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再罵幾句?
容溪一噎,看着霍如桢神色不明,他哪裏敢繼續得罪這位爺。
與這種瘋批硬碰硬遭罪的還是他自己。
于是他故作委屈的轉過身,一邊吸吸鼻子一邊用衣袖擦拭眼角。
很快,他聽到霍如桢困惑又充滿傲氣的聲音“是你在罵孤,你倒是有臉先哭起來了!”
容溪不語,抽泣聲音更甚,似乎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孤怎不知你如此嬌氣!”霍如桢諷道“當時在紅儒館不是還要與孤同歸于盡?”
容溪咬咬牙,這狗太子還有臉說,要不是他一時興起逼自己上樓,自己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境地。
霍如桢見容溪不語,沉默一會兒,道“你給孤道個歉,孤就原諒你,給你一條活路。”
這該死的狗崽子。
容溪在心裏暗罵一聲,單不說這狗太子日日裝太監戲耍他,就說當時在紅儒館,霍如桢喜怒無常忽然推他一把,就害他差點讓他被刺客射成篩子,這人哪裏有臉讓他道歉?
新仇舊恨疊在一起,饒是惜命如金的容溪也裝不下去了,他猛地轉過頭,粉意盎然的眼睛淚水汪汪,但語氣卻是怒氣雜糅着嬌氣“我給你道歉?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霍如桢盯着那雙濕潤的眼睛,喉結滾動,“你,你還罵孤!”
“就罵你!”容溪又害怕又委屈,一邊哭一邊罵“當時是你非要我上樓,又拿我當擋箭牌,動手動腳不說,一言不合還想送我去死!再說如今,你裝太監騙我,說你挨打,說你挨餓,你次次來我哪次不是把你當朋友弟弟一般照顧着,你倒好,不僅羞辱我還要處死我!”
霍如桢忽然不自然的側側身,又整理兩下衣服,他清咳兩聲“行了,行了,別哭了,孤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
“你原諒我?”容溪瞪他“我原諒你還差不多!”
霍如桢就坡下驢“你原諒我了?”
容溪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斬釘截鐵“不可能!”
霍如桢面無表情,一瞬不瞬的盯着容溪。
容溪面上怒氣滿滿,可心中卻實實在在的捏了一把汗,這狗太子主動服軟,他是不是應該順勢而下?
他剛想說些補救的話,就聽狗太子聲音忽然變得極其可憐,像是落入髒水的奶狗一般。
“那神仙哥哥怎樣才可原諒我?”
吃硬不吃軟?
容溪算是看透霍如桢了,他稍微收斂些脾氣,兇道“你給我走,我最近都不想看到你!”
果然霍如桢乖乖起身,輕聲道“好,我過些日子再來看你。”
等人出了裕慶宮,容溪這才如釋重負的籲了一口氣。
話說,這一個個的好似都和原著有些不一樣。
霍如桢出了宮門,随身侍從跟在他身後。
“殿下怎可任由一個在宮中無名無份的庶民随意辱罵?奴才去給你教訓他!”
霍如桢背過手收收袖子,他朝着天空閉了閉眼,神色似是在留戀什麽。
他啞聲道“孤終于知道父皇為什麽就算他不碰他也如此迷戀于他。”
侍從不解,下一秒就聽到霍如桢陰陰笑道“将一只世間少有的金絲雀緊緊捏在掌心,它一嗔一怒,生生死死皆随孤意,這的确是很有趣啊!”
自那日以後,霍如桢還真沒有往裕慶宮跑,只是頻繁的給裕慶宮送些珍寶藥材,這手段幾乎和他老子一模一樣。
翠覓看着那小山堆一樣的禮物,看向容溪,遲疑道“少爺,咱們還收嗎?”
