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霍乾連醒兩日後,剩下的半個月就沒有再真正清醒過來了。
在這期間,容溪私下請了不少郎中給霍乾看病,可還是得到結果還是不盡人意。
這一日,一向穩重的老總管忽然慌慌張張跑進書房。
容溪放下筆“趙總管,何事這麽慌張?”
趙總管急道“王妃,府上收到宮裏來的帖子,太後娘娘邀王爺和您共度法寶節。”
容溪心弦一動,慌張極了“能不能推?”
老總管一抹頭上汗珠,顫聲道“這麽多年來,不說宮中節日就說皇上太後壽誕都從未有過帖子邀請王爺,這忽然邀請,怕是有備而來推卻不得啊!”
容溪愁道“這可如何是好!”
明明還有幾天,他們就可以遠離京都前往南陽封地。
阿橋道“不如去求教老爺。”
容溪搖搖頭,去不去怕是都躲不過這場劫,他沉思一會兒“去便去吧,想必那些人也只是想看看王爺過的有多慘而已。”
法寶節這天,老總管将他們送到宮門外,還是沒有真正清醒的霍乾與憂思過度,一臉病容的容溪踏上了進宮的路。
從宣武門到設宴的喜鸾閣,容溪覺得自己足足走了半個時辰。
紅牆覆雪,深宮陰寒,踩在雪上的咯吱聲,每一聲都像催命的喪鐘。
“王爺,冷嗎?”
容溪知道不能得到回答可還是問了,看來,如今他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容溪二人由着內侍引進喜鸾閣,剛還熱鬧的屋子,頓時鴉雀無聲,很快地又竊竊私語起來。
此次受邀參加法寶節的除了宗室的皇親國戚,還有許多诰命夫人和世家小姐。
“那就是乾王和男王妃?”
“乾王妃果然如傳言所說,形貌昳麗,姿色絕倫。”
“不笑都如此豔麗,若是笑起來,那還了得!”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絕色。”
這些私下的嘈雜在聽到內侍的一句“太後娘娘到,貴妃娘娘到——”而中止。
衆人皆跪拜行禮“參加太後娘娘,參加貴妃娘娘!”
“都起來吧。”
是一道聽起來很慈祥的聲音“今日法寶節,就是想讓大家來宮裏聚聚,喝上一碗甜粥,都落座吧。”
“謝太後娘娘。”
容溪觀察到大家落座後,他才扶着霍乾落座,然而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到頭頂傳來一句“乾兒來了嗎?”
容溪心底一凜,低着頭起身回話“回太後娘娘,乾王來了。”
“乾兒的男王妃?”馬太後聲音帶着笑意,溫和極了“擡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容溪今日穿的很素淨,一身青白錦袍,一根玉簪挽發。
奈何那一張臉過于花容月貌,越素淨的衣服越顯得國色天香。
他輕輕擡起頭,看向書上所描寫“毒如蛇蠍”的太後娘娘,目光沉靜,不卑不亢。
馬太後年事已高,兩鬓已生華發,雖然嘴角在笑,可面孔常挂着三分狠厲。
“是個我見猶憐的美人。”馬太後輕描淡寫道,她又看向一旁望向虛無的霍乾“乾兒?怎麽不和母後說說話。”
“回太後娘娘。”容溪道“乾王除了眼盲和腿疾,近來還患了昏症,平日裏除了吃喝,不能言語也沒有意識。”
“這麽嚴重!”馬太後關切道,她看向一旁的內侍“去把劉太醫請來。”
劉太醫來得很快,聽了太後的旨意就開始給乾王探脈。
不消片刻,就看到劉太醫跪地道“回太後娘娘,乾王的身子,無藥可用,無藥可醫。”
馬太後紅唇一扯,義甲撫額,似真心憐愛般嘆氣“可憐的孩子。”
明貴妃在一旁忽然道“太後娘娘,不如就讓王妃帶着乾王回去休養吧,這寒冬冷天,若是再添風寒加身,這可如何是好啊。”
馬太後看她一眼,名貴妃目光微微閃躲,想了想,又湊近一點,小聲道“姑媽,等會皇上若是過來……”
馬太後随後看向容溪,淡淡道“既如此,乾王妃便帶着乾兒回府去吧。”
容溪手心的冷汗已經快扶不住乾王的輪椅,他順勢跪道“謝太後娘娘體恤。”
“回去吧。”
在容溪推着乾王要離開大殿之時,就聽到一聲響徹喜鸾閣尖細嗓音“皇上駕到——”
排山倒海似的萬萬歲,把容溪的脊背壓的彎,他心下覺得不妙,一抹明黃由遠及近,好在慢慢地,又遠了。
威嚴又帶着煩躁的聲音在主位響起“乾王也來了?跪着的人是誰?”
