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對峙
周冶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能在這暴雨天遇見岳東陽,還是來到沈暄家門口的岳東陽。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一刻,羨慕、嫉妒、不甘的複雜情緒将他緊緊裹挾。
沈暄見到岳東陽也怔了一下,随之露出一個笑,走上前去說:“東陽哥,你怎麽來了?”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沈暄能看到他眼周的黑眼圈和被雨水打濕黏在額頭的頭發。
岳東陽露出一個笑,把手上的東西提起來,“今天辦點事路過你最喜歡的那家馄饨店,順便給你打包一份帶過來。”
沈暄的睫毛顫了顫,立刻去開門,還問他:“來多長時間了?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岳東陽把手機收起來,“我也剛上來,剛想着給你打電話呢,你就回來了。”
岳東陽視線略過沈暄,再次落到周冶身上,“你這還帶了客人?”
周冶被拉入到對話中,沈暄開門的動作僵了一下。周冶挑了挑嘴角,露出有些陰翳的笑,“我算什麽客人?我和沈暄什麽關系你不是不知道?”
“哦?現在什麽關系我還真不知道。”岳東陽一向隐忍克制,這時倒真的和周冶逗上嘴了。
不愧是律師出身,懂得蛇要打七寸,他這一句話專門往周冶的痛點上說。果然,周冶的臉色更難看了。
沈暄不想混在硝煙彌漫的戰争之中了,趕緊把門推開了。
“快進來吧。”
她不說這話還好,說了之後就把自己也卷入兩個男人的對峙之間,她大概扮演的是個炮灰。
“和誰說呢?”周冶淡淡開口。
沈暄深吸一口氣,“你們倆。”
周冶的眉頭緊鎖,盡管不情不願,但還是邁着大步進了沈暄的家。
沈暄租的房子不大,屋內的裝飾少得可憐,完全不像曾經的她。曾經的她還像個小女生一樣喜歡買各種奇奇怪怪但是好看的裝飾品,現在她對待房子的态度就像借住一樣。
周冶駐足細細打量的功夫,岳東陽已經随意地坐在了沙發上,樣子像極了待在自己的家裏。
周冶越看心頭的火氣越大,陰着臉坐在了沙發的另一端。
周冶和岳東陽之間仿佛隔了一條楚河漢界,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會淪為一兵一卒、一炮一車,成為這場對峙戰的籌碼。
沈暄顯然也已經意識到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準确的說,這種氣氛在他們兩人碰面的時候就已經展現得淋漓盡致了。
她明明沒有做錯事,現在反倒是有些心虛。沈暄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從冰箱裏拿出兩瓶冰鎮的可樂。
“東陽哥。”
沈暄先把可樂遞給了距離自己近一些的岳東陽,然後才過去送給周冶。周冶頂頂後槽牙,瞥了岳東陽一眼,接過了這瓶可樂。
曾經沈暄因為胃病,絲毫不敢喝碳酸飲料。可在國外這幾年,她是真的變得皮實了,這胃就連喝點酒都沒啥太大問題。
岳東陽不慌不忙,把可樂推到茶幾上,然後擺弄自己剛剛帶進來的餐盒。
周冶倒是不客氣,食指勾住拉環,微微一用力,可樂就被打開,發出“滋滋”的聲響,瓶口處還升起了一層白霧。
他小抿一口,那樣子像是在飲茶,恬靜淡然。旋即,他放下可樂罐,轉開視線,定格在岳東陽身上。
後者已經把外賣盒子打開了,舉着未開封的一次性筷子對沈暄說:“快趁熱吃。”
沈暄抿了抿嘴唇,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不是要作死來吃這碗馄饨,但平心而論,她還挺想吃的。
周冶摳弄起剛剛扔在茶幾上的拉環,他也不怕割到手,用力把拉環對折,擺弄出其他的形狀。
“你要不吃,我可就吃了。”周冶雲淡風輕地說。
他這話讓沈暄起了一層冷汗,總覺得他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但左右端詳,又找不出毛病。
“那還是我吃吧。”
沈暄左右掃視了一下,他們像兩個門神,哪一端她都不敢越過然後坐到沙發上,索性搬出自己的小椅子,坐下吃馄饨。
她心驚膽戰,怕周冶和岳東陽兩人鬧出什麽亂子。可這兩人倒是坐的挺踏實,一動不動,像兩尊佛像,用洞察一些地眼神打量着她。
沈暄索性也不管了,他們愛怎樣便怎樣,她選擇無視兩人的視線,安安靜靜地吃馄饨。
大約過了很久,岳東陽按捺不住打破了這份平靜。
“沈暄,我給你說說新房子的情況。”
沈暄喝口湯,擦擦嘴唇,再看向餐盒,食物已經見底了。在郭昀家的時候,周冶故意挑逗她,弄得她都不敢使勁兒吃。
“你說。”
周冶半眯着眼,人也打起了精神,她居然要搬家。
