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甄老大的供詞

馮盛的一衆兒女當中,大兒子馮明通、二兒子馮明業和馮二娘是正室陳氏所生。

馮家家大業大,父子都一樣好色,各房妻妾争寵怄氣是常事,人命不知出了多少,陳氏管不過來,早就聽之任之,反正下任家主已經定下是馮明通了,并且馮明通也接手了大半的産業。

家裏的庶子庶女沒有錢財大權,馮明安幾個守着金山銀海只能眼巴巴看着,心中的不滿由來已久,這下有了導/火索,終于爆發了。

馮明業腹部被匕首刺入,差點腸穿肚爛,流了不少的血,多虧辛刑書治療外傷的手段頗高,花小半個時辰處理完了,包紮好傷口,叫馮明業卧床靜養,安慰聞訊趕來的陳氏:“叫他好好躺着,按時喝藥,養個十天半月就能恢複得差不多,無需擔心。”

陳氏吓得腿都軟了,千恩萬謝,吩咐丫鬟去取了兩個金元寶給辛刑書做診金。

辛刑書走後,她發了一通脾氣,命人把馮明安的姨娘關起來,嚴加看管,還說要将殺人兇手馮明安交給馬縣令,給其他幾個孩子抵命。

馬縣令讪笑道:“太太息怒,此案疑點頗多,本官相信殺害幾位少爺小姐的兇手并不是五少,他只是太緊張了,一時沖動,還是施以薄戒,案子從長計議吧,不要中了兇手的詭計。”

陳氏以往同馬縣令說話頤指氣使慣了,還未适應角色的轉變,陰沉着臉道:“不是他是誰?馬縣令,你可不要覺着馮掌印遭了不幸,就看我們家的笑話。這一條一條的人命,難道非得我馮家人死光了,才能叫官府重視起來麽?”

馬縣令恨陳氏不給他面子,斂了笑容,陰陽怪氣地道:“馮掌印的案子提刑按察司已有定論,這裏發生的事本官亦向府裏報告過了,馮老爺和太太若是覺着本官能力有限,還有燕縣令和辛刑書呢,實在不行過兩日知府大人陪着袁禦史來,袁禦史性情耿直不阿,辦過不少大案,有他老人家作主,你們還擔心什麽?”

這話正戳中馮家的軟肋,馮盛喝道:“婦道人家懂個屁,還不給馬大人陪了不是滾進去。”

若不是燕如海和辛草農非要留下,馬縣令真想甩手走人,此時冷淡地道:“這到不必了,馮老爺還是趕緊把家裏人都召集起來,細細篩查,我等也看看還有什麽遺漏的線索,早日查明真相,別再發生命案了。”心中想的卻是等回去了就把這些年告馮家的狀子全都翻出來重審。

眼下馮家堡裏足有三四千人,扣除最外層那些受雇來哭喪的,這些人進不了內院,縱想做案也沒那條件,還剩下一小半。

餘下的人裏頭,專程趕來吊唁的親朋和普通的家丁護院也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了,不過還是由馮明通出面,将這近千人都安排在馮家堡的春華院中,以官府查案為由,限制他們随意走動。

春華院裏百餘間樓閣層層疊疊幽深華美,結構緊湊,建樓用的大多是來自海外的巨木,一亭一臺都彰顯着馮家的財力。

打秋風的親戚也分遠近親疏,遠的搬進春華院,走得近的諸如馮盛的堂侄、馮明業守寡的丈母娘和妻妹等等拖家帶口幾十人和各房姨娘們住進了春華院西面的千壽園。

這時候安全最重要,千壽園只栽了幾棵松樹,大片綠地如茵,放養了幾只仙鶴,而今又加上看門狗,絕不會再發生兇獸肆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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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盛七兒三女如今還活着的只剩六人,剛好三嫡三庶,不能不叫人多想。

燕韶南對此有清醒的認識:“經由幾條人命,馮家的這根弦已經拉到最緊了,怕是等不到袁禦史到來,還要出事。”

燕如海滿面愁容:“就找不出兇手麽?”

“我有懷疑的對象,但是馮家不一定會配合。”

燕如海奇道:“是誰?馮家巴不得找出兇手,怎麽會不配合,難道真是哪個子女幹的?”

韶南瞥了眼一旁明顯豎了耳朵在偷聽的蔣雙崖,道:“不好說,說了就不靈了。爹,咱們還和之前一樣,單獨叫了他們來詢問。”

“好,我去和馮盛說,先問誰?需要辛刑書在場麽?”

