,非得在我紫玥苑門前打鬥麽?”
作者有話要說:
怒刷了兩章存在感的男主又消失在大家面前= =
花魁這種生物快粗來刷新一下本文的平均顏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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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預告:
許策:#論如何坑人不連累自己##論如何藝術地挖牆腳##論如何給自家臉上貼金#
【發燒發得厲害,所以這兩天都是什麽時候精神好什麽時候更新……于是淩晨就更新了……】
☆、關于高低貴賤之分
在聽到這個聲音回過頭的這一刻,顏玖便知道,這京師第一美人的名號,永久地易了個主。
紫玥苑的花魁,止水娘子,就那麽面色淡淡,未施粉黛地站在門口,卻憑空奪人心魄。
她看起來不過二八之齡,朱唇一點潤紅如血,映得膚色愈發白皙,有如極精細的白瓷。她鬓發如雲,散在面側,便讓看得人心中癢癢,經不住想要親手為她盤上。她的體态,算不上多麽纖細,也并不豐腴,她的娥眉淡淡,不曾畫過,也談不上多麽精致,卻偏偏一眼看過來,便是多情又無情的模樣。
若說言寂是個美人,那這位止水娘子便無疑是個絕色美人。
饒是以言起習武多年的定力,此刻他的心神也情不自禁地為止水娘子所動,一時呆住,拳頭卻沒能立刻剎住,仍舊照着許策的臉上揮了下去。許策右手一動,四兩撥千斤地化去言起拳頭上的力道,順便還把因為脫力而差點摔倒的言起扶穩了。
言起原本鐵青的臉上驟然間有了一絲可疑的紅暈,呆呆地看着止水娘子,呆呆地道:“啊……不,我……啊,在下……不,呃,冒犯了……”
許策回頭看了看止水娘子,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一番:“嘿,你便是那位說買下九溪居士的畫作便能與你一道賞畫的紫玥苑花魁,止水娘子?”
止水娘子微微福身施禮,對着這位或許是全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的許閣老,不卑不亢地答道:“我便是了。”
許策“哈哈”大笑了一聲,往樂至的方向走了一步,用力拍拍樂至的肩膀,對止水娘子道:“止水娘子,你賞九溪居士所作名畫的願望只怕要落空了,我許氏未來的主簿大人剛剛做了主,把本閣老剛剛買下的那副荔枝圖啊,送給聶七公子了。我只怕聶七公子品行端正,不會來赴這美人之約喽!”
旁邊因為見着超過心裏接受程度的美人而有些暈暈乎乎的言起,聽着這話好不容易扯回了一點精神,“啊”了一聲,反應不過來許策在說什麽。
止水娘子淺淺地點了點頭,看起來對于不能欣賞名畫也并不怎麽失望,也沒怎麽多理會許策無厘頭的話,轉而向言起語氣嚴肅道:“這位公子,可是方才說,我等娼妓,不配與公子的妹妹相提并論?”
言起總算是想起來面前的這位花魁便是他一直不齒的那位娼妓,難為他所有的定力都用上,臉色變了幾變,才總算是冷靜了下來,語氣恢複了先前的冷淡:“若是止水娘子心中不快,言起為方才失言道歉便是。然而舍妹的閨譽不可受損,言起絕不會允許舍妹被與爾等相提并論!”
止水娘子也不生氣,只微微淺笑,那笑容直如一泓秋水微起波瀾,便是讓人生不出忤逆的意思:“公子維護妹妹,本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苑中姐妹,也并無哪一個不是自食其力、活該為人輕賤的!
公子的妹妹便是高貴,我等娼妓便是下賤。可止水敢問公子一聲,倘若我樓中姐妹任意一個生于言家,難道便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