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顧老狐貍

早上止煙學着外公的樣子打打拳，上午爺孫兩個在書房閉門不出，一個練字，一個看詩，清風花香，臨窗而立，意境一下子就出來了。

下午三點多，止煙才見到顧爺爺。止煙正當着外公的忠實跟屁蟲跟在外公身後澆小菜園，聽見門口傳來一聲“久別無恙啊，老周？”，立馬回過身去看，一個兩鬓斑已白卻身板挺直如松的老人站在門口，身後是一個文質彬彬眼如鷹隼般尖利的人。

外公哈哈大笑，拍着顧爺爺的肩請着進屋。止煙見顧爺爺走出兩步似想起什麽來回過頭沖自己點點頭，登時微微一愣，沖着顧爺爺燦爛笑了下。

顧爺爺戴着一副金絲邊的眼鏡，并不滑稽，反而透出濃濃的文人學者的斯文氣質。止煙很輕易的聯想到了前一陣的熱播劇《我是特種兵》裏面那個聰明狡猾以智取勝的雷克明。若是朋友，則讓人如沐春風，覺得把後背交給他便是有了堅實的堡壘；但倘若是敵人，那麽絕對是一個讓對方寝食難安日夜不眠的難纏角色。

這個矛盾的角色此刻正坐在止煙面前。

止煙微微有些局促，看着顧爺爺便恨恨的罵自己沒出息，這人不就是顧子祁的爺爺嗎，你緊張什麽！

顧爺爺扶了扶眼鏡，示意止煙不要那麽緊張：“止煙，”随手扔下了正在翻的雜志：“我聽過你的名字，從我家顧小子口裏。”

止煙聽了這話心裏出奇的寧靜了下來：“子祁，呃，顧子祁是怎麽說我的？”

顧爺爺一副文人相，笑起來很是和藹：“丫頭會下棋嗎？”不等止煙回答，他拿起了桌上的象棋盒：“真是老糊塗了，周老頭的外孫女，肯定是個象棋高手。”

止煙撫額：外公師部是不是有說事必下棋的規矩，不知道下棋很容易分心嗎！心下無奈，止煙俏生生的笑道：“顧爺爺，棋就不要下了，免得我班門弄斧喽，您想知道什麽我一定說實話。”止煙從小就被外公用象棋坑，每當外公想從她嘴裏知道點什麽，就老狐貍似笑眯眯的喊他下棋。比如：“小煙呀，外公要走棋了，”外公看一看正沉浸在棋局中擰眉思考的小人兒，一抹算計的笑便浮上了老狐貍的面龐，然後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哎，小煙，你外婆都把我的酒藏在哪兒了？”

“唔，走馬？不好不好，外公你說什麽？酒，在那個君子蘭的大花盆後邊兒…”走完棋止煙才反映過來說漏嘴了，一臉懊惱的嘟囔：“哎呀我怎麽就說出來了呢。”

類似這樣的經歷數不勝數，于是在摸爬滾打的經驗中，止煙便得出了深刻教訓，棋可以輸，但是，話絕對不能說。她那點兒賴皮勁都用來對付顧子祁了，一心二用那種小聰明也就應付應付外公這種道行不深的老狐貍，面前這只，孫子都是成精的狐貍，更不用說他本尊了……“哈哈，顧小子說的果真不錯，你還真是個聰明靈秀的。”

一聽顧子祁誇她聰明靈秀，止煙立馬兩眼放光了：“真的嗎顧爺爺，他真的這樣誇我的呀？”

顧爺爺看着前一秒還氣勢逼人一臉“我跟你不熟”樣子的止煙化身軟萌少女，生生的把顧子祁的“她在別人面前是個聰明靈秀的，面對我，就笨笨乎乎的”給變成了：“他就是這樣誇你的，”放下棋盒說道：“小煙呀，看得出你跟我家顧小子挺般配的。認識了那麽多年，你們兩個又都是極聰明的……”說到這兒，顧爺爺便停了，擡起頭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止煙。

止煙秀氣的笑笑，等待着顧爺爺的下文。

“進退有餘，張弛有度，才是真正的聰明，小煙覺得呢？于人如此，對一個家族來說，這話同樣也是适用。既然我家顧小子已經認定了你，你也是喜歡他的，爺爺也不怕倚老賣老跟你推心置腹的說這話遭你嫌棄，但是小煙，你要知道，今天我所跟你說的話，是依你和顧小子的聰明，都沒有察覺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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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煙眨眨眼，心下忽然一閃，就像是萬裏無雲的天空劃過一道閃電，雷聲隆隆，此後大雨傾盆。止煙抿抿唇，小臉上滿是堅定：“爺爺您說吧，我聽着呢。”

顧爺爺察覺到了止煙稱呼上的變化，點點頭正色道：“顧小子說過讓你去同華了吧？”

止煙點點頭。

“沒有商量的語氣，你沒有拒絕，盡管你心裏是猶豫的，”見止煙驚奇的睜大了眼睛，顧爺爺笑道：“放松，止煙丫頭，爺爺就是跟你說說話。顧小子的性格十分霸道，這種霸道可能是與生俱來的，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于工作他習慣性的掌全大局，這可能是顧家血液裏流淌着的上位者的氣息在作祟，所以，止煙丫頭，你需要幫助顧小子解除封印。”

止煙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着顧爺爺一本正經的樣子止煙笑的越發開心，長長的睫毛上淚珠一顫一顫的，止煙終于捂着肚子停了下來。

顧爺爺也哈哈大笑：“你看，放輕松就好了，爺爺又不是封建大家長想要拆散你們，你緊張什麽？”

止煙笑着點點頭，覺得顧爺爺可真是一個老頑童。

“兩個人在一起，如果有一方愛的沒了自我，總有一天兩個人都會感到辛苦的。”顧爺爺連個轉折都沒有，直接總結道。

止煙眨眨眼，看着正煲雞湯的顧爺爺一臉期待的看着她，于是止煙又眨眨眼，俏皮一笑。

顧爺爺無奈的搖搖頭：“你這丫頭果然聰明，你不問，我就自己說了，總之呀，爺爺是希望你跟顧小子在一起的，是沒有負擔的在一起，而不是互相拖累，想到彼此就覺得不堪重負的痛苦。兩個人在一起，就算是痛苦，那也要是甜蜜的痛苦嘛，對不對？”

止煙起身抱拳：“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呀，顧老夫子，小女子受教了。”

書房外，綠葉簌簌，花香袅袅，微風缱绻絲毫不見夏日燥熱。

書房內，白發老人與花裙少女相視一笑，眼裏都是對每一個明天朝朝暮暮的熱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