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竟然會覺得一只八哥像田可?!
這怎麽可能?!
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 沈葵覺得自己恐怕是瘋了。
“這、這鳥為什麽會學田可說話?”
季尋也聽出了八哥模仿的是田可的聲音,這個發現将他吓得不輕。
他猶猶豫豫地湊過來,小心翼翼地觑着沈葵手中的八哥。看了半晌, 也沒從八哥身上看出什麽玄機,只是奇怪地說:“難不成田可教過它這句話?”
“或許吧。”
剛才的一幕将沈葵驚出了一身冷汗,現在冷靜下來,被汗濕的衣衫經過涼風一吹,她頓時打了個哆嗦。
“這到底怎麽回事,你以前有看到田可養過什麽鳥嗎?”季尋問道。
沈葵沒有回答, 她想起自己在天臺上看到的那幅簡筆畫,簡筆畫傳達的內容和這只八哥所講的是同一個意思,這定然不是巧合。
可假設這只八哥當真是田可刻意留下的線索, 她接二連三地向自己傳遞這個信息, 到底是想要表達什麽?
她又是怎麽預料到自己一定會出現在這裏的?
難道八哥口中的“有鬼”, 是真的存在某種超自然的力量嗎?
想到這裏, 沈葵立刻否定了這一猜想。
且不說她自己本身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有鬼, 田可的這番警告對于沈葵這樣一個普通人來說也毫無用處。
按照田可的行事風格, 既然想方設法地傳遞這條信息給她, 那麽至少說明, 如果沈葵獲知了這個線索, 對于她解決當下的困境應該是能夠提供幫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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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 這句話應該怎麽解釋呢?
沈葵一時想不到答案,只能将這個問題暫且擱置。
她平靜下來, 仔細端詳着手中的八哥, 八哥也歪着頭打量她。
它的反應冷靜得實在不像一只小鳥, 這讓沈葵剛才壓下去的那個可笑的念頭又一次浮現了出來。
沈葵天馬行空地想着,要是田可真變成了一只八哥,這恐怕才是有鬼了,哪怕是現在讓她相信田可其實沒死,也比相信這只八哥是田可變得要靠譜得多。
想到這裏,沈葵将八哥放回竹梢。
這一次,八哥沒有再叫。它像是完成了任務似的,主動跳進了沈葵給它紮的包袱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下,眼睛一眯便睡了過去。
月亮不知何時又從雲裏鑽了出來,照亮這一地狼藉。
沈葵看着深坑中田可腐爛的軀體,不知為何,她莫名感到一絲陌生。
距離田可墜樓不過短短三天,昔日的好友就變成了這幅模樣,饒是沈葵性格沉穩理智,此時也覺得難以承受。
田可最是愛美,要是知道自己死後變成這樣,她一定會很難受吧……
想到這裏,沈葵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猛然意識到不對,她轉過頭,看着季尋,嚴肅地說:“你幫我個忙,我想驗屍。”
“什麽?”季尋被吓了一跳,他幾乎是原地蹦起來,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咋咋呼呼:“你瘋了嗎?!為什麽?!”
“我懷疑……”沈葵不自覺地揉搓着食指,她感覺自己的神經在這一刻繃到了極致:“我懷疑……這根本不是田可。”
“怎麽可能?!”季尋大驚失色,他看了看田可腐爛的遺體,又看了看沈葵:“雖、雖然現在确實有點不好辨認,但就算是我也能認出來這的确是田可啊!”
“殡儀館是今天傍晚發現遺體被盜的。”沈葵整理着思緒,慢慢地說:“在此之前,田可的遺體都存放在殡儀館的冰櫃中,從傍晚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屍體怎麽可能腐爛的這麽快?”
“我就說那個殡儀館有問題!”季尋恍然大悟:“難怪他們的冰櫃沒通電,原來是這樣!”
沈葵一言難盡地看了季尋一眼:“A市人口那麽多,殡儀館卻只有兩個,城郊那家殡儀館人流量是最大的,如果真的是冰櫃的問題導致屍體腐敗,出現這種情況的絕對不止田可一個。”
“退一步來說,就算田可的遺體的确是因為殡儀館沒有通電導致的腐敗,也無法解釋為什麽她的腐屍沒有異味,更無法解釋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腐屍是不可能沒有異味的。”沈葵慢慢地說:“既然沒有味道,就說明至少被人為處理過。從殡儀館發現田可遺體被盜,到我們趕到這裏,前後不到半天的時間,這麽短的時間內不僅要避人耳目地完成屍體轉移,還要将她重新下葬,你覺得……這種情況下,幕後的人還有閑心去處理一具腐屍散發的異味嗎?”
季尋一愣:“對啊,不管怎麽說,好像都沒有必要特意去除味吧。這個行為确實很多餘。”
“所以,我認為沒有異味,反而才是這件事的關鍵。”沈葵意味深長地說:“沒有異味,說明屍體被處理過,被處理過的屍體……還是原來的屍體嗎?”
季尋恍然大悟:“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懷疑是有人偷走了田可的遺體,然後放了一個假的在這裏,想要誤導我們!哇,這些人好壞的心思,趁着天黑看不清楚,想吓我們一跳是吧?!”
