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真相

“上回我來,貞貞同你婆母吵架,指責她偷聽你們夫妻房事,又說你夫君不能人道,當時當着太多人,我不好多問,秀秀姐,我想聽你說說。”

林秀秀微張着嘴,吃驚地望着韶南,顯然沒想到堂堂縣尊家的大小姐,一個還未訂親的小姑娘竟會問出這種問題來。

韶南微沉了臉:“秀秀姐,你需得證實自己清白!”

林秀秀面龐漲成了豬肝色:“燕小姐,我,我……”

“你說就是,我不會外傳。”

林秀秀低了頭,半晌才難堪地道:“夫君他一向如此怪癖,我也很難堪,但勸他又不聽,我一個弱女子,除了嫁雞随雞又能如何,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忍着,由他胡言亂語。沒想到婆母會把那些話偷聽了去,還信以為真。”

“全都是假的?”

“當然!”

“他逼着你将認識的大姑娘小媳婦扮了個遍,都有誰?”

“這……我說不出口。”

“但你婆母都聽到了,我問她也是一樣。有沒有貞貞?”

“啊?”

“有沒有?”

“……有。但燕小姐,那都是假的啊,不過是他一時糊塗圖個嘴上痛快,我罵過他了,您千萬不要告訴貞貞啊。”

韶南沉默片刻,反問她:“你确認貞貞沒有聽到?”

“不會的,貞貞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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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南站起身:“沒事了,秀秀姐,事情已經發生,往好的方向看吧。你這些日子勞身勞神,多多休息,別累倒了。”

林秀秀硬撐着把她送至門口。

貞貞面露緊張之色等在門外,韶南挑簾子出來,兩人目光交彙,韶南突道:“貞貞,節哀順變,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要鑽牛角尖了。”

林貞貞回望着她,眼眸中透着她特有的執拗,嘴角微撇,帶了幾分自嘲:“我到是想,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韶南目光沉靜:“那你下午來縣衙找我,我聽你細說。”

檀兒、櫻兒未聽懂她二人打的啞謎,困惑地叫了聲“小姐”,檀兒問:“要備車嗎?”

韶南答了聲“好”,抱着琴離開何家。

回到縣衙第一件事,韶南傳話給捕頭雷元亮,叫他帶着檀兒去給何母做份詳細的口供。

韶南很厭惡那個老婦人,打心眼兒裏不想見她,覺得難怪林貞貞要叫她“老乞婆”。

檀兒不會寫字,這份口供就變成了稍後由她複述給韶南聽。

她紅着臉說完,忍不住啐了一口,罵道:“這母子倆,可真是不要臉,姓何的還是個秀才呢,如此龌龊惡心,死了也不值得可憐。”

韶南卻想的有些遠了。

秀才兩口子若是你情我願,不叫旁人知道,雖然有些怪癖,好像也不礙着誰,可惜不是,林秀秀在夫家過得并不如意,處處受那母子倆的管束。

秀才不避人,這不但是對妻子,更是對林貞貞的羞辱。

照貞貞的脾氣,竟沒有一怒之下返回林家,而是繼續在姐姐姐夫家借住,這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

“等林姑娘下午來了,你倆回避一下,我有話私下裏同她講。”

姐妹倆齊道:“小姐,您放心。”檀兒更是道:“我倆嘴嚴着呢,絕不會叫林姑娘難堪下不來臺。”

到了下午,林貞貞果然依約來訪。

上次她來縣衙還是被韶南诓來,幫着看了一天的卷宗,短短時日,竟有物是人非之感。

“貞貞,坐。”

檀兒櫻兒上了茶,輕手輕腳退出去,帶上了房門。

林貞貞左右瞧瞧,微帶嘲意:“審完了姐姐,這是終于輪到審我了嗎?想問什麽你直說吧。”

韶南不為所動:“對你,我沒什麽想問的,貞貞,朋友一場,我想聽你說說心裏話,一時負氣,在藥裏做手腳,弄死了親姐夫,可曾後悔?眼下這局面,是你想要的嗎?”

林貞貞眨了眨眼,駭然而笑:“韶南,你這說的什麽?我怎麽會害自己的姐夫,什麽在藥裏做手腳,說這話可要有憑據。”

韶南道:“丁老證實,何秀才死前的症狀是吊鐘花過量,貞貞,你太小瞧一位行醫看診多年的老大夫了。”

“他說是就是嗎?口說無憑,屍體還在棺材裏呢,盡管開棺驗屍。”

“丁老是重要人證,而你留下的破綻,也實在太多了。好吧,我們不說這個,只說你姐姐,你姐夫死了,她會因此解脫嗎?你也看到了,秀才的娘不依不饒,認準了你姐姐是兇手非要她抵命,有京裏周世叔那回的經歷你還不清楚嗎,就算我爹把事情壓下去,流言蜚語也是能殺死人的。”

“那個老乞婆!”這五個字林貞貞是咬着牙說的,神情是叫韶南覺着陌生的兇狠。

“你原本打算怎麽安置秀秀姐?”

