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灼早已及冠,征戰沙場多年,又是雄姿英發的大将軍,京城中傾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數,而朝官為了拉攏他求他辦事,給他送各式美豔女子的亦不在少數。
行軍途中,也有不要命的女子想盡辦法,脫光衣服爬他營帳。
但陳灼每每看到這些堪稱香豔的女子,心如止水,神情冷漠,沒有一絲旖旎念頭,甚至倍覺煩躁,只想讓她們滾。
眉眼裏的怒氣稍稍滲出,都能令人跪地求饒。
這是一種帶了殺意的怒氣。
他自诩定力非常,絕不會沉淪色|欲,對此嗤之以鼻,但此時此刻,陳灼從未出現,甚至自認為不可能會出現的卑劣欲望……此刻卻被自己一手養大的所謂妹妹給引了出來。
污穢,肮髒,充滿獸性。
而所謂獸性,便是不顧倫理,不顧道德,只遵循欲望,赤|裸又狂暴的欲望。
讓人羞愧,讓人羞恥。
他比禽獸還不如。
就比如,他方才只淡淡瞥她一眼,便已經有無數旖旎狂亂的畫面在一眼前閃過。
少女的哭泣,少女的哀求,少女那白玉凝脂,柔軟可欺的身體,那楚楚無依的眼眸,還有泛紅眼尾吊着的那滴淚,草葉上新懸的露珠……全都被他粗暴摧折。
他卻不知餍足。
只方才那淡淡一瞥,他只看了她一眼,作為她的兄長,一手将她養大的兄長,陳灼便開始墜入欲望的深淵。
這一眼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剝,待回過神來,連陳灼都被方才臆想的畫面震驚到。
緊接着,憤恨和羞恥湧上心頭,他指骨捏的咔咔作響,就連喉間也湧上一股血腥味,差點就要吐出一口鮮血。
陳灼臉色微變,不片刻,硬生生将血給咽了下去,将欲望壓下,将畫面抹去,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面上仍是一派沉靜之色,劍眉微皺,威嚴深重,什麽情緒都看不出來。
陳念也看不出來,對她哥哥的危險渾然不知。
她也沒有察覺到,他看向她的目光裏早已浸染上了男人獸性的欲望,而不僅僅是兄長對妹妹的寵溺。
“哥哥,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是昨晚沒有……”陳念擔心哥哥,便想上前詢問,撲到他懷裏抱抱哥哥,就像以前一樣。
只是軟羅裙裾翩跹,少女的步子剛邁開,便聽到了她哥哥的呵斥。
“站住,別靠老子這麽近。”陳灼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以一種極其強勢的口吻命令她,阻止她靠近。
陳念一怔,呆呆站在原地,方才看見哥哥的滿腔喜悅一下就成了委屈。
亮晶晶的眸子黯淡下來,被哥哥一吼陳念受了傷,嬌容發白,眼睛也紅了。
方才還明媚的嬌花一下就蔫了,陳念恹恹垂下腦袋,一副要枯萎的模樣,眼淚垂在睫毛要掉不掉,可憐得人心尖發顫。
陳灼的心似是被把鋒利刀劍猛地刺了下,她眼淚還未落下,他心裏先流了一灘血。
男人嘴唇微抽,後還是別過了頭去。
他見不得她掉眼淚的樣子。
可她是他妹妹,他萬不可任她繼續胡作非為,把他當娘親般索取。
治好這怪病,他必須得把她嫁出去。
陳灼迂腐地遵守三綱五常的教條,認為這是不倫之事。
雖然他們沒有親緣關系,但他一手養大她,當妹妹養的,不是親妹妹勝似親妹妹,怎麽能做些畜牲才會做的事?
屋子裏氣氛一度死寂,沒有陳灼的命令,醫官也不敢貿然開口,垂首靜立,冷汗涔涔。
許久,陳灼收回落在小家夥身上的餘光,喉嚨幹澀得不行。
他吞咽口水,輕咳一聲後,将陳念所得怪病一事說與了女醫官:“吾妹自小生了怪病,許是把我當成了娘親,有母乳依賴,需如嬰兒吸食母乳,夜夜同眠,若是分離則會渾身如蟲蟻啃噬,疼痛難忍。”
陳灼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忍住羞恥之感,才将這件荒唐的事說出口。
耳根已經燒紅,嘴裏的血腥味還沒消,而一旁的少女卻異常淡定,似是絲毫不覺羞恥。
的确,陳念聽到陳灼說完這話後并沒什麽反應,也沒有絲毫羞恥感,她此刻還委屈着,被她哥哥氣到不想說話,并生了壞心思……
她開始想着去要哪裏弄藥,哥哥是笨蛋什麽都不懂,她幹脆強上哥哥算了。
生米煮成熟飯,這樣哥哥就不得不娶她了!他一定會對她負責的!