馬太後聲音不再慈祥而是帶着一點厲色,像是在刻意提醒“是你賜給乾王的王妃。天寒地凍,乾王身子不好,哀家就讓王妃帶着乾王先行回府。”
崇德帝不甚在意,揮了揮手“平身。”
容溪戰戰兢兢的起身,推着乾王想繼續走,奈何又聽崇德帝說了句“等一下。”
“過些日子,依照祖例,乾王是不是就要回到南陽封地?這一別朕與乾王再見怕是很難,乾王與朕敘敘舊再走吧。”
“乾王怕是不能與皇上敘舊了。”名貴妃在一旁趕緊搭腔道“乾王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這又患上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的昏症,皇上還是快讓王爺回去歇息。”
崇德帝極為震驚惱怒道“這又是何時添的病?”他又看向一旁的馬太後,厲聲道“乾王妃,将王爺推回來給朕看看!”
容溪低着頭又将乾王推了回去,他覺得他與乾王就像案板上待宰的羔羊,都躲不過那搖搖欲墜的鍘刀。
名貴妃已經注意到崇德帝的神情在看到容溪的臉時已經從暴怒變得癡迷,這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崇德帝拳側摸索兩下嘴唇,如蒼鷹一般犀利兇狠的眼神将容溪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你就是禮部侍郎容庭生之子?”
容溪心悸萬分,強忍着懼意,道“是。”
崇德帝悠悠道“今年多大了。”
“二十。”
“弱冠之年。”崇德帝渾重的嗓音帶着不可言喻的笑,他像是唠家常似的,又道“兩年前,朕怎麽沒見容庭生的兒子進宮選秀呢?”
容溪一聽牽扯到父親,趕緊跪地回道“回皇上,臣子體弱,自幼在江南如意觀長大,近日才回到父親母親身邊。”
“江南如意觀。”崇德帝摸索兩下扳指,聲音聽不出喜怒“倒是一個養人的好地方。”
容溪聽此話,将頭埋的更低了。
“外面的雪厚了,乾王和乾王妃今日就住在宮中,順便讓太醫院給乾王治治昏症!”
名貴妃和馬太後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崇德帝已經起身,“朕還有折子要閱,母後和貴妃好好熱鬧。”
“恭送皇上。”
容溪和乾王住在了離後宮稍遠的裕慶宮。
整個太醫院的太醫似乎都聚在了這裏,有人在給乾王探脈,有人在給乾王施針,還有人一臉愁容的翻閱古籍。
容溪實在沒有下腳地方,只能坐在隔間幹等着。
“奴才叫人新換了宮裏的被褥,熏香和煤炭都點上了,茶點也給您備足,您看看,要不要去歇着?”
說話的人是跟着崇德帝身邊的大公公,李福全。
容溪的确很疲乏,不過他在這樣情況下哪有閑心歇息,他清咳兩聲,淡淡道“勞煩公公了,我無事。”
李福全沒有再勸,只是過分殷勤的給他添上茶水,又帶上了隔間的門。
安靜下來的容溪心裏一想到崇德帝的眼神,他就覺得害怕。
他到現在還記得書中為了寫出崇德帝和男後的荒淫無度,大篇幅的寫出他二人玩的無數花樣,而崇德帝極其重欲,手段殘忍,還多次當着衆人……
容溪忽然覺得無力,他覺得自己下場不會太好了,因為他好像不能改變劇情。
就算他逃到了如意觀,嫁給了乾王,可還是撞上了崇德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