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更(補充300+)
滾燙的閃光。
瞬間就能烤成焦炭的溫度。
炸成碎末式的劇痛……
就好像只持續了一幀的長度, 很快,這些痛苦到了極致的感受突然消失不見了。
飛鳥猛地睜開眼睛,觸電般地支起了身體。
“……”
尚在極度的驚恐之中還未緩過神的她渾身發抖得厲害, 仿佛缺氧似的粗重呼吸讓她身體顫動的幅度更加誇張。
原本響在她耳邊的那些人群雜亂的聒噪喧鬧, 現在全都沒有了。
周遭的環境平和得好像空氣都靜止了似的, 安寧得讓人舒心,但飛鳥卻如同被隔閡在了這片平和之外。
她的腦海中還在嗡嗡作響,仿佛喪失了思考能力, 令她久久無法緩神。
“…………”
那個爆.炸太近太近了……
就在臉前,直接爆.開,連防禦性閉上眼睛的機會都沒有。
在電梯井裏的那一次也很近, 但至少松田陣平還把她的腦袋按在懷裏, 保護式地把她攏得很緊。
算起來這已經是第三次的爆.炸經歷了。
這種經驗怎麽可能去習慣啊……
Advertisement
有的只是一次比一次更加糟糕的體感, 以及短時間內……或許再也抹不去的心裏陰影。
飛鳥擡起雙手, 伸到眼前。
手掌無法自控地顫抖, 掌心涼得好像失去了知覺一般。
她努力活動了幾下手指, 略感遲鈍的反應之後, 才勉強找回了一點這是自己身體一部分的認知。
視線下移, 飛鳥看向自己的身體。
身上穿着的是新買的質地很柔軟的睡衣,身體還是完整的,沒有受傷, 也沒有……痛覺嗎?現在的确感受不到了。
“……回來了。”
生死交錯的恍惚令飛鳥久久都沒能好好平緩下來。
“又回來了……”
她低低地喃喃着“回來了”的話,也不知道是在慶幸, 還是沉在爆.炸瞬間恐慌中尚未脫離地崩潰。
掌心上突然落下了幾滴還帶着溫度的濕潤。
如同玻璃珠一般的淚水砸在手掌的皮膚上,化作了一小灘在微弱日光中微微瑩亮的透明印記, 變得冰涼。
然後, 這些水珠落下得越來越多, 直至在眼眶中擠滿而模糊了視線,飛鳥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是自己哭了。
伴着本就因為呼吸急促而顫抖的身體狀況,飛鳥無聲地抽泣了起來。
她沒有緩過來,也不知道該怎麽緩和。
11月6日,早上六點整。
劃破公寓內沉寂的,是被設定在這個時間準時響起的鬧鐘。
嘀嘀——嘀嘀——嘀嘀——
這種老式翻蓋手機略顯失真感的電子響鈴聽起來有些聒噪,睡在床下軟墊上的松田陣平被這陣熟悉的聲音吵醒。
他睜開了眼睛,闖入視野內的便是自家公寓熟悉的天花板。
臨近入冬的天色亮得很晚,室內的光線顯得有些昏暗。
睡眠不足讓松田陣平依舊困意濃重,他撐着眼皮,盡可能地快速讓大腦從睡意狀态中清醒過來。
松田陣平的時間要比飛鳥度過得更長一些。
在“上一次”的時間裏,他拆除了廢棄大樓裏那裝着紅藍液體構造古怪的炸.彈,從大樓裏安全撤出的時候,等在外面的三位好友表情卻略顯沉重。
他心中有了不妙的預感,而那個預感很快就得到了應驗。
雖然自己解除了炸.彈.危機,可另一邊卻出了意外。
出事的就是飛鳥。
那個帶着鳥嘴面具的家夥不知道逃去了那裏,松田陣平還
在大樓內聽到的從外面傳來的那一聲爆.炸聲,居然真的就是如此巧合的、奪走了飛鳥生命的死亡之聲。
盡管知曉飛鳥在死後會時間回溯,可是和對方并不同步的時間總讓松田陣平有些後怕。
比如……
他開始擔心丹羽飛鳥是不是就真的會死在了這裏,然後也不會再有時間回溯這種本來就很扯淡的事。
才認識飛鳥不過幾個小時的其他幾位松田陣平的同期好友,之于這樣的悲劇,同樣感到很震撼。
松田陣平的反應也再度向另外三人傳達了飛鳥之于他而言的重要性,但是慘劇已經發生了,他們也只能輕輕拍了幾下好友的肩膀,沒有多言。
現場甚至都找不齊女孩的屍體,就和她被從月臺上推入軌道的那次一樣,給松田陣平的沖擊也很大。
松田陣平什麽也做不了,在面對這樣死亡,他只能照着原本的節奏,安安穩穩地把這一天“剩下的時間”過完。
處理完現場的後續問題之後,松田陣平回到櫻田門再和佐藤美和子碰面,已經是傍晚六點左右的事了。
佐藤美和子問他一個人去了哪裏,怎麽這個時間才回來,他只是随便應了幾聲沒什麽含義的語氣詞。
早就習慣松田陣平如此風格的佐藤美和子也沒察覺有什麽不對,在對方上車之後,她繼續說着今日工作最後的安排。
結束了一整天的工作,松田陣平本來的打算是直接留在課裏過夜。
不過,飛鳥突然發生的意外讓他不得不去賭一次,賭回溯會發生了“翌日”的早上。
結合之前幾次回溯的經驗,松田陣平能夠想到的辦法就是今晚睡着之後,等着一覺醒來……
他自己也死亡的那一次會清空不停重複的這一段記憶,這一次則是他正常度過,所以,也只能用“正常度過”的這個辦法,來等待回溯。
事後想想突然覺得有點嘲諷,他在“上一次”的早上還在和飛鳥說,“今晚”絕對不會陪她再試一次複刻原位這種胡鬧的事了,但是……
為了回溯發生之後能在飛鳥的身邊,松田陣平選擇了晚上睡在公寓地上的軟墊上。
拿過手機,松田陣平按掉了在安靜中格外吵鬧的鬧鈴。
他在手機上确認到了時間,是11月6日,代表着分鐘的兩個0正好在此刻跳到了01。
太好了,回來了……
松田陣平松下一口氣,從地上坐了起來。
可才因為回溯成功而放松下的心情,卻在轉頭看見坐在床上不停流眼淚的飛鳥,又沉沉地墜住了。
“飛鳥?”
