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合一
郁羲和的父母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擡頭:“郁江,你說什麽?”
郁江表情平淡:“她适合更好的人。”
語畢,他的眼神定格在郁羲和身上。
淡淡的,帶着點漫不經心的鄙夷與嘲諷,郁江輕聲補充:“起碼,要是個不會腳踩兩條船的人。”
說完離開上樓回房間,留下餐桌上幾個人面面相觑。
郁太太尴尬一笑:“他還年輕不懂事,別放在心上,吃飯。”
标準的“他還是個孩子,別跟他一般計較”的話術。
但這個話術背後,隐藏的卻是不想講理的偏愛。
明知不講理,依然選擇偏袒。
話說到這個地步,也沒人有心思吃飯,郁羲和放下筷子,沉着臉離開。
到底是親戚,總要顧及些顏面,老郁總長嘆道:“郁江年輕氣盛,我待會跟他說。至于羲和這事,你們是不是做的太過了點。”
老郁總頓了頓,“寧嘉跟羲和的事,我略有耳聞。還沒分手,就跟別人約會,他有問題,你們的問題也不小。又不是你們結婚,操心他的婚事幹什麽。
況且這事傳出去還影響公司和他的形象,無論怎樣,總要顧忌一點。”
老郁總知道郁羲和的父母最在意兒子的事業,故意往這方面說,強調事情的嚴重性,企圖以此讓他們在衆人面前別再議論寧嘉。
老郁總不好說得太明确,生怕挑明,郁江的想法昭然若揭。
能護着,又得有點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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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羲和的父親聽到後,臉色果然僵硬起來,沉默片刻,起身離去,應該是聽進去了的模樣。
**
郁江回家後,被迫在郁太太的要求下參加了一場社交活動。
他回國這麽久,圈內朋友一律未見,長此以往終究不好。
商人最重人脈,郁江總歸要在這個圈裏發展,得适當露面交際一下。
前些日子圈內朋友送來了一張邀請函,是他個人舉辦的一場晚宴,大抵就是剛剛創業,需要人脈扶持,在晚宴上說說自己的創業內容,方便以後合作。
這種私人晚宴一般只會邀請十幾個人,是圈內的小聚會,郁江就在其中。
郁江本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社交上,寧嘉那邊安靜異常,不知道在幹什麽,郁江又不敢打擾,再加上父母接連催促,只得浪費一天時間去應付一下。
周日晚上七點,他穿着件手工西裝到場。
沒想到在這兒又碰到了郁羲和。
今天這場私人晚宴,跟郁羲和有點關系。
朋友打算做一家自主品牌的潮牌店,郁羲和有些投資。
郁羲和昨天離開後,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強制讓自己忘掉在郁家的丢人一幕。
甚至,比寧嘉在衆多人面前嘲諷他,更讓他難堪。
見面時,郁江應該禮貌地喊他一聲“堂哥”。從稱謂上看,他都有批評郁江、或者說郁江不對的資格,而不是,讓一個比他小的人,來教訓他。
郁江做了。
而且不止一次。
這一次,直截了當地批評,讓他丢人,比寧嘉帶來的恥辱感更深。
郁羲和勉強靠喝酒灌醉,讓自己不再思考飯桌上的事。一場宿醉結束,他狀态明顯好了起來。在私人晚宴上見到郁江時,像對待陌生人一樣跟他擦肩而過,轉頭,跟旁人談笑風生。
私人宴會上都是圈內有點資産的人,慣會察言觀色。
看到這一幕,大抵明白兩人發生了什麽矛盾。
落座前,辦這場私人晚宴的朋友趕忙讓人換餐桌上的名牌。