“經過我的比較,最終選了兩家性價比相對來說比較高一些的房子。”岳東陽拿手機找出照片。
“第一家六十平,在三環。第二家八十平合租,在四環。兩家的價格差不多……”
還沒等岳東陽細細介紹,沈暄明顯也沒有仔細看那兩張圖片,直接拍板說:“就第一套吧。”
她挑眉看了眼周冶,解釋:“我不喜歡合租。”
說完又覺得不太恰當,她當初就和喬年一起合租着。她補充說:“我不習慣和不熟悉的人合租,還是自己住吧。”
岳東陽點頭表示理解,沈暄扯着嘴角笑了,這事要是定下來也解決她一大心病。她低頭,繼續吃剩下的馄饨。
岳東陽這次來沈暄家的目的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處理完工作上的事情恰好路過沈暄最愛的那家馄饨店,然後鬼使神差進去買了一份馄饨,也不管天氣的惡劣就上門找她了。
提出租房這件事完全是為了緩解尴尬。他本來做好了和周冶競争到底的準備,可面對沈暄,他就喪失了在法庭上的沉穩,自先亂了陣腳。
後來,岳東陽回憶起這件事,他才想明白,他所有的慌亂都源于沒底氣。
沈暄對他絲毫沒有男女之情,所以他沒底氣。
一廂情願注定要低上兩情相悅一等。
岳東陽文雅地站起來,“事說完了,我就先走了,律所還有資料沒整理完。”
沈暄也沒挽留,她和岳東陽之間好像從來不存在挽留不挽留的問題,她覺得摯友之間不需要那些客套話。
“那你開車注意安全。”沈暄望向窗外,雨一如既往地大,沖刷着整座城市。
“知道了。”岳東陽拿起公文包。
周冶見狀,站起來打個哈欠,“我也走了,困了,回家睡覺了。”
這是他進門之後說的第二句話,不冷不熱,就像在說一件極為平淡的事。
沈暄舒了一口氣,她還怕周冶賴在自己家,畢竟周冶的賴皮手段她是見識到了。
“那你也慢些開車,一定要注意安全,慢一點沒事,你又不着急。”她深知周冶飙車的速度,叮囑的話難免多了一下。
周冶湊近她,指腹在她的嘴角抹了抹,輕笑說:“吃了東西不知道擦嘴,嘴角還挂着香菜呢。”
沈暄紅着臉拍開他的手。
周冶和岳東陽表面上相安無事,實則暗流湧動,都壓着一股氣在那。
在電梯裏,兩人終于不用忍着了。
“岳律師真是有空閑時間,為了一碗馄饨還特意送上門來。”周冶手伸到脖子,摩挲着那條項鏈的挂飾。
“不差這點時間。”岳東陽按了電梯。
周冶單刀直入,眼中冒着火焰,“你說過你對她一點龌龊的心思都沒有,你坦坦蕩蕩。可你現在還坦坦蕩蕩嗎,岳律?”
岳東陽毫不畏懼地直視他的眼睛,“那我有沒有說過你對她不好,我第一出來揍你!”
“呵。”周冶輕笑一聲,語調百轉千回。
“周冶,你就是個混蛋,出了事讓她一個人背,你是人嗎!”岳東陽明知道是沈暄自己攬了責任,可他還是想把這筆帳記在周冶頭上。
當初周冶氣極摔門而走,可他只是和沈暄置氣,還不至于失了理智。沒多久,沈暄發微博掀起的熱搜就被扯了。他求周毅緊急公關方式,特意爆料了別的熱搜來壓這事。
“是她從來沒把我當回事,是她非要分手。”周冶挑着嘴角無奈地說。
他的氣勢落了下來,不再把岳東陽當作仇敵,反而當成了傾訴心事的朋友。
周冶表露出的無奈讓岳東陽心尖一顫,岳東陽咬咬牙說:“你覺得都是她的錯,可難道她這幾年就過的很舒坦嗎?”
岳東陽咄咄逼人地靠近他,“因為這事,她的評論區罵聲一片,不堪入耳。每當她打算新寫一本小說,評論區立刻就會淪陷,大家都揪着她不放,她都不敢用曾經的筆名了。”
“換了新筆名,她就是個新人,沒讀者沒流量沒錢賺。你覺得她過得舒坦嗎?”
分開後,沈暄将周冶拉黑了。周冶怨她,他也不想犯賤,所以刻意回避關于她的一切,自然不再去關注她的小說。
電梯在這一刻打開,岳東陽先一步邁出來。周冶緩了一會兒才跟着出來,他問:“還有嗎?”
岳東陽輕嗤,“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憑什麽要告訴你?”他笑他自不量力。
周冶沒怼他,反倒坦然露出個笑,“謝謝你這幾年照顧她。”
“周冶,你太自以為是了。我照顧她和你沒有關系,也用不着你來感恩戴德。”
話罷,岳東陽頂着雨出去了,他節奏緩慢,不慌不忙。他走在雨裏,絲毫不畏懼風雨。
周冶望着陰郁的天氣,自嘲地笑了。
那天他撞到沈暄從郭昀家出來之後,質問了郭昀一番。郭昀交代了沈暄的狀況,說楚城建去世了,說劉靜患了癌症。郭昀說她經濟有些緊張,可沒說她過的不好。
他以為,她這麽工于算計的人怎麽也得把自己照顧好,他就是這麽麻痹自己的。
可得知她過的不好,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感。他覺得心痛,像被螞蟻啃食一樣,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冶發瘋地沖進了雨裏,雨水瞬間将他全身打濕,他終于覺得能喘上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