容溪知道要是不收這人怕是又會發瘋,只道“就堆在庫房裏就好。”
翠覓和阿橋忙活着,容溪四處看看,想着尋一件拿的出手的寶物出來,因為再過幾日便是崇德帝的壽宴,拿霍如桢送的東西送崇德帝,讓他們父子內部消化去吧。
百無聊賴的找了一會兒,容溪的視線就落在櫃架上的一方落滿灰塵的檀木盒子上。
翠覓和阿橋對視一眼,阿橋緊忙将那盒子藏在身後,“少爺,這個您還是別看了。”
這是乾王前往南陽時送來的盒子。
如今再看到,容溪也沒有如當時那般排斥,他道“打開給我看看。”
阿橋悶悶道“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一封休書嗎。”
“少爺要看就看,你哪裏這麽多廢話。”
翠覓搶過來盒子,抖抖灰就将盒子打開。
容溪對休書不敢興趣,只是看到那支斷了玉簪,又想起乾王坎坷悲催的身世。
如果換做是他,他怕是也會做出和乾王一樣的選擇。
他道“将這簪子拿去尚寶所修修吧。”
容溪沒找到合适的賀禮,他想了想左右他應該也不會參見壽宴,不如就寫個壽字送給崇德帝吧。
但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就在崇德帝壽宴這天傍晚,李福全忽然來到了裕慶宮。
李福全喜笑着道“皇上怕公子無聊,所以特意囑咐奴才讓宮宴快開始時請您過去。”
毫無準備的容溪只得硬着頭皮随李福全前往大殿。
此時大殿已經響起了陣陣絲竹,一群衣着鮮豔的舞姬在殿前翩翩起舞,兩岸已經坐滿了朝臣和皇室。
從小門進來的容溪特意瞥了一眼,果然沒有他父親。也是,他父親一個毫無實權的閑職,哪有機會能參與此等壽宴。
容溪以為李福全會将他引到下方角落位置,卻沒想到被直接引導到崇德帝面前,而崇德帝左右坐的正是名皇貴妃和馬太後。
崇德帝笑道“來來來,容兒坐在朕旁邊。”
容溪心下冰涼,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不知道崇德帝此舉何意,但也不敢過多遲疑,只得乖乖的坐在崇德帝身邊。
大殿忽然靜了一瞬,而容溪也清楚的聽到名貴妃重重落下酒杯的聲音。
崇德帝攬着容溪的肩膀,旁若無人的端起一個酒盞送到容溪嘴邊“容兒,張嘴。”
容溪微顫,輕聲道“皇,皇上,臣子不能飲酒。”
“朕當然知道你不能飲酒。”崇德帝輕揉下容溪肩膀,和聲道“這是朕特意為你準備的果釀,來,嘗一嘗。”
容溪騎虎難下,就着崇德帝的手輕輕喝了一口,雖說是果釀,可還是有一股淡淡的酒氣。
名貴妃的目光讓容溪如芒刺背,很快地,就聽到崇德帝對他道“容兒可為朕準備什麽賀禮?”
“臣子周身寶物都是皇上賜予?璍,臣子思來想後為皇上寫了一副壽字,還望皇上不要嫌棄。”
“禮輕情意重,容兒有心了。”
崇德帝又道“朕記得容兒琴撫得極好,你可願意給朕撫琴賀壽?”
容溪還未說話,就聽一旁得名貴妃醋道“皇上,您怕是忘了,您以往壽宴都是臣妾為你撫琴。”
崇德帝看向名貴妃,笑了笑“貴妃沒醉?朕這不是怕你醉酒再丢了技藝。”
“今日是朕的壽宴,貴妃還是改日再為朕撫琴吧。”
名貴妃哪裏肯應,她驕傲慣了,怎受得了這樣的對待,只道“臣妾再不濟也比一個病秧子強。”
一直未作聲的馬太後皺了皺眉頭,想說什麽,就見名貴妃已經起身坐在了大殿中央的玉琴旁。
舞姬和絲竹聲漸漸退去,就聽到名貴妃道“臣妾願獻上一曲壽無疆,祝皇上福如深海,壽與天齊。”
随着名貴妃玉指微顫,流出一道蓬勃悠揚的琴聲。
只這一下就讓四座紛紛贊嘆名貴妃琴藝高超。
然而就在名貴妃将要收尾之時,一聲刺耳的碎裂聲忽然落下,只見那數十根琴弦悉數斷裂,整個琴身直接碎成兩半!
大殿一片嘩然。
名貴妃雙手懸空,愣在原地。
下一秒,就見崇德帝猛地掀翻桌子,一旁的容溪被濺了一身酒漬和食物。
“名皇貴妃!”崇德帝聲音如野獅般兇狠“這就是你為朕祝壽?難不成你是在詛咒朕如這玉琴一般凄慘下場!”
名貴妃已經吓愣,直接跪在原地求饒“皇,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怎麽會詛咒皇上。”
“是有人在琴上做了手腳!”
一衆馬氏朝臣皆面色慘白,直直看向馬太後。
馬太後見此,悠悠道“皇上,這大喜的日子何故如此動怒,歲歲平安,也許是名貴妃祝壽心切,用大了力氣。”
崇德帝深深的看了眼馬太後,意有所指道“原來母後如今已經不忌諱這些了。”
馬太後回視崇德帝,蒼老的眼睛劃過狠厲,“皇上!”
“母後如今不忌諱,朕卻很忌諱。”崇德帝道“為朕賀壽之琴當場斷裂,這讓朕覺得朕也會如這琴般,如先皇般中途崩殂!”
