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雙更
“上一次”的時間浪費在了到護士臺的詢問, 且飛鳥的側重點在于如何找到丹羽涼子。
那時候松田陣平在檢查電梯是否有問題的過程,也花了不少時間。尤其檢查過後并沒有發現炸.彈,這讓人對此又松懈了不少。
大概要一直到七點二十分左右,兩人才在十樓的洗手間內, 發現暈倒的丹羽涼子以及聽到犯人的動靜。
是不是只要搶在這段時間之前……
電梯上行時的超重感讓飛鳥有些心慌, 她的腦中也一直在想着這些事。
不斷重複在11月3日早晨的經歷讓她神經緊繃得幾近在崩潰的邊緣, 兩次在爆.炸中死亡的體驗更是讓她有些思緒混亂。
甚至……她都快要有些分不清此刻正在經歷的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驚慌中一直涼到指尖的寒意令飛鳥有些喘不過氣, 突然她的手掌被一片溫熱包裹,緊張過頭的情緒似乎在這一瞬間就被驅散了。
飛鳥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捉住的手掌, 順着手臂往上, 手掌的主人也正偏着頭看她。
卷發青年那一貫都雲淡風輕的懶散表情在此刻, 竟讓飛鳥感到十分安心。
“松田先生……”飛鳥輕喚了一聲,低弱的發音稍稍有一點顫抖。
她的眼眶又開始泛酸了。
就站在自己身邊的、明明是個說話難聽得要死也不懂少女心的鋼鐵直男, 在這一刻卻意外地作出了一個最最溫柔的舉動。
飛鳥缺的正是在孤獨的死亡輪回中的陪伴, 不用多說什麽好聽的話, 僅僅只要拉住她, 就足夠了。
她的心弦好像在顫動……
突然又想到松田陣平會說她哭着很醜的話,飛鳥用力抿了抿嘴唇,把即将流淚的沖動給強行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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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回握住了拉着她的大手,宣洩情緒似的将對方的手指捏得很緊很緊。
松田陣平感知着冰涼的手指攥在他掌上的力道, 也沒有說話。
從丹羽飛鳥對于“前兩次”經歷的口述中稍作分析,松田陣平的思路大體清晰了,現在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時間提前了, 可操作的空間還很大。
關鍵點在于,病棟的十樓在“前兩次”他們趕到之前, 究竟還發生了什麽。
這樣一來, 目标就很明确了。進了電梯之後, 兩人直接往十樓去。
從電梯裏出來的時候不過六點五十一分,要比“上一次”還提前了二十多分鐘。
和之前一樣,十樓整層樓都安靜得要命。
空曠的廊道仿佛空氣都被凍結了一般,讓人下意識地開始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聲,壓低氣息。
出了電梯後,松田陣平與飛鳥交換了個眼色,雖然沒有提前商量什麽,但兩人默契得思路一致。
似乎只要不打草驚蛇,就不會引.爆.炸.彈,現下犯人應該還沒有開始行動,從時機上來看,當下就是個絕佳的機會。
至于之前丹羽涼子為什麽會出事,大概率就是目睹了犯人的行動,這也是丹羽涼子和事件聯系到了一起的起點。
因此第一步的行動也很清晰,只要确認到丹羽涼子到時候的動向,或許能順着這條線索直接把犯人抓住也說不定。
确定下犯人本意或許不是直接炸掉醫院還有一個原因,松田陣平把此人和11月7日的炸.彈.犯聯系到了一起。
若今日裝在醫院的炸.彈是為了11月7日準備的,那的确沒必要在今天爆.破。“前兩次”只是因為他的行動敗露了,所以才讓他的計劃産生了變化。
松開了拉在一起的手,兩人分頭行動。
飛鳥先去了洗手間,松田陣平則藏在廊道的角落裏,一個既能夠看到電梯處又可以看到院
長辦公室的位置。
如此準備好,沒過多久,剛才關閉的電梯開始下行了。
數字從十跳到了五,繼而數字慢慢變大,最後又在十樓停下。
此時從電梯裏出來的是丹羽涼子和護士長,這倒是印證了先前護士臺護士的話,這兩人是來院長辦公室談話的。
于此同時,電梯方向在人出了電梯之後,竟然還有聲響傳出。
至此,犯人的動向算是完全清晰了。
