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殷紅的郁金香(1)

什物和面孔重重疊疊

迷霧将我的目光遮擋

只有一朵殷紅的郁金香花

別在你的扣眼兒上

——《心慌意亂》安娜·阿赫馬托娃

深夜十二點, 林渡在床上躺平,手機透過藍牙音箱,播放起催眠冥想的輕音樂。一個醇厚陰柔的男聲緩緩道:

“首先, 請放松你的身體,想象一束光從天靈蓋……”

林渡的光剛挨到頭毛尖,就被電話鈴聲沖散了。

竟然是寧夏。

“林作家, 你和蘇拉姐在一起嗎?”

從前, 寧夏也曾因為蘇拉手機撥不通, 打過林渡電話。所以他只是淡淡回道:

“沒有,怎麽了?”

寧夏的聲音有點焦急:

“蘇拉姐好像喝多了,打電話讓我去接她一下,可是還沒說地方, 電話就斷了。我再打過去, 她已經關機了。”

“……對不起哈, 我知道你們分手了, 可我實在想不到還能問誰。”

林渡沉默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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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客戶一起嗎?”

“她的日程都是我在排,今天只有一帆的答謝宴, 結束後沒有別的飯局。”

“那會不會是和朋友聚會?”

電話那邊很快地否定:

“蘇拉姐在鶴市沒有朋友。”

林渡一愣,這也太絕對了。

“你了解她的私生活嗎?”

寧夏又安靜了一會兒。

“蘇拉姐的生活全是工作、工作、工作,據我所知……你就是她全部的私生活。”

“……”

“她酒量很好的, 和客戶應酬從來沒有真正喝醉過。今天打電話讓我去接,就很奇怪, 我擔心……”

寧夏聽上去快哭了。林渡連忙安慰:

“你先別急。打電話的時候,周圍有沒有音樂,人聲之類的?”

“有音樂, 好像是鋼琴?周圍挺吵的, 有很多人聲, 還有個男的在說話,聽不清說什麽。”

“應該是在酒吧。”

林渡簡單一查:“蘇拉應該不會去遠的地方,多半是你們所和住處之間的區域。她不喜歡人太多,也不會去那種吵鬧嗨歌的酒吧。”

他想象着自己是蘇拉,很快通過排除法,留下幾間口碑尚可的清吧。

林渡抓起車鑰匙,對電話裏的寧夏說: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去酒吧也不安全。我去找吧。”

林渡在第三家酒吧找到了蘇拉。

酒吧名叫La Nuit,果然離天影所不遠,顧客主要是在CBD上班的金融、IT高管,常駐的爵士樂隊主唱嗓音很有味道。

蘇拉趴在吧臺上,面前放着瓶達摩15年,已經見了底。一個醉醺醺的中年西裝男子站在她身邊,張牙舞爪地罵着什麽。兩個警察站在旁邊,把兩人隔開。

林渡沖過去扶住蘇拉,見她雖然醉眼迷蒙,全身衣物都還完好,也沒有受傷,才松了口氣。

警察打量他:“你是她什麽人?”

林渡遞上身份證:

“我是她男朋友。”

警察于是簡單介紹了情況,蘇拉一個人在酒吧喝酒,和搭讪的西裝男發生了争執,酒保見裝,就報警了。

“你女朋友意識不太清醒,就說人家摸了她。”

林渡登時大怒,一把抓住西裝男的衣領:“你摸她哪了?”

豈料那西裝男比他還委屈:

“她把我打成這樣,你得賠錢!”

他腦門上盯着一個碩大的鼓包,鼓包上破了口,還淌着血,朝林渡眼前一湊。

警察連忙把他們分開。林渡冷靜下來,低頭看蘇拉:

“這是……你打的?”

蘇拉已經意識不清,還握着手機晃了晃。

“你過來,下一次就爆頭……”

西裝男瑟縮了一下,果然後退了一步。

手機屏幕已經碎裂,也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力氣呼在人家頭上。難怪寧夏說她的電話打不通。

林渡突然覺得,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

警察嘆了口氣:

“我們看了監控,确實是這個人先實施了猥亵行為,你女朋友才動的手。不過……打得的确有點重,你女朋友手勁兒挺大的。”

林渡:“……這得算正當防衛吧?”

警察瞟他一眼:

“懂得不少啊。”

“我女朋友是律師。”

“律師喝成這樣?”

林渡:“……”

“這樣,你留一下身份證和手機號碼,明天等她酒醒了,帶她來派出所補做個筆錄吧。”

林渡留了個人信息,臨走的時候,那年長的警察還憂心忡忡地叮囑他:

“年輕人,對女朋友有耐心點,別一吵架就到酒吧買醉,多危險啊。”

林渡是第一次看到蘇拉喝醉的樣子。他把她放在副駕駛位上,但見她雙頰微紅,面容安詳,仿佛剛才那個威脅人家要爆頭的是另一個人。

怎麽還學會在酒吧打架了呢?