少女方才還黯淡的眸子一下亮晶晶,當真認真思考此事起來,沒有再說話。
陳灼說完此事後,屋裏又靜了須臾,落針可聞,氣氛着實怪異。
一旁的女醫官驚到失語,忙掏出帕子擦拭臉上冷汗。
高門士族,乃至皇室貴胄裏駭人聽聞的事不在少數,她是太醫院裏為數不多的女醫官,常為不方便男子問診的女眷看病,也算是見過各種怪誕奇事,但……饒是她聽過各種不倫秘辛,方才陳灼所言之事,也是第一次聽說。
但縱使聽了如此荒誕之事,女醫官也不敢表現出任何的詫異之色。
她知道,面前這人不僅是權傾朝野的皇親國戚,還是殺伐果斷的大将軍,性情不可謂不殘暴狠戾,若是她一個不小心,今日怕是走不出這個房間。
于是,女醫官深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平複好內心的震驚後收起帕子,朝陳灼拱手,如實回:“将軍所言之事下官已經明了,具體是何病症,該如何去診治,還要待下官替貴千金把脈診療。”
陳灼點頭颔首。
——
屏風相隔的內間,女醫官先是為陳念診脈,确定她身體無虞脈象平穩後,便開始詢問這怪病一事:“姑娘這怪病是何時出現的?”
面前的是女醫官,女醫官面相清秀,聲音溫和聽起來很舒服,陳念也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可羞恥的,便誠實地答了這問題:“我兄長抱着我睡的第二天。”
女醫官繼續問:“如此是為何呢,姑娘方便告知我嗎?”
陳念輕聲回她:“我是兄長從戰場上撿回來的孤兒,我父母都死了,剛到陳府時,我每日晚上都會做噩夢,夢到很多屍體,夢到我死去的父母,然後崩潰大哭。”
小姑娘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她低垂着眼睫,看似平靜無漪,但平放在雙膝的手卻緊緊絞在了一處。
她頓了一下再接着說,聲音便有了些顫意:“直至有日晚上,哥哥擔心我,便把我抱在懷裏哄我睡覺,他溫柔拍着我的背,讓我不要害怕……他說他會永遠陪在我身邊,會永遠保護我。”
“當時的我覺得很安心,靠在哥哥胸膛這裏,不知怎麽就把他當成娘親般索取,成了要吃奶才能睡去的孩子。”
“那天晚上我沒有再做噩夢,也沒有驚醒,但從此以後卻有了這個怪病,如果我哥哥不讓我抱,不讓像孩子一樣吃奶,我便會疼痛難忍,好像有蟲子在啃噬我的皮肉……”
女醫官聽完陳念的回答,又替陳念把了一下脈,确認她身體無虞後,對這怪病有了大致判斷。
她提筆寫了一張藥方後,收起醫藥箱背在肩上:“姑娘身體無礙,只是心病還須心藥醫,還望姑娘放寬心,保持心情舒暢,這樣對病症也有好處。”
女醫官起身行禮,背着醫藥箱去了外間,陳念也跟着從屏風後走出。
陳灼在屏風後的外屋等候。
明明那小家夥站在女醫官後面,但陳灼的目光卻徑直落在了陳念身上。
目光實質般從她小臉滑過,直至落在小姑娘嬌嫩紅潤的唇瓣時陳灼才反應過來,擰着劍眉收回目光,喉結滾了滾。
“将軍,下官已經為小姐診查過了。”醫官拱手,寬袖并攏,額上又滲出冷汗,“陳小姐身體無礙,這怪病應是心病和夢魇所致,陳小姐發病時的症狀和痛苦也非皮|肉痛苦,而是內心。下官這裏開了一張安神的藥方,一日兩次,按時服用即可暫時安撫,消除小姐的一點痛苦。”
“只是這安神的藥方也只能安撫小姐表面的症狀,心病還需心藥醫,治标不如治本。若想徹底治愈這種怪症,需得将軍與小姐從源頭徹底斬斷這種依賴,否則日複一日更難根治。”
陳灼接過醫官遞來的藥方,餘光瞥了眼一旁的小姑娘,嗓音艱澀:“如何,斬斷。”
醫官無法隐瞞,只能如實說:“自今日起,将軍與小姐不能有任何身體、肌膚上的接觸,如此持續半月,再配以安神藥方,這怪病定能治好。”
藥方忽然飄落在地。