尴尬的是,今天只邀請了十幾個圈內朋友,準備了一張長餐桌。郁江和郁羲和,起初安排在并排,郁江坐在最中間,郁羲和在他右側,郁江的對面是晚宴主人。
如今這一鬧,只得把兩人分開來。
但,一張長桌就那麽幾個位置,他們又是今晚的中心人物,無論是拍照還是位置順序,都要在中心。
想來想去,只得咬咬牙把郁羲和換在郁江對面。
郁羲和有投資,坐在這裏勉強說得過去。
**
晚宴開始前,自有一場寒暄。
主動跟郁江打招呼的人三三倆倆迎來。
“郁小少爺,回來這麽忙,一次見面的機會都不給。”他發小調侃道:“在忙什麽,朋友都不管,什麽迷了你的眼。”
郁江頓了頓,言簡意赅地回:“工作。”
郁江的發小跟郁江從小到大一起待了十二年左右,關系很好,郁江出國的時候,兩個人聊天次數不少。
依稀知道郁江有個喜歡了很久的人。
發小朝四周望了一圈,壓低聲音戲谑道:“一聲不吭從國外回來,不會就為了千裏尋妻?你這癡心,感天動地。”
郁江連眼皮都懶得擡,漫不經心地整理袖口。
“小少爺,回來後不出來喝杯酒就算了,見了面能不能多說幾句話。”發小無奈地問。
剛說完,旁邊又來了兩人,笑着湊過來:“想讓郁江說話,有點難。”
“誰說不是。”
郁江沒有理會他們的打趣,等晚宴時間到了,被朋友領着坐下。
長桌上,餐具精致,左手邊放着一份禮盒。
穩重精致的黑色禮盒上用鎏金印着logo,裏面裝着一款帶着幾顆小碎鑽的的胸針,以及一件潮牌T恤。
是朋友公司的産品。
發小被換到了郁江旁邊,左右兩個人,把他夾在中間發起聊天模式,跟機關槍一樣,嘴裏叭叭個不停。
不是說禮品,就是說今晚的布置。
一番下來說得口幹舌燥,只得到郁江“嗯”、“可以”、“不行”等高冷回應。
得。
出國兩年,變高冷了。
等發小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郁江擡手看了眼時間。
限量款的百萬手表,時針指向七。
不知道她吃飯了沒有。
晚宴人影綽綽,攀談間,盡是熱鬧。
郁江圍坐在一圈熱鬧裏,出奇地安靜。
安靜坐了一會,忍不住再一次擡腕。
時間才過去兩分鐘而已。
郁江等了一會,趁發小跟旁人應酬時,低頭輕輕拿出手機翻看。
臉部識別打開後,屏幕首頁多了幾條微信通知提醒。
每次拿出手機,都會有這樣的提醒。
郁江已經習以為常。
點開微信前,他頓了兩秒。
出神思索着應該找什麽樣的理由跟她說話。
玫瑰種植、吃飯、天氣、工作、同事,這些他都用過。
表情包。
他腦海裏豁然閃出這三個字。
寧嘉最近,好像很喜歡有關貓貓、狗狗的可愛表情包。
郁江在網上搜索了一會,存了幾張好看的表情包,點進微信時,不自覺緊張起來。
每次跟她說話,好像都會這樣。
點開微信的剎那,眼神熟悉地定格在頂端,被他置頂的地方。
寧嘉的頭像是一幅油畫。
上面畫着她最愛的紅玫瑰,安靜在屏幕中綻放着。
出人意料的是,今天玫瑰展開的方向——頭像右上角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小紅點。
她發消息過來了。
郁江呼吸微頓。
在意識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已經點開了消息框。
【cuter:在做什麽。】
沒有問他工作,無關項目,她在關心、好奇他的日常生活。
郁江唇角微揚,一字一字地乖巧回:【在參加一場朋友舉辦的晚宴】
指尖微停,又在後面補了幾個字。
【你在做什麽?】
如果是問句,她回複的幾率會提升很多。
郁江把手機放在餐盤旁邊,一眼就能看到。
在衆人的喧嘩裏,他兀自盯着手機,想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力都難。
