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禀宋郎君,皇上今夜是在裕慶宮用晚膳。”

宋郎君翻書的手一頓,看向內侍,“你說皇上在哪兒?”

“裕慶宮。”

這話一出,埋頭立在一旁的德喜也臉色一變。

“那張臉都毀成那個樣子竟然還能重獲聖寵?”

宋郎君目光微愣的看向銅鏡裏扭曲的自己,喃喃道“皇上,皇上,不是最愛美人的嗎?”

他猛地看向一旁的德喜“你不是說皇上從未寵幸過他?那他是如何用那張醜陋不堪的臉勾的皇上如此念念不忘的!”

德喜驚慌跪地叩頭“郎君,奴才所言句句屬實啊,自打容公子入宮以來,皇上的确從未宿在裕慶宮。”

良久,宋郎君深吸一口氣,和聲連叫德喜起來,而他那手裏的書已經被攥的發皺。

崇德帝放下奏折,看向在一旁窩在暖榻打着哈欠的容溪“困了?”

容溪強撐着眼皮,嘴硬道“不困。”

崇德帝将折子一扔,示意李福全拿走。

他三兩步走到小榻上猛的将那團貓一樣軟的人抱起。

容溪忍住驚呼,心中不住打擂,纖白的手指緊攥着崇德帝的衣角。

崇德帝将人放在床上後,山般的魁梧的身體欲蠻橫的要将那脆弱的貓兒壓上,誰料,小貓兒顫顫巍巍,卻用白嫩又纖弱的爪子直直将人擋住。

“皇,皇上……”

崇德帝呼吸沉重,已然動情“容兒,不要怕,朕會如乾王一樣,好好愛護你的。”

“臣子,臣子的臉,還沒,還沒好。”容溪推搡着,柔聲道“還,還請皇上憐惜。”

“容兒帶着面紗即可,朕不在意。”

崇德帝欲親其面頰,又被容溪靈巧躲過。

“臣子,還,還沒準備好。”

崇德帝眼神一冷,從床榻上坐起“你不是初次,何故如此排斥?莫不是不想真心與朕同歡?”

容溪心裏清楚,一味示弱只會讓獅子繼續威風。

他并不說話,只是把身子側過去。

不一會兒,崇德帝就聽到小聲的啜泣。

後宮三千佳麗哪個不是上趕子與崇德帝共赴雲雨之樂?又有哪個惹了崇德帝敢背過身耍脾氣哭,而不是跪地求饒?

崇德帝新奇又憋悶。

良久,他拍拍容溪的肩膀,道“委屈什麽?是你不把朕放在眼裏。”

容溪還是不說話。

崇德帝忍耐有限,他用了點力氣,将人翻了過來,在看到了一雙粉意濃豔,梨花帶雨的眼睛時,所有火氣都被壓了下去。

“容兒,怎麽哭了?”

容溪見好就收,吸吸鼻子道“皇上不若直接賜死臣子吧。”

崇德帝面色一青“胡言!”

“臣子一片丹心,怎麽就被皇上想成這樣。”容溪一邊抽泣一邊流淚,好不可憐“皇上不是答應臣子,等臣子的臉好了再冊封嗎,這突然就要,臣子自然是沒有反應過來。”

一口鍋扣過來,崇德帝皺眉“朕何時答應……”

“而且。”容溪搶道“而且沒名沒份就與皇上做了那事,臣子雖為男子,可到時也會被衆人笑話死。臣子身份本就尴尬,皇上作為臣子唯一的天,臣子能依靠的只有皇上了啊。”

這樣一番情深意切倒讓崇德帝有些愧疚,他撫上美人被淚水打濕的頭發“這事的确是朕心急了。”

“不過。”崇德帝道“太醫都說你這臉恢複需要時間,一年半載倒是也行,若是一輩子不好,難不成你要朕一輩子都不碰你?”

容溪順勢道“那就一年為期。”

他眼睛忽然就有了光,“一年時間,臣子會好好調養身體,好好醫治疤痕,到時候風風光光的成為皇上最美的郎君!”

崇德帝不作聲,只是臉色沉沉。

容溪也不如以往小心翼翼,他大膽的搖着崇德帝的胳膊,看起來天真又妩媚“好不好嘛,好不好?皇上。”

這讓很少被人這樣對待的崇德帝漸漸緩和了臉色,雖然容溪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美人,可崇德帝倒也不是非讓容溪成為他的人不可,他享受的不過是美人活在他手心裏,敬佩他,臣服他,盡受他掌控之感。

于是他曲指敲了下容溪眉心“行吧,朕答應你。”

等崇德帝離去,容溪懸了許久的心終于落下。

一年時間,大都朝已經改朝換代,他與崇德帝怕是會天人兩隔,而到那時他就是真的自由了。思及此,容溪覺得自己要攢些錢,畢竟以他現在的身份再回容家是不可能了。

大年初一,晴空萬裏,風雪已霁,所有皇室重臣也踏上了夜眉山狩獵之行。

崇德帝此行只帶了宋郎君和容溪,這倒讓名貴妃等後宮嫔妃郎君分外嫉妒。皇上帶擅長騎射的宋郎君去倒也罷了,帶一個連美貌都沒有的病秧子去這是幹什麽?