林渡在心裏嘆氣。

她懷裏緊緊抱着自己的小手包,林渡要把包拿出來,她卻抱得更緊了,硬是不肯撒手。

林渡累得洩氣:

“什麽寶貝,那你就抱着吧。”

大概是車裏的空調降低了氣溫,蘇拉慢慢睜開雙眼,眼中還是未見清明,卻一眼認出了林渡:

“是你啊。”

林渡無奈:“是我。”

蘇拉倏然笑了,伸手就往他身上摸。

林渡被摸得臉上直發燙,連忙抓住她不安分的手:

“你幹什麽?”

“手機……報警,調監控。猥亵他人,處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

……可以說是史上思維最敏捷的醉鬼了。

林渡只好摸摸她的頭:“乖,已經報過警了。”

她也不知聽懂了沒,持續向他伸出魔掌:“我手機壞了,你手機給我。”

林渡無法,只得任她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

看着她熟練解鎖的樣子,他震驚了:

“你什麽時候知道我的手機密碼?”

“我偷偷記過啊,可好記了,一下子就記住了。”

蘇拉忽然笑了,眼眸亮晶晶的,像個偷吃到了糖果的孩子。

林渡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就是這個樣子。

就是這種肆無忌憚唯我獨尊,狡猾又貪婪的樣子,讓他念念不忘,只想把她抱進懷裏,告訴她:

來吧,我的一切,你可以随意掠奪。

然而下一刻,他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蘇拉打開微博,搜自己的名字,搜到“知名企業家将繼女養成禁脔”的話題,一條一條開始罵底下評論的人。

“你才是垃圾!”

“你才財多身賤!你八字犯賤!”

“我爸在底下向你全家問好!”

這個年代的輸入法,罵人的詞輸入得比什麽都快。

林渡哀叫了一聲:

“蘇拉,這是我的號!”

他把手機搶回來,一條一條地删,只希望大家深夜都不上網,否則,知名作家渡渡鳥只能當場社會性死亡。

蘇拉惱了,哼哼着攀着他的身子爬過來,搶手機。林渡則占了手長的優勢,遠遠舉着手機。兩人頓時纏作一團。

“林渡,你!”

她抱住他的脖子,鼻尖重重壓住他鼻尖。

林渡吓得一愣:

“我怎麽了?”

蘇拉兇狠地逼視他雙眼,仿佛一頭黑豹擒住了自己的獵物,正在研究從哪裏下口。

“你!新女朋友太漂亮了!”

她憤怒地罵道。

林渡:“……”

他想解釋,何寶賢不是他的女朋友。

可是蘇拉為什麽要在意呢?不是她先不要他的嗎?

正怔忡間,右頸上突然傳來辣痛。

這野豹子一樣的女人,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死死不放,仿佛要吮出三升血來。

林渡疼得險些飚淚,要推開蘇拉,又不敢太過用力,怕傷到她。

掙紮了半天,脖子上的疼痛漸趨麻木,他索性聽天由命。

“咬吧咬吧,咬我能讓你開心,你就咬着吧。”

他做出躺平的姿勢,打開車載音響:

“來吧,聽聽音樂,舒緩一下情緒。”

音樂響起,播放的正是那首《一把小雨傘》。

你和我

緊緊握着一把小雨傘

風雨驟

濺濕衣裳心情也怡然

蘇拉驀然停住動作,放松了嘴上的力度,慢慢退回副駕駛座上,老老實實坐好。

林渡的脖子重獲自由。他摸了一把傷口,果然出血了。

他小心端詳着蘇拉,生怕她一個不滿意又撲過來。

“咱們回家,好不好?”

出乎意料,蘇拉乖巧地點了點頭。

林渡長出了一口氣,為她系上安全帶,啓動了汽車。

到家的時候,蘇拉已經睡着了。林渡把她一路抱進公寓,放在卧室的床上,這才有空到洗手間對鏡看一下頸上的傷口。

啧,一個扁扁的血腥牙印,每一顆牙都到此一游。不算很深,疼是真疼。

這女人,上輩子一定屬狗的。

他幫蘇拉除掉外衣,解開襯衣的兩顆扣子,有點猶豫要不要替她解開內衣松快松快。

或許應該直接幫她洗個澡?

這想法一冒出來,林渡頓時渾身燥熱。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曾多次裸裎相見,但确實沒有共浴過。他明裏暗裏向蘇拉提出過好幾次,還訂過一家溫泉酒店約她共游,都被她無情拒絕了。

她說:“我不和別人一起洗澡。”

嗯,這一定是上天賜予他的機會。

林渡湊近她耳邊:

“蘇拉,要不要洗澡?”

她像睡熟的大型貓科動物,嘤咛了一聲,蹭了兩下枕頭,又不動了。

林渡望着她的睡顏,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咒罵了一聲,從她卧室出來,關上了門。

作者有話說:

夜還長,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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