郁江沒有察覺到郁羲和等人的目光,似有若無的落在他身上,半是不解,半是疑惑,這種私人晚宴,實際上是圈內維系關系的社交場所。
能被邀請,說明大家實力相當,各自有各自的能力與用處,因此,應酬必然不少。
就連郁羲和,也不得不加入這場應酬中,一時間喝了好幾杯酒。
唯有郁江,叛逆地坐在位置上,盯着手機,一語不發。
說他叛逆也叛逆,可坐姿卻異樣的乖巧。
郁江等了三分鐘,還沒有等到寧嘉的回複。
寧嘉是半小時前發來的消息,彼時他剛進晚宴不久,正被發小拽着聽他說話,沒有注意到西裝口袋裏的震動。
又一個三分鐘過去,微信依然了無消息,像被切斷了電源與網絡,被人扔在與世隔絕的地方。
手機信號是滿格,5G網絡看她的朋友圈與照片都沒有問題。
郁江檢查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沒有等到他想要的回答。
寧嘉從前會主動跟他說話,不過都是工作上的事,這是寧嘉第一次主動關心他的日常生活。
她把生活與工作分得很清楚,如非必要,下班後連微信工作群都不會打開。
這條消息對他而言很重要。
郁江眼眸深深,抓着手機快速回:
【半小時前在聽人說話,沒有注意手機,幾分鐘前才看到】
【他們都在喝酒聊天】
只有他,在默默想她。
【聽你的話,我沒有喝酒。】
他冷不丁又補充了一句。
消息發出去,依然石沉大海。
郁江捏着手機,起身。
見狀,過來跟他攀談的人紛紛圍了過來,其中還有幾個是之前站在郁羲和身邊,跟郁羲和喝過酒的人。
郁江微微皺眉,在來人說話前禮貌颔首,語氣淡淡:“抱歉,我有事。”
他步伐很快,手工西裝剪裁合身,襯得寬肩窄腰,氣質絕佳。
郁江穿過人群,最後在陽臺邊停下,定定站着呼吸新鮮空氣,以減緩心裏的那點緊促感。
溶溶月光落下,稍顯清冷。
郁江低頭看了眼。
還是沒回。
想了想,他又問:【晚上吃飯了嗎】
幼稚又沒有營養的問題。
晚飯飯點早過了。
可這個話題,還能延伸出很多小問題。
他不知道寧嘉會回哪一個,只能從頭開始,一個都不放過地問。
五分鐘後,發小端着兩杯紅酒走過來,“來一杯?”
郁江見是發小,接過一杯,只不過沒有喝。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捏着高腳杯,醇香深紅的酒液在透明裏流淌,溶溶月光照亮了這點深紅。
“不喝?”
郁江:“不喝。”
這裏沒有寧嘉,他沒有喝酒靠在她肩膀的理由。
更何況,他答應過她。
“你這心不在焉了一整晚,究竟在想些什麽。”發小邊喝邊吐槽:“跟你說話也像丢魂了一樣,十句裏聽不進去一句。”
叭叭叭的,吐槽了一大堆。
郁江漫不經心地聽,思緒都在手機裏。
震動感穿過手心傳來的剎那,郁江立馬将紅酒杯塞給發小。
【剛才在洗漱】
【已經吃過】
【沒有喝酒嗎?那種場合适當喝點沒問題,別太不合群了,不過別喝醉了,明天還要上班】
“你說你什麽毛病,不喝就不喝,突然塞過來,我沒接住的話,白費了我這件西裝。這套高定我等了兩個月,能不能尊重點...”
發小叭叭了一大串,見郁江不喝,只得自己喝了。
擡手正打算喝了給郁江的那杯紅酒,手裏忽地一輕。
郁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走紅酒杯抿了幾口,在發小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将紅酒杯塞到他手裏。
發小雙手舉着,一手一個紅酒杯,一臉茫然。
?
剛才發生了什麽。
郁江渾然不覺,唇角微勾,低頭在手機屏幕上點點點。
【我喝了,沒有不合群。】
頓了頓,又加上:【我在這裏遇到了小時候的朋友,我們有一場很愉悅的聊天】
不經意看到手機屏幕的發小:?
你管這叫愉悅?