犯人應該是從其他樓層進入的電梯井,根據“上一次”炸.彈的位置可以判斷出,多半就是在八樓或者九樓的位置動的手,但期間遇上了從五樓“第一次”上行的護士長和丹羽涼子,藏在電梯井內的他只能被迫一起跟到了十樓。
同樣的,在電梯井裏也不僅僅可以把炸.彈放在井壁,放在電梯頂上的操作,一樣可以完成,這便是為什麽在飛鳥第一次經歷爆.炸的時候,會感覺炸.彈在電梯裏。
丹羽涼子應該就是在談話結束後從辦公室離開準備下樓時,目睹了犯人從電梯裏爬出來的畫面,因此受到了襲擊。
洗手間的位置和院長辦公室在同一個方向,飛鳥要做的便是提前拉住從院長辦公室離開後準備去往電梯的丹羽涼子,避免和犯人碰上面。其他的,交給松田陣平就好。
說句實話,飛鳥是有些緊張的。
還是那個問題,這是未來對過去的觸碰,總感覺是違逆因果的行為。
飛鳥也不知道自己想過的那條“無法觸碰過去”的禁令會不會在此刻生效,比如就是會有種不可抗力,非要阻止到她和三年前的母親碰面,什麽突然讓她暈倒啊之類的事。
算了,現在不應該考慮這種玄乎的問題,她只要把當下需要去做的事好好完成就好。
她真的不想再經歷一遍死亡了……
飛鳥聽着洗手間外傳來丹羽涼子和護士長路過的腳步聲,接着是院長辦公室的門被打開然後再關上。
她确認到了兩人進入院長辦公室的時間,是六點五十九分。
而這場不愉快的談話,只持續了五分鐘都不到,飛鳥就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在開門之後傳了過來。
不願在醫院多談的丹羽涼子怒氣沖沖地從院長辦公室離開了。
她在路過洗手間門口的時候,猝不及防地被人抓住了手臂,然後拽了進去。
“……?!”
兩人都被吓了一跳。
丹羽涼子是被突然的拉扯給吓到,飛鳥則驚愕于居然真的能拉住了母親的手。
“飛鳥!??你怎麽在……”
看清了拉着自己的人是誰時,丹羽涼子驚呼了一聲。本來應該在神奈川家中的女兒突然出現在面前,她不可能不震驚。
眼見着自家母親張口似乎又要說什麽話的樣子,飛鳥一手豎起食指貼在唇前,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另一只手松開了丹羽涼子後,按在了後者的嘴上。
“噓!!”
“……?”
丹羽涼子看着表情緊張兮兮的飛鳥一陣不解,不過她還是很配合地不再出聲,然後默默拉下了飛鳥捂在她嘴上的手。
很快,門外遠遠傳來的動靜馬上就向丹羽涼子解答了飛鳥的舉動為何,這是在阻止她撞上外面将會發生的某件事。
另一邊。
确認了十樓沒人的動靜的犯人從電梯裏爬出來準備從現場撤離,而守在外面的松田陣平早有準備地将其抓了個正着。
飛鳥事先就提示過犯人的手機是炸.彈.引.爆.裝置,因此松田陣平在抓捕時也加倍注意了這一點。
犯人在被按住的時候,果不其然想要去拿手機,松田陣平迅速把手機奪了過來,也避免了像在“上一次”時因為追擊而導致不
得不将手機打落的意外。
“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松田,11月3日上午七點零五分,我将以你涉嫌安裝.炸.彈、意欲制造引起公衆恐慌的行為将你逮捕。”
沉穩有力的聲色像是在做着宣判,語落之後,松田陣平從腰間拿下了手铐,動作帥氣地将犯人雙手反扣在身後。
伴着卡進齒扣的金屬聲,這一次總算是徹底将犯人控制住了。
被按在了地上的長發男人一直在低喃着“不可能”“怎麽可能”“明明都算好了”之類的話,他當然想不到自己的行動居然這麽早就被制止。
松田陣平轉身站起,迅速打了電話向課裏報備并請求支援,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将醫院內的炸.彈排查并處理掉。
聽到了外面似乎已經處理得差不多的動靜,飛鳥從洗手間裏出來,朝着直接接着電梯的主道走了過來。
見到松田陣平已經将人拿下的場景,她長長地舒了一大口氣。
“松田先生,就是他嗎?”飛鳥指了指倒在松田陣平腳邊的、雙手被煩扣在了身後的長發男人。
“嗯,目前來看就只是……”
松田陣平回答的話還沒說完,他的聲音在看到了跟在飛鳥身後的丹羽涼子時,莫名覺得有些尴尬地頓住了。
“咳、咳咳……”
他假咳了幾聲,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了抓頭發,視線漂移了一會,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話了。
他在緊張個什麽鬼啦!