馬太後拍桌“皇上!你怎可……”
“來人!”崇德帝冷冷道“将名貴妃圈進寒萏宮!”
那是關押妃嫔的冷宮!
名貴妃一邊哭一邊癱軟在地,馬氏朝臣跪了一地,紛紛替名貴妃求情。
霍如楠剛想上前,卻聽崇德帝厲聲道“爾等再說一句,亦如馬氏一般,意圖咒朕詛朕!”
名貴妃很快就被拖走。
饒是容溪再後知後覺,他也明了了一件事。
他已經成為了崇德帝的一枚棋子。
容溪望着大殿人各樣神色,忽然就與霍如桢對上視線。
這場變故發生的太快,誰也沒想到崇德帝會在自己的壽宴上如此動怒,也沒想到崇德帝忤逆太後也敢把名貴妃圈進冷宮。
尤其是崇德帝還讓一個并未冊封的男子伴其左右,舉止親昵,很難不讓人猜想是不是此人慫恿的皇上。
崇德帝憤怒揮袖離席,容溪也被帶着入了太極宮。
崇德帝聲音仍有餘怒,道“李福全你帶容公子下去沐浴一番。”
容溪一驚,怎麽讓他在太極宮沐浴?難不成崇德帝想要拿他洩火?
不過面對正在氣頭上的崇德帝,容溪哪裏敢再多嘴,只得乖乖随李福全離去。
沐浴之後,容溪看到婢女手中托盤上的衣物,可以說是吓得大驚失色。
容溪滿臉排斥“給我尋常衣物即可。”
婢女恭敬回道“公子,李公公說了您今夜宿在太極宮,這是您歇息的裏衣。”
那薄紗一樣的衣物是裏衣?穿着這個那和扒光了有什麽區別?
容溪搖頭“我不穿,給我換一件。”
一衆婢女跪下“奴婢不敢欺瞞公子,這就是宮中貴人侍寝穿的裏衣。”
這極大的恐懼漫上容溪心頭,崇德帝真的想要他侍寝!
看着跪着一地的宮人,容溪深感無力,他閉了閉眼,只得道好。
穿好那讓人極其羞恥的裏衣後容溪就被暖轎擡到了太極宮內殿。
看着宮人陸續離去,心中凄然的容溪忽然道“将燈都吹滅了吧。”
容溪忽然有些想念秦盟。
這種感覺很突然,容溪不知道怎麽形容,他想,許是因為那個本應該斬殺他的人倒成了在這深宮之中數次救他幫他的人吧。
時間慢慢流逝,夜色也越來越深,容溪卻一刻不敢閉眼。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一道沉穩的腳步聲。
聲音逼近,容溪也怕的不輕,不受控制的往床裏躲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一只大手撫摸上他散落的頭發。
容溪顫顫巍巍道“皇,皇上,您不是答應臣子……”
他話還沒說完,就感受到冰冷的手掀開了他的面紗,不輕不重的按壓他的眉眼,游走到豐潤的唇上時,有些兇狠,容溪想要躲過,沒成想那手指已經探進他的嘴裏,惡劣的攪動他的唇舌。
容溪泫然若泣,哽咽着向後閃躲,卻聽到有衣物急躁落地,崇德帝已經挨近他上了床榻。
就在薄紗被撕裂之時,宮門外忽然響起李福全的聲音。
“容公子,皇上今夜還有公務,叫您不用等了,早些歇着。”
此人不是崇德帝!
容溪大驚,當即就想要呼喊救命,去被那人緊緊捂住嘴巴。
李福全沒聽到應答,以為容溪已經睡了,便也沒有多言。
人一走,那人似乎放松了警惕,容溪見狀猛地咬上那人的手,在嘗到一股血腥之氣時趕緊倉皇往床下跑,卻被那人蠻狠的攔腰抱住。
容溪唇舌脫困,大喊“來人,救命!”
門外立即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那人一聽,當即下床,撿起衣物就破窗離去,而容溪則如劫後餘生般氣喘籲籲得回躺在床上。
宮人進來後,小聲焦急問道“公子,您怎麽了?”
容溪定了定神,道“無事,我只是做了噩夢。”
容溪現在不敢一個人在黑夜裏了,他道“将燈全部掌上。”
他能明顯感覺出來這人和以前的歹人不是一個人。
那歹人每次不僅會說些話來氣他,舉止動作都有些不急不徐,似是很了解他得身體。而這人卻如毛頭小子,急躁又有些青澀。
容溪閉了閉眼,身上異常疲累。
次日,容溪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崇德帝坐在他床前。
容溪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啞得不成樣子,幾乎不成句子。
崇德帝探探他的頭,道“昨夜宮人就發現你發了高熱,還說了胡話,如今感覺如何?”