另外,跟他說話一個字,屏幕上飄着一大片綠對話框,顯然是發出去的消息多,收到的消息少。
什麽高冷,什麽不愛說話,都是屁話。
一整晚,郁江的心,就沒放在這裏過。
**
郁江收到寧嘉的消息後,一邊跟她說晚宴的情況,挑些有趣的事跟她說,一邊按照她囑咐的,随意跟來攀談的人說話。
每跟一個人交談完後,他都要跟寧嘉說一句:“我又認識了一個人。”
整個晚宴裏,衆人無不驚訝。
郁江一秒變了性子,去陽臺之前,他是面無表情的小少爺;從陽臺回來之後,他是乖巧低頭打字、熱心跟來人說話的好脾氣應酬選手。
這...
誰看了不說一句震驚。
除了郁羲和,全場所有人都跟郁江說了幾句。
短短半小時,直接打破郁江“沉默寡言”的高冷的人設。
誰再說他不好接觸,誰再說他難約,他們跟誰急!
郁江的發小把這一切看在眼裏,莫名有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驕傲感。
如果不是手機對面那位神秘人士,郁江熱心個鬼。
在場的人,不過是郁江用來完成任務的工具而已,一切都一切,都只是為了表現他有在認真聽她話。
這戀愛腦,沒救了。
等郁江跟在場的人都聊過一圈,也到了晚宴結束的時間點。
此間,郁江跟寧嘉的消息未斷。
【喝了很多酒嗎?】
十分鐘前,寧嘉問。
【找代駕沒有,或者讓司機過來接了嗎】
【喝了點酒,還沒有找司機】
郁江一字一字地認真回。
跟一圈人聊完,自然喝了不少酒。
郁江很少喝酒,酒量一般,後來又被發小撺掇着喝了點純的,腦袋微沉。
微醺,還沒有醉。
發過去後,等了兩分鐘,他等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地址在哪,我來接你】
八個字,郁江瞬間驚醒。
他退出聊天框又點進來,反反複複三次後,才敢确認寧嘉說的是來接他。
主動過來接他。
酒精帶來的興奮感讓他高度清醒,白皙幹淨的臉頰因為興奮,染上了點點潮紅。
郁江靠在欄杆上,打字的動作小心又小心,像面對珍寶一樣,呼吸微滞,輕輕回複着:【我在這裏[分享定位]】
離寧嘉家裏不遠。
興奮之餘,依然給了她選擇的機會。
【如果太累,我讓司機送我過去】
寧嘉回的很快。
【找個地方等我,不要亂跑】
【嗯。】
私人晚宴在一處私人酒莊舉辦。
郁江坐在陽臺處的藤椅上,一動不動盯着遠處大門的方向。
這裏視野最好,稍稍偏頭就能看到門口。
參加晚宴的人,三三倆倆的離開。
郁江的發小還沒走,司機沒到,索性陪郁江坐着喝了兩杯。
除了他們兩人,還有郁羲和、舉辦晚宴的朋友嚴岱以及另外四人在場。
都是等司機過來接的。
嚴岱送完其他賓客回來,隔着老遠就看到了尚在陽臺處的郁江,笑着上前幾步。
舉辦晚宴一是朋友間的社交,二是出于商業利益。
創業這件事,總有用得到朋友的地方。
他這次做的是加自主設計的潮牌店,一般來說,像這種店,需要借用明星的知名度宣傳,宣傳品牌調性。
請明星很簡單,嚴岱有錢,請得起,不過他這次想邀請到人,是國內某一線男明星。曾經的頂流,如今的穩一線,粉絲黏性非常高。
不過,明星代言和産品,其實是互相幫扶的。
産品利用明星的知名度;明星代言産品一是為賺錢,二是展現商業價值。
品牌調性越好越頂尖的品牌,自然才是明星争搶的東西。
像嚴岱這種自主設計的國産潮牌,沒噱頭沒名氣,除了錢,明星什麽都得不到,反倒還要拒絕其他競品的代言,不劃算。
所以,男明星拒絕他的邀請,也在意料之中。
嚴岱查過,這個明星曾經跟璟川集團有過深度合作,一年前剛解除代言,算是交往密切。讓熟人出面,總比他談好。
嚴岱起初找郁羲和幫忙。
不過郁羲和管理的方向與他的人脈都不在文娛産業,再加之他只是一個投資商,等着年底分紅的人,要處理的事數不清,自然不會為這件事操心。
嚴岱明白這點,于是舉辦了這場私人晚宴。起初邀請郁江只是碰碰運氣,他不喜社交的消息,嚴岱略有耳聞。
原本沒報什麽希望,沒想到他真來了,而且在晚宴上還表現得如此熱情。
嚴岱自覺有戲,趁四下無人,輕笑走到郁江旁邊,尋了處地方坐下:“小郁總。”
郁江禮貌颔首,随即頓了頓:“什麽事?”