飛鳥順着松田陣平的目光所向,扭回頭看向了就跟在自己身後一并出來的丹羽涼子。
丹羽涼子與松田陣平隔着一段距離,相□□了下頭算是禮貌式的招呼。
看到現場被手铐扣住了的長發男人,配合上飛鳥拉住了自己的行為,丹羽涼子算是大致想明白了當前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她也沒有說話,視線在飛鳥和松田陣平又來回打了一圈。聽到剛才飛鳥和松田陣平兩人之間明顯熟識的對話,丹羽涼子皺起了眉毛。
這道審視似的視線搞得飛鳥也開始緊張了。
尬了好幾秒後,松田陣平才想起自我介紹,算是勉強打破這陣僵硬:“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松田陣平,先前待過爆.炸.物處理班,誠一先生是我的前輩。”
“啊原來是誠一的……”
聞言,丹羽涼子放下了剛才的戒備。
她稍稍有些緊張是因為覺得女兒被卷進了莫名其妙的事件裏,剛才拉着她躲進洗手間,多半是在配合行動。
丹羽涼子覺得不論如何那都是一種危險,尤其還看見飛鳥雙眼泛紅好像哭過了一樣,所以才對松田陣平有些戒心。
不過聽聞是丈夫的後輩……
這份完全排斥的戒心就放下了不少,轉而成了對待熟識之人的客氣。
“失禮了,我是丹羽涼子。”丹羽涼子正式地介紹了自己,随後她把飛鳥拉到了一邊。
飛鳥:“……媽媽?”
“飛鳥你怎麽在東京?你這衣服……怎麽穿着其他學校的校服?還有頭發,什麽時候剪的短發?”這些問題,剛才在洗手間裏見到飛鳥的時候丹羽涼子就想問了。
自從國三後飛鳥就沒再長過個子,160都不到的嬌小身形是她永遠的痛。
逐漸發育得完美的部位穿在校服之下也看不太出來,因此除了變化比較大的發型之外,丹羽涼子也沒覺得有哪裏不對。
飛鳥表情僵硬地尬了幾秒,也沒想好怎麽回答。
她抓了抓頭發,幹巴巴地笑了兩聲敷衍道:“那個……這就說來話長了,一時半會我也解釋不清楚……”
“你今天不用去學校?”
“啊哈哈應該要的吧……”
“應
該?的吧?”
自穿越到三年之前後,這短短的兩天多卻如同過了很久很久的日子讓飛鳥有些混亂。接連不斷的事件和重複的死亡讓她差點都要忘了,她還只是個需要去上學的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雖然在這個時空,她上不了學,帝丹高中也根本沒有丹羽飛鳥這個人。
不過既然已經和丹羽涼子見了面,那就說明根本不存在什麽“無法觸碰過去”的禁令,接下去,是不是就可以跟着丹羽涼子一起回神奈川了呢?
她無法自己離開東京,那和丹羽涼子一起呢?至于會不會見到三年前的自己,見到了自己又該怎麽辦,這些都是回了家之後的後話了。
反正“我從三年之後來的”這種話,在見到了三年之後的自己時再說,也不需要任何證明了吧?總比現在這樣不着前後地說出來可信得多。
想到了這些,飛鳥突然有些激動了起來。
她拉住了丹羽涼子的手,再度确認了自己确實可以抓住這位屬于三年前的母親。
“松田先生!”飛鳥歪過頭喊住了松田陣平,然後展示似的晃了晃和丹羽涼子拉在一起的手,“你看!我碰到了!”
松田陣平“啊”了一聲,然後和飛鳥交換了個雙雙知會的了然眼神。
丹羽涼子沒有看懂這兩人之間在打什麽奇怪的暗號,不解地又皺起了眉毛:“?”
飛鳥問起了另一件她很在意的事:“媽媽你要今天回神奈川嗎?”
在她的記憶裏,三年前的11月3日,母親是沒有回家的。
“哈?”丹羽涼子露出了看白癡的表情,“我不回家我要去哪?”
“诶?”
“倒是飛鳥你,你該跟我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麽會來東京了。還有,你什麽時候和警視廳搜查一課的人這麽熟悉了?”
“這個……等回家之後我再說,好不好嘛!”
小女生撒嬌的口氣嬌柔得可愛,站在一旁的松田陣平看着飛鳥拉着丹羽涼子的手一晃一晃,他亦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大概只有在母親面前,才會表現得這樣吧?
那是他也無法否認的可愛。
松田陣平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支煙塞到了嘴裏,但突然想起這片區域禁煙,他又默默把煙塞回了煙盒。
這邊的丹羽涼子也耐不住女兒的撒嬌,無奈地嘆了口氣後,推開了飛鳥的手,朝着松田陣平這邊走了過來。
眼角的餘光瞥見丹羽涼子的走近,松田陣平收煙的手抖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面對丹羽涼子的時候有些緊張,或許這是前輩的妻子,才會讓一貫都随性不羁的他感到有些許拘謹吧?
