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容溪聽?說過前?朝的風波, 但不知道自己父親這樣一?個無實權的文官也會牽扯其中。

他将信慢慢撕碎,又一?片一?片放在?燃燒的燭臺上。

他揚聲道“阿橋給我準備衣物和琴。”

阿橋愣了下,連忙去尋, 找到琴後又看向容溪“少爺, 還?是穿灰袍嗎?”

容溪微頓,“把那條月白啄銀的袍子拿出來吧。”又看向翠覓, 道“今日将我臉上的痕跡畫的淺淡一?些。”

二人對視一?眼,皆低頭應是。

容溪收拾妥當,便抱着琴前?往太極宮。

守在?門口的李福全看到容溪卻很是訝然, 心?道,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位終于肯争寵了?

容溪淺笑颔首“見過李公公。”

李福全趕緊喜笑着不敢當,上下打量一?眼容溪,滿眼驚豔“難得見公子穿的如此錦繡, 真真是讓人眼前?一?亮。”又注意到什麽, 驚道“公子的臉怎麽覺得好?的差不多?了?”

容溪點頭笑道“是好?了許多?。”

李福全忙道恭喜, 不過指指屋子, 小聲“公子今兒來得不巧了,宋郎君正在?宮裏呢。”

容溪想了想道“那我便等一?等吧。”

李福全看到有小內侍端着茶盤準備進殿奉茶,趕緊攔着搶過托盤, 對容溪和善笑笑“哪能讓公子在?門外等呢,皇上知道還?不知心?疼成?什麽樣, 老?奴進去通傳一?聲,公子且等着一?會兒。”

“有勞李公公了。”

李福全進去一?會兒就出來了,連道“容公子, 快請。”

容溪進來就見着崇德帝正和宋郎君對弈。

宋郎君的視線一?直在?棋盤上,沒有分?予容溪分?毫, 崇德帝也只是看他一?眼,又落下一?字,道“怎麽抱着琴來了。”

容溪道“臣子近日剛學會一?首松風閣,就想着彈給皇上聽?聽?。”

“那便彈吧。”宋郎君看了眼朝他看過來的崇德帝,溫和笑道“蓮之?陪皇上下棋,容公子為皇上撫琴,兩不耽誤,更顯雅興。”

崇德帝略有寵溺點了點宋蓮之?的額頭“你啊你,怕不是就想聽?曲了。”

宋蓮之?也不躲,只是溫柔小意的看着崇德帝,嗔道“沒意思,皇上總是能猜到蓮之?的心?思。”

拿他當唱曲的戲弄?

容溪垂眼斂下情?緒,淺笑道“既然郎君也愛聽?,那臣子就獻醜了。”

琴聲如山泉順着石階汩汩流下,宋蓮之?落下一?字,看到崇德帝正神色莫測的看向低頭撫琴的人,手中捏着棋子也不動。

宋蓮之?故作?不知,道“皇上該您了,再不下,可別讓蓮之?贏了去。”

崇德帝落下棋子,笑道“想贏朕可沒那麽容易。”

一?曲畢,崇德帝和宋蓮之?的琴還?沒下完,宋蓮之?捏着棋子,躊躇不定,嘟囔句“怎麽停了,還?沒下完呢。”

崇德帝頭也不擡,晃了晃手上的玉串,道“再彈一?曲吧。”

容溪低聲道是。

然而一?曲接着一?曲,直到太陽西沉,宮人掌燈,二人的棋才堪堪下完。

宋蓮之?嘆氣“頭一?遭能與?皇上手談如此之?久,還?以為蓮之?能贏上一?回,那成?想還?是被皇上殺的片甲不留。”他又想起什麽,看向容溪“容公子?彈了這些個時辰累壞了吧?”

容溪用寬大的袖袍遮住手,臉色也有些許蒼白,莞爾笑道“臣子無事,只要皇上和郎君盡興即可。臣子此次前?來就是為了給皇上彈上一?曲,既已完成?,那臣子告退了。”

他沒有等崇德帝說話,深深作?揖,便欲轉身離去。

果不其然還?沒走出幾步,就聽?到崇德帝冷冷道“給朕回來!”

容溪在?原地停留幾秒,轉過身來,滿是粉意的眼睛已經蓄着一?汪淚水。

他今日穿得極為俊秀,這世上怕是沒有一?人比他更适合穿白色,尤其是那驚為天?人的美貌似已恢複七八分?,一?舉一?動,更有清冷嬌媚之?感。

崇德帝眉心?一?蹙,厲聲道“彈個琴就委屈成?這樣?朕平日是不是太驕縱你了。”

容溪抱着琴趕緊跪下,動作?幅度太大,手裏的琴忽然脫落,慌忙去拾,就露出一?雙血肉模糊的手。

崇德帝眼神一?凜,俯身去扶“手怎麽傷成?這樣?”

容溪不語,眼淚在?眼圈打轉,忍着痛将琴抱在?懷裏,起身就要走,那成?想卻被崇德帝緊緊攬在?懷裏“好?了,好?了,朕錯了還?不行,讓你受委屈了,你想怎麽罰朕都行。”

宋蓮之?聽?的心?頭一?跳,這,這還?是那個喜怒無常的皇上嗎?