從小跟着老郁總耳濡目染,郁江不是不懂別人的心思,只是大部分時候懶得理會這些。
今天他心情很好,格外好說話。
“可以直接說。”他聲音清冽,有禮。
**
郁羲和剛從樓上休息室下來,瞥見嚴岱含笑地跟郁江說話,眉眼微眯。
不用細聽也能猜到嚴岱為什麽找上郁江。
嚴岱笑着,說到激動處,神采飛揚。
郁羲和瞳孔微沉,眸光意味不明。
嚴岱在他這裏受到阻礙,轉頭去找郁江幫忙,這在某種程度上似乎暗示了他不如郁江。
他不能做,于是找能做的人來。
郁羲和扯了扯領結,眉宇間盡是煩躁。
助理十五分鐘前就到了,因為他在樓上休息,不方便打擾,在一樓休息室等到現在。見郁羲和下來,上前幾步輕聲問:“郁總,現在走嗎?”
郁羲和低低應了一聲。
還有幾個沒走的人,笑着過來跟他告別,又閑聊了幾句,郁羲和擡步離開,經過陽臺時,嚴岱笑着跟他點點頭,郁羲和回應淡淡。
放在往常,嚴岱肯定過來跟郁羲和寒暄幾句,緩和一下關系。
今晚參加晚宴的人都看得出郁江和郁羲和關系不佳,嚴岱也知道,但他實在沒什麽辦法。
找郁羲和簡單,見郁江難。
況且郁羲和在商圈裏,從不與人交惡,利益決定一切,考慮周全,很懂人情世故。但這位小郁總才不理會這些,說不見就不見,全由性子來。
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嚴岱怎麽都不想錯過。
至于郁羲和那邊,聚兩次說幾句好話,郁羲和總歸是要考慮以後,不會鬧得多不愉快。
現在,還是郁江這邊更重要。
他已經把來意挑明,就等郁江的回答了。
郁江終歸是璟川集團的小少爺,在國外又專攻文娛産業方向,在這方面很有話語權。
郁羲和裝作沒看到郁江和嚴岱的讨論,表情淡淡,擡步離開,剛邁出去一步,就聽得陽臺處傳來一道幹淨利落地拒絕:“不行。”
郁羲和眼神閃了閃,嘴角微勾。
他也不行。
找誰都無用。
笑意還未答眼底,陽臺上的交流卻還在繼續。
“那男明星戀愛期間劈腿,道德、人品有問題,我不和這種人接觸。”郁江平靜道:“別人可以,他不行。”
郁羲和腳步驀地僵住。
他一把扯下領帶,橫眉立目,徑直往郁江的方向沖去。
“郁江,你天天陰陽怪氣,到底什麽意思?”
郁江微微側頭,雙頰因為酒精的刺激微微泛紅,眼眸卻明亮清澈,蒙了一層淡淡水霧,極清醒的模樣。
看到郁羲和,他眉眼擰起:“我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事實上,他壓根沒想過把男明星跟郁羲和聯系起來。
做賊心虛的人看起來确實要比別人敏感。
郁江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感受到手心裏傳到的震動,知道是寧嘉發來的消息,不欲再把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起身,擡步準備離開。
還沒走出去,木椅前出現了一道黑影。
郁羲和在他面前站定,眼眸深沉:“事實?據我所知,所傳的塌房事件真假不明,且沒有給他帶來多大影響。”
郁江低眉掃了眼手機屏幕。
【我到了】
郁江眼眸微挑:“讓開。”
面前的人依舊未動,輕嗤道:“怕了?”
郁江皺眉,眼皮微擡,視線在郁羲和臉上停留了幾秒,像在審視,良久,淡淡道:“你是他粉絲?”