“……咳,涼子太太。”
“松田警官,這邊應該不需要我們配合調查工作了吧?”
“嗯……”
“那我帶我女兒先離開了,當然,如果有需要的話,你可以随時聯系我,需要我留個手機號碼嗎?”
“那就留一個吧。”
這邊松田陣平在和丹羽涼子交換手機號碼。
另一邊,聽到了樓層動靜的院長有些不耐煩地從辦公室裏開門出來了,跟在院長身後一并出來的還有尚未離開的護士長。
這位從醫多年經驗老道的院長再沉穩,也被眼前的場景吃了一驚。
不知道還以為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閑雜人等在他的醫院鬧事呢——穿着黑色西裝戴着墨鏡像極了黑.道打手的某人,還有被扣在地上像只蛆蟲似的亂動的嫌犯,站在這兩人旁邊的還有剛才吵了一架的丹羽涼子,以及一個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高中生。
這幾個身份明顯不屬于一個世界的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實在是很混亂。
“你你你你們在
幹什麽啊!這是發生了什麽事?”院長吃驚地大聲問道。
丹羽涼子明顯不太想和院長繼續處在同一個空間,她拉着飛鳥的手就要走,去到電梯之前被松田陣平攔了下來。
“涼子太太,麻煩走樓梯吧,電梯這邊,我們需要調查。”看到院長也出來了,松田陣平步伐潇灑地朝着院長走了幾步,并出示了警察手冊,“院長你好,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現在需要您的配合。”
看到警察的院長突然露出了慌張的神色:“警、警視廳??我也沒犯事啊……”
“不要緊張,不是調查你,希望你簡單地配合我們的工作而已,哦對了,還要麻煩那邊的護士長也一起配合,通知下去,所有人不要再靠近電梯。”
進入了工作狀态的松田陣平,那打破規制的行事風格透着股別樣的潇灑和帥氣。
被丹羽涼子拉着走的飛鳥偏回頭看向卷發青年,正好與後者的目光對上。
飛鳥朝着松田陣平說出了“謝謝你松田先生”的口型,而讀出了唇語的松田陣平也擡手俏皮地比了個剪刀手。
這算是兩人最後無言的道別。
這樣……應該就算是結束了吧?
即便沒有回到三年之後,能先回到神奈川的舊家,飛鳥都覺得算是跨出了解決自己問題的一大步,至少不需要再去麻煩松田陣平了,再留下去,她真的會非常非常不好意思。
兩人從安全通道的樓梯離開了醫院,而松田陣平這邊,也接到了佐藤美和子的電話,表示在米花中央大廈确實查到了炸.彈,處理班的人馬上也會感到醫院這邊支援。
一起都好起來了……似乎。
11月3日,18:30。
留在一課工位上還沒有離開的松田陣平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他別過了不再留下繼續加班的佐藤美和子後,拿出了手機,開始給萩原研二編輯起了簡訊。
上午在米花中央病院排查,确實查到了炸.彈并成功拆除,而且抓到了那個炸.彈.犯。
把犯人帶回了警視廳後的審訊并不是很順利,嫌犯什麽也不說,态度上也完全沒有被捕後的驚慌失措,甚至還很挑釁,一副等着看警視廳的笑話的模樣。
多半是有同夥還沒被抓住,因此才會這副态度。
看來11月7日的那一天,依然不能掉以輕心。
因為課裏只剩下了松田陣平一個人,他完全就當成自家似的十分放松,相當沒有形象地把腳翹在另一張椅子上。
調查的事還要繼續,松田陣平亦是想好了還剩下的三天,索性就住在課裏吧,反正飛鳥也已經和她母親一起離開了,應該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而才想着丹羽飛鳥那不會出問題的同時,松田陣平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的號碼又是那串熟悉的數字——他的公寓出來後第二個街口處的電話亭。
松田陣平确認了一遍手機上的日期和時間,并沒有發生回溯。
他按下接聽鍵,少女那清甜好聽的嗓音帶着些許電話的失真感傳了出來:“松田先生,就是那個……嗯,我又回來了。”
“嗯……”松田陣平的反應也很淡定。
“是不是很神奇啊哈哈哈。”幹巴巴的笑聲落在最後的一個音,好像要哭出來似的。
松田陣平嘆了口氣,回答已經很熟練了:“你站那等着,我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