崇德帝見容溪緊緊抿着嘴不說話,眼淚卻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安撫的揉揉他的掌心?道“快随朕起來,朕叫太醫給你瞧瞧。”

“瞧什麽?”容溪收回手,哽咽道“反正這手也是廢了,我不要了就是……”

“又說胡話!”崇德帝小心?翼翼的擡着他的手,生怕他又傷了自己,厲聲呵道“李福全,把太醫請來!”

在?外面聽?了一?下午琴的李福全早就料到這個場面,忙指揮着內侍去請太醫。

崇德帝扶着容溪往榻上走,路過宋蓮之?時,只落下一?句“蓮之?且回宮歇着吧。”

宋蓮之?應是,擡頭時正好?對上了容溪的臉,他看到那張姣好?的唇動了動。

宋蓮之?面色鐵青的出了太極宮,看着門口的李福全忽然站定,冷冷道“李公公,你都是宮裏的老?人了,這宮裏的規矩怎麽都忘了?本宮伴駕時,怎可讓旁人進來。”

李福全苦笑一?聲“郎君,那,那容公子豈是旁人,可是皇上如今的心?尖人,老?奴哪敢讓人家在?大太陽底下等着?”

“老?奴感念你對德喜的照顧,也提醒您一?句,皇上和容公子之?間的事,您最好?不要參與?,到時候殃及的還?是你自己!”

宋蓮之?眼底劃過狠色,複又恢複,擡頭笑道“謝公公提醒,德喜如今在?禦廚房如何?”

“勞煩郎君想着,那小子如今在?禦廚燒火,平時撿點貴人的剩菜,吃得倒也肥頭大耳。”

宋蓮之?虛僞笑着點點頭,待往自己宮中走時,終于反應出容溪的嘴型。

“賤人,你給我等着。”

崇德帝看着容溪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十指,道“可餓了?”

容溪側了側頭,猶帶哭腔“臣子彈琴彈飽了。”

崇德帝一?噎,道“朕也不知,”他一?頓,“罷了,此事是朕遷怒于你。”

容溪吸吸鼻子,道“什麽事?”

崇德帝緊緊盯着容溪的眼睛,冷聲道“你可知朕半月前?為何禁足太子?”

容溪心?下有了猜測,卻只道“皇上是為了給臣子出氣?”

崇德帝搖搖頭,他悠悠道“太子竟然跪在?地上求朕将你賞賜給他!”

容溪裝出大驚失色的樣子,“什麽!這,這怎麽可能!臣子和太子并無私交,怎麽會這樣……”

“朕只當他昏了頭。”崇德帝冷笑道“若是他膽敢再對你有所肖想,那朕倒也可以換個人做太子。”

崇德帝見容溪吓得兩眼通紅,心?中又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愛,他輕聲哄道“好?了,不提這個逆子了,此事朕有愧于你,說說你想要什麽,朕都答應你。”

“出宮。”

崇德帝臉色一?變,“容兒,朕曾經說過……”

“臣子想出宮想給家母祝壽。”容溪小聲道“家母十月懷胎将臣子生下,因臣子體弱心?病,母親不知白了多?少頭發,自懂事起臣子就想親自給母親祝壽,以感母親生育之?恩,今年好?不容易歸家,卻……”

崇德帝想起什麽,道“你可知你父親如何?”

容溪茫然的看着崇德帝“父親?父親一?個修書癡,不是應該在?翰林院裏待着嗎?”

“你父親曾是左相的門生。”崇德帝不介意将朝政講給容溪聽?,他道“前?些日子,朕下獄了許多?左相的門生,晚間他們在?酒館大肆談論朕不夠廉潔勤政,不如曾經的德王更得民心?,還?有意為德王翻案。”

德王是當年與?崇德帝競争皇位的最強對手,但下場,還?是被馬氏一?族及崇德帝構陷處死。

“臣子父親斷不會參與?其中!”容溪信誓旦旦,“皇上盡可調查,我父親為人十分?教條,常年堅持着過午不食,飲酒傷身之?則,這事情?只要随處打聽?就知道,還?請皇上明察。”

崇德帝拍拍容溪的手背“朕信你。”

“一?會兒就讓人給你父親放出來,讓他陪你母親過生辰可好??”

容溪有些失落,不過演這一?出将計就計的苦肉計也算是得償所願,他喜道“謝皇上。”

“你也可回府。”崇德帝點點他的額頭,“不過朕要讓一?個人跟着你。”

容溪不敢表現的過于開心?,只道“誰?”

“秦盟。”

容母生辰那天?,容溪早早就收拾妥當,出了宮門,就看到熟悉的一?幕。

方轶牽着馬,一?身黑衣的秦盟負手而立。

方轶笑得合不攏嘴“兄長!弟弟沒有告訴姨母你今兒回去,等會我們一?起給她個驚喜!”

容溪點頭道好?,上馬車時,秦盟想要扶他一?把,卻被容溪快速躲過。

馬車跑起來時,秦盟有意說些什麽,就見容溪打了一?個哈欠,将頭往窗上一?靠,閉上了眼睛。

秦盟深眸微眯,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叫嚣。

“他讨厭你了。”

“本王每次都弄的他很舒服,也許,他還?是更喜歡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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