郁羲和愕然。
郁江聲音平靜:“網上的人不知真相,用洗腦包洗白,如果不是粉絲,那就是一丘之貉。”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郁江平靜地朝發小點頭,側身,擡步離開。
相比于他的平靜,郁羲和氣急敗壞到極點。
這段時間被郁江冷嘲熱諷,背地裏被人拿去和他評頭論足的壓抑,通通彙聚到一起。
體內的怒意像波濤滾滾的海浪,嘩啦一聲撲向沙灘,将所有理智掩埋,血液奔湧,完全不受控。
郁江跟他擦肩而過之時,郁羲和不受控地抓住面前人的手臂,溫柔的眼眸被愠怒與冰冷取代,壓抑着低嘲道:“你喜歡寧嘉,對不對?”
寧嘉當着衆人拒絕他後,郁羲和格外關注璟川文娛的動向,也是在今天早上,聽到了議論寧嘉與郁江的消息。
那一剎那,他終于明白為什麽郁江回來後如此針對他。
“可她不喜歡你,我才是她的男朋友。”郁羲和挑眉,唇角微勾,以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
郁江眼眸猛地一沉,所有慢條斯理與平靜通通散去,渾身上下散發着凜冽與不悅。
“她不會喜歡沒有道德的人,你出局了。”郁江語氣沉沉。
郁羲和輕嗤:“你懂什麽?”
郁江:“我确實不懂。”
“又不是我沒有道德。”
話音剛落,領結處被人忽地揪緊,郁羲和面露陰沉,雙手桎梏着他的領口,身子微晃,郁江皺眉,餘光瞥見忽然閃過的烏黑長卷發,空中淡淡玫瑰香味撲鼻,原本能掙脫的郁江,忽地收手。
順着郁羲和的力道,“咚”一聲,被推倒在牆壁上。
木椅茶幾砰砰歪倒在地,茶幾上的酒瓶杯盞,碎了一地。
“羲和,冷靜點。”嚴岱和發小趕忙上前攔住,另外幾個還在場的賓客,也圍上來紛紛勸說。
“郁羲和,你又在發什麽瘋?”
一片勸解的嘈雜裏,寧嘉的聲音格外清亮。
郁羲和微愣。
轉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忽然出現的寧嘉。
寧嘉飛速小跑着扶起倒地的郁江。
他唇角破了皮,滲出淡淡血絲。
被推下去的時候,又是用手肘抵着,不知道那裏受傷了沒有。
寧嘉秀眉微蹙,“你跟他鬧什麽?”
郁江抿唇,低頭不語。
像落敗的小惡犬,渾身是傷,第一時間卻只想着道歉。
寧嘉心裏軟了兩分,“走吧,我送你回家。”
路過郁羲和時,她下意識擋在郁江前面,“郁羲和,用武力發洩丢臉的怒火,挺沒品的,還單方面毆打比你小的人。”
郁羲和氣笑了:“他是故意不還手,表演給你看的。”
郁江小時候就學過跆拳道,這點反抗能力會沒有?
寧嘉聽了,臉上沒什麽變化,只抓着郁江的手腕,帶着他快步離開。
外面夜幕沉沉,一路上,寧嘉都沒跟郁江說話。
十分鐘後,車在一家藥店外停下。
“坐好。”
丢下兩個字,寧嘉快步下車往藥店走去。
車窗外背影消失在店門口,郁江不知所措。
他怕寧嘉知道,他是故意的。
故意用這種方式,讓她更讨厭他一點,斷絕他們所有可能性。
但似乎,弄巧成拙了。
郁江低頭,小心翼翼翻看跟寧嘉的聊天記錄。
跟他聊天時候的寧嘉,好像沒有這麽生氣。
風忽地湧進來。
郁江微頓。
寧嘉不知道什麽時候買完藥上來了。
“除了唇角,還有哪裏疼?”寧嘉頓了頓,語氣認真:“說實話。”
“沒有。”
“手臂疼不疼?”