松田陣平叫了一聲,但女孩好像就僵在了那裏,完全沒有一點反應。
除了眼淚不停流下的動靜,她甚至都沒有發出哭泣的聲音。
“飛鳥?”
想來也是,死亡本身就是一件恐怖的事,更何況飛鳥經歷着的已經數次的死亡,并且每一次的死亡……都帶着巨大痛苦。
這種事哪怕是松田陣平來經歷,他都不覺得自己能夠承受,更何況是只有十七歲的少女。
飛鳥讷讷地回過神,因為聽到了松田陣平在喊自己的聲音。
盡管身上早就沒有了死亡瞬間的疼痛,可是刻入腦海中對于痛苦的體驗,讓她終于在這一次的蘇醒之後,再也無法承受。
所以才會一直沒個停歇地掉眼淚。
“松田先生,我……”
張口準備回應,才把對對方的稱呼說完,突然扯過她手臂的力道直接将她帶進了一片溫熱裏。
松田陣平沿着床邊坐下,一把拉過了飛鳥,将女孩攏進了懷裏。
明明向來不解風情的他,居然莫名起了某種感知,精準地猜到了對方大概在
這一刻,最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依靠。
“嗯,我在。”
松田陣平輕聲應着,又收緊了這個懷抱。
他一手輕拍着女孩的後背,另一手撫摸着她的腦袋。
微微垂頭,朝着女孩的耳畔又貼近了一點,然後輕輕道了句——
“早上好,飛鳥。”
一句簡簡單單的問早,卻像是砸入湖面的石子。
激起的圈圈漣漪,正是飛鳥剛才壓抑着靜默了許久的情緒。
她埋在松田陣平的懷裏,終于崩潰地哭喊了出來。
“這樣才對嘛,哪有人哭着是不出聲的,那也太恐怖了。”
少女瘦弱嬌小的身形抱起來委實讓人感到心疼。
松田陣平聽着從懷裏傳出的抽泣聲,任由她宣洩着這陣到了極致的委屈。
“我說你不要把鼻涕蹭在我身上啊……”
嘴上用着他一貫懶散且不耐煩的語氣說着不太好聽的話,但是擁着女孩的雙臂,還是緊緊地扣着,沒有一點放松。
飛鳥縮在這片溫熱又溫柔的、帶着一點點香煙氣味懷抱裏,聽到松田陣平又開始說嫌棄的話,她直接賭氣式地把眼淚和鼻涕毫不客氣地往臉靠在的這塊衣服上糊。
松田陣平無奈,但也任由這樣的……或許可以稱之為撒嬌?
哭得大聲的宣洩總算讓飛鳥的心裏好受了一些,她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也逐漸停止了哭泣。
“我想回家去……”
取代哭泣的是飛鳥帶着濃重鼻音的說話聲,幾個簡簡單單的音節,都被發得格外顫抖。
“我才不要再待在這什麽三年之前了……又沒有手機又沒有網絡……還要一直被炸死……”
哭得太激烈以至于停下後一陣一陣地抽搐,飛鳥開始胡亂抱怨的話,也因此變得斷斷續續。
“都是松田先生的錯……”
松田陣平:“?”
“說什麽和我一起……到頭來記得死亡的就只有我,自己什麽都不記得……真是太狡猾了……都是松田先生的錯……”
确實,那段空缺的記憶的确又多給了女孩一份孤獨感。
松田陣平無奈,他少有地學會了如何哄女孩的方法——順着對方抱怨地方向,附和着同樣的話:“啊對對對都是我的錯……”
雖然學會了初級答案,但是進階層面的認錯态度……
“好沒誠意……”飛鳥不滿地控訴道。
她用手掌撐在松田陣平的胸口,稍稍從這個懷抱中退開了一點距離。
松田陣平低頭看到女孩哭花的臉,當場又表演了一次如何安慰哭泣女生的錯誤示範——
“別哭了,你哭着真的挺醜的。”
“……”飛鳥哽塞了幾秒。
她就不該指望能從松田陣平這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嘴裏聽到好聽的話。
忿忿地準備直接把松田陣平推開,但是這個向後撤離的力道卻重新被拉了回去。
飛鳥又一次被松田陣平拉進了的懷裏,還挂着一臉眼淚的面龐再次貼在了剛才已經被自己哭濕了的那塊衣服上。
攬住她的雙臂突然收得很緊很緊,好像在故意使壞似的,把她扣得有點疼。
“……嘶。”
他又在惡作劇什麽啊……
飛鳥有些氣惱。
她才要用力掙脫開這個力道太大、攏得她不太舒服的臂彎,頭頂卻突然傳來了青年壓低了音量的嗓音:“明明笑起來就很可愛啊,所以不要再哭了。”
這句話說得很輕,輕得溫柔,輕得好像落進心底的羽毛,讓人心癢。
飛鳥怔了怔,她從這方懷抱裏仰起頭,視野裏卻只能看見松田陣平頂在她上方的下
巴的弧線。
他明明也會說安慰人的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