于是,宮中現在都在傳容溪會些別人不會的狐媚手段,還專挑白天放浪形骸,勾得崇德帝魂牽夢萦,竟不在乎他如今奇醜無比。

容溪不知道這些傳聞,因為此時他已經坐上了前往夜眉山的馬車。

他和宋郎君與崇德帝同坐一車。

向來溫和話少的宋郎君今天竟然分外活躍,道“容公子,夜眉山莊有一處藥泉,我想你身體虛弱,怕是身體寒氣太甚,到時候你一定要多泡泡,這對你身體也大有裨益。”

容溪回以淡笑“臣子謝宋郎君提醒。”

宋郎君道“容溪,你不要一直叫我宋郎君,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我的名字的啊。”

容溪微愣,他一直知道這位不是善茬卻沒想到竟然不善良到這個地步。

在崇德帝看過來時,宋郎君和和氣氣的笑道“沒事,沒事,許是你忘了。”

還不等容溪說話,他似兄長一般道“容溪,你以後可不要忘了喚我蓮之。”

容溪聞言笑了下“郎君怕不是也忘了,臣子說過,禮不可廢,臣子一日不是皇上的郎君一日就要給郎君行大禮,這是臣子對皇家威嚴的尊敬。”

宋蓮之還想說什麽,就聽到崇德帝略有寵溺的聲音“別看他年紀小,入宮晚,卻将這些條條框框的禮數背得最熟,像個小書生,蓮之你還是不要為難容兒了。”

宋蓮之垂垂眼,複笑道“蓮之記得了。”他又看向容溪,溫聲細語道“以後啊,你怎麽稱呼我都行,只要能經常來我宮中陪陪我說說話就好。”

崇德帝也笑道“也好,容兒你平日沒事可以去蓮之宮中坐坐,蓮之不僅擅長琴藝,還懂些道書游記,如此一看,你二人許是會相處甚佳。”

容溪清咳一聲,看一眼笑得溫柔至極的宋蓮之,道“宋郎君不怕我聒噪就好。”

颠簸一路,在太陽落山之前一行人終于來到了夜眉山莊。

容溪自覺身份尴尬又因舟車勞頓倍感疲憊,所以就拒絕了去宴席與皇室及重臣共用晚膳。

翠覓和阿橋哄着容溪吃極苦的藥膳,翠覓道“少爺,既然出來玩,在屋裏睡覺有什麽意思,等你吃完藥,去泡夜眉山有名的溫泉如何?”

容溪有些意動,讨價還價“那我要多泡一會兒,到時候你們可不要催我。”

翠覓和阿橋都笑,看着自家少爺皺着一張臉捏着鼻子灌下一爐藥又有些心疼。

許是崇德帝特意囑咐過,容溪的住處離溫泉極近。

這一路上總有滔滔水聲和迷蒙水汽若隐若現,不一會兒,容溪等就被內侍引到一處極大的溫泉旁。

泉水一旁是蒼翠繁茂的竹林,一旁是嶙峋山體,其上有數孔噴|湧出鼓沸的泉水,似是這世間最為美妙之樂聲。

容溪不喜旁人伺候,就對他們道“你們都下去吧,有事我會叫你們。”

見人都走光,容溪也摘下了戴了一天的面紗,清澈泉水下,倒映出一張白皙如畫的臉頰。

褪衣入水後,被暖流包圍的容溪舒服的喟嘆一聲。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守在溫泉外的阿橋臉色慘白“翠覓姐姐,我,我肚子有些疼。”

翠覓道“是不是吃壞東西了,要不你先回去,我在這裏守着少爺。”

她又一看阿橋似是連站都站不穩,于是道“還是我先送你回去吧,左右少爺也得多泡一會兒。”她囑咐一旁的內侍“還望公公幫我照看下我家公子,公子他不喜人多,若是有事他會主動喚你們的,我去去就來。”說着一個荷包就塞在內侍手裏。

內侍喜笑着連連應好。

而此時容溪也覺得泡得差不多了,他捋捋長發,舒爽得伸伸懶腰,剛想喚阿橋過來。

忽然就感覺到自己身後貼上一具冰冷又堅硬的身體。

容溪剛想驚呼,他的嘴巴就被一只手牢牢捂住。

來人粗糙的手指不輕不重的把玩着他的耳垂,那灼熱的呼吸落在他耳邊,就像是被群蟻侵略,難捱又難耐。

容溪的掙紮和抽泣在歹人看來是一種別樣的刺激,他用力的砸緊這具濕漉又香軟的軀體。

月色下,茂密竹影落在水面,又被層層水波推開蕩漾,現出一片古銅與白糯。

容溪聽到了在京雲觀一模一樣的可怖嘶啞的聲音。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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