林貞貞沒作聲,目光卻有些游移。

“看來是想過這個問題,那麽秀才娘說的那個彭木匠确有其事了?”

“不,你別聽那老乞婆瞎說,他們是清白的。但不管是誰,是個男人就比那姓何的強。”林貞貞匆匆為姐姐辯解。

她見韶南不說話,嘆了口氣,垮下臉來,神情無比憤懑傷感:“韶南,虧我當你是朋友,一心一意對你,你卻拿我當犯人,什麽是對,什麽又是錯,朝廷的律法對我們這些人公平麽,若一切都按照《大楚律》天下就沒有冤死的人了?你何時變得這麽迂腐?”

韶南這幾天一直在想她們來興安這一路上的點點滴滴,聽林貞貞如此說,忍不住反駁:“我自然是也拿你當朋友的。”

林貞貞起身,在她座椅旁蹲下來,幾乎是靠在她身上,低頭泣道:“韶南你不知道,那混蛋是怎麽羞辱姐姐羞辱我的。他沖我色眯眯地邪笑,整晚壓在姐姐身上叫我的名字,還逼着姐姐應聲。我一早就覺着他對姐姐不好,真惡心,一夜一夜,我恨不得沖進東廂去,拿刀捅死他!”

韶南伸出手去,摸了摸林貞貞的頭發。

早在感應到林貞貞怕是脫不開幹系的時候,她已經茫然痛心過了,此時心中只剩下淡淡的惆悵。

“貞貞,得不償失啊。”

林貞貞咬牙道:“我也想過避開他,躲回林家去,可那姓何的竟真打着想叫我同姐姐共侍一夫的主意,他同姐姐說,我這麽大年紀了,将來也很難嫁作正室,反正是為妾,到不如就留在何家,還可以幫她分擔一下。姐姐自然是不同意的,可那老乞婆竟威脅姐姐,說她若是不同意,就要給那殺胚納妾,到時候生下孩子來,和我姐姐半點關系也沒有。我想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若是不趁早解決了,早晚是個麻煩。我寧可一輩子不嫁人,不,寧可死了也不願和姐姐過一樣的日子。”

她擡起淚蒙蒙的眼睛望向韶南,這番話其實就是變相地承認了在藥裏做手腳殺人的指責。

“韶南,雖然我知道自己出身低微,不配與你做朋友,可我真得把你當妹妹看,我是被逼得實在沒有活路了,你就不能看在以往的情份,還有我二伯的拜托,高擡貴手,放我一馬麽?”

晶瑩的淚珠挂在睫毛上,将墜未墜,蒼白的臉看上去說不出得可憐。

“若只是這樣,我自然可以放過你。”韶南悵然道。

林貞貞眼睛裏猛然迸射出希望的光芒:“謝謝你韶南,你不用擔心沒辦法收場,我來想辦法解決那老乞婆,保證叫她老老實實自打嘴巴,韶南你太好了,我這輩子都情願做牛做馬報答你。”

韶南苦笑了一下:“那你姐姐呢?”

林貞貞撇了撇嘴:“時間會治愈一切,她和姓何的畜生感情又不是多好,加上沒有孩子羁絆,再找個男人一起過日子就是了。”

“彭木匠?”

“也許彭木匠,也許張鐵匠,誰知道呢。不過這次我會幫她好好把關的。”

“……貞貞。”

“嗯?怎麽了?”林貞貞擡頭去看韶南,眼睛裏既有莫名也有感激。

“慧明大師曾私下裏跟我說過一件你小時候的事,他說你小時候養過一只貓,後來那貓跑出去,再沒有回來,那時候剛好趕上鎮子上鬧饑荒,他話說半截,你告訴我,後來怎麽了?”

林貞貞神色有些不自然,強笑道:“沒怎麽,不了了之了。你問這個做什麽?”

韶南搖了搖頭:“我猜結局肯定不是你說的這樣。那時候我還想不通,慧明大師為什麽看上去憂心忡忡的,又那麽狠心,突然就同意把你送回安興老家,現在想想,怕是他心裏已經在懷疑粥鋪鹹菜裏的毒是你投的吧。”

林貞貞像只受驚的貓,“嗖”地離開了韶南身側:“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貞貞,慧明大師其實很愛你,為了洗脫你的嫌疑,他以身涉險,引出慧行那個內賊,轉移了大夥的視線。只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人生不如意雖十有八/九,可餘下那一二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咬着牙往前走,總還有希望啊。”韶南也忍不住落淚了,淚水沿着她的面頰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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