韶南似笑非笑:“那到不用,有蔣老爺子在場,叫對方不敢動粗就行了。”

蔣雙崖笑呵呵地沒有作聲。

韶南收回目光,沉吟道:“先問誰呢,有嫌疑的總要一個個都問過了才不會打草驚蛇,不如趁這機會,先把甄老大找來,問問他船上的事。”

燕如海去和馮盛溝通異常順利,不大會兒工夫馮家管事就把甄老大帶了來。

燕如海當中而坐,韶南穿了男裝充當書吏,坐在角落裏記錄,瑤琴放在一旁。

說也奇怪,她一覺醒來,昨晚還好好的羽中君不知鬧什麽別扭,動也不動,不管她說什麽,都不再搭理她了。

韶南一邊做着正事,一邊還時不時地擡頭掃一眼琴弦。

“甄老大,你本名叫什麽?”

“回老爺,小的名叫甄朱,在家排行老大,因為這名字叫着別扭,大家就習慣叫我甄老大了。”

“家中子弟很多?”

“十幾個吧,窮人家孩子多。”

燕如海頓了頓,問道:“你是哪裏人氏,家裏是做什麽的?”

甄老大沿江沿海游蕩的太久,口音混雜,只聽他說話已經很難分辨家鄉何處。

不過按他的年紀算,二十年前他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燕如海心中隐約有所猜測,只待認證。

果然聽着甄老大回答:“小的是密州會縣人,家裏原本是做小生意的,小的從小就喜歡喂個鷹養個鳥,沒事鬥鬥雞蟲,還被長輩斥作不務正業,後來天災人禍,我爹賠了個六門到底,不但變賣家産,連弟妹也賣身做了人家的奴仆,到是小人,靠着這點旁門的本事勉強混口飯吃。”

“家中現在還有什麽人?”

“爹娘已經過世,弟妹也都多少年沒有聯系了,算命的說小人命硬克親,我婆娘生孩子的時候難産,大人小孩都沒保住,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克死的,從那以後,小人一直是孤身一人,獨來獨往。”

燕如海喝問道:“哪個算命的,是那栾仙師麽?”

韶南下筆如飛,暗贊了一聲,父親審過幾個案子之後,問話水平和氣勢都見漲,這次盤問甄老大就像模像樣,不用她再費二遍工夫了。

甄老大滞了滞:“不是。”

“你在上船之前見過栾仙師?”燕如海步步緊逼。

甄老大面露掙紮之色,目光游移片刻,終于屈服:“是,見過。差不多二十年前,他在密州我老家謊稱能點石成金,騙了好些人,就連我家也被他卷走了不少錢。我是上船之後才認出他來,他保養得很好,與當年差別不大。我曾準備用這個把柄和他好好談談,把家裏的錢要回來,卻被他那女徒弟攔住了。”

“當時你等了多久?”

甄老大皺眉回想半天:“應該不到半個時辰……記不清了。”

“這期間那女弟子一直在你視線之內?”

“是。後來聽見船頭鬧将起來,說有人落水,我倆也是一起下樓去看動靜的。”

“當時你所在之處,可能看到栾仙師出入?”

甄老大很是肯定:“能,離他門口就幾丈遠,但他一直沒露面。啊,難道說是他們師徒串通好了,姓栾的根本就不在屋裏?”

這自然也是有可能的。燕如海暗暗皺眉,姓栾的已經徹底成了廢人,那女弟子因長得美貌被郭濤收為禁脔,這兩個人的口供很難得到。

甄老大的這番對答和辛景宏所說全都相符,還真挑不出錯處,他不可能知道辛三少的底細,這供詞只能姑且信之。

難道馮全真是栾仙師所殺,郭濤誤打誤撞,竟抓對了兇手?

燕如海叫甄老大在韶南所做記錄上畫了押,等他走了,定了定神,征求韶南意見:“下個再叫誰來?”

韶南卻在那幾張口供紙上輕彈了一記:“不急,難得馮全的案子有了新線索,先查這個。”

“嗯?”

此言一出,不但燕如海,連蔣雙崖的注意力也被那供詞吸引過來。

“什麽線索?”

韶南分析道:“密州啊,此人所言不盡不實,說什麽家裏是做小生意的,密州地處北方邊陲,我聽說那裏窮富差異極大,富人少窮人多,小商戶子弟如此纨绔,竟還成為了此道高手,實在有悖常理。這是其一;他記住一個騙子足足二十年,當年的恩怨豈會像他說的這麽簡單,我有預感,真相若是挖出來,怕是比話本都要精彩。”

燕如海有些遲疑:“要派人去密州啊?”

“這個爹到是不用操心,您托辛刑書給趙通判傳個話,請他派人去查,他不是急着找出真兇麽,想來定會下足了力氣。”

蔣雙崖橫了她一眼:姓甄的沒有作案時間,不可能是兇手,查這些細枝末節有什麽用?下面人的難處你知道麽,嘴皮子一動,底下幹活的就要跑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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