容溪清咳兩聲,嗓子非常疼痛,只得點點頭。
“昨夜宮宴是不是吓到了?”
容溪垂下眼,複又搖搖頭。
“容兒暫時住在太極宮吧。”崇德帝道“裕慶宮過于偏遠,又有些陰寒,不利于你調養身體。”
“朕打算也如先皇待容華夫人那般,為你建造一座宮殿,不如就叫椒房宮?”
容溪猛地擡臉,脊背上溢出冷汗,原著中崇德帝的确為男後建了這麽所宮殿。
此時邊疆正在打仗,急需銀子,而崇德帝卻勞民傷財,幾乎将大半國庫花在給寵後建造宮殿上。這也成為了天下人人讨伐男後的導火索。
容溪扯着劇痛的嗓子,啞聲道“皇上不可,邊疆戰事要緊,處處都需要銀兩,臣子怎可為自己私欲還邊疆戰士挨凍受餓。”
崇德帝卻道“容兒如此體貼,教朕更想厚待你,此事朕心意已決,容兒不要推辭了。”
“皇上!”
李福全忽然在門外小心道“皇上您該上早朝了。”
“朕今日免朝,有事讓他們找太後吧。”
崇德帝将容溪又扶在床上,輕聲道“睡吧,朕陪着你。”
容溪閉上了眼,這種注定感壓得他喘不過氣,原來所有該發生的情節還是會發生。
自名貴妃在壽宴上沖撞了崇德帝,馬氏一族就在朝堂上受盡崇德帝的苛責,如若太後為馬氏說話,第二日崇德帝必不上早朝,都帶着自己的“男寵”在後宮嬉鬧玩耍。
尤其是在朝臣得知,皇上欲為一個還未冊封的男子建造宮殿時,朝中一片嘩然,首當其沖的就是霍如楠。
他母妃在冷宮受苦,那個間接害他母妃被圈禁的人卻又享受父皇的寵愛又勞民傷財,這如何能忍!
宮裏的迎春花開得正好。
容溪風寒好了幾日後,便被崇德帝帶出來賞花,同行的還有太子霍如桢。
父子二人便談到了邊疆的戰事,就聽霍如桢道“也不知師父何時能回來,他再不回來,兒子随他學的幾招怕是就要忘光了。”
崇德帝面色不太好看“此戰有些棘手,秦盟怕是有些日子不能回來了。”
霍如桢點了點頭,又試探道“父皇,七弟還小,您不要……”
在看到崇德帝冰冷的眼神時,霍如桢緊忙跪下“兒臣并不是反對父皇為容公子建造宮殿,父皇能遇到一位知心良人,兒子為您高興還來不及。只是七弟年紀還小,您将他罰進天寒地凍的東刑鼓,兒子有些擔心他的身體。”
崇德帝審視的看着霍如桢,“你不會不知如楠母妃做的事。”
霍如桢垂垂眼,低頭笑笑道“兒子常記得幼時您對我們說,手足情深,不管怎樣,如楠都是兒子的弟弟。”
崇德帝沉默一會兒,道“他既敢公然頂撞朕,怕是都不顧念與朕的父子之情,既然心疼他的母妃,那就讓他比他母妃更慘一些。”
“兒子害怕,”霍如桢一頓“兒子也怕皇奶奶擔心七弟。”
話音剛落,就見李福全引着太後身後的林姑姑前來道“皇上,太後娘娘請你過去吃湯。”
崇德帝看向一旁一直在默默看書的容溪道“一會兒怕是要起風,容兒也回去吧。”
等崇德帝走後,容溪也準備離去,卻被霍如桢攔着,陰陽怪氣道“孤的準小後娘怎麽都不看孤一眼?”
容溪看他一眼,還真是一眼,旋即擡腳要走,這回倒是被霍如桢扯住了手腕。
“你不是唯獨對孤脾氣差,你怎麽不罵孤了?”
容溪掙開手,笑了笑“太子殿下千金之軀,我一個庶民哪敢再罵太子殿下。”
霍如桢氣道“你!”
“怎麽?太子殿下的手不疼了?”
霍如桢的臉頓時紅一陣白一陣,竟還有些結巴“孤,孤那日飲多了酒。”
“飲多了酒怎麽不回自己的太子府找通房側妃?”容溪瞪他,學他的口吻,罵“你倒是找到你準小後娘身上了,我倒是不知道當朝太子竟然有這樣嗜好!”
此話一出,卻是激怒了霍如桢,他上前一步将容溪困在亭子一側,眼神兇冷“你一未被冊封,二未侍寝,算什麽孤的小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