“不疼。”郁江答得乖巧。
寧嘉臉色好轉了些。
她打開車內前座燈,暈黃燈影灑下,照得她眼眸暖融融的,很溫柔。
“過來點,給你擦藥”
車內安靜,淡淡的玫瑰香味撲鼻,甜得讓人不知所措。
隐約飄散着淡淡膏藥味。
郁江彎身,喉結滾了兩圈。
他抿了抿口水,試探性地往駕駛座方向挪了一點點,僵直地伸出腦袋等寧嘉給他擦藥,等了兩秒,趁寧嘉用棉簽點膏藥的時候,又往她的方向挪了幾厘米。
剛調整好坐姿,一轉頭,鼻息間玫瑰香味濃烈異常,間或有灼熱滾滾的呼吸湧來。
郁江抿了抿口水。
七八厘米的距離,近得讓人忘乎所以。
寧嘉雙頰白皙,膚如凝脂,桃花眼亮得迷人,這麽近的距離,能看到睫毛隐約的微顫,與呼吸之間唇瓣的微動。
玫瑰香味,濃烈醉人。
郁江往後退了一點,小心翼翼解釋:“我靠過來是為了讓你不用彎腰,沒那麽累。”
寧嘉輕輕“嗯”了聲,“坐好了?”
“嗯。”
郁江不敢再動。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寧嘉擦得很輕,很慢,除了唇角,脖頸處有一處細小刮傷。
血跡已經凝固成暗黑的血痂,很刺眼。
她皺了皺眉:“疼不疼?”
“不疼。”
寧嘉下手時故意用了點力,郁江下意識輕顫躲過,“現在呢?”
“疼。”郁江老老實實地回。
寧嘉:“知道疼,還不還手?”
郁江臉色發白,抿唇,眼簾微垂:“我怕你跟他說話。”
寧嘉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偏頭靜靜擦藥。
“不準看我。”
過了一會,她說。
“哦。”
郁江老實巴交地偏頭,望着窗外感受脖頸間的清亮。
從一小個點,最後擴散到一個圈。
車外,路燈燈影昏黃,來往路人穿過燈影,地下留下他們長長的影子。
寧嘉換了一根棉簽,輕輕給他唇角擦膏藥。
薄唇微抿,水潤泛着淡淡色澤,像可口的果凍。
寧嘉微微垂眸,注意力全然放在郁江唇角的傷上,過了幾秒,她彎了彎唇:“把那天晚上說的話,再說一遍。”
郁江微愣。
記憶似水,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搖曳,蕩下一圈圈漣漪,像心動時的顫動,砰砰砰的,在水中散開。
他想到了那晚,卻又不敢肯定,寧嘉想聽的是不是他想的那晚。
玫瑰香與草木香交融,清淡與濃烈碰撞,郁江靜靜感受着鼻息間湧來的玫瑰味道,唇角不自覺地發抖,連指尖,都滲出一絲淡淡的濕潤。
過了半晌,他的聲音交融着玫瑰與草木的味道,撥開層層湧動漣漪氣息,在車內響起。
“我喜歡你。”
認真得讓人心慌。
寧嘉恍如未曾聽聞,擦拭着他唇角的傷口,漫長的一分鐘後,她下車,把用過的面前丢在垃圾桶裏。
郁江眼神不受控地跟在她身後,什麽時候下車的也不知道,可憐巴巴跟在她後面,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
寧嘉回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郁江。
幹淨的眼眸裏倒映着她的臉。
站在距離她二十厘米的地方,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路燈昏黃,他們站在昏黃裏,地上倒映着兩道長長的影子。
她看着郁江,水汪汪的眼眸清亮好看,擡手,冰涼的指尖觸碰到他的脖頸,而後,忽地向下用力。
唇間一片濕熱。
她避開他受傷的唇角,輕輕觸碰了一下,鼻息間氣息交替,搭在他脖頸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他完美無瑕的下颌線,指尖酥麻,連聲音都軟了兩分。
“我喜歡你,這是你的底氣。”
“不要再害怕。”
溶溶月色下,路燈旁,兩人親密依偎。
寧嘉語氣認真:“下一次,可以還手。”
“不能再讓自己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