沈葵點頭:“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現在我需要你幫我一起驗證它。”
“沒問題!”季尋一想到面前這具可怕的遺體很可能只是一個假的道具,頓時自信滿滿,他把鐵鍬往地面一杵,豪氣地說:“想怎麽搞,盡管說。指哪兒打哪兒。”
沈葵走到坑洞邊緣,向下打量了片刻,說道:“你往兩側挖一挖,我們試試能不能把整個棺蓋打開。”
“好勒!”季尋說着,便揮着鐵鍬往下用力,可剛一落地,他就“哎呦”一聲,一張臉皺成一團:“痛痛痛痛!”
“怎麽了?”沈葵正思考接下來的行動,被季尋一打岔,連忙走過來。
季尋歪着身子,表情猙獰:“腰、腰閃了……”
沈葵:“……”
她無奈地接過鐵鍬:“算了,還是我來吧,你去旁邊休息。”
好在沈葵從小自力更生,雖然力氣比不上成年男性,但也并不嬌氣,她鉚足了勁兒幹活,不一會兒便把坑洞往兩側擴張了不少。
這樣一來,整個棺材幾乎就完整地暴露在了兩人面前,沈葵将頭部的小門合上,站到坑洞邊緣,探手去開棺。
“那個……”就在這時,坐在一旁休息的季尋忍不住出聲:“雖然你剛才的推測很有道理,但……萬一,這就是田可本人呢?”
沈葵沉默了一瞬,在那一刻她想了很多,但最終她只是淡淡地說:“就算真的是她,我相信,她也能理解我的做法。”
說完,沈葵雙手扣住棺蓋,用力往上一掀!
只聽“砰”地一聲響,整面棺蓋被她掀到了一邊,表面的砂礫在慣性的作用下被高高揚起,又在晦暗的月光中緩緩飄落,如同沙漠中一場褐色的雨。
沈葵并沒有注意到這一幕,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棺材內部的景象上。
好在棺內并沒有任何異常,除了沒有異味,這看上去就是一具普通的腐屍。
田可的身上還穿着她墜樓那天的衣服,因為軀體腐爛,黏液透過衣服滲透到表面,幾乎快要與她的皮膚融為一體。
沈葵深吸了幾口氣,饒是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是忍不住心頭打顫。
“你、你打算怎麽驗證?”季尋也扶着腰走了過來,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地別開了頭。
“十二歲那年,學校組織外出春游,我們去了一片桃林。我想吃桃子,但那天因為身體原因不太方便爬樹,可可就上樹替我摘桃,她從小運動神經不太發達,爬樹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右腿上被劃了一道很深的疤。”
沈葵一邊說着,一邊蹲下身。
“雖然後來恢複了,但因為傷口太深,那道疤痕始終存在。不過好在傷口的位置接近大腿根部,衣物的遮擋下一般也看不出來。”
她将手慢慢覆在腐屍的右腿上,觸手之處一片冰涼。這種從骨子裏透出的寒意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她強忍住不适,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摸索上去,黏液附着在她的掌心,這種滑膩的觸感使得她需要特別用力才能感知到皮膚上異樣的紋路。
沈葵說不清自己此時心裏是什麽感覺,恐懼嗎?好像也不全是,更多的,大概是物是人非的酸楚。
她把記憶中疤痕所在的位置附近都摸索了一遍,卻并沒有發現任何的痕跡——看來,這果然不是田可。
确認了這一點,沈葵頓時松了一口氣:“不是她。”
“還真讓你說中了?”季尋不可思議地說:“我其實都不抱什麽希望的,這也太離譜了,為了糊弄我們,居然能弄出這麽逼真的一具假屍?”
知道是假的,季尋頓時感覺氣也順了,腰也直了,說話的聲音都洪亮了不少。
他湊過來仔細打量着棺中的腐屍,啧啧稱奇:“你別說,工藝還真好,就算是白天恐怕也很難看出區別。”
“說得好像你見過真的似的。”沈葵忍不住嗆他一句。
“哎呀,我也就是電視上看見過,好端端的,誰能見着真的呀。”季尋看着看着,來了興趣,也跟着跨進坑洞裏。
他左右轉了轉,找了個位置貓下來,一只手不老實地戳了戳。
“噫——摸起來也很惡心!做得也太真了吧!”他大驚小怪道。
沈葵緊繃的神經一放松,便覺得有些疲憊,她看看時間,已經又過去了四十多分鐘,他們必須盡快離開了。
她轉過身,正要提醒季尋。就在這時,季尋突然大叫一聲:“啊!!!!!”
沈葵一愣,猛地回頭:“怎麽了?”
只見季尋臉色慘白,渾身抖如篩糠,他大張着嘴,像是喘不過氣來般地奮力呼吸着,看向棺中的目光滿是驚恐。
沈葵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就在那具被他們認定是道具的腐屍右手臂上,不知何時被人扣掉了一層表皮。
在那已經腐爛、滿是黏液的表皮下,此時露出了一片慘白、細膩的皮肉!
那竟然……是一具真正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